见顾渊不说话，并且一副看不出喜怒的样子，杜若的脚尖悄悄地往回缩了缩。
她想溜了。
“顾总，我可以上去了吗我不能离开太久。”杜若伸出手指，指了指楼上，小心翼翼地问。
不知道是不是长时间没有补妆的原因，顾渊记忆中，杜若那张时刻被粉底掩盖看不到真实肤色的脸，此刻竟露出了比她擦的粉底还要白皙莹润许多的肌肤。只是脱了妆的脸，到底和浓厚的眼妆不那么相配，反而还显得有几分邋遢和不协调。
顾渊忽然认识到他现在的行为纯粹是没事给自己添堵。兴师动众将人叫下来问话，不但没有探明这张画背后的真正含义，反而得到一堆乱七八糟不知所云的回答，偏偏对方还一脸无辜，令他有火发不出，还真不如不叫她下来这一趟。
想到杜若的回答，顾渊又有所疑惑。若说杜若是故意扯出来那些话敷衍他的，但见她刚才一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样子又不像是故意；若说她脑子里其实就是装了一堆杂草，可偏偏在画沈富思及其手下那几位高管时，却画得辛辣讽刺入木三分。唯有关于他的这张漫画，画得匪夷所思，让人无法明晰画者想表达的真实意图。
算了，以后再找她算账，他就不信她能一直藏着掖着，不露出一点马脚。
顾渊将头微侧到一边，眼不见心不烦地挥挥手。
走赶紧走
杜若如蒙大赦地舒了口气，刚要站起来，忽然又想到了什么，“那这个我能拿走吗”杜若指着那张画着顾渊的画，试探地问。
“你说呢”
杜若还想挣扎一下，总觉得这是个把柄，落在“敌人”手里心怪不安的。
“呃，这是我画的，我有所有权。”杜若鼓起勇气争取了一下，只是底气并不足，一句话说得像是在检讨错误。
顾渊挑了挑眉，这还得寸进尺了
“你有所有权，我还有肖像权呢，我允许你画了我吗”
“顾总您忙。”杜若立刻败下阵来，腾地起身，像火烧屁股般踩着小高跟噔噔噔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许是走得太急，走出咖啡厅的时候还不小心崴了一下脚，却也没因此多停留，一瘸一拐也能像个兔子那样溜之大吉。
见杜若跑得快，一副恨不得离他远远的、生怕被他叫回来的样子，顾渊突然又感觉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不舒服。
罢了，今天也是邪了门了。
见杜若颇有些狼狈地离开，助理默默偷笑一会儿，才来到顾渊身旁，“顾总，我们走吗”
顾渊点点头，松了松衣领，站起身，拿起搭在旁边座椅上的西装，和助理一前一后向外走去。
助理名叫江新航，他是顾渊的特别助理，也是顾渊在公司内最信任的人，目前顾渊正在全力培养他，希望在不久的将来江新航能够替他独当一面。现在，江特助不止要辅助顾渊处理工作，也开始参与进公司事务的决策，所以江特助自然而然与顾渊讨论起今次的投资会议。
“顾总，您真的要投资沈总的项目吗”
顾渊没有回答江特助的话，而是反问道“你觉得我应该投吗”
江特助没有丝毫犹豫，“互联网属于烧钱项目，沈总拉着您就是想让您帮他烧钱铺路。”说到这，突然想到杜若在会议室中画的那幅关于沈总的漫画，禁不住失笑。
那句旁白，可真是一针见血啊
仿佛看出江特助心里在想什么，顾渊颇具威严地淡淡瞥去一眼，江特助立刻收回心思，接着分析道“沈总的项目虽然看起来很有新意，也很迎合当下趋势，可是商业模式却有严重缺陷，前期或许能借着大趋势和依靠烧钱推广获取一些市场，后期恐怕就会乏力无继。这是明显有风险的项目，我认为并不值得投资。”
顾渊赞同地点点头，“沈富思这个人，35岁之前一直在体制内闯荡，后来家中的矿山开出了矿，这才退了下来，开始在商场中打拼。但曾经体制内的经历让他习惯于着眼宏观，每做一个项目都想直接往大了做，在项目策划阶段就开始不断地扩充、添加业务，导致一个项目越做越复杂，他的很多项目还没开始做，就因为这样的原因负担累累，最后不了了之，这是典型的官员思维造成的。可是互联网不一样，一开始都是越简单易用的产品越容易获得成功，沈富思的项目则是一开始就要广铺摊子、多占坑，这个服务想做，那块业务也要收拢，照他这样策划，再多的钱都不够烧的。”
“既然您没有投资意向，那今天在会上，您为什么还要配合沈总他们讨论”
顾渊别有深意地笑了笑，“我当然有我的目的。”
