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3aa夜华之死
燕子归去来，时光东流逝水，一年的时光里，九重天仍是一如往昔，一成不变。这一年，素锦和东华在太晨宫逍遥快活，感情也突飞猛进。东华若是一日离了，便是浑身不自在，素锦也习惯了每日和东华如胶似漆，形影不离。
素锦这日穿了一身新制云锦紫衣，衣襟和袖口都绣着大片精致漂亮，流苏一样的佛铃花，衬得愈发得风姿绰约，滟滟如出水芙蓉。她躺在软榻上，手里捧着一本话本，对面座上东华盘着腿，手里捧着一卷佛经，时不时往素锦那儿望一眼。
“小亦，东皇钟要开启了，夜华的劫要到了。”东华水袖轻飘，放下手中已读过半的佛经，姿态优美得起身，边走到素锦旁边对她道。
“该来的总是要来，怎样都逃不过。”素锦仰头看着立在自己眼前的东华，身姿挺立如长在清风细雨中的青竹，搁下话本，云淡风轻道。
东华叹息一声，声音纱一样轻薄，和清晨的水雾一样无声浸润，“一切皆是宿命，早已注定好的。”
七万年前墨渊散尽元神封印东皇钟是宿命，三百年前白浅再次封印擎苍失忆渡情劫也是宿命，而今，轮到了夜华。夜华本就是逆天命而生，自出生后便居尊贵之位，享受八荒神族的供养，也该付出代价来。此劫，也是他继承大统必过的一关。
阳光透过檀木窗，在殿里投下整齐的格子影来，轻柔而缥缈，闪着碎碎金光。素锦慢慢踩过格子影，踩乱了一地的影子，头也不回道:“我要去若水，你可要同去”
和东华日夜呆在一起，素锦身上悠然从容的气度更加深厚了。提起夜华，提起擎苍，她眼里无悲无喜，无泪无血，若是当初，恨不得扑上去将擎苍撕成碎片，以报她全族被灭之仇。
东华摇摇头，夜华与擎苍的一战横竖与他无关，他还有些必要的事务要亲自处理，没法与小亦一同去。
素锦举手招来一朵金云，冲东华告别后，腾云驾雾地离开了太晨宫。身后，东华目送素锦远去，忽然有一封信出现在手中，他捏着信纸的手指一用力，信纸便化作粉碎。
东华轻抚长袖，冷笑一声，对重霖仙官吩咐诸多事宜，便也驾着祥云离开了太晨宫。那方向，是往南荒去的。
未多时，素锦便行至若水河上空。浮空阴云聚集翻滚，云浪汹涌骇人，搅扰着若水河波涛澎湃，不复平日里的半分平静安宁。
夜华手持青冥宝剑，后头修为高强的天兵天将一字排开，这兵将曾是夜华最锋锐的羽翼，而今在擎苍无敌的勇势下却疲于奔命，无半点儿攻无不克，所向披靡的架势。
素锦垂首往下一望，一身素衣清雅的白浅被束于仙障中动弹不得，旁边站着手足无措的若水土地。她看不清白浅的神色面容，但想也知道她是多么提心吊胆又悲哀绝望。
夜华左胳膊废了，右臂高举宝剑，一口青冥宝剑舞得虎虎生风，剑花飞舞，银光流闪，令人眼花缭乱。擎苍封印在东皇钟七万年，修为本就所剩无几，又为东皇所制，与夜华狠狠斗了一阵后，还是败了下来。
擎苍虽败，身上还维持着枭雄的气度，前任翼君的威严。他长笑一声，对夜华能战胜自己十分不屑，“小儿，若非我七万年前旧伤未愈，出钟又耗费了气力，你岂能打过我”
夜华单膝跪地，身子靠插在地上的青冥剑支撑着才未倒下去。他的声音穿透茫茫烟云，递到了擎苍的耳中，“终究，你还是败了。”
擎苍听夜华这话，又冷笑一声道:“此战已过，可结局未定，我死，有这八荒诸神为我殉葬，也足”话还未说完，擎苍便没了声息。
夜华抬头一望，一片银光中，高塔似的东皇钟缓缓开启，爆出一片血色红光，方才平静的烟云河水也汹涌起来，气势更胜之前，东皇钟的红莲业火焚了半边天际，燃了一条长河。长空烟云惨淡，更添哀愁肃杀。
那立于东皇钟畔的天兵被红莲业火灼烧，连点儿烟灰都没剩下，彻彻底底地消逝在天地间。
鬼气阴森，红光妖异，夜华拼尽最后力气飞身，扑进了那团红莲业火中。元神献祭东皇，钟鸣之声消散，业火之焰消歇。灰暗寂静的阴云又布满了每处天空，阴沉沉地压在人的心上。
夜华落了下来，白浅终于挣脱了他布下的仙障，跑上前去抱住了他，接着不知说了什么，夜华咽下了最后一口气。白浅紧紧搂着夜华的尸身，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惨叫。
天长地久有时尽，此爱绵绵无绝期。
素锦降下云头，走到白浅跟旁，声音清冷，“置副玄晶冰棺，将夜华沉到无妄海，好生看护。”
白浅闻言，抬起头来，一张绝色倾城的脸上满是泪痕，漂亮的眼里透着死寂的绝望。她听了素锦的话，眼里似熄灭的火堆冒出几点儿火星来，声音颤抖而急切，“夜华，他还有救”
“三年。”素锦丢了这么一句话，便又腾云走了。
回到天宫时，素锦没发现东华的影子，反而听仙娥说青丘的小帝姬自她一走便来寻她，说是有事相求，已在逍遥宫等了一日了。
