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两日, 太后虽精神还不大好, 但已可以下榻。

    张全传话道“兵部朱之文大人求见太后。”

    太后撑着病体去了。

    “掌权”二字对她而言,是比什么都好的灵丹妙药。

    纸条被展开,上面只一列字, “魏铎于五月初三去过定国寺。”

    宁诗怡的脸在晃动的烛焰下明明灭灭,她看完之后, 将纸条烧了, 之后矗立着,面无表情。

    五月初三是个特殊的日子,她记得很清楚,那天魏铎本该去宁府提亲,可他没有去。

    真如姨娘所说,魏铎去见过皇后,可魏铎有什么可去见皇后的

    时间已经很久, 宁诗怡再回忆起这件事,心里的翻涌都是沉闷的, 她呼吸变重了些,沉沉的吸了口气, 闭上眼,平复一会儿,关上窗, 去床上躺着,睡觉。

    她好像梦到了魏铎,在无墨斋, 店家请先生出了一副联子,没有人答得上来,良久,一个俊朗男人开口,顷刻间,天地间似乎只剩下他一人,他遗世独立,才气无双。

    墨青色石板路上,他一个人远远走来,她站在远处观望。

    宁诗怡眼角的泪滑落。

    早朝之上,李奕手边一道文书,文书上洋洋洒洒四页,罗列的全是罪状,状告的是兵部侍郎朱之文。

    他将那册文书翻开,合上,低眼看封页。

    殿堂之上一片静默。

    李奕将文书交给德祥,“念给诸位爱卿听听。”

    德祥高声念,才念两行,朱之文当即跪倒在地,殿堂之下的人都缩缩身子。

    德祥念罢,合上文书,双手捧着递给李奕,李奕没接,朝朱之文处抬抬头,“让朱大人自己看看。”

    朱之文早已冷汗直下,不知身在何处,德祥将文书递过去,他接都不敢接,双手伏趴在地,额头点地,张口求饶,“皇上,臣冤枉,不知何人上报此奏,俱是诬告,皇上明察。”

    李奕指指他,道“接着,仔细看。”

    朱之文抬起头来,颤着手,将文书接过。德祥已念过一遍,再看还是那些字,徒添了他的折磨。

    李奕“可有哪一条冤枉你”

    朱之文还为自己辩驳“圣人教诲,当官之法唯有三事曰清、曰慎、曰勤,臣每日三省,恐负圣上,恐负百姓,此等大奸大恶之事,臣不敢为啊,臣自先皇时为官,兢兢战战,从不敢忘记为人臣者的本分。”

    朱之文望以老臣之名让李奕不要追究,却不知李奕最憎恶老臣这般。

    李奕“大武官员都兢兢战战,朕绝不怀疑你们每一个,大理寺卿。”

    大理寺卿宋锋出列。

    李奕“此事交由大理寺查办,务必还朱大人一个清白。”

    朱之文“皇上”

    李奕摆手止住他的话,“如此行事是为百姓,却也不能让百官心寒,朱大人暂且受苦,若此奏章中有一字诬蔑朱大人,朕就将呈奏之人,以奏章中的罪行论处。”

    李奕“带下去。”

    宫内带刀侍卫上前,将朱之文拖走,朱之文的喊叫声响彻大殿。

    这件事发生的突然,结束的突然,谁也料不到只一个早朝,一位重臣就被收监查看。

    李奕“有则改之无则加勉,诸位大人谨言慎行,亦要自省。”

    尚书省。

    以宁翰为首的六部重臣聚在一起,谈论起早朝之事。

    有人不太有底气道“宁大人,你说说这可怎么办皇上说查办朱之文就查办朱之文,搅得人心惶惶,若是这样,谁还能安稳的办职啊”

    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要说在坐的哪个人,手里是完全干净的,那基本没有。

    朱之文犯的那些事也不是这一两日才犯,既早就犯了,怎么这突然翻出来

    宁翰笑笑“咱们行得正坐得端,诸位大人有何可怕的”

    怕的人是真怕,但不敢再询问宁翰,心道宁翰到此刻还这么装着,算哪门子事。这事没有议出结果,大家散去,宁翰回到他办职的地儿,坐在那里半天没有响动。

    有人的消息灵通,有人的消息迟钝,别人可能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宁翰绝对不会不知道怎么回事。

    皇后坐在坤宁宫中眉头紧锁,她虽接过了小佛堂一案,却没有一点进展,她和王嬷嬷分析道“宁寿宫内轮班值守,小佛堂只留一个太监看守,那太监被慎刑司收押,可不过一夜,本宫去提人,尸体都已经凉了。”