“我虽然对投资他的项目没兴趣，但我对他这个项目所属的新媒体公司却很有兴趣。据我所知，沈富思有很多项目开展不力，导致这些项目的所属公司一开始就没什么业务，久而久之便成了空壳公司，沈富思旗下有十几个这样的公司，包括那家新媒体公司现在也差不多属于空壳公司了，虽然现在还养了几个人运营着一个网站，但营业几年，没有分毫收入，倒是沈富思自己为此搭进去不少钱。”
江特助有些疑惑，“您对这家公司这么有兴趣，是这家公司是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没错。”顾渊接着说道“别看沈富思表面上对这家公司放任不管，实际上却上心得很，可以说这两年他几乎将全部心思都投入到这个公司里了。”
江特助对此不能理解，“沈总这家公司只有一个名不经传的网站，若说沈总对这家公司上心，为何不把这家网站扶植起来”
“因为沈富思根本没想将这家网站做起来，他之所以一直维持着它的运营，主要是要依托这家网站养一些互联网资质，有了这些资质，很多互联网业务都可以顺理成章地开展起来。这些资质中不乏有准入门槛高、申请周期极为漫长的资质，但这两年沈富思都陆陆续续将其拿到手，可以说十分上心了。沈富思所做的这一切就是为了给他那个即将要开展的新项目铺路，而我的我的目的则是要将这家公司连同网站、资质一起收购过来，申请变更后开展我们自己看好的项目。”
顾渊终于亮出了自己潜藏的目的，都说无奸不商，顾渊的打算实际上是要直接斩断沈富思对这个项目的全部希望。“沈富思这边我们先接触着，不过先不要暴露我们的真实目的，沈富思前前后后准备了两三年，可以说对这个项目很执着，一定会轻易松口，我们徐徐图之吧。如果我们真的能成功收购沈富思的这家新媒体公司，我会分一些股权给他，总要让给他赚点钱，毕竟我和他还是有那么几分交情在。”
“沈总的公司，积弊太多，每年光是维持那些空壳公司就是一笔不小的费用，公司内部还有那么人不干活却在吸着他的血，他能自己一个人撑到现在也着实不容易，杜小姐一个局外人都看得明白，那几张漫画指出的问题已经十分严重了，如果沈总还放任不管，恐怕很快大厦将倾。”江特助惋惜地摇摇头。
顾渊听到杜若的名字，想到那些想法古灵精怪却不失尖锐的漫画，眼中微不可查地闪过一丝笑意，随后又想到自己那张不知所云的画像和杜若之前的胡诌八扯，脸转瞬又黑了下来。今天的这个杜若怕是有毒吧
杜若一口气逃回楼上，很快就发现公司内的气氛同往常相比有些不太一样，每个人都安安分分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紧张忙碌地工作着，全然不见原主记忆中的散漫、悠闲。
杜若知道公司内的女员工几乎没有一个是同原主交好的，即便心中再好奇，也没有去问，自讨没趣的事情她可不愿意去做。况且，顾渊这颗雷还没完全排掉，董事长那颗雷还不知道什么时候爆发呢，当务之急，是先将自己的饭碗保住。
杜若忍着脚踝上的刺痛，一瘸一拐走回到自己的工位，白佳雨不知道去了哪里，董事长办公室的大门紧闭。杜若望着那道棕红色的厚重实木门，为自己打了一番气才鼓足勇气去敲门，打算主动向沈富思承认错误。
敲了几声，并不见有回应。杜若猜，董事长应该是不在里面，便暂时放下心中的包袱，回到座位上查看自己的脚伤。
脚踝有些红肿，所幸并不严重，买些红花油揉一揉应该就能缓解不少。杜若又在工位下一顿翻找，终于翻出一双软皮平底鞋，这是原主的备用鞋。杜若换上后，立刻觉得舒服不少，果然高跟鞋不是她能驾驭的，何况原主这双高跟鞋还是一双细跟恨天高，穿上后每走一步都会摇曳生姿，但对于不会穿的人就是灾难，每走一步都有崴脚的可能。
换完鞋后，杜若也不知道自己该忙些什么，原主过去那段时间就是在混日子，每天除了沏茶倒水就是复印资料，其他时间便是补补妆，刷刷手机，再就是去洗手间听听壁角。
无所事事，杜若打算上网找找房子，她的饭碗还不知道保不保得住，如果真被董事长辞退，她总不能真的去睡马路。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沈富思带着白佳雨回来了。
“沈总。”杜若出于心虚，立刻站起身，低头含胸，一副认罚认骂的姿态。
刚刚召开完集团高层会议，将高管们骂了个遍，沈富思脸上的余怒还未退下，见到杜若又是气不打一处来，“给我进来”
杜若腿一软，如果说顾渊之前在楼下的发难是阴风邪雨，那董事长这番肯定就是狂暴风雨了，杜若哭丧着一张脸，正要跟着沈富思进办公室，却看见白佳雨背着沈富思正对她悄悄竖起大拇指。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