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蓦地暗了。
远处青黛的边际线上，铺了一层鹅黄，转角处，暗无路灯，视线昏暗，宋柠才惊觉入了夜。
灿金的月光在围墙侧的桂树梢头，投射下粼粼的星烁。
宋柠跟着顾轻舟往宿舍走，暗光中，分明看不清，宋柠却清楚地感觉到一只手伸了过来。
不等他甩开，那手指就勾了勾他的小手指，指缝相并，合拢。
宋柠指尖微颤，纹路上的汗腺分泌出汗渍，黏糊地粘连在一起。
到了宿舍楼下，倒也有了暖黄的路灯。
操场上，还有几个同学赤着膀子打篮球。
宋柠的心跳声，就跟这相牵的影子一样，格外清晰。
他怕人看见，下意识地挣了下，却被人捏住指骨，更紧地握拢。
顾轻舟回头看他，少年的轮廓隐约在半明半昧的光影中，看不见双眸的颜色，让此刻的气氛更浓稠。
宋柠喉咙微哽，嗔怪。
“被人看见不好。”
“害羞了”顾轻舟嘴角一咧，刚好这时篮球场上有人抱着篮球喊。
“舟哥，玩会”
“行呗。”顾轻舟脱了迷彩服外套，转身直接往宋柠身上一丢，兜头盖住，没有任何准备的宋柠闻到了迷彩服上少年干净的体味。
这体味中夹杂着清淡的汗味，却并不难闻，反而混合着强烈的雄性荷尔蒙气息，让宋柠脑中突突直跳，不断闪过下午顾同学喝水时上下滑动的突出喉结。
宋柠抿了抿唇，却在听到下一句时，并未拿开衣服。
“舟哥，那谁啊”
“你嫂子。”
“真儿假的舟哥还藏着，让我们看看呗。”说着便朝着宋柠走来。
“人家害羞，你们几个大老爷们别瞎几把凑上去啊。”顾轻舟笑着警告，顺带抢球，三步上篮，投进一颗完美的球，就转身挥挥手。
“不玩了，军训出了一天的汗，老子要去搓澡了。”
接过篮球的男生一脸没劲，“哎哎，舟哥，这还早啊。”
“你这没眼力见的，舟哥是想洗澡吗”
宋柠没听见后面的声音，注意力全都顾轻舟身上。
他走过来时，修长的身影都被路灯拉长，空气都因为少年身上散发的令人惊慌失措的体味变得逼仄，恍若一切都戛然而止。
“愣着干嘛”
“走啊。”
顾轻舟捏了捏小奶喵的耳朵，滑腻的触感，冰冰凉凉，有点像上等的瓷玉。
宋柠缩了缩脖子，灯光下，那一截儿柔嫩的脖颈，更加莹白。
上楼梯，顾轻舟走在宋柠身后，即使某人的大长腿，几乎没怎么抬起。
宋柠愣了下，低头看楼梯，两道重叠的影子，相互依偎。
“舟哥，烟呢”何湛在门口，听到顾轻舟的声音，就扒着门露出一只头。
顾轻舟从口袋里掏出一包，往何湛脑门一砸，就和宋柠往前面宿舍走。
“哎哟。”何湛接过烟包，捂头就露出赤条条的胳膊和大腿，穿着裤衩，往床上一扑。
天气热，洗漱房里尽是脱得冲澡的人，宋柠和顾轻舟刚才上完厕所，便看见了。
宋柠不习惯脱成这样，有点泄露了隐私。
学校的澡堂，典型的南方澡堂，私人店主，一人单间10元，吹头发另给。
店主是个五十来岁的妇女，穿了件露胸的黑色吊带，坐在桌后，微含着形状下坠的胸，麻木的双眼注视着桌上电视播放的台湾苦情电视剧，偶尔露出深陷剧情的感动神色。
熟悉的片中曲“燃烧燃烧燃烧，用你的声音燃烧，燃烧我的一切，燃烧我的生命”
让他想起奶奶最爱看的哑巴新娘，意难忘，九指新娘等古早电视剧。
桌上放着一碗酸菜面，几乎看不见油星子。
宋柠掏出20。
“两个单人间。”
女店主扒拉两口面，看了眼他身后的顾轻舟，三两下收了钱，才说“最里面那间哈。”
