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卓没想到许月娆也在这里，原本略微放松的脚步瞬间绷紧，半弯着腰跪在离两人两步远的地上“给沈婕妤，许贵人请安。”
太医院的衣袍皆为靛青色，林卓极适合这种沉静的颜色，稍显寡淡的面貌被衬出书生气和稳重儒雅，不像救死扶伤的太医，反倒和四海书院的教书先生相似。
以为他有问题的许月娆悄悄打量着。
而沈心然克制着自己无人发现的小心思，轻轻抬手“林太医不必客气，穗穗，给林太医看座。”
后宫里的女人，哪怕是没有侍寝过的，也只能属于皇上。
林卓熟练地从药箱里拿出腕枕以及一方特意准备的薄纱手绢，“娘娘最近可有哪里不适上次调制的安神茶效果如何。”边说，他边将腕枕放置好，再将薄纱手绢搭在白皙的皓腕上。
沈心然浅浅地垂着眼睫“自从晚间引用安神茶，本宫再也没有惊醒过，就是有时白天也会困乏。”
“这是正常的，娘娘失眠多梦，夜间惊醒的症状以及有些时日，等过段时间便可把安神茶停了，日间困乏的症状也会慢慢消失。”
这并非两人第一次见面，但每次，沈心然都会被按压再薄纱上的两根手指烫到，她甚至能够感觉到，那上面的纹路，轮廓，以及抽走那一瞬温度骤然离去的冰冷。
她自认自己不是见一个爱一个性子，也不是深宫寂寞，脑子糊涂了只为派遣寂寞。
林太医太像她曾经幻想共度一生的人，琴棋书画诗酒花，柴米油盐酱醋茶，生养几个乖巧的子女，老来相伴坐在老树下，生而平淡，死也安然。
若是没有进宫
最不能说的，就是“若是”“如果”两个词了。
盖在腕上的薄纱手绢拿开，沈心然缩回手，整理着袖子，“本宫记得，上次许贵人伤了脖子是你去处理的，正好她今天在这儿，你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要是再拖下去，会不会有什么不好的症状”
话题突然转到自己身上，一直观察着林太医的许月娆猛地回神，“姐姐你用的安神茶原来是林太医调制的，我最近也有些睡不安稳，待会在你这里拿一些去试试。”
“你怎么不早告诉我”沈心然进宫后就失眠多梦，直到林卓开了安神茶才过了段好日子，闻言转头对穗穗道，“去包两盒安神茶，等会儿许贵人走时记得给她带去。”
许月娆哪里失眠，讨要安神茶不过是想带回去找人查看，会不会被动了手脚。
可是沈心然当了真，不仅执意送了许多安神茶，还询问好几遍林卓她的身体有没有问题。
林卓给许月娆诊脉，最是明白她有没有失眠的症状，偏偏他竟然真的顺着她随口编造的理由继续说下去。
从庆福宫出来已经是下午，天气冷，许月娆没让沈心然出来送。
离开时有好几次想问沈心然，林卓怎么会负责为她诊脉，但最终还是没有问出口。
还没确定的事儿说了也只是徒增烦恼和恐慌，等探查清楚再说不迟。
还有半个月就是除夕，宫里的太监宫女已经开始准备，在回聚芳阁的路上许月娆已经看见好几波人端东西抬物件，就连景色萧条的梨园，也有两个小太监在里面清理残枝枯叶。
刚踏进聚芳阁殿门，某个熟悉的身影跃入视线。
除开抱她回来那日，这还是他第二次在这里出现，虽然表面上看着什么表情都没有，许月娆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从这人身上散发出来的黑气。
眨眨眼睛，脚步停顿一下若无其事地走到顾延跟前“督主。”
这人性格就是大写的阴晴不定，还想过安生日子的许月娆拿出哄祖母弟弟喝药的劲头，忽然，手里的手炉被拿过去，上上下下翻看。
许月娆心里有点没底，难道他看上自己这个手炉了
还是手炉有问题
被人抹了，还是烧的炭撒了毒粉
“真丑。”顾延说。
心里七上八下忐忑得后背都绷紧的许月娆听到这两个字，差点哽过去，她保持笑容，“我觉得挺好，督主莫不是忘了，这是您让内廷司送来的。”
“那它就不丑了”
顾延扫了手炉一眼，扔给身后跟来的内监，“去吩咐内廷司，重新拿几个给许贵人挑选。”
他似乎对这个“丑兮兮”的手炉十分嫌弃，说完转身进殿。
许月娆看着他消失在殿门后的衣角，想了想对灵玉说“让小厨房准备点吃食，不要口味重的，清淡些。”
摸不清他的胃口，避开一些总没错，然而等她吩咐完灵玉还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
“灵玉，灵玉”
这丫头一向机灵，怎么突然这样
纤云赶紧拽了下灵玉的袖子，灵玉猛地抬头，慌慌张张地行礼“主子，奴婢”
“若是身体不舒服，这两天先让别人顶你的差，服些药，别硬扛着。”除了纤云，宫里的其他宫人整日里风里来雨里去，稍不注意伤风感冒难以避免。
许月娆特意让另外一个小太监给灵玉熬药，准备吃食的事情重新吩咐人，进去的时候顾延目光落在她身上“进来了”这回不用感觉，肉眼可见地面色阴沉。
许月娆点头，刚准备解下披风，顾延从炕上起身，走到她跟前。他手指染上了一点温热，抓着水色的披风绸带拉开，从她身上取下，扔到一旁。
许月娆今日穿得厚实，墨绿比甲，滚着雪白的狐裘，里面的袄子是浅一些的绿色，这颜色稍显老气，穿在她身上却将肤色衬得愈发白。
被他突然解下披风，她下意识后退，顾延直接抓住她的手，把她按在炕上。
纤云已经不敢质疑，弯着腰一步步退出内殿，哪怕心里再着急焦灼，怕自家主子吃亏，也不敢劝阻一句。
顾延手劲大，按在许月娆肩上的手沉重有力，她抬头望着他“督主，您今日怎么有时间来，年底这时候，不是正忙得不可开交吗”
更别说还有朝堂那堆乱七八糟的事儿，能抽出时间跑到这里，许月娆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受宠若惊。
上次他盖过的那床秋香色锦被已经换下清洗，淡青色的引枕和锦被堆在靠墙的位置，被强行按在炕上的许月娆看着顾延坐在自己对面，看向她道“不是你想念本督主了吗”
许月娆“”
我不是
我没有
你到底是从哪儿看出我想念你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