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游俊熠正在画画，接到方棋笙的电话，约他出去谈话。
王向阳今天出奇地回了宿舍早已上床歇息，游俊熠轻轻带上了门。
方棋笙在大门口等着。
“怎么了？”白天才见过面，加上王向阳的反常，游俊熠不禁怀疑俩人吵了架：“你们吵架了？”
方棋笙摇摇头：“你有什么谈事情的好去处推荐？”
“去‘林深时见鹿’，校内的咖啡馆。”
夜晚刮起了风，游俊熠将半张脸埋在黑色围巾里，“吧嗒”身旁传来打火机的声音。
红色的光点或明或灭地闪着。
“呼——”方棋笙吐出了一口白烟。
“你什么时候学会抽烟的？”游俊熠疑惑道，他并不像是会抽烟的人，捻着卷烟的姿势也不是很熟练。
方棋笙干干地一笑：“上个月。抽烟解闷，也能消愁。心里郁结的时候，就想到了尼古丁，用来麻醉自己，挺好的。”
“你和王向阳，出什么事了？”
“呼——”方棋笙又吐出一口烟：“这正是我要和你谈得事情。我们今天，没有吵架，或者说只是我单方面的吵，他依旧是一言不发，和我冷战。所以，你也看到了，他很早就和我分开回去了。我们之间，出现了问题。”
游俊熠沉默着不说话，他对于感情问题不是会处理，他连自己的感情问题，都还没解决好。
“你也不用为难，我就问几句话就行了，因为向阳他，什么也不和我说。最近，你也看到了，他的精神一点也不好，黑眼圈那么重，他只在电话里说他受不了了，他想要分手。”
游俊熠一愣，看着方棋笙。
“我当时听见这句话，和你的表情是一样的。我没想到，他居然要提出分手。我们的感情那么坚固，走过了那么多的坎坷，最终好不容易离开了原来的学校，到了大学，重新开始一段生活与感情的经营，可他，却要和我分手。”
方棋笙在垃圾桶上掐灭了烟头，扔进了黑黢黢的洞口。
俩人点了两杯柠檬水，游俊熠解下了围巾，挂在右手边的椅子上。
“最近，向阳他，是不是又被欺负了？”
游俊熠一天内接触王向阳的时间除了上课和交作业的时候，基本上同他是碰不了面的，不过他想起BBS上的照片。
“人身伤害应该没有，但是，最近校园论坛上有对他不好的言论。”
“什么？”
游俊熠想错了，王向阳原来也不是什么话都要对方棋笙说的。
“给我看看！”方棋笙神色紧张起来。
游俊熠用手机网页浏览校园BBS，“同性之爱”里面的帖子已经更新了几百条了，要找到王向阳的照片着实有些困难，于是，他便先把帖子的整体给方棋笙看。
“这帖子，你看名字就知道是什么内容了，都是写些好事者偷拍的照片。”
方棋笙一页页地翻看这，脸上的神情越来越愤怒。
“这算什么？对我们的嘲讽吗？”
游俊熠苦笑，环顾了四周：“谁让我们是少数人呢？”
店内没有其他的学生，服务生远在吧台。
“你还记得樊宇说过的话吗？就算他不来找茬，找茬的人会主动找上门的。我想，王向阳应该就是被这些照片所累。”
“所以，他才会和我提出分手？可，这也太可笑了。我们面对过那么多的风浪，这小小的照片而已，根本谈不上什么，他凭什么主动和我提要求？”
“我想，他不希望连累你吧？王向阳的照片，我看过，是单人照，并不同其他人一样，具有说服力，但放在这个版面下，多多少少，都会让人往那个方面想。我认为，他只是不想连累你。你元旦过来看他，他是不是表现得战战兢兢？”
方棋笙略微思考了一下，点点头：“他变得不愿意和我牵手了，昨天我们住得地方远在市中心，那么贵，他居然也愿意舍得花钱。发帖人是谁？可以查到吗？”
游俊熠摇摇头：“只有昵称，叫做‘茶茶123’。”
“会不会是樊宇？”
