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眉这活儿交给辛雀之后，东黎鸢左右无事，便让到一旁蹲着，双手捧脸歪着脑袋看着辛雀的动作，似乎想趁机偷个师什么的。
房中一时再无人说话，只有辛雀捏着石黛，往楚临渊眉间一下一下地描着。他的动作轻柔，却很是细心，石黛每每描过眉间，对方的眉眼便更深邃一些。
所谓眉目如画，便是如此吧。
平心而论，楚临渊的相貌绝对是俊美无俦那一类的，便是不言不笑，只是懒懒地那么看人一眼，便能惹得无数姑娘羞红了脸，心头小鹿乱撞。而对东黎鸢来说，她一直以来见惯的都是楚临渊英姿勃发的风流模样，哪想今日却会见得他这般模样，少了不可一世的英气，却多了几分柔软优雅的秀气。
虽未换装完全，却也可窥得几分天人之姿。
东黎鸢还在瞎想，那边辛雀已经停了手，轻声道：“好了。”
楚临渊闻言，转头往镜中看了一眼，点点头。
虽未从对方口中得到满意的话语，但是看这样似是没有问题，于是辛雀便准备退开让到一边，然而，哪想就在他有所动作的那一瞬间，楚临渊又把头转了回来。
四目相对。
辛雀看到了一双水波盈盈的眼眸。
盛满温润笑意。
然后，他听到了一个声音：“官人，奴家好看吗？”
没有刻意伪装的声音还是楚临渊的本音，配上对方稍稍挑起的眼角，二者结合有些别扭，但是仔细一品味，似乎又有些奇异的契合。
这一声带着暧昧笑意的声音，叫任何人听了去都心知这是刻意的调戏，只看被调戏的人该如何反应。
楚临渊好整以暇地笑看着辛雀，等他回答。
辛雀也望着对方，楚临渊就这么毫无掩饰地与他对视，眼中笑意越发深邃了。
辛雀的眉头微微蹙起，嘴角也跟着抿起，看样子是不打算回应的。但楚临渊怎会轻易放过他，见他迟迟不答，楚临渊又是一挑眼角，唇角也微微弯了几许。
“嗯？怎么不说话？”楚临渊唇边的笑意更深，“莫不是，被奴家迷倒了？”
东黎鸢原本正饶有兴致地看楚临渊调戏辛雀的，结果蓦地听到这句话，顿时一个白眼便翻了过去：这人的脸呢，看看小雀儿，哪里有一点被迷住的样子！
她正想开口呛对方几句，结果却听到一个很轻的声音响起。
那声音只说了两个字。
——“妖孽。”
辛雀低垂着眉眼，张口吐出两个字，语气波澜不惊。
满室寂静。
随后，激烈的笑声响起：“哈哈哈哈哈哈哈妖孽哈哈哈哈我要笑死了哈哈哈哈哈哈！”
东黎鸢抱着肚子，指着楚临渊嘲笑：“你这个妖孽哈哈哈，叫你作妖啊哈哈哈，你看小雀儿根本不受你蛊惑哈哈哈哈哈……”
东黎鸢转向辛雀：“小雀儿说得好，他就是个妖孽哈哈哈哈哈哈……不行我要笑死了怎么这么好笑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东黎鸢要笑岔气了。
楚临渊淡淡扫了眼那位快笑得满地打滚的公主，然后果断把视线收回，投向面前这个满脸波澜不惊的青年，暗暗腹诽：看错这小子了，满以为是个老实人，却没想到满肚子坏水，嘴巴还这么毒。
妖孽，啧，真亏他想得出。
而辛雀面对楚临渊不友好的视线，似是毫无所察，依旧低眉顺目地站在那里，好像刚刚说出惹人发笑的两个字的人不是他。
罪魁祸首毫无悔改之意，楚临渊盯着他，眼神深邃了几分，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哈哈哈哈哈哈太好笑了……妖孽……哈哈哈哈哈哈……”东黎鸢还在坚持不懈地制造笑声。
楚临渊瞥了她一眼，语气凉凉地说道：“殿下可悠着点，若是笑出毛病来，臣可担当不起。”
东黎鸢眼泪都出来了，边笑边说：“哈哈哈哈你不是奴家吗哈哈哈怎么又改自称臣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楚临渊的白眼都快翻上天了，但是嘴上仍是配合着她的话：“是是是。奴家要换衣裳了，还请殿下暂且回避，可好？”
声音温柔似水。
东黎鸢立刻揉着一身的鸡皮疙瘩夺门而出了。
速度之快，连辛雀都没反应过来，落后一步才跟了出去。
房门被重重关上，楚临渊朝梳妆台转过去，镜中清晰映出他的如画眉眼。
“妖孽么……”楚临渊玩味着这两个字，唇边忽地扯起一抹轻浮笑意。
他扶着桌角起身，慢慢向装着衣裳的盒子走去。
客房门外，东黎鸢和辛雀一左一右地在门外站着。
东黎鸢显然还没笑够，不时发出两声闷笑，然后又赶紧忍住，如此反复几次，她噙着笑看过来，叫道：“小雀儿……”
“小姐。”辛雀毕恭毕敬地应声。
东黎鸢回想了一下，乐不可支的：“小雀儿，你是怎么想到这个词的？妖孽……哈哈哈哈哈太贴切了！”
对于她的疑问，辛雀也有一瞬的卡壳，半晌才低声道：“属下并非刻意嘲弄楚公子……”
“不不不！”东黎鸢赶忙摆手，“哪怕是刻意的也不怕，谁叫他本来就是个妖孽呢！哈哈哈哈……”
辛雀似是还想说些什么解释，但是看对方这样，显然也不想听什么解释，于是只得作罢。
他低下头，看着自己手上捏着的那枚石黛，刚刚出来得匆忙，都忘了把这个放回去，待会儿……再还回去吧。
辛雀这般想着，忽然耳边传来一声吱呀的声音，是房门开了。
他抬头向那里看去。
身着红衣的美人艳丽而招摇，一双秋水明眸顾盼生辉，似是被看上一眼，便叫人心驰荡漾。而那双眼眸，此刻正直直地盯着他。
辛雀微怔。
眼前的这张面容先前早已见过，但是此时再见，却又别有一番风情。
那面容近了，又近了几分。
近在咫尺。
辛雀看到那双薄唇噙着淡淡的笑意，轻启。
“官人，奴家好看吗？”
含着浅笑的声音里藏着稍不留神便会叫人万劫不复的蛊惑。
危险的气息。
“嗯？”
追问含糊而暧昧。
辛雀只觉胸腔之中似有什么在剧烈鼓动，带起几分疼痛来。
他猛然打了个寒颤，后退一步，目光紧盯对方，右手警惕地按在剑柄上，似是很怕对方会继续逼近。
“呵。”
瞧着对方一副受惊过度而下意识做出防卫的姿态，楚临渊轻笑一声，满意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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