和东华住一处后，素锦不常住逍遥宫，听仙娥如此禀报，便去逍遥宫见白凤九。沉月殿里，白凤九在喂白银吃肉，少女皮肤雪白，雪狼毛发洁白，像两团云朵。
白凤九仍然娇俏天真，眼里却平添了从容成熟。她见素锦来了，便哄着白银去一旁玩了，迎上前对素锦道:“素锦姐姐，我这回来有一件事要求你。”
凤九眼里带着殷切的希望和恳求，她已求了折颜和小叔，他们皆没有什么办法，还是折颜说起了素锦，她才想起了姐姐。姐姐若是办不到，她只能自己去闯梵音谷了。
“什么事慢慢说。”素锦拉着凤九坐下，不慌不忙，要她慢慢道来。
凤九神色悲哀，话语里又带着幸福，“有个凡人，为救我死在了妖岚刀雨下，魂魄染了妖气，转世后也只能投胎为妖。频婆果可生死人，肉白骨，我想入梵音谷摘频婆果为他做副仙身，好承载他的妖气。”
“要你一半的修为和仙力才能渡他为仙，你可愿意”素锦眼珠一转，心想还真是巧。她摘频婆果树下归魂草时，顺手摘了几颗频婆果，若不是凤九提起，她都忘了。
频婆果对凡人来说，是个起死回生的圣品，可对神仙来说，不过是美容养颜的果子。这果子如此寻常，又不能入药，梵音谷又难进，自然少有人特地为几颗果子去梵音谷。梵音谷里那四个华表里的蟒蛇，守护的实是频婆果树下的归魂草。
凤九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叶青缇救了他的性命，这个恩情定是要还的。诚然，她能打败那妖怪，并不需要他去救。
“很好，三百年前我机缘巧合之下得了几颗，只是不知扔哪里了。”素锦爽快地答应了，而后蹙蹙眉思索频婆果被她扔到哪个犄角旮旯里去了。凤九听了，很欢喜，额上的凤尾花也仿佛更鲜艳妖娆了。
瞅着那朵火焰似的凤尾花，素锦一时有些入神，总觉得这朵凤尾花极眼熟，就是那种相同的风尾花中你可以一眼分辨出来的那种熟悉。就是因为如此，素锦连带着看凤九也很眼熟，待它自然比旁人亲切些。
她暗自发了一会儿呆，最后才对凤九道:“应该是在长雪殿，我们一起去看看。”
凤九起身，跟着她走到长雪殿，负责打扫的小仙娥持着拂尘，对二人行了个礼。素锦道:“你可见过一个盒子，白檀木镶紫玉的。”
小仙娥听了，眉目一喜，从身后，拿出一个盒子来，摆到两人面前，“上神要寻的可是这个”
凤九上前，打开一看，果然是鲜红饱满的频婆果静静地躺在盒子里。凤九一喜，合上盖子，对素锦一福身道:“多谢素锦姐姐，等我救了青缇，改日亲携他上九重天致谢，凤九先告辞了。”
凤九捏了个诀便消失了，素锦摇头一笑，也迈步走出了长雪殿。一出去，便看她赠予凤九的灵宠白银可怜兮兮地蹲在柱子旁，眼里满是委屈。
素锦拍拍它的脑袋，道:“凤九这几日忙，你就跟着我吧。”白银嗷呜一声，垂头丧脑地跟在素锦身后，步子都迈得沉甸甸的。
雪狼王虽然彪悍善战，可是它修炼的速度也慢，如今白银已经有一千岁了，可还是不能说话，不能化成人形。素锦从见过修炼成人形的灵兽，于是在白银跟着她这几日，将东华私库里的雪灵芝拿出来给它当饭吃，可这白银仍是不争气。
白银吃尽了东华库里的雪灵芝，可还是那副模样，素锦不免搓手感叹，“可见，这血脉再强悍和你聪明与否是没有半毛钱关系的。”
叹罢，素锦又道:“东华他去魔族处理事情，回来他若是要自己的雪灵芝，你就把自己赔给他吧。听说东华一向喜欢圆毛威武又霸气的灵宠，你勉强过得了关。”
风一阵一阵地吹来，落了一场花雨，素锦坐在佛铃花下巧笑嫣然，竟有了当初佛祖拈花一笑的气度风华。九重天上一向是四季如春，花一向追求常开不败，东华是个异类。太晨宫的花草树木到了时间都要依次败落。后来重霖嫌冬日里光秃秃的树不好看，便专移了青松翠柏来，因他布置地妥帖美观，东华才由着去了。
白银趴在花雨下，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又听了素锦方才说的那些话，它有些委屈。变不成人，说不出人话不是它的错，这素锦上神却整天在这儿挤兑它。还是青丘自在，还是小凤九好。
想起平日里凤九待它的好，白银眼眶里须了泪，它用爪子挠挠自己的脸，却忽然发现有些不对。它的爪子不知何时变成了手，不过上面还长满了白毛。
素锦瞥了一眼浑身白毛趴在地上的白银，唇角一翘，“哎呦，化形还能化一半，长一身毛。”
白银心里却是狂喜，站起来看着自己人体的四肢恨不得一蹦三尺高，他终于可以化成人形了。他心里第一个想法就是和凤九分享，对，赶紧回青丘。
白银挪着两只脚笨拙地往前走，身后传来素锦的声音，“你这样出去，小心影响天界容仪被抓走。”白银一听，还是化作兽形狂奔出了太晨宫。
素锦暗自笑了会儿，转眼却看见了东华。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