“应该...不会吧？之前，我还看见他带着女伴在酒吧喝酒，这么忙着恋爱，应该不太可能会有精力花费在他人身上了吧？而且你之前也威胁过他了。”
“人心会变的，我打他电话。”
说完，方棋笙就拨通了樊宇的电话，开了外放。
“樊宇，你在哪？”
“在宿舍，干嘛？又想打架？”
“你来下‘林深时见鹿’，我有话要问你。”
“关于死基佬的吗？”
“你话放干净点！”
“知道了，看在班长大人的面子上，反正我也闲着。”
不多时，樊宇开着小电驴停在了咖啡馆门外。
“我们是不是见过？”樊宇坐在方棋笙旁边，看到对面的游俊熠问道。
“是，你被我揍得那天晚上，他也看到了。”方棋笙饮一口柠檬水道。
樊宇面容尴尬，咳嗽了一声：“说吧，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我先说在前头，我没有再对那小子动过手，我谈了个女朋友，秀恩爱还来不及呢，找茬我不是吃饱了撑得么？”
“难道不是被我揍怕了？”方棋笙勾过樊宇的脖子，作势要打一拳。
“放手！你也是基佬，拜托离我远一点。”樊宇一把推开方棋笙，后者却不在意。
“言归正传，‘茶茶123’这个ID，你知道是谁吗？”
“这什么破名字？不知道”，樊宇招呼服务生点了杯卡布奇诺：“正好准备通宵。”
“你真不知道？”方棋笙不相信：“这人偷拍了向阳的照片，放在BBS上，你当初说得话，正好印证了这一事实，不是你，还会是谁？”
“方大班长，跟你说了，我有女朋友要谈，我吃饱了没事干天天缠着王向阳干啥？刚开学那时候冲动，是我的错，对，你说得对，确实被你揍怕了，但我还没有闲到要追着基佬拍照片。这破名字是谁，我也不明白，岚大这么多学生，谁搞得清楚啊？”
这时，咖啡来了，樊宇喝了一半。
见他确实没有撒谎的表情，也听出确实没有撒谎的必要，方棋笙再次陷入了困惑。
“那个帖子我也看过，基本上每周都上热门，毕竟是不错的话题，里面更新有时候一周就几百条，也就是偷拍一些基佬们亲亲我我的照片而已，呸呸，难不成，王向阳他也被拍到和哪个男的亲嘴了？你...被绿了？”
方棋笙用眼角扫了他一眼，对方立刻住了嘴。
“只是王向阳的单人照片而已，所以我们觉得有人要弄他，第一时间就想到了你。”游俊熠开口说话了。
“既然是单人照，那你有什么好紧张的？”
“你们性取向大众的人当然不会明白。”
“好了，既然没我的事，那我可以走了吧？”樊宇把剩下的咖啡喝完。
“你走吧。”
“谢谢你们的咖啡。”樊宇毫不客气地擦了嘴就撤了。
“既然知道了王向阳心情糟糕的原因，那你明天何不找他好好谈一谈？”
“哎——谈什么呢？”方棋笙从口袋里掏出烟，看了看店内的禁烟标志，把烟盒放在桌上：“其实，我也很累，从一开始和他恋爱起，都是我掏心掏肺地对他好，可是他呢？他的心思，我基本靠猜。心情好的时候，他什么话都会跟我说，心情不好的时候呢？我就只能围着沉默的他打转。实话实说，他提出分手的那一刻，我感到的解脱比挽留要多。”
“所以你...也想和他分手？”
“确切来说，我还没有动过这个念头，只是觉得，是否和他分开一段日子比较好。”
“这就是想要分手的念头。”
“是么？”
“是。”
“你恋爱过？”
“...没有。”
“你长这么帅，怎么会没有谈过恋爱？”
“这不是必要条件吧？”
方棋笙笑了笑，把烟盒握在手里，起身道：“陪我出去走走吧，坐着，闷。”
大晚上在湖边吹冷风的，估计也只有游俊熠和方棋笙了。
湖面上波光粼粼，反射着湖边一圈的灯光，被风吹着起了小小的波浪。
