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你中文网 > 其他小说 > 天师含章 > 第5章 第五章逼入朝堂(2)
    仅仅一天的时间,督察李大人要复审八年前的旧案一事轰动了整个皇城,虽说如今无人敢讨论道法,但坤元天师的名号在百姓心中是扎了根的记忆,众人奉他若神明下界,呼风唤雨造福苍生社稷。

    甚至连街头巷尾的小孩子都能说出“得天师者得民心”这句话。

    次日上午,衙门口挤满了看热闹的人,虽然只是盘查坤元府的盗窃法器一案,奈何只要是跟坤元天师扯上关系,大家都要看个究竟。

    衙门大堂中央挂着“明镜高悬”四个大字,公堂两旁的捕快握着杀威棒齐整肃立。这时,督察李止山稍整官服从侧门走进来坐到案前,拿起惊堂木拍了一下:“升堂!”

    刘义脖子上带着木枷被两个捕快从囚房里押出来按住跪在公堂中央。

    李止山例行公事懒懒问道:“堂下何人,所犯何事。”

    “草民刘义,乃坤元府管事。”刘义的双手被锁在木枷里,因为恐惧微微地颤抖着。

    李止山坐直了身子加重语气:“本官问你所犯何事?”

    刘义抿紧干燥发紫的嘴唇,半晌微微开口道:“草民明知官家要查封坤元府,还携府内物件外逃。”

    李止山冷笑:“胆子不小,官家要查封的东西你都敢偷。”他接过主簿递过来的失物清单看了看,问道:“你自己说偷了多少东西,要是漏说了一件,就是十个板子。”

    刘义弓着身子止不住地发抖,皱着眉头用力思索,结结巴巴开口说道:“法衣两件,丹炉……一鼎,还有书……”

    李止山怒拍惊堂木:“说都说不清!来人给我打!”

    “慢着!”许沉烟拖着一个大口袋,从人群里费力地挤进公堂,然后跪在地上凛声说道:“草民许沉烟携坤元府失物请罪。”

    “公子你为何不走!”刘义痛心疾首地摇头。

    许沉烟跪在堂下打开口袋,弯下身子伏在地上继续说:“所丢之物含法衣两件,堰月冠、上清冠各一顶,大小丹炉两鼎,法尺、斗灯、三清铃、桃木剑、招魂幡各一副,还有道经二十本,无一遗漏,请大人验收。”

    李止山一边听着,手指抵在册子上一一比对失物,半晌抬头说道:“还差一样。”

    “大人,草民句句属实,就这么多了。”

    李止山说道:“还差一个玉坠,最贵重的东西。”

    许沉烟踌躇片刻,从钱袋里抖出玉坠,由主簿拿着呈给李止山。

    李止山接了玉坠看了看,眯着眼睛来回打量许沉烟:“这么说,是你偷了坤元府的东西喽。”

    许沉烟直起上半身淡然回答:“草民没有偷,只是受义父之命带出去藏起来。”

    “义父?你义父是谁?”李止山逼问。

    “草民义父是……”

    “公子你别说了!”刘义涨红了脸在地上连叩了三个响头吼道:“是草民偷了官家的东西,罪该万死请大人责罚。”

    许沉烟嘴角扬起一抹无奈的笑:“没有用的刘管事,我已经被吃得死死的。”他望着李止山凛然说道:“草民的义父正是坤元天师沈渊。”

    此言一出,满堂哗然,庭外众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有的惊叹、有的怀疑、有的嘲笑……

    李止山皱着眉头连拍了三下惊堂木怒道:“安静!”

    围观的众人被唬得连忙闭嘴,探着脑袋继续看好戏。

    李止山鄙夷地笑了笑:“你以为信口开河说自己是坤元天师的义子就可以脱罪,可有证据?”

    刘义连忙说道:“他不是沈渊的义子,草民可以作证,东西是我偷的!”

    “义父已死,自然没有证据。”许沉烟淡淡回答。

    李止山摸着下巴想了想,缓缓开口:“既然你说你是天师的义子,想必也是会点法术的。”

    他指着衙门外面说道:“现在晴空万里,秋高气爽,若你能在一个时辰内让天上降下雷暴雨,本官就信你,若不能,你和刘义都按盗窃官家财产罪论处。”

    堂下又是一片哗然,众人纷纷议论道:“秋天哪里来的雷暴雨,简直是天方夜谭,我看他必死无疑。”

    “对呀对呀,我还没听过秋天打雷的呢!”

