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你中文网 > 其他小说 > 长恨歌之顾恨之 > 第28章 归祖
    顾倾墨到琅琊的时候,是个大雨天。

    一场倾盆大雨,将来时路上的初暑之气完全浇灭,琅琊城中街道两旁的小摊贩都收摊回家了,街上空空荡荡的,竟像是一座死城一般,除了哗哗的雨声,什么也没有。

    顾倾墨进城之后没有立刻入住琅琊王家,而是寻了一处驿馆,等第二日雨停了,才收拾妥当,前往琅琊王家。

    到了琅琊王家之后,她才发现琅琊的这些王家长辈们都很和善,小辈们也大都知书达礼,文质彬彬,全然不像王稚那般嚣张跋扈,骄矜自傲,也不与王孜那般冷漠傲慢之徒相类。

    大抵盛京真不是一个养人的地方,无论是什么好根子的人,只要是一栽进了里头,就会全然变成另外一副样子,被功名利禄熏昏了头脑,成为一个个时时算计,自私自利的人。

    有时候顾倾墨也会可怜盛京里面的人,因为他们活的累,因为他们,都是丢失了自我的人。

    他们就像一个个傀儡,始终被贪婪自私牵着走,直到死,才得以解脱。

    琅琊王家的办事效率极高,顾倾墨归祖的一切事宜都进行地十分顺利。

    从顾倾墨踏进琅琊的那一刻开始算起,前前后后只用了五天,便行完了一切礼仪,拜会了一切该拜会的人,而琅琊王离的名字,也顺顺当当地载入了族谱,其母王沈氏骨灰,亦安然入土,葬于王孤亡妻,王夏侯氏之右,那中间留的棺椁,则是为王孤准备的,王沈氏的灵牌,也放进了琅琊王家祖庙之中,受后人拜祭。

    做完这一切之后,顾倾墨忽然就觉得——很累。

    这么些天过来,一切都完事的时候,她忽然觉得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一般,得以喘了一口大气,而之前不感觉到的那些吃力,全数发散出来,像是一个将压力尽数褪去了的人一般,反而因失去前进的压迫一下子累倒了。

    顾倾墨就这样,生生地大病了七日,发了三日的高烧,后又昏迷了四日,在晓艾和沐辰以及王家人日以继夜,衣不解带的照料下,才醒过来。

    她这一病,可把王家人都吓了个半死。

    “公子这一觉,可睡地舒服了?”晓艾一边喂着面如土色的顾倾墨喝粥,一边气鼓鼓地道。

    顾倾墨靠在床柱上,微微眯着一双好看的凤眼,有气无力地反驳道:“我这哪是睡觉啊?这几天我可是要难受死了。”

    晓艾气愤地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道:“您那哪是难受啊!您那简直就是享受!你知不知道我们都在承受什么啊?我们可是差点儿给你吓死了!祭礼才刚完,您就一头扎进沐辰怀里死过去了,我一碰你,差点儿就没把我吓死过去!就你那体温,抱着茶壶都能把水给煮开喽,之前我就叫你多休息多休息!琅琊王家的人都是极有气度的,哪会与你一个从没受过王家教养的幼子计较这么多。结果您一躺倒,好哇,我们还没给您吓死,又要被您给累死了——”

    “晓艾!你能歇歇嘴吗?,你一直叨叨叨,叨叨叨,说个没完没了的不累吗?”顾倾墨其实早就意识到这姑娘,只要一张嘴就像嘴巴拉开了闸一样,能给你从天南扯到地北,说不死你也能烦死你,于是无奈劝道,“您就不能歇歇吗?我没病死都给你唠叨死了。”

    晓艾闻言立刻来了脾气:“嘿!我说公子,您可真没良心啊!您也不想想您躺尸的时候是谁衣不解带地当老妈子照顾您呢,现在醒了要好了,倒是嫌弃起我这个貌美如花的老妈子了,您良心让狗啃了吗?也忒不全了。”

    顾倾墨嘀咕道:“我昏迷的时候哪会知道是谁照顾我呢,这不是白邀功呢么。”

    晓艾高声问她:“你说啥呢?”

    顾倾墨瞧这位又要发牛脾气,唠叨个没完了,灵机一动,立刻装作很难受的样子,昏昏欲睡,故意迷迷糊糊地道:“晓艾,阿雾呢?阿雾去哪里了?”

    晓艾疑惑道:“阿雾不是没跟我们来吗?公子,你这演的是哪一出啊?”