面墙上挂着一张超大的镜子，底下摆放木椅长凳，旁边的桌台上，放了几把梳子。
宋柠先往里走，逼仄的走道两侧是紧闭的门，尽头是露天的场地，安置着硕大的烧水炉。
地面糊着水泥，好几双塑料泡沫拖鞋扔在旮旯里，沿路都是亮灯的隔间，这个时候来洗澡的人还挺多。
刚好一男一女从一个双人间出来。
不认识。
但女孩长得很可爱，梨花头，微卷，有点像婴儿肥的金莎，吹弹可破的皮肤上，可能因洗过澡，脸蛋上都是湿漉漉的红晕，仿佛初生的嫩蕊。
女孩在抬眼看到宋柠两人，脸倏地红了，低着头和男生从旁边走过。
宋柠走到尽头，见只有一扇门打开，其余都亮了灯，关着，显然有人。
顾轻舟走进去看了眼，蹙着眉回头道“等我收拾下，你再洗。”
顾轻舟家里没这种古董式淋浴，还找了半天，才在暗角的旮旯里找到一个红色塑料扭转的阀门。
打开水阀，泛着铜锈的固定式浴头喷出水来。
水流很短，刚流出来还是冷的，但这大热天，倒也不需要太热。
顾轻舟冲洗了下地面，还有搁置衣服的架子，才让宋柠进来。
顾轻舟就在隔壁的浴室，宋柠听到他关门的动静。
渐渐地，依稀传来水流声，宋柠也脱掉衣服，站在水流下，抹了沐浴露在身上。
顾轻舟冲凉很快，几分钟就出去了，宋柠听到关门声。
他的隔间被敲了下门。
“我在外面等你。”顾轻舟说。
宋柠应了声。
“好。”
宋柠冲完泡沫，出来后，没看到顾轻舟。
走到外面，就见一个身影坐在长凳上，低着头背对着他玩手机，穿着纯白短袖，灰色运动裤，浑身透着一股干净又舒爽的气质。
那干净的舒爽，恍若清晨的雨滴，一颗颗砸到了他的心上，让他眼前一亮。
是他么
人挺多，自然拥挤，店内的吹风机只有两个，都被人占用，后面还等着长队的人。
长凳上，坐的满满当当，宋柠从人腿前扭过，走到顾轻舟跟前，弹出小手指，戳了戳顾轻舟的袖子。
顾轻舟侧脸偏过来。
是他。
宋柠心如擂鼓。
“洗完了。”顾轻舟站起来说。
声音有点低。
宋柠嗯了声。
他穿着宽大的短袖，领口倾斜，湿哒哒的头发扒拉在头上。
顾轻舟伸手揉了把，“吹了再回。”
顾轻舟毕竟是风云人物，大概有人认识。
宋柠感觉到有人的视线投来，也确实有几个人看了过来。
他红着脸，摇头“不等了，这还排着队呢。”
顾轻舟攀着宋柠的肩膀，大拇指摁着肩胛骨，往外面带。
“那行，回去再吹。”
宋柠抬头看顾轻舟，头发是干的，“你吹了。”
“嗯，我出来的早。”顾轻舟说。
顾轻舟在何湛宿舍借了吹风机，宋柠吹完头发，爬上床。
洗完澡睡觉，浑身都放松了，宋柠闭上眼，听到顾轻舟洗漱完上床的动静。
顾轻舟懒洋洋地瘫软在床上，偏头看闭眼睡觉宋柠，凑过来。
“好香啊。”
“洗发水的香味。”宋柠睁开眼睛，咕哝道。
顾轻舟脸离得很近，呼吸都闻到了，想到今晚那点水一触，脸颊莫名热烫。
他裹着被子往墙边一缩，顾轻舟勾着笑，扫了眼手机，就闭眼睡着。
军训过后，周末放假。
宋柠因为周一的分班考试，要复习，没去顾轻舟的家里。
周一的考试学校很重视，考号发到了班级群。
考了两天，考完成绩当晚就出来，第二天就通知了分班消息。
宋柠没发挥好，从2班滑到3班，而顾轻舟还是雷打不动的15班。
15 是实验班，614班重点班，1524平行班。
分班过后，就是分宿舍。
不同于临时分班的混合住，114班住桃园新宿舍楼b座，1524班住桃园f座。
宋柠从旧宿舍楼搬出来，就没怎么见着顾轻舟。
