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你中文网 > 其他小说 > 腹黑嫡女 > 第49章 第四十九章
    他的身体——黑衣人已经说了,林冬曜中了与皇上当年一样的毒,怪不得他们追查当初对林冬曜暗中放冷箭的人一直没有头绪,起初还曾怀疑过林冬合,现在才明白,是隐在宫中超过十年的幕后黑手。

    ——

    满月和令狐泉道别之后,往回走的时候遇上了单于道安。

    见她平安无事,单于老将军明显松了口气。

    “让老将军担心了,刚才我出来透透气。”满月如此说,单于道安自然明白她有秘密不想说,也就顺着她的话应承下来,

    “没关系,只要令狐女官平安无事就好。刺客已经走了,现在四国使者都回了各自在宫里的驿馆,老夫亲自护送女官回去。”

    单于道安说着,做了个请的手势。

    现在也没有别国使者在,他自然可以称呼满月的真实姓名。

    “老将军,我还想去未央宫看看。”满月知道自己这个要求有些过分,因为如果现在去的话,只能躲在暗处偷偷观察,一旦被发现,以现在的情形看,八成会将他们当做与黑衣人一伙的刺客斩立决。

    可她现在有太多疑问需要解决,必须亲自去一趟未央宫。

    单于道安只是短暂的犹疑了片刻,就立刻点头答应。

    “好,我去安排。”

    满月挑眉,点点头。

    她一直都在从慕华和单于道安身上寻找蛛丝马迹,想要找出他们背后的金主儿,今儿算是在慕华身上找到了线索,如果她没猜错,整个东洛背后最大的金主并非当今圣上,而是林冬曜。

    单于道安会答应自己,无非是因为林冬曜的吩咐。

    满月暂时还不点破,反正之后她跟林冬曜还有很多帐要算。

    ——

    一刻钟后,单于道安带着满月从未央宫后的地道进入未央宫。

    因为中午的刺杀,整个皇宫戒备森严,偌大的未央宫,现在连一只苍蝇也飞不进去。

    单于道安不可能知道未央宫的地道,只有林冬曜才有可能!

    满月更加相信,暗地里一直帮助自己照顾自己的人就是林冬曜!

    就是当初假装演了那一出杀死她身边所有人的大戏的人也是他!

    只是,那一天一开始她真的以为隐秀和惜梦她们都死了,她痛不欲生,而他明明就在暗处看着,却未曾上前!

    也许,当时在他看来,往前走一步,就等于是前功尽弃,之前做的所有努力都会白费,但对满月来说,这是一笔必须要跟他当面清算的旧账!

    满月现在所在的位置,是在未央宫最侧面立柱后面的暗格后方,可以透过暗格的空隙,看到未央宫大殿中发生的一切。

    满月才凑过去,就听到啪的一声清脆响亮的声音,明显是手掌狠狠地甩在面颊上的声音。

    “皇奶奶!息怒!”

    “皇奶奶!”

    阻拦的声音来自林冬曜和林简。

    满月从暗格的缝隙的看出去,披头散发的太后抬起手,明显是要再打皇上一巴掌,而皇上面颊侧到一边,右边的脸颊上有一个清晰的手指印。

    林冬曜和林简一个站在皇上身前,一个站在太后身前,阻止太后再次动手。

    皇上身后,庞锐脸上的表情已然恢复一贯的云淡风轻。

    这是皇上的家务事,所以只有他们五个人在场。

    “皇上!哀家今儿就告诉你,你休想给这个庞锐恢复皇子身份!哀家决不允许!有他就没有哀家的存在!”

    太后狠狠开口,看向庞锐的眼神恨不得将他拆骨入腹,甚至是渣子都不剩下。

    暗处,满月眨眨眼,紫眸璀璨,静静看着大殿中一幕。

    面对着她的林冬曜,视线朝她这边看来,电光火石的一瞬间,却犹如一眼万年,长存心底。

    他匆匆移开视线,一旦知道她已经在暗处看着,他的心情就没办法如之前那般波澜不惊。

    其实,自从两年前遇到她开始,他的心就再也没有平静下来的时候。

    只是他一直忍住,不说,不做,不承认。

    但隐忍到一定程度爆发带来的后果,却是无法想象和承受的。

    他也曾经充满了自信,不会被任何人轻易打倒,更加不会因为感情而痛苦不堪,但只有亲身经历过才知道,真真令人痛不欲生的便是亲手送出自己的真心,接受不能长相厮守的结局。

    “皇奶奶,不要生气了。一切让父皇决定吧。”林冬曜回过神来,沉声劝着太后。

    “哼!让他自己决定!你们——你们一个个的这都要抛下哀家不管不顾了吗?皇上,你明知自己的病情,却不肯说!还有你东曜,你也是!你一直瞒着哀家,瞒着所有人!今儿若不是刺客开口,哀家还被你们蒙在鼓里!你们知不知道哀家今天的心有多痛?!

