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秦文朗一行人轻车简足驶着两辆马车打府上离开，秦三憋憋屈屈地站在大门口目送秦灏，“小公爷，真不带奴才同去么？”
“不带”秦灏爽快回答，挥挥衣袖，“回去吧，与素锦好好过日子，你们家就你一根独苗，好好给你娘生娃”
秦三舍不得秦灏，可更舍不得媳妇儿，后退了几步，“爷，一路平安”就怕秦灏后悔来一句，三儿，上车，爷带你同去。
胡家庙带着他闺女等一行人已于前一日启程赶赴边关。秦文朗打算的是此时安国还未宣战，若浩浩荡荡出发会让安国他们就是为干架去的，不如轻车简足逛到边关。
秦灏和她哥秦海坐在后边的马车里，秦灏简直开启了人生新大门，兴奋得不要不要的，觉得晃来晃去的破马车都带着仙气儿，受她敬仰。熟悉的街道和行人看着也都新鲜起来。卖花生的胡老六勾搭边上纳鞋底子的瞎老太太，以前她怎么没注意到，果然，人是需要开阔视野的。视野宽了，思路宽了，见解也就宽了。
秦文朗在前头的马车里正襟危坐，秦灏她娘不敢像秦灏那么大动作，却也不停地朝车外瞄着，真新奇，平日里也打这条街上走怎地就没发现这么多有趣的。
拐到往城门去的大道上，两边的人莫名其妙多了起来。秦文朗闭着眼歇息，就听着一帮丫头片子喊着什么。
后车的秦海跟秦灏可热闹了，一群丫头小姐老大妈追着马车便喊“秦灏，秦郎”边挥舞着手绢洒泪告别，小姐声音小的就丫头老妈子帮着喊，鬼哭狼嚎，场面极其壮观。
秦海唏嘘，这二弟真能耐，吸引的不光是年轻少女，还有中老年妇女。
她爹在前方的车里撩起帘子正瞅见一群丫头片子玩了命地追着车跑，惊得胡子飞了起来，莫不是老大开窍了，感到欣慰，而身边的夫人却神色凝重，攥着手帕可劲儿地拧。待听清丫头片子们鬼哭狼嚎地喊秦灏，夫人愧色抬起头，对上了抽搐眼角的秦文朗。
秦海是个乖儿子，没见过这么大场面，见良弟轻描淡写地跟姑娘们挥挥手，离别的愁容不忍地挂在脸前，引起一群姑娘们抢天痛哭，末了回到车里又是一阵嬉皮笑脸，翻脸比翻书都要快几分，深深折服。
城门之上，护送小主人送别的鹤山也在内心暗自佩服这秦家小子在纨绔之路的自学成才。小主人的离别伤感也被打乱了，愤愤地跺脚，非要他飞下去杀了秦灏不可。昨儿晚上还信誓旦旦地举着爪子说心里只有刘思安，甜言蜜语，海誓山盟，还跟个情种似地骗了小公主深深一吻。如今，梁子是结下了。
刘思安咬牙切齿地恨，“杀千刀的秦灏，本宫非要将你扒皮抽筋不可”
路过城门时，秦灏就觉得脑瓜顶上凉飕飕地。
当夜，驿站，嗷嗷的叫声从马厩传来，秦灏被他爹抽得提溜乱跑，嘴上还满是硬气地说：“我不认识她们，爹，我真不知道她们叫什么”
秦文朗提溜着大棒子将棍法耍的虎虎生风，“尽学那些奸猾之事，你倒真有脸，我看是全京城的小姐都给你送行了吧”
秦灏以为后半句她爹在夸她，谦虚地答道：“没有，也就一半吧”
秦文朗快让秦灏气死了：“秦灏，他们送你就送对了，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祭日”
秦海在屋里劝他娘：“娘，快去帮二弟，爹动真格的了”
他娘扶了扶发髻，稳当地吹灭了蜡烛：“睡吧，小心出去，你爹把你也揍了”
秦海着急了，提着担行李的铁棍开门出去，秦文氏迈着小碎步在后头嚷嚷：“都悠着点儿，别把你爹伤着了”
驿站里看热闹的人都看傻了，怕不是来了一家子土匪吧。
烽火连连，边关从未安宁，秦灏十六岁时，变得更加爱打抱不平，纠结了一批年纪相仿的“死粉”追随左右，所到之处如蝗虫掠过，酒铺关门结业，店铺装修敬请期待。接着，秦文朗就会派出“谈判专家”胡家庙挨家挨户地赔礼道歉。胡家庙土皇帝当惯了，大大咧咧地迈进常去的酒馆，酒馆老孙头正在收拾战场，今儿，他们的“边关英雄”秦二少爷又在他的酒馆“为民除害”了。
胡家庙踩着一地的碎碴子啧啧地惋惜，给自己找了个尚未残疾的长凳抹干净了坐下，嗓音如洪钟一般，震得老孙头一个趔趄，以为秦灏他们又杀回来了。“老孙头，还有酒吗？”
老孙头看是胡家庙，气不打一出来，撅着老腰朝他呸了一口，这帮操蛋的，胡家庙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每回都来给秦灏擦屁股，还得讹他们一沓纸。“有个屁，让你们家小公爷全砸了”
“酒窖的没砸吧”胡家庙脸皮忒厚。
“没了没了都没了，老头子我就剩一根好绳子等上吊了”
“咱小公爷也是为民除害不是，你瞧瞧这边关，多太平，连个毛贼都没有”胡家庙舔着大肚子，挥舞着大粗手指头跟个榔头似地绕着四周环了一圈。