    王嬷嬷愁道“当日皇上将此案交给德祥公公,皇后娘娘不如顺势让德祥公公将此案接了,咱们揽来,可这岂是什么好处理的案子”

    皇后听此话有些气,“嬷嬷这不让做那不让做,可天下有掉馅饼的事不成”王嬷嬷让她争,她什么都不干,殊荣会主动到她身上不成

    王嬷嬷知她怒不敢再劝,后退一步立在一旁。

    皇后又道“该将当日轮班巡哨的人唤来,一问究竟。”可那些人是太后宫中的人,若要,就得先请示太后,不知怎得,她隐隐觉得太后会厌烦她伸手太长。

    这话她不想朝太后开口,想了想道“宁诗怡呢往日一转头便能看见她,怎么今日不见她”

    王嬷嬷“二小姐一早去太后娘娘处请安,现在许陪在太后娘娘身前。”

    “她伶俐,用着她她倒是不见了,罢,等她回来再说。”

    恰逢德祥过来。

    皇后瞧见德祥,面儿上一喜,笑道“哟,德祥公公今日可怎来了”

    德祥“奴才给皇后娘娘请安,奴才奉皇上之命前来。”

    皇后眼中笑意更甚,“皇上让你来此处作甚”她宫中好久没得到皇上的信儿。

    德祥“皇上让奴才问问娘娘查案查的怎样了可有什么需要奴才做的”那日皇上让他协同皇后娘娘处理此案,他不得不偶尔过来看看,省的皇后娘娘没办好案,累的他受罚。

    这话问的皇后有点意兴阑珊,皇后喝茶,让王嬷嬷回话。

    王嬷嬷说完,皇后福至心灵般,陡然道“德祥公公可陪本宫去一趟太后娘娘宫中”

    德祥笑道“那是自然,皇上吩咐奴才协皇后娘娘办案,奴才不敢不从。”

    “那便走吧。”皇后话落起身,走在前头,德祥紧随其后,接着才是王嬷嬷。

    出了门皇后对德祥道“有一事劳烦公公。”

    德祥“不敢,娘娘请讲。”

    皇后叹气,“看守佛堂的太监死了,说是畏罪自杀,可是拿一个死人去交差,本宫怎开得了口若能查到他确实是畏罪自杀再好不过,现下只能从当日轮班的太监查起,论起查案,还是公公厉害,审问之事,只能交给公公。”

    德祥面上还是笑的,心中却已暗骂,得罪人的事交给他,功劳她自己拿,她想的可真美,既是知她查不好,一开始还抢什么,直接他办全套不好么

    若让他查此案,便都按他的法理即可,皇后娘娘不好意思拿一个死人交差,他可再好意思不过。

    若按皇后的意思去查那些人,查过之后就得向她汇报,那便想糊弄着查都不行。

    德祥“娘娘勿急,审问起来一时半会儿审不完,皇上身边离不得奴才,待奴才回去向皇上请示一番。”

    皇后沉默了下,道“是本宫考虑不周了。”她停下脚步,道“太后娘娘宫中的事不急,德祥公公先回去复命。”

    德祥顺竿爬,“是,娘娘,奴才告退。”

    皇后心情沉郁,自己去了太后宫中,宁诗怡正坐在厅中,为太后抚琴。

    宁诗怡听到皇后来了的传报,起身,退到一侧向皇后行礼,太后见皇后过来,对皇后笑笑,道“皇后,你来的正好,听听诗怡的琴艺”

    皇后闷声道“妹妹琴艺是好的,臣妾在府中时便听过,当年妹妹还凭着弹得了一手好琴、作得了一手好词而得了才艺双绝的才女称号呢。”

    宁诗怡忙道“是京人谬赞了,诗怡有几斤几两,皇后娘娘和太后娘娘再清楚不过,糙音难以入耳,劳太后娘娘担待。”

    太后让宁诗怡不要自谦,可从太后的笑意里,看得出她喜欢谦逊的女孩儿的。

    太后脸上还有病态,听琴也听不了多大会儿,就让她们二人都退下了。

    皇后不敢刺激太后,最终也没有提佛堂之事。

    德祥回了御乾宫就没再出来,等皇上办完公,他随皇上一起去冰泉宫。

    冰泉宫内,唐瑶正在喝药,喝了两口没忍住,直接吐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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