其实也就两三天。
考试两天，分班一天。
从原来的2班到3班，班主任也换了，一个穿着衬衫西裤的中青年，留着老年人的板寸头，一看就作风严谨。
老班铿锵有力地讲完，轮到班级干部的竞选。
小学初中都喜欢做班干部，高中倒是没几个人想冒出头，毕竟这事做不好也容易得罪人。
还是有积极分子参与，班干部竞选完毕，有人来通知领书。
班长带几个男生走出教室，3班女生多，男生少，宋柠这种娇小的矮个子，也被叫去搬书。
领书在b栋教学楼，宋柠跟着大部队走，刚好路过15班教室。
他后知后觉，又回头看了眼，门牌确实是15班。
朝窗口望了眼，倒是人太多，一时半会找不出。
不知谁喊了句。
“班长，咱们领书了。”
一道熟悉的声音从窗口处响起，“自个儿去，别他妈打扰我睡觉。”
宋柠愣了下，看到了窗口处的少年翻了个头，继续趴着睡。
班花宋蒙起身，敲了敲顾轻舟的桌子，“顾轻舟，老师让你带人去领书。”
顾轻舟继续睡，没理。
同桌帮忙喊“班长，班嫂喊你。”
顾轻舟被班主任强行选为班长，作为班上最帅的男生，自然就有人拿他和最好看的女生打趣。
宋柠自然没停下，只是恰好瞟了眼，就往前走，自然也没听到顾轻舟的下一句。
顾轻舟拍桌而起，“别他妈乱叫。”
他指了几下，“你们几个，跟上。”
顾轻舟走出来，就见一伙人路过他们班，板着的脸在看到熟悉的小矮子后，勾唇一笑，喊了声。
“宋柠。”
顾轻舟是那种在哪个人堆里都是发号施令的，屁股后面永远跟着一群小弟。
还班嫂。
宋柠突然气的牙痒痒。
到处拈花惹草，说的就是这种人。
随便哪个旮旯里就能混的风生水起。
宋柠突然想起刚才的那个女孩，15班的班花，不是那个在开学当日，就听到何冰在说有个很好看的女孩，是之前南中初中部的部花，到了高一，毕竟还有其他初中的女生，基数大了，这部花就降级成了高一的级花。
他正胡思乱想，就听到有人喊他。
“有人喊你。”前面的同学转身，宋柠摇头，“没，你听错了，我和15的同学都不熟。”
不熟
顾轻舟挑了挑眉，跟上去。
旁边又有同学道“那是，15班都是些混混。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谁会跟那些成绩不好的下等人待在一个班啊。”
宋柠一下被点了火气。
成绩不好又没吃你家大米。
关你屁事。
他凛眉，奈何秀气的面容，生气也让人看不出来。
宋柠没再接话。
此时的他也没想起人家说的顾轻舟，而他的反应就跟谁骂了自家人一样。
到了领书办公室。
“宋柠，这摞物理书，我们数好了，你先抱走。”班长说。
物理书大本，一个班几十本，少说也有几十来斤，四边棱角抱起来又硌手。
“嗯。”宋柠竭力抱着地上的书站起来，还没站稳，手上的书就被人接过，他抬头，见顾轻舟歪斜着腿，抱着书，很轻松地站在跟前。
“还给我。”宋柠怕被人看见，迅速低着头道。
可顾轻舟在哪里都是聚光灯，转瞬就有人找他。
“舟哥，我们班多少人来着”
顾轻舟吼“问学委。”
那人也没注意顾轻舟在干嘛，见他抱着书，还以为是给本班数好的。
“舟哥，你不都数好了吗”
顾轻舟没应声，抱着书就往外走，而宋柠本来是来领书的，却空手出了图书室，被班长喊住。
“哎，宋柠，你抱的书呢。”
宋柠一阵尴尬，顾轻舟回头就单手抱着一摞几十本物理书，另一只手搂住宋柠的肩膀往怀里摁，烦躁地睨了说话的班长一眼。
“在这呢。”
