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虞揶揄完, 他就冷下脸来,再不言语。他心道, 完了, 这小犊子一向对他气性小,生气了。

    他跟哄孩子似的, 低下头凑近他小心问“生气了”想到他无端来这照镜子,他心下便明了了几分, 伸手拢了拢身上的衣袍, 轻声笑道“本君不过是开玩笑的。去吧。”

    岐墨微颔首,冷着脸转身走了。

    说实在的,洛虞心里头是真心疼这孩子,岐墨是个闷头葫芦,不善与人交谈, 还放不开心扉。想来日后,有他苦果子吃。

    看着他走开,洛虞欢喜地换了身绫罗仙子特为他做的新衣, 愉悦地到司命星君那儿去讨他最近新写的话本子看。

    腾云的途中,偶听到天边一声鹤鸣, 他仰头, 看到那仙鹤上倚着半醉的男子,彼时,尚未因喝醉误事被贬谪的鹤忆神君。他眼尖的瞥到他身后还坐着一个半大的娃娃,紧张地伸着小手拽着他的裤带不放。

    洛虞飞上前盯着那五官精致的娃娃调笑道“鹤忆,这就是你之前从青挽山捡来的小仙草”他瞥到孩子身侧挂着个酒葫芦, 不由可怜地摇头,“这么点儿大,就得到处给你打酒喝。”

    鹤忆醉眼微眯,伸手撸了下身后眼神胆怯中却微显傲娇的孩子,自豪道“可不,乖着呢,哪像你家仙园里那些尽淘气。”

    小仙草焕枫被他的掌心按得微矮,听到他的夸赞,心里高兴,面上还故作高冷,轻哼一声,别过头去,嘀咕道“老酒鬼。”

    洛虞与他二人告别,往司命星君的仙邸飞去。

    司命这人,看着面上冷淡得很,实则心里贼焉儿坏,手下一只命薄笔,执掌了多少人的命数。最喜的,就是给被贬下凡的仙君们写些恶俗的话本子,供自己乐呵。

    洛虞与他在十合抱粗的大神树下,坐着喝茶逗趣。他突然想起了一事,问司命“话说,这断了情根的人,吃姻缘丹还有用吗”

    司命淡笑“这丹药不过是个辅助,真要动情,还不是得有两人的机缘。即便是断了情根,也不能说就不行。”他眼神示意洛虞身后的神树道,“这情根都在这神树下,盘根错杂,从这仙界一直盘桓至地府黄泉。既然能断,亦然能长出来。”

    “能长出来”洛虞讶然,伸出手腕对着神树瞧了瞧,心道,活了万把岁,还真不知道动情是个什么滋味。

    他想得有点儿出神,心道自己哪日若是心动了,定要轰轰烈烈地爱他一场。

    司命似看出了他的心思,伸笔敲他额头“怎么,动心思了”

    洛虞被他戳中心思,也不恼,只恹恹道“我也好歹是神界一枝花,单了万把年了,像话吗”

    司命嗤笑,装模作样地掐指一算道“本君算了算,你未来几万年内,依旧如此。”

    “司命”洛虞闻言大怒,扬手就要打他,“你再咒我”

    临走时,他捞了司命几本珍藏的话本子塞在袖子里悠哉悠哉地回了启明山。

    回去时,路过楚昭的虚日小院,他想起岐墨来,便进去看了看,恰巧看到楚昭正在屋内练琴。只不过琴音真是刺耳。

    “咦昭昭,你还有这雅趣呢”洛虞走上前,伸手拂过琴弦,一小段悦耳的琴音滑过。

    本就笨手笨脚的楚昭一听,瞪大了眼,忙道“神君会弹琴”问完,他又觉莽撞,神君怎会连琴都不会弹呢,连忙低声道“是小君逾越了。”

    洛虞轻笑着伸手抚摸他的头,这孩子平时也不见在琴艺上有多上心,想必是为了离淮。他侧坐在一旁道“没事,不过,我来是想问问你,你是否与岐墨发生了什么不愉快他怎一人生闷气呢”

    楚昭想到自己拿树枝抽人的事,以为事情败露了,小脸有点惨白,没敢出声。

    洛虞心想,定也不是什么大事,又正色道“楚昭,你与岐墨虽天性相冲,可未来到底都是星宿仙君,一介星君就要有一介星君的气度与风骨,你迟早要褪掉你的天性,成为真正的虚日星君,知否”

    楚昭讪讪地点头应道“小君谨遵教诲。”

    说完正经事,洛虞的架子就散了,掏出袖中的话本子丢在琴上,拉着他道“练什么琴啊,你再怎样练,琴技还能比离淮高了去”他这话一出,楚昭以为被戳破心思,脸颊登地爆红。谁料他又道“仙界嘛,是无聊了些,弹琴也解不了什么闷,来,这可是我特从司命星君那讨来的珍本,看你平日乖巧可人,就分你看。”

    楚昭愣愣地,瞥了眼话本上的名字,不解其意,好奇地伸手拿了最上面一本翻开。洛虞偷偷观察他的表情,心里偷着乐,起身,负手道“本君今日还有些事,这些书就先借你看。毕竟是私藏,别给别人看到了,知道了吗”

