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你中文网 > 都市小说 > 帝心 > 第70章 第七十章
    阿悦躲在了树后, 等着马蹄声越来越近,湿淋淋的衣裳贴在身上冷得很, 身体微微发颤。

    石小郎说走过这条小溪就能碰到她要见的人,怎么会就这么准

    难道他早就和人联系了吗

    想到石小郎失踪的那大半天,阿悦意识到很可能是这段时间他去做了什么。

    这里离米县应该很近。

    她不自觉握住了小包裹, 里面的吃食和衣物都是其次,最重要的是傅文修被人带走后遗落在她这儿的令牌。

    能被傅文修随身携带, 看起来制作又很精细,阿悦相信这块令牌能起的作用绝对不小, 也许还能对这场战事起作用。

    人影近了, 逆着夕阳御马而来,拉住缰绳的手臂修长有力。待朦胧的光线晃过,阿悦才得以清楚见到这人的脸,竟是宁彧。

    她走动了一步,宁彧也随之见到她的身影, 惊讶地睁大了眼, 瞬间跃下马, “翁主”

    有人暗中传信说到此地来接应翁主,县丞府中没几人信, 唯有他和陛下坚持来了。

    宁彧也是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没想到真的就见到了人。

    他注意到阿悦浑身湿冷的模样,还有脸上被枝叶划出的红痕即便早猜到她可能会受一番苦, 也不由心中一紧, 脱了外袍就要披上。

    宽大的衣袍快覆上阿悦头顶的刹那, 宁彧眼神微动,想到了什么又收回去,退后几步别开眼道“陛下马上就到,翁主请稍微忍耐。”

    阿兄竟也来了阿悦惊讶间,陆续有马蹄声响起,一队人影逐渐显现,为首的正是魏昭。

    宁彧把人拦在了几丈外,低声同魏昭说了几句,就见魏昭抬首往这儿看来,正对上阿悦湿漉漉的眼。

    他愣了一愣,大步走来,这一刻,长靴踩在草地发出的响声都让阿悦感到无比安心。

    她到底没忍住,在魏昭快走到时也小跑几步,奔进他张开的怀抱中,自己都不知道是因为寒冷还是激动而颤抖,“阿兄都没找到我”

    “对不起,是阿兄的错。”魏昭也不狡辩,只认错。

    “我算了好多个时辰,一直在想,一直在想,一直在想你们什么时候能够把我救出去”阿悦也不想像个小孩儿一样哇哇大哭,可是没办法,她一见到魏昭,一进入他的怀抱,后怕和委屈就不住地涌上心头,想把这几天的恐惧和不安全都说给他听。

    魏昭轻抚着她的头,耐心地边听边把她抱了起来,直起身时有些许摇晃,身后的侍卫立刻想要上前,被他用眼神制止。

    在阿悦断断续续诉说的空隙中,他才插了一句,“我先带阿悦回去,骑马会很冷,阿悦系好披风抱紧我,好不好”

    “好。”阿悦乖乖看着他,果然不说话了,以免有风灌进口中。

    顾忌着阿悦的状态,马速并不快,一行人赶来时只用了两刻钟,回去却足足用了半个时辰。

    天已经完全黑了,月明星稀,风吹得米府院中的树呜呜作响。

    两人一下马,一堆人呼啦啦全迎了上来,阿悦隐约从中辨别出几句“陛下的伤怎么样了”“陛下伤口是不是又绷开了不好,血都浸透衣裳了”

    对此,魏昭满不在意地摆手,“没事,留一个太医跟着,朕等会儿换个药就好。”

    说完不忘低头向阿悦解释,“受了一点小伤而已,他们就喜欢大惊小怪,我陪阿悦回院。”