    “现在艳阳高照,万里无云,连一滴水都落不下来,还是早早认罪了求大人从轻处罚的好。”

    许沉烟垂下睫毛,长叹一口气轻声说道:“用不了一个时辰,一炷香便可,只是为苍生求雨代价太大了,草民就只让衙门口下雨吧。”

    李止山不禁发笑,站起身走到许沉烟面前俯视他:“许沉烟你可不要自信过了头,只让衙门口下雨,你当龙王爷是谁?你让他下哪里它就下哪?”

    围观众人也跟着哄笑,本来秋天雷暴雨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他竟然还挑地段下雨,这不是挖坑给自己跳嘛。

    许沉烟一语不发地从地上站起身来,从口袋里挑出几样法器拿在手里,悠然走出衙门。他先是站在街边四处看了看,目光落在对街不远处的酒楼上。

    那座名叫“仙客来”的奢华酒楼是整个皇城最高的商铺,一共有五层,专门招待达官显贵,普通老百姓连进去的资格都没有。

    许沉烟二话没说往仙客来走去,一群看热闹的人就乌压压跟在他身后。酒楼的伙计一脸鄙夷地拦住他说道:“这里不接待布衣百姓。”

    许沉烟从袖子里掏出两锭银子丢进他手里冷声道:“借你们酒楼的露台用一下。”

    伙计收了银钱瞬间换了一副嘴脸,搓着手笑道:“客官里面请。”

    许沉烟大摇大摆走进去后,伙计拦住门口的百姓凶道:“你们可不能进去啊!”于是众人只能站在底下抬头往楼顶的平台上望去。

    没多久许沉烟便出现在露台上,身上已经套上了藏蓝色道袍,两个伙计从楼内抬出一张铺着红布的长桌,又按照许沉烟的吩咐摆放了各色贡品和香炉,祭案后竖起高杆幅旛。

    简单的求雨法坛做好后,许沉烟对着烛台点燃三柱香向天拜了三下,将香插进祭案上的香炉里。他手执法剑,将剑指着天空立于祭案前,另一只手掐指念咒。

    楼下众人皆仰头目不转睛盯着他,半柱香的时间过去了,天空仍然湛蓝澄澈,别说是雨了,连一片云彩都没有,有的人仰头看得累了,纷纷嘲笑着摇头离开。

    许沉烟紧闭双目微微蹙眉,口中的咒语越念越快。

    这时从西南方向吹来一阵风,连带着一朵乌云也被缓缓刮过来,不偏不倚正巧停在衙门和求雨法坛上方的一小块天空。

    还没等楼下众人发出惊呼,只见乌云中闪了两下亮光,传来轰隆隆的雷声,接着豆大的雨点落下,淋湿了衙门口附近这一块地界,而不远处却是晴空万里。

    许沉烟缓缓睁开双眼,抬起脸望着头顶的乌云露出一抹苦笑,任由雨水打湿自己,双手无力地垂下。

    义父你看呐,章儿千躲万躲还是被逼到了这一步,你莫要责怪章儿……

    楼下众人见此情景忙不得躲雨,纷纷跪地磕头叫道:“天师啊!真的是天师显灵!”

    “公子真乃神仙下凡,咱们盛璟以后定能风调雨顺!”

    听着底下百姓的呼声,许沉烟知道自己是彻底逃不掉了,他可以拒绝帝王,却独独无法拒绝天下苍生的期许。

    许沉烟仰着被雨水打湿的脸,眼前出现一把橙黄色的油纸伞遮住他的头顶。闵樊不知何时竟然撑着伞站在他身后,伸手将他揽进怀里。

    “阿渊竟然给朕留了你这么个宝贝,朕倒是要好好谢谢他。”

    许沉烟的后背贴着他坚硬的胸膛,目光冷漠地望向远方:“皇上可不可以放了刘管事。”

    闵樊沉声问道:“你拿什么跟朕谈条件?”

