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你中文网 > 都市小说 > 好大一锅粥! > 第19章 会试日
    二月初八,会试第一场第一日。

    天还没亮,七千多试子黑压压地聚于贡院大门前的广场上。无数灯笼在人群间起伏,与天空中还未消退的繁星遥相辉映。广场上还站着一些士兵在维护秩序,避免有人拥挤插队。每位试子进场前都要被带进一屋内,搜身检查有无夹带。钟承止背上伤口虽已大体愈合,但本还在包扎敷药,今日也干脆拆了,省得遭人怀疑。

    自此开始,便是大华三年一度的会试,处处都由朝廷严加管理,容不得半点虚假。就算重家的二少爷,也无法再开后门,只能乖乖排队入场。入场顺序由地区划分,重涵、李章明、张海云和韩玉都为京畿路,排在最前。钟承止为荆湖南路,独自一人站去了后面。

    到了这处,景曲终于无法与钟承止形影不离。进贡院前,钟承止要景曲随魏老回重府,后日再一起来接。

    被搜检好的试子取好考卷,对着考凭上的千字文编号,找到自己号舍,坐进去便不可再随意出来。钟承止与重涵的号舍乃魏老事先安排过,具是最好的位置,不然若不幸被排在每巷茅厕旁,便要在臭味熏天中度过九天六夜,其悲壮可想而知。

    号舍内逼仄狭窄,几乎只能容纳一人的基本活动。两侧墙壁上有高低两层砖托,托着两张木板。外面那张木板放在高层,里面的木板放在低层,便为桌椅,试子就如此坐答试卷。到了晚上把外面木板放到低层,同里面木板一般高度,便为床,试子就在这两张木板上和衣而眠。

    会试的三场九天六夜,吃喝拉撒睡都要在这小小的号舍里解决,对于娇生惯养的富家子弟与活受罪别无二致。当年重涵自己硬要参加乡试,一进号舍便后悔个半死,又不好意思临阵逃脱,只得硬着头皮考完。但到会试,管你是名门望族还是寒门小辈,只要想靠科举入仕,谁也逃不掉。

    与乡试一样,会试三场分别考四书经义、论道判诏诰表、经史策问。若说优劣选拔标准,实则并无定数,文采、理解、观点、策略都占些许,甚至连考官喜好都无可忽略。如在一项上特有所长,另几项稍弱亦有能中第者。例如策问上无甚见地,但写得一手绝好的判诏诰表,那也能给皇上当当笔杆子。总之得让考官觉得确有其才,值得被朝廷所用。一个庞大的国家机器,诸多关节,每个职位都需有人运作,并非个个都要雄才大略。像韩玉虽在才略上远不及重涵几人,但四书经义烂熟于心,文辞锦绣,书法遒美,运气好未尝不能金榜题名。李宏风前日的玩笑,实在开得有失气度。

    三场考题中,策问最难,往往经史、兵策、天文地理、水利农田、治国大计无不涉及,最见试子之功力。但阅卷先读首艺,若首艺不佳,后面篇篇妙笔生花也未必能入得考官法眼。故说科考之成败,真不是全看肚子中的墨水,还得看制艺的水准。重涵请来的老翰林,可谓给钟承止帮了大忙。

    十年寒窗苦读,一朝功成名就,皆在此几日。误过一场,不开恩科便再等三年。满场考生不是冥思苦想就在奋笔疾书,当然也总有个别不同的,例如紧张得拉肚子的、发抖的、晕倒的、还有钟承止这个十分轻松悠闲的。

    两日后,交卷散场。出贡院大门时,好多试子都是蓬头垢面,神情疲惫。

    钟承止与重涵在停马车处碰到了李章明、张海云与韩玉,其实大家都是特地等着聚一聚说几句话。几人本想韩玉定是又要憔悴不堪愁容满面。结果一见,韩玉虽然略显疲惫,却满面红光神采奕奕,嘴角还带着掩不住的笑意。问了一问,原来前日韩玉与繁斐共度良宵,果然不仅仅只是一夜促膝长谈,那该做什么全都做了,还约得待杏榜题名,便再度良宵。

    想来以韩玉的性子,如非繁斐心甘情愿甚至投怀送抱,绝不会强人所难。钟承止不禁觉着,即便披着霞凌阁华丽的外衣,看来终归还是市井之人,耍的还是女人心思。说京城不到十人可见,绝非属实。当然,韩玉喜欢便好。而且钟承止知道,繁斐那日对韩玉说的话,不是虚言。

    从小就养尊处优连个硬床都没睡过的重涵,两个夜晚在木板上睡得甚是难受。钟承止的伤口虽已拆线,但若触碰依然会感到疼痛,更是几乎没睡着。俩人疲惫不堪地回到重府,大吃一顿早早休息,次日又同第一场一样,天还未亮就去排队入场,两日后再出来。如此三场辛苦磨成鬼,待全考完回家,俩人都蒙头大睡了一整日,睡醒起来吃了继续睡。

    到再翌日早上,重涵睁开眼,躺在床上,缓缓清醒过来,突然意识到,只要会试不落榜,自己十几年间不断的读书日子就终于到了个头。尽管学海无涯,进翰林院当个庶常,干的还是做学之事。但再也不会像幼时那样,哭着闹着也被强迫看书写字,也不会像国子监时那样,一月三十天,二十七天全在背书作文,实在枯燥得紧。自己活了十八年,居然大部分时候都是书书文文,也太没意思了。