    阿悦被他一手牵着走,根本无法仔细去看他的情况,但也意识到魏昭的崤山一行并不像傅文修说的那样轻松,并非毫发无损。

    但想想也的确是,傅徳是做好了准备在那儿引魏昭过去的,如果这都能让魏昭伤到他后还安然无恙地逃走,那他未免也太无能了。

    回到住了一阵时间的小院,两人身边都仅留了几个熟悉的人伺候,莲女终于忍耐不住上下察看阿悦状况,声中带着哭腔,“翁主居然弄成这个模样,婢让人备好了热水,赶紧沐浴。翁主瘦了好多,莫非他们还饿了你吗身上还有伤,是不是有人欺”

    “莲女”魏昭忽然打断她,这是他从未有过的疾言厉色,震得莲女立刻停了下来,像被按了暂停般呆滞站在那里。

    阿悦也被吓了一跳,愣愣地仰头望他。

    魏昭对她露出微笑安抚,转头冷声道“专心侍奉翁主,不要吵闹。”

    “是是”莲女意识到什么,神色一凛,望了望左右,带着阿悦去了里屋。

    本来阿悦还不明白是为什么,等温热的水自双肩浇下,舒畅的感觉游遍全身,才慢慢意识到,魏昭斥停莲女,是怕莲女的问话会伤到她。

    他担心她在傅文修那儿真的受了欺负,不想让莲女刺激她,也是不想让她名誉受损。

    即便身边只有几个绝对值得信任的人,他也不允许这种话说出口。

    热气氤氲下,阿悦不觉就红了眼眶,又过了会儿,直接落了几滴泪水到水面。

    慧奴紧张道“翁主,婢擦疼你了吗”

    “没有。”阿悦摇摇头,轻声道,“我没事。对了,阿兄的伤是怎么回事,很严重吗”

    “前几日陛下不知从何处回来,就受了伤。听说是伤到了腰腹,太医说需要静躺几日。”慧奴解释,“可翁主出了事,陛下根本顾不了太医的嘱咐,连夜召了许多人来,让他们各自遣人去暗中寻找翁主,自己也没闲着,每日都在马上奔波。腰伤的伤不仅没好,反而更严重了。”

    阿悦的手抓住了桶沿,慧奴看着她,继续道“婢从来没看过陛下这模样,翁主不知,这两日许多人都被陛下罚了,不是打板子就是鞭笞,凶得很。除了宁左监,都没人敢主动找陛下说话了。”

    想到大多数人吓成鹌鹑战战兢兢的模样,阿悦不由翘了翘嘴角,很快就敛下,“那米府的人呢”

    “米县丞当然也受罚了啊,不过他只是小惩,陛下虽然在气头上,到底也不会下重手。”

    “嗯。”眼前闪过魏昭抱住她时温柔耐心的模样,阿悦其实有些无法想象他暴躁发脾气的样子,不由就趴在了桶沿,“我好累,想再泡会儿,帮我再添点热水后你们就出去罢。”

    莲女慧奴点头,“是该多泡会儿祛祛寒,婢等会儿就在外面守着,翁主有吩咐叫一声就行。”

    周围顿时静了下来,想着这几日接连发生的事,阿悦慢慢闭上眼假寐。

    外屋,太医给魏昭重新缠上纱布,缠了极厚的一圈,渗出的血才被遮掩住,这时魏昭的唇色也有点苍白了。

    他再强壮,也抵不住带着伤连日在马上奔波,之前还抱着阿悦走了好一段路,现如今还能稳稳坐着已经是靠意志力了。

    太医之前就劝过他,这会儿也只能小心道“翁主也回来了,陛下可千万别再逞强了,龙体要紧,万事先养好伤再说。”

    魏昭颔首,“此行可带了医女”

    太医一愣,“不曾,不过陛下想要人看看翁主是否受伤的话,直接叫个嬷嬷去就好。臣刚才观翁主神态,应当只是受惊吓更深,皮肉伤看着并未受过多少。”

    “暂且还是先不用了。”魏昭神色有些沉,他这几日因为阿悦的事性情有变,众人看在眼中,一面是清楚了翁主在陛下心中的地位,其次也更了解了,平日看着好说话的陛下,动起怒来当真吓人啊。