    晓艾并不相信顾倾墨,一双大眼睛微微眯起,仔细地打量顾倾墨的神色。

    也不怪晓艾不信顾倾墨,她这主子生来就是个戏精,没皮没脸,没羞没臊的,想起一出演一出,好几次整蛊到他们了。

    他们都奇怪这人怎么就没生在个戏班子、说书的馆子里,没准就一炮而红,做了个大晋第一伶人,地位虽低下,却也没那些心病压着她了。

    晓艾虽然质疑顾倾墨,但顾倾墨可是丝毫不受晓艾影响的,靠在床柱上,一副将死之人回天乏术的模样,继续演道:“我找阿雾,你快去把阿雾找来啊,我有话要对他说,你快去!晚了可就来不及了。”

    晓艾小心翼翼地问她道:“公子要和阿雾说什么?”

    晓艾渐渐有些相信了顾倾墨这幅昏迷之中说胡话的样子。

    毕竟——她家四小姐,的确是经常在昏迷之中说胡话的。

    顾倾墨的眼泪扑簌簌地就往下掉,哽咽道:“阿雾?你是阿雾吗?”

    晓艾内心挣扎了一番,大眼睛里是藏不住的迟疑与探寻,她思索了一番,小心翼翼地问顾倾墨道:“公子您——不会是喜欢阿雾吧?这是预见到自己已是风中残烛,然后要向他表白心意?”

    顾倾墨心里一千个一万个想锤死晓艾的冲动:这丫头!可真能扯啊!怎么没想成这是我自知回天乏术,要将凌尘阁托付给阿雾呢?

    而顾倾墨面上却仍是紧张兮兮的。

    晓艾见顾倾墨没有回答,脑子里想起一件事来,又急道:“公子,你究竟怎么了?你不会又是装出来的吧?你哪儿难受啊?你别找阿雾了,我立刻就去替您把芮大夫找来,她一定能治好你的,而且我想,她也还有话没对你说呢,你可千万别就这么死过去了。”

    顾倾墨心里一阵纳闷:什么叫阿芮还有话没对我说?难道她瞒了我什么?

    晓艾说着,就要抛下她家四小姐,立刻去找芮之夕来了。

    顾倾墨心道不好,况且她也知道晓艾这丫头的紧张之处,立刻对症下药,伸着一双颤抖的手,抓住晓艾的肩,眯着一双婆娑泪眼,可怜兮兮地哽咽道:“阿雾,你能不能不要和王容离走啊?王容离他就是骗你的,阿雾,你忘了王容离是个什么样的人了吗?你别离开我们,你舍得离开我们吗?我们大家在一起这么多年了,难道就比不上你们那点子十万八千里的血缘之情吗?”

    晓艾被顾倾墨哭喊地一愣一愣的,不禁有些害怕,被顾倾墨牢牢锁住的肩也是瑟瑟发抖,此时的她早已无心去怀疑顾倾墨是不是在演戏什么的了,挣脱道:“公子——你这是干什么?我是晓艾啊~我不是阿雾先生,阿雾先生他也不会和王孜大人走的,先生他——不对!”

    晓艾忽然翻过双手,挣脱顾倾墨的禁锢,反抓住顾倾墨的肩,睁开一双大眼睛,显得她有些骇人,却又有些可爱。

    顾倾墨每每骗晓艾,晓艾一露出这副表情,顾倾墨就想要笑的。

    因为顾倾墨知道晓艾还是相信了自己。

    晓艾丝毫没有注意到顾倾墨憋笑的小动作,质问顾倾墨道:“公子你说什么?阿雾先生他要和王孜大人走?你说的这是什么意思?王孜大人想挖走先生为他做事?”

    顾倾墨坚持不懈,继续演道:“阿雾,咳咳,我知道你绝不会抛下我们几个的,我们在一起走过那么久的风风雨雨,你绝不会为了王容离的那几句话,咳咳,咳咳,绝不会就这样抛下我们的,我——,我——”

    说着说着,顾倾墨就昏了过去。

    “公子?!公子?公子!”晓艾摇摇她不醒,只好抱着她,仔细将她放平在床上,让她躺好。

    晓艾为顾倾墨盖好被子之后,一双秀眉皱进了骨子里,一脸的怨恨,口中喃喃:“王容离!你竟敢在我们眼皮子底下挖我们先生!你死定了!”

    说完,便怒气冲冲地出了顾倾墨的房间,走之前,还将顾倾墨没喝完的粥带走,并小心地关上了顾倾墨的房门。

    然而晓艾没走多久,顾倾墨便睁开了那双魅惑众生的黑瞳,望着床头,缓缓叹了一口气。

    原本有晓艾在的房间里吵吵闹闹的,显得很是热闹,一时没了她的声音,反倒有些过于寂静了。

    “做什么叹气?”梁上忽然传来一个低沉的男声。

    顾倾墨翻身朝向外面,将被子掖到胸前,盯着半空中一个虚无的点,缓缓地道:“你说——阿雾他为什么不愿意和我们一起来琅琊?”

    梁上的那位沉默了许久,就在顾倾墨以为他不会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梁上传来了声音。

    “你相信他的,不是吗?”