    殊不知道等到以后某日才发现,原来年少只有读书与玩闹的时候,才是一生中最悠然的时光。

    会试阅卷时间较长,二月十八考完要到三月初五放榜。重涵在床上翻身一想,放榜之前简直就叫就无事可做,怎能不胡乱玩一场

    钟承止来京城已有整整一月,却几乎没出去逛过,重涵决定要好好一尽地主之谊,带着钟承止踏遍京城。重涵一掀被子,麻溜地跳下床洗簌穿衣,再往钟承止的跨院跑去。

    钟承止早上起来又在院子里练功,看来一身功夫确非平白而来。重涵自从病好了后,武功就疏于练习,见钟承止如此勤奋,不禁觉得自己也该补补功课。

    当然,那定不是近几日的事。

    重涵过去一把搂住钟承止的肩膀,乱了他的步子,拖到屋里去换衣裳,随后招呼魏老准备马车出门。

    京城沿着御水河的临水道,全都是各式各样的酒肆、客栈、茶馆与商铺。从临水道往东边延伸的数条小道以及运河两岸,又有各种小店小摊,热闹非凡。

    大运河一年间日日不断地把江南物资送往京城。天色初明,水上就已舳舻千里,忙碌不熄。船上与岸边吆喝的、停靠的、拉纤的、搬运的,人声鼎沸,生机勃勃。而御水河只负责运送少数从水道入宫的货物,便相对安静,时而有一些小舟轻泛,波光粼粼。

    京城的街道与店铺,越往北靠近内城,越精雅安静,越往南靠近运河,越尘俗喧阗,大雅大俗,各有一番风味。

    重涵、钟承止与景曲在临水道靠近运河的地方下了马车。重涵要车夫把马车驶到临水道北边去等候,自己带着钟承止与景曲沿着临水道从南往北逛起来。

    南边的店小而杂,路上还有推着车叫卖的,摆个摊解命的,另有不少街头艺人,说书的、唱曲的、耍杂耍的,样样不缺。钟承止似乎对所有事物都充满兴趣,几乎每家店都要进去瞧一瞧,见到小吃便要买来尝一尝,遇到卖艺的就要凑上去看一看。一路走走停停,吃吃喝喝。重涵跟在旁边充当向导及钱袋,给钟承止介绍各种风土民情,再随时递上银子。而景曲完全成了搬运工,硕大的个子严肃的表情,拿着还来不及吃的糖葫芦与大包子,着实有些喜感。

    三人沿着临水道从南走到北,耳边的喧嚣逐渐消散,周围的行人愈来愈少。待走到内城附近,能看到内城城墙内的深宅大院露出些许屋顶和树冠,四下已完全听不到人声,只有微微的风动水响。寻常百姓没事不会随便接近内城,这处的河边便显得干净而清幽。岸边种着株株柳树,树下还有几张石头长凳。

    重涵本想找家酒肆吃饭,钟承止指了指景曲抱着的一大堆吃食,表示这已足够当午饭了。

    时已近三月,春暖初显,又是大好晴天,顿觉冬寒不再。眼前御水河碧水流淌,微波轻漾,浮光跃金,令人流连。三人便在岸边长凳上坐下,消灭这一堆没吃完的东西。什么猪羊荷包、烧肉干脯、煎饼、香糕,还有梅汁、粉羹

    景曲抱着这些汤汤水水大包小包行了这么长一段路,居然滴毫未洒,半点未漏。重涵不由觉得与景曲比起来,街上那些耍杂耍的真是弱爆了。

    钟承止每样都要吃,觉得太多吃不完的便往重涵口里塞,或分一些给景曲。三人花了好一会才把一路买的吃食全部干掉。钟承止已经撑得半分也不想多动,只想往哪躺一躺。石头长凳无背靠,钟承止便往重涵肩上一靠,闭目养神。

    河风在午后暖阳下缓缓摇动着柳絮,让树下光影斑斓交错。重涵干脆转过身来,跨坐在长凳上,双手把钟承止搂到怀里靠着。

    此时重涵对自己心意已非常明了,低头看着怀中钟承止圆润的耳背、微鼓的侧颊与些许露出的锁骨,那阳光下如羊脂白玉的肤色重涵只觉得哪里都想吻下去,或者哪里都吻一遍,身体某处起着自己都无法控制的反应,又不敢下手。景曲可是一动不动笔笔直直地坐在不远处另张长凳上。

    重涵只能低头轻轻在钟承止耳边说道“下午还想去哪逛吗,还是乏了,先回去睡会晚上约了李章明他们在霞凌阁吃饭。”

    “还要逛,待我肚子缓缓。”钟承止懒懒靠在重涵怀里,闭着眼睛回道。

    重涵微微一笑,把自己唇轻轻点在钟承止头顶上。抱着钟承止的手,又紧了一紧。

    休息些许,下午三人继续闲逛。北边街路的店都比较文雅,卖的多是字画古董、丝绸陶瓷,又或者为上好的香、茶、酒。

    重涵全然未料到钟承止对这些居然相当了解,何人的字画、哪朝的古董、谁庄的新茶、几年的好酒,每进一家店都像去砸场子的,没哪个小二能忽悠得了他,最后只能请掌柜的出来。而掌柜出来煞有其事地讨论一通后,钟承止又没啥要买的,继续去下家店砸场子。

    尽管都是小二见钟承止与重涵一副公子哥冤大头的模样,想宰一笔而出嘴在先,钟承止才回驳。但不少掌柜重涵也认识,砸了场子实在不好意思啥也不买,便买了点小茶小酒,要这些掌柜的直接送去重府。其实重涵很想买点小物件送钟承止,但见钟承止对古董玩物如此熟悉,似乎阅过真品无数,倒是不好随意相送了。

    一直逛到马车等候的地方,三人便上了马车,往霞凌阁驶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