    楚昭乖巧地点头,“嗯嗯”尾音微上扬,有点甜。

    洛虞走后,楚昭便在院中看起来。也不知讲得是什么,只觉得情节曲折,引人入胜,故事中师兄师弟两人的兄弟情极为深厚,令他不由心生羡慕。看到约莫一半时,他竟惊了。

    师弟竟然将师兄扣在屋内的墙上,亲亲亲、亲了楚昭登地拿着书站起来,俩颊红得要滴血。他甚至能感觉到心口砰砰砰乱跳个不停。想看又觉得害羞,连忙跟做贼似的,将琴上的其余几本通通收了裹在怀中,跑到寝屋里去栓上门,接着跳上床掀开被子捂着,只露出个脑袋来,小心翼翼地摊开刚刚看到的地方。

    他求知若渴地继续看,一字一句都不曾错过。

    呀师弟表白了

    楚昭看得心潮澎湃,裹着被子连转了好几圈,将脑袋捂在冰枕上降温,嘴角疯狂地上扬,怎么合也合不住。

    楚昭心想能写出这么绝美的故事,司命仙君可真厉害啊

    如此,他又迫不及待地继续往下看。

    看到后面时两人打架时,小脑袋脑补了下,吓得一哆嗦,瞬间变回个球瘫在书上,浑身燥热难当。

    他甚至能感受到自己的身体变化,他难以控制地微微颤栗着,连忙缩到被子最深处躲着。如此过了好久,还是热得厉害。

    这时门外突然响起敲门声,“楚昭,该吃晚膳了。”

    楚昭吓得没敢说话,急忙冲出来,将几本话本子塞到枕头下捂着。门外的人推门发现锁着,知道他在里面又扬声喊道“楚昭,你听到了吗”

    楚昭听出是雪玉的声音,慌乱地出声“听、听到了我不饿,不去吃了。”他出声后一震,自己的嗓音怎么变得怪怪的。

    门外的雪玉同样听出不对劲,连问“楚昭,你嗓子怎么了难道是生病了”

    “没、没有”楚昭连忙清嗓子,回她“我很好,我最近想练习辟谷,就不去了。”

    “哦。那我走了哦。”雪玉耷拉着兔耳离开了,小声嘀咕,“辟谷干嘛,又不是缺吃的。”

    等人走了后,他连忙掀开被子,伸手在脸侧拼命扇,心道,想不到洛虞神君说的珍本竟是这样的是因为他已过了成仙礼,所以就要不对呀,这书里面的,怎是两个男人两个男人,他和离淮神君也是

    楚昭莫名又想到刚刚书中的情节,不自觉地幻想了下,也不知想到了哪儿,突然原地瘫坐在床上惊得打了个响嗝儿,一张小脸儿更红了。他羞耻地伸爪子捂住自己的脸。

    然后没多久,又忍不住扒拉开枕头,找出刚刚那本,又翻开到刚刚那里,捂着爪子透过小缝儿,咽着唾沫继续往下看。

    “哇嗯天呐”

    如此废寝忘食了一夜,虚日鼠楚昭顶着眼底厚厚的青烟,心满意足地沉沉睡去。

    次日旁晚时分,他才悠悠醒来。推开门时,不知踩到了什么,吓得往后一退。

    门口盘着一条黑蛇候着,见到他,化身为人,小心地道“楚昭,你怎么了在屋里呆了两天都不出来。是因为我吗”

    楚昭想起自己实际干的事,不免脸色微红,心虚地躲开他的目光,梗着脖子道“没错,就是你。岐墨,你别再跟着我了”

    他说完,赶紧回头把门关上,拔腿就跑出了虚日小院。

    他跑得急,没看路,突然撞上一人,脸撞到对方胸口上。

    楚昭连忙羞愧地低头道“对不住对不住。我眼神不大好”他说着抬头一看,惊地怔住,结巴了,“离离淮神君您怎么怎么会在这儿”

    一身渺渺清风的离淮神君,眸中淡淡的,微低头看向他,少有地蹙眉道“怎如此莽撞”

    见他好似生气了,楚昭心里更慌,连忙往后一退,紧张地低头拱手道“小君、小君近日有些身体不适,没有睡好,还望离淮神君海涵”

    离淮神君闻言,眸色更浓重了些,自前日以后便再没见到这楚昭,无意听闻,他两日来都未曾去进膳,这才走着走着到了这偏僻小院。

    他低眸看他眼底的青晕,低声问“身体怎么了,怎会睡不好”

    楚昭低着头,身子颤了半天,嗫嚅着一个字也不敢说。

    离淮神君一直听闻他胆小,但没想到竟胆小至此,他微叹气,伸手抚上他的额头。

    温凉舒适的神息顿时从他贴着额角的掌心缓缓传到他周身,楚昭僵在原地不敢动,怔怔地抬头看向离淮神君。清冷的眉眼,俊美的容颜,那双淡若琉璃的清眸。

    楚昭突然想起昨夜在话本中看到的某个类似的桥段,小脸腾地一下爆红。

    离淮神君注意到他的脸,微诧异,将手抚上他的脸颊,“怎生这么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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