    顾倾墨闻言,愣了一会儿,才微微笑了起来。

    梁上之人道:“怎么?难道我说的不对?”语气之中满满都是质疑。

    顾倾墨并未说什么,只是笑完之后,嘴角留了一丝丝疲倦。

    梁上之人自顾自地道:“你之所以问我这种问题,并不是因为你在怀疑阿雾先生的忠义,而是因为你在怀疑你自己的决定,你在怀疑的——始终都是你自己。”

    顾倾墨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我为何要怀疑我自己?”

    “那你为何故意让晓艾以为王容离拐骗阿雾先生?”梁上之人反问道。

    顾倾墨嘴犟道:“我只不过是讨厌王容离罢了,我看不惯他以为送走了我,盛京就是他的天下了,我要让王容离知道——我一直在看着他,不管到哪儿,他都在我的掌控之下,好叫他投鼠忌器,我不在的时候,不要轻举妄动。”

    梁上传来几声浅笑。

    “你笑什么!”顾倾墨真的有些生气了。

    梁上之人止住了笑意,正色道:“你在试探盛京的人,你在试探王孤,试探王容离,试探晋承修,试探宫中那位,甚至——是在试探你身边的每个人,而这一切都不是因为你不相信别人,这一切,都是因为——你不相信你自己!你在怀疑你自己的决定是否正确,你怀疑你自己的每一步棋是否该这么走,你怀疑你所做的一切,你不相信你自己。”

    “我没有。”顾倾墨冷冷地应道。

    梁上之人继续道:“其实——小七,你不必要怀疑自己的,你是大晋最尊贵的神童,是大晋每一个人都称颂的孩子,你生来就比别人有的多得多,你应该要相信自己的,你是大晋——最不该怀疑自己决定的人。”

    顾倾墨的眼中,在听到这些话之后增添了些许迷茫。

    “小七,你有没有想过,或许——乘风的将士们,你的父亲、母亲、长姐、长兄,他们最想看到的——可能并不是为了他们而坠入黑暗,负重前行的你,他们怎么会愿意你一辈子都背负着上一代人的恩怨,一辈子因为这些债而得不到解脱,而后不择手段地去复仇,去伤害那些原本伤害过他们,也伤害过你的人,”梁上之人的声音中,多了一丝丝的苦涩,“他们想看到的,无非是你开开心心,平平安安地长大,无非是你能昂首挺胸,光明磊落地走完一生,无非是——你能嫁个好人家,与夫君琴瑟和鸣,白首不离,他们不会想要看到你这么累,日日工于心计,到最后还不得——”

    “嘉渔。”顾倾墨冷岑岑地打断了梁上之人的话。

    不得善终的最后两个字她终究还是不想听到的。

    梁上之人闻言明显愣了一下,才应道:“属下在。”

    顾倾墨似乎笑了一下,可似乎又没有,她静静地道:“你说的那些,或许是这世上最想的开的人,才可以做到的吧?”

    “七小姐聪慧,如何会领悟不了呢?”嘉渔沉声回道。

    “无关领悟与否,”顾倾墨的眼缓缓闭上,声音也渐渐轻了下去,“只是放的下与放不下而已。”

    嘉渔闻言明显愣住了,良久无言。

    顾倾墨将被子掖到面前,盖住自己的脸,轻声细语的哽咽道:“可我放不下啊。”

    闻言,嘉渔真的无话可说了,在梁上注视顾倾墨良久,最后悄悄隐去。

    顾倾墨怎么会不知道呢?

    她此前一直都坚定地相信自己要报仇,要为顾家冤魂、乘风英灵昭雪,要不择手段地去达成这一切,她一直觉得自己活下来的意义就是这样的,她的生命,只够允许她做这些肮脏的事了。

    她知道自己聪明,知道自己轻轻松松就能看透别人看不清的一切。

    可她不就是仗着这些比常人略胜一筹的天赋才得以回到盛京的吗?

    她靠着一腔怨恨,凭着自己对一切机遇的敏感性,爬到了这一步,她怎么能放得下呢?

    可她还有别的什么呢?也就只剩下阿雾他们几个一直陪着她的人了,她也要为他们做好打算,也还要为他们的未来铺平道路啊,她从来就不是孤身一人,她的负担,远远不止仇恨,她的生命里,也远远不止复仇这一件事。