    天子之怒,说起来真不是闹着玩儿的。

    所以太医至今都还有些小心翼翼的,“那,臣再去取几瓶治外伤的药来,以备不时之需”

    “去罢。”

    魏昭一抬手,太医人溜得飞快,叫九英忍不住笑了,“陛下这几日可着实吓到人了,徐太医年事已高,奴看着,可经不了陛下这样吓几次。”

    “”魏昭略有迟疑,“朕这几日很吓人吗”

    “是啊。”九英最会察言观色,知道这会儿魏昭心情不错,所以放开了胆子,“从崤山回来的时候陛下浑身是血,一听到翁主不见又立刻就往外走。那架势谁也拦不住,谁也不敢拦啊,生怕被陛下您提刀就砍了。”

    被他这故作搞怪的语气逗得微微一哂,魏昭道“朕也不是暴君,何须如此。”

    瞧他神色,九英在心中小声哔哔翁主不在的这几日,陛下您和暴君也差不离了。

    说出口的却是,“那是,谁不知陛下最是仁慈宽容,也就是担心翁主一时急了些,奴等也都知道的。”

    魏昭笑了笑,“待会儿沐浴好翁主该饿了,先去备些吃的,简单点,不用太多花样,再备一壶酒。”

    九英苦着脸,“陛下,您受着伤呢,还要喝酒啊”

    “朕只喝两口,不碍事。”

    不碍事才有鬼。九英嘀咕着,心道等会儿一定要暗地和翁主说说,绝不能让陛下喝酒。

    但这点无需他说,也是阿悦早就想到的事。

    魏昭一直就有点酒瘾,说是“瘾”也不恰当,因为有事时他还是能很好地控制的,但其他时候,用膳配点小酒实属常态了。

    阿悦浑身泡了个舒服出来,头发只简单擦了两下,现下还戴着观音兜。

    她一见屋内情景,就上前几步,本想拿走魏昭手中酒壶,一思忖,还是站在那儿望着他,“阿兄伤口刚裂开就想饮酒,是不想痊愈了吗”

    魏昭温声道“我常年饮酒,只喝几杯无事的。”

    九英一听就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同样的一句话,陛下对自己和对翁主的语气相差也太大了吧。

    “阿兄是不是还想说,天儿转寒了,喝点酒暖暖身子”阿悦坐在了他身旁,轻道,“既然这样,也给我倒上一杯罢。”

    “你年纪尚小。”

    “不小了。”阿悦让人倒酒,“再过两年多就要及笄了,而且,当初阿兄开始喝酒的年纪肯定比我小得多吧。”

    魏昭无言,望着灯火下阿悦乌黑如墨的眼和微湿的发。她已经出落得很美丽了,身姿柔软,肌肤雪白,眼中栖息的光芒是足以与他平视的,确实不能再称年幼。

    他松了口,“那就饮一杯。”

    饮一杯阿悦当然不会乖乖应下他这句话,而是在喝下自己那一杯后,夺过魏昭指间杯盏,又连饮了两杯。

    极为短暂的时辰内,她脸上就浮现了红晕,好在眼神还是清明的。

    她似乎在用行动证明,阿兄要喝可以,你准备喝一杯,我就夺一杯,看你准备喝多少罢。

    对视片刻,魏昭先败下阵来,“我不喝了。”

    他道“阿悦倒是胆大,连饮三杯,快吃些点心。”

    阿悦立刻示意九英把那壶酒拿走,这会儿顺从地吃了他推来的几道菜。

    出乎她意料的是,她酒量可能还行,不仅没有一杯倒,连三杯都只有一点初次喝酒的不适,并没有特别头晕,只是感觉身体有些轻飘飘的。

    因着心疾,阿悦一直就没怎么接触过酒,这会儿的感觉颇有些奇妙,让她不禁想,以后也许可以多喝几次。

    她默默地吃了好一会儿,魏昭也在缓缓动筷。

    九英拿走酒壶后就十分识趣的到外面去了,屋内仅剩他们兄妹二人。

    大概有了六七分饱的样子,阿悦先没沉住气,“阿兄,你不问我这几日的事吗”

