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一个看起来年纪轻轻的小年轻, 很难让人相信他能有起死回春的妙手。但朱正不得不信。

    似乎是为了打消其他人的怀疑, 言采走到朱正面前, 说了一句打扰了,握住他的手腕, 检查朱正的身体。

    半晌他说“你的胃不太好经常感觉烧心酸胀左腿原来受过伤, 一到冬天就会疼”

    “你怎么知道”

    言采淡淡一笑, 神秘地不说话。他又看向徐县令“你不想试试吗”

    “我不想你住手,你这是袭击官员”然而不管徐县令怎么抗议,言采的手已经按在他的手腕上,并且钳住他,竟然让他完全挣脱不开。

    捕快们原本想来阻止, 见徐县令没有动,还以为是他答应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发现大家都在看戏, 即使有想过去阻拦的人也停了下来。

    言采眯着眼睛, 头微微偏着, 半晌露出一个不太好的表情。

    他天真又近乎残忍地说“大人, 你的身体不太妙哦。”

    徐县令不想听, 言采又不管不顾地说“其他毛病都是小事, 但是有一样可有点麻烦。大人, 你爱喝酒吗”

    “我喝不喝酒,干你什么事快放开我,本官要治你的罪。”

    “大人, 你最好不要生气。生气更容易让你身体不适。你的肝儿不太好,肝区经常感觉疼痛吧这儿疼这儿也疼,疼起来就会像火烧火燎”

    言采细数了十余条症状,每一条说出的时候,徐县令的脸色就变黑一层。最后,他只是无力地站在那里,双脚虚浮,头顶发蒙。

    不,不会是真的。他不能听信这个家伙的欺骗。骗子,竟然说他只有四五年寿命了。

    言采笑眯眯地对他说“大人的寿命只有四五年了啊。要好好爱护身体哦,不然就会死掉的。”

    一声又一声,仿佛在判定他的死亡,以一种坚决的口吻。不得不令人相信的口吻。

    徐县令想治这个家伙的罪,然而嘴巴却张不开,为什么感觉身体的无力都要加重了呢。

    江满月嘴角微微一笑,言采的小动作他是看得最清楚的。刚才那番说给徐县令的话或许是真的,但是恐怕也是因为言采做的小动作使然。

    言采拍拍手,他可没骗人。只不过,使了点儿小动作让徐县令有点身体不舒服罢了。

    江满月拿出一条手帕,忽然当着大庭广众之下给言采擦手。他不喜欢言采碰别人。

    不想再去管已经呆滞的徐县令,最心焦的朱正已经按耐不住。原本要避嫌绝不干涉的朱正也忍不住发号命令了。至于石化一般的朱正,管他去死。

    他直接带着言采去儿子的房间。死马当成活马医,就算是假的,他也试一试。

    “就是这里。”

    言采还没进去,就感觉到这里有两个躺在那里昏迷的人了。

    朱正自然带他先看的是自己的儿子,至于还有一个倒霉蛋他根本没有多想。

    “先生,就是这里。您可能治”朱正对言采连敬语都用了上来。言采看起来和他儿子一般大,甚至看起来还小一点儿呢。

    言采拧起眉毛,没想到朱玉川竟然伤成这样。他有些愧疚,朱玉川受伤也算和他有关系吧。毕竟那晚他约自己出来,如果不约待在家里也就遇不到这事情了。

    江满月拍拍他的肩膀,言采绷起的肩膀也松懈下去。有江满月在身后支持着,言采很快打起气来,但他却不知江满月的脸色可不太好看。尤其看朱玉川的时候像是在死人一样。

    人经常会因为同情愧疚而重视起一个人。这点儿机会他都不会留给朱玉川的。

    “朱大人,我夫人治疗需要在无人打扰的情况下,不能留闲杂人等。”

    朱正愕然,这怎么还不让他这个父亲看着。他身为父亲的怎么是闲杂人等呢。

    再说了,你不在这里吗似乎看出他的疑问,江满月淡定道“我是助手。”

    朱正一口老血呕出来,你可一点儿都不像助手啊。

    然而江满月就是那样淡定地说出口了,带着一种不容许反驳的意味。朱正将反对咽了回去。

    主治大夫言采也赶人了,开玩笑,他治人的时候是能让人看的吗

    只剩他和江满月两个醒着的人,言采让江满月解开朱玉川头上绑的纱布然后将人翻了个面,后脑朝上,也算是真的当了一会儿助手了。

    不是言采要指挥江满月干这干那,是江满月不让他和朱玉川有接触啊混蛋。

    后脑处伤口有些触目惊心,言采没有回避血淋淋的伤口。事实上这才是跟家常便饭一样的东西。

    鲜血与杀戮与死亡。

    “我要开始了。”他说。

    取出一块灵玉,言采开始用生命异能给朱玉川治疗。人的大脑是极其重要的部分,因为治疗也极为复杂,言采整整消耗了三块灵玉,才将朱玉川的脑袋上的伤治好。

    而这整整过去了一个钟头。

    朱正在门外等得心焦,不时地问一句好了吗,被江满月一句不许说话怼了回去。朱正憋红脸,他都好多年没被人用这种态度说话了。

    就是皇上,也不会这样嚣张地和他说话。朱正在京中时,官位虽不算高,却深得皇帝喜欢,皇帝对他很好。

    言采流了许多汗。江满月一直冷着脸给他擦汗,直到事情结束,言采一下子往后仰倒,虚弱地倒在江满月怀里。

    “以后就不”