    许沉烟冷笑:“皇上想要什么。”

    闵樊灼热的目光落在他圆润精巧的耳垂上,忍不住伸出手指轻轻碰触把玩,语气深沉却又不容抗拒:“朕想要你。”

    雨水淅淅沥沥落下,在地上溅起小小的水花,李止山站在衙门口的屋檐下,目光望向酒楼的露台喃喃自语:“想不到这许沉烟还有点真本事。”

    他命令捕快先把刘义押回囚房听候发落,也知道皇上很快就会下令释放刘义。

    果然,还没等他离开公堂,余福便匆匆赶来笑道:“李大人,皇上有旨,即刻释放刘义,至于遗失的物件,派人全部送回坤元府。”

    “余总管,那这个玉坠怎么处理?”

    李止山拿起公案上的玉坠递给余福,余福接了玉坠,见到玉身上的麒麟纹样,面上的笑容顿时消失,抬眼问道:“许沉烟给的?”

    李止山点头:“怎么了余总管,难道不是这个玉坠?”

    余福没回答他,沉着脸把玉坠收进袖子里,说道:“行了李大人,下面的事情你就不用过问了。”

    传达完皇帝的旨意,余福便跟在四角垂着流苏的马车旁边缓缓离去,车窗上的布幔被掀开一道缝隙,许沉烟一双清亮的眸子回望着衙门,眼里说不出的哀伤。

    “把窗帘放下,你刚淋了雨,吹了风会受凉。”闵樊揉着眉心靠在马车的软垫上,刚才许沉烟招来的乌云让他旧疾又犯,只觉得有千万条虫子在脑中啃噬,让他头疼欲裂。

    许沉烟放下布幔转头看着闵樊,见他眉心隐约有一股黑气窜动。许沉烟微微蹙眉,这明显是中了道术咒法,想必是义父察觉到闵樊对自己动了杀心,为了保命才施下此法,好以此牵制闵樊。

    许沉烟不禁轻笑,义父机关算尽还是算不过狠心的帝王,不过这也算义父留给自己的活路,让他有足够的资本可以和帝王谈条件。

    “为何发笑。”闵樊冷眼看着他。

    许沉烟也不遮掩,扬起嘴角笑道:“草民笑宫里的太医是吃白饭的。”

    闵樊一只胳膊支在窗框上,手指抵着眉头盯着他:“你有办法?”

    “草民现在可以和皇上谈条件了吗?”

    “说来听听。”

    许沉烟想了想慢慢开口说道:“求皇上放我隐居,不要再逼我了。”

    闵樊发笑道:“朕当你会说出什么深谋远虑的话来,到底还是胸无城府的小孩子。”

    他俯身向前伸手捏起许沉烟的下颌,目光灼灼地落下:“你是不是还没搞清楚自己的处境,你的名字样貌很快就会传遍皇城乃至天下,朕放了你,虎视眈眈要抓你的人只会越来越多,良禽择木而息,你现在要做的不是逃跑,而是认主。”

    许沉烟一时语塞,他确实没有想到这一步,只是想着让皇帝早早放了自己,却没想到还有攸王甚至其他人已经觊觎得到他的力量。这样对比下来,皇帝确实是最可靠的保护伞。

    “这样吧,你替朕把顽疾治好,朕就答应不再追究刘义的罪责,但是你必须要留在朕的身边。”

    闵樊闭上眼,嘴角溢出一声长叹,松开手继续靠着软垫略微痛苦地皱着眉头。

    许沉烟知道这咒术的厉害,换做其他人早就疼得抱头在地上滚了,心下感叹帝王终究是帝王,他的忍耐力确实令人震惊。

    难得见到闵樊脆弱的一面,许沉烟竟然有些心软,凑近了身子微凉的手指贴上他的额头,找准穴位替闵樊轻轻按揉。

    闵樊犀利的眼神渐渐柔和下来,突然开口道:“回去把你那风尘的名字改回去,以后入朝为官,叫沉烟不像样子,倒像个勾栏小倌的昵称。”

    许沉烟愣了愣,无奈道:“草民知道了。”

    “过会儿朕派人送你去坤元府,那里以后就是你的宅邸,迟些时候再让余福送点服侍的人过去。”