    魏昭动作顿了下,“阿悦想说就说,不想说,无人会勉强你。”

    他给予了她足够的信任和自由。

    “我想说。”阿悦望着他轻声道。

    魏昭放筷,“好,那阿兄听着。”

    “我”阿悦有些不安地飞速眨了下眼,“阿兄应该知道了,是傅二傅文修把我掳走的。”

    “嗯。”

    “我当时中了他的计,一时没想到那么多,醒来的时候,已经被他带到了一处山谷,找了好几天都没找到路。”阿悦不自觉暗中看着魏昭的神色,却见他一直很平静,温和的眼神还在鼓励她。

    阿悦定了心,“那里种了很多珍稀的药草,还有郑叟也在那里。郑叟说、郑叟说他布置了很久,也拿许多有心疾的人试过,就是为了等我到了年纪后帮我换心。”

    魏昭终于露出惊讶之色,“换心”

    “嗯。”阿悦点头,“就是把我的心和另一个身体康健的人交换,这样就能治好我的心疾。”

    世间无奇不有,医治人的方法也各种各样,但不得不说,这种大胆且耸人听闻的法子,魏昭也是第一次听说。

    他沉声问,“然后”

    “我拒绝得很激烈,犯了心疾,郑叟不得不把日子延后了,所以还没来得及做。”阿悦有了玩笑的心情,“不然这时候,阿兄能不能看我坐在这儿都是个问题呢。”

    但魏昭显然接受不了这个玩笑,眼神有瞬间的冷,当然并不是针对阿悦。

    “再然后的一夜,傅文修犯了狂病,他的手下把我抓去,强行和他关在了一起。”

    魏昭神色不动,心却颤了下。他当然知道傅文修对阿悦的感情,不管那是一种特殊的癖好还是单独对阿悦的执念,都避免不了欲望。

    但他绝不会开口去问阿悦。

    阿悦笑了笑,“我运气不错,进去之后没多久,他就不发疯啦,反而在那儿梦游似的说了好多话,我从他口中套出了很多有用的消息呢,也知道他们如今有几处重兵都布置在了哪儿,还有”

    她拿出那块令牌,“还拿到了这个,我不知道这是什么,但应该很有用吧。”

    定定看着她状似轻松的笑容,魏昭连一眼都没有施舍给那个令牌,喉间微涩,忽然微微抬起了手。

    阿悦几乎是瞬间就懂了他的意思,忍耐了会儿,还是主动扑了过去,再度任自己窝在了这个温暖、宽大的怀抱中。

    她声音低低的,似乎有些模糊,“阿兄要不要夸我我这么厉害。”

    “嗯。”

    阿悦却在他怀中摇头,“可是,我不想得到阿兄这个夸奖,也不想这么厉害。”

    害怕,她早在被魏昭找到的那一瞬、在木桶中沐浴的那片刻就怕过了。只是这些事,无论何时回想起来都会忍不住骨子里泛寒。

    如果可以,她一点都不想经历这几天,即使这会让她永远都不知道傅文修重生的事,也不会额外得知这么多有利的消息。

    阿悦从不觉得她很坚强,也不希望自己变得多么厉害,因为她清楚,她本质就是个胆小柔弱的人,但凡有一点可以让她抓住的希望或依赖,她就能龟缩在这个让人安心的港湾,不想面对风浪。

    所以,此时在魏昭怀中,清楚地意识到他会一直这么无条件地包容、保护自己,阿悦忍不住抬眸,看着他温润清透的眼,声音都不由软了下来,像祈求长辈爱怜的小孩儿,“我想永远待在阿兄怀里,再也不要经历这些可怕的事。”

    “好。”魏昭抱住她,俯首轻柔吻了她的发顶,他注视着这个看着长大的、如今如花儿一般美丽的小表妹,“嫁给阿兄,当阿兄的妻子,我便能永远抱着阿悦,好不好”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