顾轻舟搂着宋柠就走，3班长懵逼地瞪大眼睛。
“那人谁啊不是咱班的吧”
15班有人呛了声“舟哥你都不认识几班的啊”
“3班。”3班长说。
“那就是传闻中的顾轻舟，那个南城一霸，真儿假的这么热情地帮我们班搬书，大佬好亲民啊。”3班有人听过顾轻舟的名号。
初中的校霸一般分为两种，一种是擅长挑衅，爱惹是生非，打架斗殴，这类人一般是成绩差，为了找存在感，而另一种就是顾轻舟这种，家境好，长得帅，比年轻版的陈冠希和谢霆锋还帅，又拽又酷，关键是人家有那个拽的资本。
宋柠跟着顾轻舟，某人一直不出声，直到走到了他的教室门口，顾轻舟将书往讲台上一丢，攀着宋柠就走了出来，拽进了隔壁的空走廊，整个人就贴了上来。
“刚才喊你干嘛不理我”顾轻舟逼近。
宋柠躲闪他的目光，“人多不好意思。”
顾轻舟挑眉，“我这会攀着你出来，你就好意思。”
宋柠咬唇，“我这是被你胁迫。”
“我们不熟”顾轻舟幽幽地望着他。
宋柠愣了下，他听到了
“我们熟吗”宋柠闷声道“才认识几天啊。”
“熟不熟，是按天数来决定的有的人认识一辈子，都没说过几句话。我们这是讲究效率。”顾轻舟在宋柠脖子上蹭了蹭，慵然中带了丝丝委屈，“再说都睡过了，还不熟吗”
宋柠脸上发烫，“你别胡说，只是睡在一张床上。”
顾轻舟轻呵了声“口是心非的小家伙。”
宋柠翻了个白眼，假笑道“呵呵哒，你又比我大几天，总是装老成的小家伙。”
宋柠只要一笑起来，右脸就有一颗不太清楚的小酒窝，可爱的小肉坑，出现频率不高，随笑容弧度出现，不过只要小奶喵一笑出来酒窝来，顾轻舟就跟舔着蜜似的。
顾轻舟戳了下那小酒窝，板着脸，就在宋柠以为大佬要揍他时，大佬哑着嗓子，相当严厉地警告道“嗯哼，你不要以为你有颗小酒窝，我就不敢欺负你了哦。”
分明是警告，说出来却变了味，尾音苏软成气音儿。
“什么”宋柠懵逼。
顾轻舟贴近，呼吸的热气熏得宋柠耳朵发红。
他拿起宋柠的手，摸了摸上面压得红印子，闷声道“不准搬书，都压红了。”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少年的声音莫名发软，恍若是少年自己被勒出了红印子，那浓稠的滋味，从胸口鼓胀蔓延开来，连宋柠都心口发软。
宋柠觉得有点矫情，搬个书而已，体力活让男生做，这不都是约定俗成。
但顾轻舟眼里的心疼触动了他。
“我一男的，没那么娇气。”
“谁说男孩子就不能娇气了我宠你啊以后有我在，你就可以娇气。”
我宠你啊。
我宠你啊。
多么简单的字眼啊，却在宋柠脑中回环往复。
鼻头倏地发酸，眼眶微红地窝在少年怀中，又想起这是走廊，窘迫地想要推开顾轻舟，但大佬哪能让小奶喵破坏此时的气氛。
“好久不见，怪想你的。”
“瞎说，才三天”宋柠说的一板一眼，实则低头间悄悄咪咪红了脸。
顾轻舟说话时蹭着宋柠的头发，温温软软的头发贴在脸上，舒服又亲密。
宋柠不知为何顾轻舟总喜欢蹭他脸，他的头发，要不就是揉他耳朵，撸他脖颈，有时候他都以为自己是顾轻舟养的宠物。
他哪里知道顾大佬的心思。
小奶喵这么可爱，恨不得时刻揣在怀里。
如果说顾轻舟为什么会喜欢宋柠，那就是小奶喵就长成了他喜欢的样子。
没遇到前，谁知道呢
遇到了，才觉得神奇。
顾轻舟有个表姐，属于浪漫主义的少女，曾经言辞诚恳地告诉他，她有喜欢的人了，还他妈的逼真地画了人男神的照片，画的有鼻有眼，搞得顾轻舟当初真以为是有这么个人，结果才知道那是表姐幻想的人物。