    哀家的好儿子,好皇孙!竟然都瞒着哀家这么大的事情不说!哀家只要一想到你们的病情——哀家就——所以哀家更加不能接受让他做皇子!皇上!难道你不觉得,现在让他出现是最合适的时候吗?有他在,你和东曜中的毒,就都有救了!”

    太后突然抬手指向庞锐,一瞬间,眼底杀气满覆。

    皇上震惊的看向太后,可是仔细一想,这么多年来,太后她老人家的手段一贯如此。

    以前只是针对的都是外面的人,不牵扯林氏皇朝的人,因为就算太后对冉儿和东合不很满意,却也不曾动杀心。

    但是对泽锋,太后却没有任何恻隐之心。

    或许这其中还掺杂着对皇上隐瞒的不满和恨意。

    也许,如果皇上在庞锐刚刚回来的时候就告诉太后实情的话,现在还不至于引起太后如此大的怒火。

    而皇上也是在庞锐自大漠戈壁回来之后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一切都好似做梦,二十年前的梦一场,欢愉一刻,铸就了今天的错综复杂。

    “太后,不论如何,朕都不会让任何人伤害泽锋,他在大漠戈壁吃了太多苦,多少次从野狼群中死里逃生,又多少次从漫天风沙下逃出,朕亏待了他二十年,朕时日无多,但只要朕还活着一天,就不能让他在朕的眼皮子底下出事!”

    皇上虚弱出声,额头滚落豆大的汗珠。

    此时此刻,他完全是用最后的意念在支撑自己虚弱的身体。

    太后摇摇头,声声冷笑刺耳,眼角甚至笑出了眼泪。

    这泪水却是几多失望几多怨恨。

    她尽心尽力的辅佐皇上这么多年,身兼数职,又是母后,又是辅政大臣,关键时刻还要扮演恶人对威胁临时皇朝的人斩草除根。

    到头来,皇上却用庞锐这么一个所谓的大皇子,打了她个措手不及。

    就如此生生的打掉了最后的母子亲情和信任。

    “林真睿啊林真睿!这么多年来,母后何曾有过对不起你的时候?你却——你却为了一个野种将母后瞒在鼓里。你卧床不起,哀家就每日吃斋念佛诵读经文为你祈福,到头来一个刺客知道的都比哀家多——好好好!哀家今天就亲自动手,哀家倒要看看他还能造反不成?”

    太后说着,对暗中的隐卫使了个眼色,隐卫飞快上前递给了太后一柄长剑。

    太后握着长剑的手都在发抖。

    暗处,满月眼睛专注盯着眼前一幕。

    今日午时上演了林氏皇朝最大的丑闻,皇上名誉扫地威信倾塌,对于太后来说,也是巨大的打击。

    满月绝对相信,太后会做出伤害庞锐的事情。哪怕庞锐也是她的亲孙子!

    可皇上却是死也要护着庞锐的。

    前一刻,满月看懂了林冬曜的心思,却又在这一刻,看不懂庞锐与黑衣人的真实关系!

    就像是上天给众人布下一个迷幻局,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也许只有在最后关头才能看清内心真实的情感。

    就像她跟林冬曜之间!

    一定要让她再经历一次撕裂心扉失去一切的痛苦,才能明白重生一次,究竟要过怎样的生活!

    上天在她死后已经给予她最多的眷顾,可以重来,又何苦在过去的痛苦中走不出来!

    仇恨铭记,但自己的生活却不能为了别人的错误而持续痛苦!

    满月轻叹口气,看向林冬曜的眼神陌生的情愫隐隐翻涌,一双紫眸,迷离梦幻,内心却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清晰平静。

    某王爷此刻却有种分身乏术的感觉。

    一方面既要关注父皇的身体,另一方面还要观察暗格内的动静,同时还不能表现的太过明显,被太子发现。

    直到这一刻,他对她都是宠护到了极致。

    明知道如果不答应她的要求,她就会自己铤而走险的过来一探究竟,所以单于道安暗中给他发信号的时候,他毫不犹豫的答应她这项苛刻的要求。

    无论面上做出怎样的忽视,内心的真实情感只会随着时间推移愈发加深牢固。

    如林冬曜所料,太子的注意力的确更多是在他的身上。

    太子一直怀疑林冬曜暗中知道满月行踪。两个月前,满月被黑衣人掳走一事,至今没有消息,而现在出现的慕星,却似真似假,令他拿不准主意。

    说不定林冬曜就是最大的突破!