“屁，自打安军跟楚军走了，瓦茨沟那就摸过来一帮马匪，抢了好几个村庄，老来进酒的老李他们家都被杀干净了”
“瓦茨沟那块儿不归咱管，那是安国的地界，干他娘的，咋把李家庄给洗劫了，这回账你记着，俺老胡回去禀明国公，派兵灭了他娘的马匪，为他们报仇”
老孙头斜眼哼了一声，鄙视胡家庙迟疑的行动力。“小公爷在台巴会那集了一百来人已经去了”
“啥？”胡家庙啪一拍桌子，惊得站起身，下巴掉了老长，“他个娃娃咋能调动军队，还去了瓦茨沟剿匪”
老孙头摇头，“不道，反正是一大群兵爷跟着小公爷打门口跑过去的，去的就是瓦茨沟”
胡家庙撒腿往军营里跑，从来没觉得自己跑的能这么快，私自调军是死罪，还是去安国地界，还是去剿最残忍凶悍的马匪，靠，俺姑娘这回是要守寡了吗？秦灏，你个驴仔子，你闯了天大的祸了。
秦灏带着一群死粉还有一百台巴会守军拼命地往瓦茨沟赶，到了瓦茨沟天已然快黑了。这群马匪白天躲起来，晚上才出来，可能最近洗劫了几个村庄皆满载而归，所以好几天晚上都没出来。秦灏不管那些个明哨暗哨，告诉守军的头头：“你们在外头围着，甭管里头多少人，出来一个杀一个”不做停留，策马操着大砍刀就从沙丘上狂奔下去。
百夫长从未见过这么奇特的指挥，看着秦灏勇猛果敢地挥着大砍刀跟削冬瓜皮似地左片一下右片一下，那些个马匪也没见过这世面，躲闪不及或是不敌的就被片掉半拉身子，全乎点儿的也早吓晕了。
秦灏杀进杀出一个来回，最后在一个大点儿的帐篷外一刀刺穿了极其高大威猛的马匪头子。
百夫长的眼睛一直是呆的，看着秦灏上下左右前前后后飞舞着长刀，直到最后刺穿了马匪头子，一气呵成，稳如泰山，面不改色，这刀法太漂亮了，这少年太英勇了。
秦灏杀他们个片甲不留，杀得通体舒畅，好久没这么活动筋骨了，背着手一边参观军兵押解没死透的马匪，一边参观马匪劫来的老百姓和东西。老百姓都是宁国人，关押了五十余人，皆是老弱妇孺，强壮的男人都被他们杀了。在一个小沙丘边搭的矮棚子里，关着十多个人，最惹眼的是一个戴着面纱正搀扶着老妇人的女子。女子的腿被简单包扎过，满是血迹，她没有像其他被解救的人一样争先恐后地向外跑，反而落在后面搀扶老妇人，秦灏抱着肩膀很欣赏地看着她。
一个当兵的突然喊了一句：“娘”然后哭嚎着跑向老妇人，面纱女尴尬地被推倒在一旁，挣扎着想起身，腿却不听使唤。老妇人劫后余生又遇见儿子，也在那号啕大哭，没人去顾及跌倒一旁的面纱女。
秦灏咧咧嘴，走过去将面纱女抱起来，女子忽悠一下被抱起来惊得“啊”一声。
“别怕，我带你出去”
这是几日来听过最安心的一句话，女子惊讶地看着少年被鲜血溅红的侧脸，好心地抬起袖子去擦拭。擦掉了一层，里面还有一层已经结干了，血块糊在脸上，火把映着在少年的脸上，旁人看了分外可俱，可面纱女就这么看着，一直看到秦灏将她带回军营，安置在自己的营帐中。
台巴会的守军带着马匪和百姓还有钱粮一同回到秦文朗的军营，秦文朗红着眼听着百夫长的回命：“剿匪二百一十九人，俘五十九人，救五十一人，兵无一人伤”
胡家庙瞧秦文朗的面色晓得要治秦灏了，恐怕秦文朗真大义灭亲宰了亲儿子，拍着大爪子哈哈大笑上前道：“好小子，第一次出去剿匪就大获全胜，可喜可贺，虎父无犬子，国公爷，俺给你道喜了，辅吏，来，快给秦灏那小子记上一功”
秦文朗犹豫，终于道了一声：“来人，将秦灏带过来，胡家庙，你监刑，打她...五十军棍”
胡家庙语塞：“这...这怎说的”
秦文朗不言语，转身回帐，秦灏低着头打外头走过来跪在地上，紧握着拳头。
老妇人和他儿子听说秦文朗要打秦灏，儿子扶着老娘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跪倒在地喊道：“大人，为何要打小英雄，小英雄是俺们村的恩人，他杀的是贼人，哪里错了，怎么能打他呀”，她儿子也跪在地上喊：“胡将军开恩，小公爷没错，要打打我吧，小公爷是我们的恩人”底下所有人都跟着附和。
胡家庙为难地搓搓手，他如何跟他们解释，秦灏假传军令犯的是死罪，他爹只是小小的惩戒一下，已经是法外开恩了。
胡家庙清清嗓，喊道：“秦灏，你违抗军令，不从指挥，冒进杀敌，本该治你死罪，念你立功心切，并无大碍并且初犯，打你五十军棍你服不服？”
“我服”秦灏背对众人跪着，扯着嗓子喊道。又小声与胡家庙说：“胡大爷，快打吧，打完了我好回去睡觉，困了”
胡家庙翻白眼，小声回答：“臭小子，回去了再收拾你”
“打”铿锵有力，简洁明了，胡家庙话音刚落，军棍就啪啪地拍在秦灏身上。
军营里的人心都跟着揪着，面纱女李传蕙也跳着脚扶着帐门看着，眼里全是心疼。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