    闵樊见他一副不乐意的样子,立刻冷下脸来:“还不快谢恩,这点规矩还要朕亲自教你。”

    许含章放下手挪开身子,贴着马车坐着与他拉开距离,不情愿地说道:“草民许含章谢皇上赏赐。”

    马车在坤元府门口缓缓停下,余福站在底下掀开帘子扶着许含章下了马车,他撕下朱门上的封条推开封尘已久的大门,许含章站在余福身后望着院内熟悉的一草一木,眼眶微微发热。

    “许公子,你先进府里候着,咱家还要陪皇上回宫,过会儿再来看你,你呀趁着空想办法把皇上头疼的老毛病给治治。”说完,余福从一排带刀侍卫里挑了两个精壮的留在坤元府门口守着,然后跟着马车慢悠悠地离开。

    许含章走进院子,推开主卧的房门走进去,里面的红木家具落满了厚厚的灰尘,他的眼神贪恋地扫过屋内的每一件摆设,却再也感受不到义父在世时的温度。

    不过许含章现在没时间念旧,当务之急是找到方法破解沈渊留下的咒法,把闵樊的头疼治好。

    他来到义父生前专门用来修行的房间,里面散落了一地的瓷器和神像,每一处都都像是被灰尘覆盖的伤疤。

    许沉烟来到书架旁,从上面一本一本地取下经书翻看,终于在一本名叫《阴笈九录》的禁术经咒典籍中查到了沈渊所施的咒法。

    他拿着书细细研究了一阵子,隐约听见院中一阵骚动,遂放下经书走出书房。

    余福领着两男两女在院子里站着,见许含章走出来,连忙笑道:“许公子,咱家从宫里精挑细选了几个懂事又伶俐的下人来服侍你。”他冲几个下人使了个眼色,两个小厮和丫鬟连忙跪地磕头一一报了自己的名字。

    “奴才三宝,给公子请安。”

    “奴才吉祥,给公子请安。”

    “奴婢秋菊,给公子请安。”

    “奴婢丁香,给公子请安。”

    “都起来吧。”许含章打量了几个人,长得都眉清目秀,想来在宫中也是不差的,就是这名字太庸俗,他想了想说道:“从今往后,你们就叫无念、无妄、沁芳、沁雪。”

    四人皆跪地叩头:“谢公子爷赐名。”

    余福吩咐他们把院子打扫干净,然后提着手里的食盒放在前厅的桌子上,说道:“皇上惦记着许公子尚未吃午饭,特让咱家送点宫中菜肴给公子垫胃,明日进宫面见皇上,公子可别忘了要紧事。”

    “替皇上治病是头等大事,自然是忘不了的。”早上求雨耗费了不少体力,许含章饿了一上午,把饭菜从食盒里端出来自顾自吃起来,夹了两筷子才想起来招呼余福:“余总管要不要一起吃?”

    余福笑着起身说道:“许公子慢用,咱家还要回去复命,若是许公子能治好皇上的病,往后咱家在公子面前只能自称奴才了,哪敢同桌吃饭啊。”

    许含章听得出他话里的意思,笑了笑继续低头吃饭。

    这时府门被打开,长恒冲进来惊喜地叫道:“公子你真的发达了!”

    许含章面色一冷,丢下筷子望向长恒和刘管事:“你们怎么来了!”

    余福眯着眼露出一抹假笑:“皇上怕许公子一个人孤单,特地派人翻遍了整个皇城把公子的贴身小厮给找到了。”说完便走到长恒身边摸了摸他的脑袋说着玩笑话:“小崽子,你家公子不乐意要你呐。”

    长恒听了立刻当真,跑过去抱着许含章的胳膊几欲哭出来:“公子你当真不要长恒了吗?”

    许含章本想一个人面对一切,哪知道闵樊早早看出了他的软肋,将长恒和刘管事一同接进府里管控,明摆了就是用这两人的性命来牵制他。

    他无奈地揉着长恒的脑袋柔声说道:“傻孩子,我只盼着你能平安长大就好。”

    “算了,既来之则安之,长恒、刘管事过来一起吃饭。”许含章叹了口气,坐下重新拿起筷子面色凝重地继续吃饭。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