要是这么点狗血，倒也不足顾轻舟记忆深刻，而是两三年后，表姐竟然真的在大学遇到了那个男神，还偷拍了照片发给他。
关键是，这真不是表姐见过那人，而是她自己幻想的人物，就他妈的那么神奇的遇见了，还长得分毫不差。
这缘分，周公托梦都不敢这么造的。
顾轻舟回到教室，何湛给他看了一张照片。
“我操，你哪来的”顾轻舟惊呆了。
这照片是顾轻舟将人按在墙上壁咚的画面，宋柠被挡住了，只看到了修长的牛仔裤腿，不说别人，就连何湛都以为顾大佬这是终于看上哪个女生了
“别人拍的呗。”何湛八卦道“舟哥，你又看上谁啦”
“滚。”顾轻舟蹙眉看了眼，“这谁拍的，这么快狗仔队的吧。”
他前脚刚和小奶喵分开走，后脚就被人拍了照。
“就有人匿名在班群里发的，你问我我哪知道”何湛苦逼说。
顾轻舟拧眉“谁吃饱了撑的不是，还搞跟踪这一套拍悬疑剧呢”
何湛对谁拍的照片不感兴趣，而是对照片里的男女主角感兴趣。
“到底是谁啊”何湛问。
顾轻舟勾唇，鼻息间似乎还有那松松软软洒满阳光的头发香味。
“宋柠。”
“啊”何湛完全被大佬这一脸的荡漾怔住了。
顾轻舟拍了下何湛的头，“啊个屁。”
“舟哥，你这喜欢的也太快了吧。”
顾轻舟语重心长道“这爱情呢，不只有日久生情，还有一见钟情。再说，老子从来不信日久生情那一套，第一眼都没喜欢上的人，再喜欢上，那还能是纯粹的喜欢吗那只是你喜欢上一个人用综合素质包裹的外壳。而一见钟情呢，就是命中注定，那是老天爷给的缘分。”
何湛心底吐槽哇咧大佬你才喜欢过几个人啊，就在这里装情圣。
“嘿嘿，舟哥，你说的真有理。”
顾轻舟嘚瑟地觑了他一眼，吹了声口哨，“学着点。”
宋柠回到座位，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老实说他长到这么大，还是头一回听到别人说自己有酒窝。
不过，摸着没有啊。
他看了眼旁边的同桌。
教室里的座位按照左二右二中四排列，宋柠坐在右侧窗户边，紧挨着楼道。
同桌是个女生，短发学生妹头，齐刘海，戴黑框眼镜。
桌框里外沿放了笔盒，笔盒上贴了一面镜子，宋柠无意中发觉每次女同学去上厕所，或者走出教室，都会提前翻开笔盒照照，捋了捋头发，或者抹点东西在头发上，将本就贴在额头上的刘海，弄得更加油光可鉴。
其实压根儿就没乱，宋柠也搞不懂为啥这女生时不时偷摸照镜子。
这会，女同学刚弓着背，从桌框里将笔盒往外一推，翻开笔盒，正悄悄咪咪照着。
“唐絮，可以用下你镜子吗”宋柠小声说。
唐絮吓了一下，惊慌地看了宋柠一眼，转瞬脸上的情绪又被羞涩代替，结结巴巴道“可可以。”
唐絮将笔盒摸出来递给宋柠，宋柠说了声谢谢，就对着脸看了眼。
他有小酒窝
还真没发现。
他对着镜子做了几个古怪的表情，没见到酒窝，呲牙笑，倒是右脸浮现一颗小酒窝，很浅，有点像小梨涡。
宋柠有点发怔，心蓦地发软。
一起生活了十几年的家人都没发现他笑起来有酒窝，就连他自己都没发现，还是刚认识了几天顾同学发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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