    她一直是很清楚的。

    但她从来没有发现,原来自己也在质疑,在害怕其实自己所以为的一切都是错的,她也在害怕自己的每一个决定是否会带来不好的后果。

    她赌不起。

    她的肩上,负担着太多的东西了。

    以至于,在她完成了其中一件的时候,她竟然就一下子病倒了,她的身体,太不中用了,她的时间,也根本不够她去伤春悲秋,不够她等一等,再等一等,等一个不可能的可能。

    她必须要下快棋,她要出奇制胜,她要不顾一切。

    她等不了了,也耗不起。

    顾倾墨想着想着,便沉沉睡去。

    顾倾墨在琅琊整整住了两月有余,直到挨过了盛京最热的日子,她才告别琅琊王家的人,启程回京。

    来的时候赶路急,回去的时候,则是能有多慢就有多慢,慢到沐辰这个软性子都受不了了,要求顾倾墨快一点儿,再快一点儿。

    然后顾倾墨秉着“既然已经出来玩了,那就索性舒舒服服痛痛快快的玩一趟,再回去,不然指不定还能不能活着欣赏到大晋的大好风光”这样的理念,硬是绕了远路。

    结果他们一行人在路过南川的时候,遇上了琅琊王家的人。

    本来很是尴尬的碰面,因为顾倾墨这个时间应是在回盛京的路上,没想到却反倒在与盛京更远的南川与他们碰面了。

    可还容不得顾倾墨一行人尴尬,他们就得知了王家人来南川的缘由。

    苏介的奶奶——晋武帝的九女,晋灵帝的弱妹,晋文帝、今上的亲姑母,大晋的大九公主,顾倾墨的皇姑奶奶,于两月前仙逝,王家人这是来南川参加苏介奶奶的七七。

    至此,顾倾墨才总算是明了了王孤先前如此着急地要她去琅琊的最本质的那个原因。

    王孤必定早在盛京每一个人之前得知了苏介奶奶命不久矣的消息,担心顾倾墨情绪上出什么意外,故而将她送出盛京,可若是将她送出盛京,那就只有琅琊好去,况且琅琊是王孤的地盘,他不想让顾倾墨知道什么,顾倾墨就绝不会听到一点儿,哪怕就只是擦边的消息,而等到顾倾墨回了盛京,大九公主的丧期也已经过去了,只要王孜府里的人不提起,晋承修不提起,又有谁会那么在意一位嫁到南川那么多年的大九公主,将她仙逝之事拿出来反复哀思呢?

    就连凌尘阁也瞒着顾倾墨此事!

    所以顾倾墨那天早上去找苏介,苏介不在府中,而是大清早就匆匆出了盛京,想必是得知了他的奶奶已经走到生命的尽头,快马加鞭赶回去陪她最后一程。

    那天凌晨,顾逊白出城的时候,也极有可能听守城士兵说起了前一天宁王殿下也大清早急匆匆地要求出城一事,以顾逊白的敏锐,他会不知道苏介那么着急忙慌地离开盛京的原因?

    为何明明已经答应好了顾倾墨要一起来琅琊的阿雾,都已经收拾好了行李,要与顾倾墨他们一起启程了,却在出发那天清晨忽然不来了?他难道真的什么都没想到?迷雾什么消息都没有传给他?他不是一直在想王孤为何忽然急匆匆地想让顾倾墨去琅琊入族谱一事吗?他难道不是因为想到了最本质的那个原因?

    可王孤千算万算,还是没有算到顾倾墨为了盛京接下来的布局,并不打算早早地回盛京,而是绕路到了南川这边先游山玩水一番。

    所以阿雾觉得王孤如此着急地让顾倾墨去琅琊归祖,不单单只是那些原因,想必阿雾在顾倾墨走后不久,立刻便理清了其中关节,所以也和王孤一条心,吩咐了凌尘阁和迷雾都不许向自己透露半个字!

    单单为了这么件事,他们也可谓用尽了心思,就连顾逊白也和他们不谋而合。

    顾倾墨现如今既已知晓此事,并且身在南川,哪有不去上柱香的道理?况且她与苏介奶奶还有这样关系。

    于是便随琅琊王家的人,一同上公主府拜祭。

    去拜祭苏介的奶奶,那便难免要遇到那个顾倾墨最不想见到的人——苏介。

    可见缘分这东西还真是奇妙,顾倾墨越是躲着不想见到,缘分就越是要让他们见到,说的好听点儿那就叫有缘千里来相会,说的难听点儿,那就叫不是冤家不聚头!

    这不!顾倾墨才刚踏进公主府,头都还没来得及抬,苏介的声音便钻进了顾倾墨的耳朵里。

    “侄儿拜见王家列位伯伯叔叔。”

    苏介的声音,很是沙哑,全然没有了在盛京那时候的恣意欢脱,少年张扬。

    顾倾墨一听到苏介的声音,心便不由自主地一颤,浑身燥热。

    “贤侄不必多礼。”

    顾倾墨跟在王家长辈身后,一直低着头,她一想到苏介,就没来由地胃酸。

    顾倾墨刚想着苏介兴许会因为人多,而自己又深深地低着头而看不见她,又忧心疑惑苏介这是怎么了,声音如此沧桑无力,苏介的声音便又传来了。

    “青青?你怎么也来了?”

    这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