“王向阳的事情，如果不出什么大新闻，我觉得，你可以让他大可不必放在心上，那个帖子下面被曝光的人数众多，他只是其中的一个，没有人会留意那么仔细的。”游俊熠安慰方棋笙。
方棋笙站在湖边的垃圾桶旁，弹着烟灰：“我和他接触的久，我明白他。他对自己的身份感到厌恶，高中时期的阴影留在他身上成为了刻痕，可能即使我，花一辈子的时间都无法让他痊愈的。所以，即使是这样一件，在你我看来，很平淡的一件由主流人群发起地笑谈‘非主流’的事情，在他眼里，是放大了数十倍的。”
“我...大概可以明白吧。”
“我想帮助他走出阴影，这几年来，我也是这样努力的，可，一直缩在黑暗里的是他自己，永远地不敢走出来。要是说受得委屈，我觉得我比他多，你知道吗？我是被他掰弯的，在遇到他以前，我是有女朋友的。”
游俊熠望着他，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从他的话语里，他听出了埋怨的味道。
方棋笙叼着烟，已经不是九月的少年了，眼里的疲倦，倒映着湖面的昏暗。
“他那么犟，一百头牛都拉不动的性格，怎么可能是我能够改变的。实话说，和他在一起的这几年，我挺开心的，只是最近，到了大学，我以为我们会有更好的生活，没想到，异地恋更苦，可这也没什么，每天听到他电话里的声音，我就觉得这一天过得再累也是足够的，想到四年后毕业了，俩人在同一座城市工作，每天清晨的吻，归来时候的米饭香，未来就很温馨不是吗？可是，好像只有我一个人这么想，他从未考虑过。”
方棋笙吐出烟圈继续道：“我自认为樊宇老实了，就没事情了，没想到向阳他依旧是不快乐。不是天天郁郁寡欢的那种，而是，在我开开心心对他描绘未来的时候，他就会打破我的幻想，让我觉得，我选择他是错误的，导致我现在，越来越不敢在他面前提出未来的种种假设。我很想和他一起走下去啊？可是，现在他身上只有负能量。”
游俊熠双手插在口袋里，不知该说什么，幸好，方棋笙只是暂停一下。
有风从湖面吹来，吹起了方棋笙额前的刘海，露出他的蹙着的眉毛。
“元旦之前，我就从他的话语里听出他应该是遇到了什么事情，我特地推了家里的事情过来看他，想要问清楚到底怎么了，结果换来一句‘我们分手吧’，这算什么？我的感情是儿戏吗？为什么在一起的时候，需要两情相悦，分手的时候，却这么自私？”
方棋笙一拳锤在树上，还未掉落的黄叶“扑扑簌簌”落了一地。
“他，或许是想要保护你吧？你也说了，你以前喜欢的是女生，或许，他对你一直心存愧疚，现在又发生了论坛上的事情。”
“他以为他是救世主么？是英雄么？凭什么，要以自己的想法，决定我的人生？”
“那...现在把他叫出来谈一谈？”
“不了，太晚了，可能睡了，外面冷，明天再找他吧。”
游俊熠内心想，我都冻得瑟瑟发抖了，我就不冷么？
方棋笙抽完一根烟，冷静下来，抬头看月明星稀：“也许你说得是对的，可能他不想伤害我吧。那个发帖者如果你找到了，务必告诉我。”
游俊熠点点头，搓了搓冻僵的手，哈了口气，塞回口袋。
“那你回去吧，我再站一会儿，思考一下。”
“你不冷吗？”游俊熠佩服他敞开着的外套，和潇洒地抽烟姿势。
“冷，容易让我思考。”
“好吧，你晚上住哪？”
“去外面找家旅店吧。”
“来我们宿舍吧，高德林不在。”
“不了，睡别人的床铺不太好。”
“那...你睡王向阳的？”
“...”
游俊熠见方棋笙脸色微红，笑道：“你其实正有此意吧？”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