    言采摇摇头“这不是什么难事。不要担心我。”他只是很久没有使用异能治疗身体,有些脱力了。

    “你可以进来了。”江满月高声对屋外的朱正说。朱正已经习惯这个年轻人不带敬称地说话了。江家这个嫡子,真是很奇怪。

    朱正一心在儿子身上,对江满月也不去关注了。“我儿子他怎么还没醒。”

    言采打了个哈欠,显得很疲惫“泼点水就行了。”

    朱正端着一碗水泼不下手,江满月已经顺手将他那碗水全倒了下去,朱正跳脚,捋起袖子想跟江满月干架。

    “喏,醒了。”江满月若无其事道。丝毫看不出是公报私仇。

    朱玉川确实醒了,睁开眼睛,满世界都是晕眩一般,半晌才看出面前有几个人。模模糊糊的,辨认不清。最先看出的,却是言采。

    这种模糊的影像在言采身后似乎蒙上了一层轻纱,让他脸上的表情看起来更加温柔。

    朱玉川喃喃道“言采,是你救了我吗,我好感动”

    啪。被朱正拍醒。

    朱玉川定神,才看到他父亲。

    “爹,你怎么在这里啊。我我昨天被人打了”

    “是谁打你的”朱正红着眼睛。他要重重地治罪,要那个人付出代价。

    “是陈毅就是陈毅”

    “他他说他嫉妒我我昨天上午得了这次书院考试的头名晚上我遇到了他,起初没什么,后来他突然就不知道怎么回事,他竟然挑衅我,我也回嘴了。然后我们就吵起来,他就打我,我们打架了,最后他抬起一块石头”朱玉川回忆到这里,脸色变得惊恐,显然那一下给他的阴影不浅,“他砸我为什么没感觉到痛”

    朱玉川摸着后脑勺,除了头发被凝固的血迹黏成一团,并没有伤口,难道是梦。

    “是这位先生救了你,快谢谢人家。”

    “言采救了我”

    朱玉川连忙跳下床,光着脚就追着言采过来了。那殷勤又感动的模样,言采不想看,江满月更不想看。

    狗皮膏药又黏上来了。江满月抬手对朱正说“既然犯人已经查明,大人还不尽早去捉拿归案。晚了可就不一定找得到人。”

    朱玉川也恨恨地咬牙说“父亲,陈毅是徐县令的外甥。您快去捉住他给我报仇。”

    徐县令这时已经拖着沉重的步子赶来,却得知自己的外甥才是行凶者,也是吃了一惊。本就苍白的脸色顿时更加苍白。

    “陈毅呢”他抓住一个管家问。好个混账崽子,给他添乱。

    “表少爷出去了”

    “通知所有人,搜捕陈毅归案”徐县令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脸色灰败不堪。不知是因为外甥犯案的事情还是因为言采说他重病难治。

    虽然理智告诉他不要相信言采的话,但潜意识已经相信了。他还有四五年就要死了。

    不不

    徐县令全然不知,言采说话总是不自觉以一种精神力暗示的方式,因此哪怕是十分荒诞的事情,也让徐县令彻底相信了。

    当然,病情还是没骗人的。徐县令应该是得了肝癌。

    “徐大人,你的外甥伤了我的儿子,你可真好啊。”朱正恶言相向,“我会让他付出代价的。”

    徐县令连解释都不想解释,谁相信陈毅犯案与他无关,况且有没有关系此时也不重要了。

    他快死了

    快死了

    死了

    世界昏暗,天旋地转。徐县令倒在地上

    言采摊手这算是被自己吓昏过去了吗虽然得了病很严重,也不是这样说昏就昏的啊。

    真正的嫌疑犯已经去找了,主审徐县令也晕过去,那么只剩下朱正主持审理案件。江满月和言采自然是无罪释放洗清嫌疑可以准许回家了。

    言采说“不是还有一个人吗顺便一起治了吧。”

    江满月却不愿意“不用管他如何”

    朱正同意了。不然留着那个人也麻烦,既然言采自己主动愿意治在,再好不过了。

    言采已经站起来,摸到了另一张小床。那小床很隐蔽,在侧间的墙角,不注意看都看不到。

    是个弱冠年纪的男青年,朱正看着有点眼熟。难道他见过吗是以前在京城见过还是在临河这边见过。

    如果是京城见过那得是六年前了。那时候这年轻人应该也是十三四岁,肯定大变相了。

    仔细想都没有认出他是谁,朱正作罢。但此时有一个人知道这是谁。

    江满月也没想到这个人竟然会出现在这里,真是太巧合了吧。了解江满月的言采一下就看出江满月细微的表情差别。

    “你认识”

    “嗯。”

    江满月在言采耳边小声说“我上辈子认识他。他是如今的三皇子。”

    言采张大嘴巴,皇子不应该在皇宫里吗怎么会在这里

    “那还救不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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