    林简寒瞳冷冷割过林冬曜清瘦面颊,此时此刻,他早已不是昔日那个温润如春的洒脱太子,而是一个激发了心底所有阴暗面和痛苦面的危险太子!

    他想要的,不惜任何代价也要得到!

    他想要查清的真相,同样如此!

    他不想十二年前失去姐姐的痛苦再次上演!所以他要在一切悲剧可能发生之前阻止!

    太后手中长剑一步步逼近庞锐。

    正确来说,他现在是皇长子林泽锋!

    “母后,若您心中有恨,就冲朕来!这一剑朕来承担!”皇上毫不犹豫的挡在庞锐身前。

    太后冷笑,狠狠道,

    “现在只有他死之前的一碗血才可以救你和东曜!哀家错了吗?难道皇上还想让太子的血来救你?”

    太后握着长剑的手一直在抖。

    “母后,朕的身体自己最清楚,十年前,朕用了静妃腹中骨肉的血做的药引子,现在换成朕要为东曜做些事情了。但泽锋是无辜的,不管是二十年前,还是二十年后,泽锋对一切都不知情,他只是在回来之后偶然在庞侯府后院发现了舒巧茹写的一封信,才知道他自己的身份!

    母后,若不是此刻突然出现,不管是泽锋还是朕,都不想要看到今天这样的局面,若能一切安好,最好!但——二十年前种下的因,其实在十年前就已经结下了果,等到今日也是时候做一个交代了。”

    皇上站在庞锐身前动也不动,一心要守护到底。

    太后心一横,手中长剑倏忽朝自己脖颈刺去。

    “皇奶奶!!”

    “母后!”

    林简和皇上同时出手阻止太后,而太后却趁此机会对身后的隐卫使了个眼色。隐卫手中长剑倏忽朝庞锐刺去。

    几乎是在同时,林冬曜也同时出手,手中长剑铿锵一声隔开了隐卫长剑,两柄长剑同时落地!

    暗处,满月清晰的看到了林冬曜背在身后握紧了拳头的手,有殷红的鲜血从他右手虎口流出。

    满月眼神一凛,身子不由上前一步。

    在她身后的单于道安以为她要冲出去,忙上前一步阻拦,却是不小心触动了暗格的机关。

    只听到咔哒一声,暗格开始缓缓朝两边打开,满月和单于道安几乎是正面暴露在大殿众人面前。

    好在他们所处的位置很低,及时转身避免了正面曝光。

    “快走!”

    满月眉头一皱,低声下令。

    单于道安来不及应允,带着满月朝来时的路狂奔回去。

    “抓住他们!!”

    太后倏忽转身,继而厉声下令。

    这时,太后身后响起扑通一声。

    “父皇!”

    “父皇!”

    林简和林冬曜一左一右扶住了晕厥过去的皇上。

    而随着太后一声令下,暗处的隐卫将手中羽箭嗖嗖的射向打开的暗格。

    “住手!全都住手!!”

    林冬曜一手扶着皇上,一边还要阻止射箭的隐卫。

    只有他知道,满月在里面!

    他眼眸一瞬充斥血红,无数支羽箭同时射出,她又不会武功,地道狭长,一时半会根本跑不出去,就算有单于道安保护她也很有可能会受伤!

    “东曜!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太后从林冬曜阻止的神情中猜出了什么,这一刻,太后发现她谁也信不过了,也许将来的某一天,她连太子也要怀疑!

    那么她身边还有谁值得她信任?

    “五弟,是她吗?”林简突然压低了声音质问林冬曜,也只有她才能让他一贯冷酷无情的五弟如此失态。

    “必须阻止皇奶奶!不然你看到的就是她的尸体!”

    林冬曜咬牙开口,瞳仁充血。

    “果真是你!你早就知道!!”

    林简一字一顿,仿佛是嚼碎了林冬曜的骨头在说话。

    下一刻,他大力的一掌狠狠地打在林冬曜胸前。

    林冬曜本就虚弱的身体哪里经受得住这一章,当即后退数步,险些摔倒。

    “全都住手!住手!!”

    林简将父皇交给展滔,冲到放箭的隐卫身后大声嘶吼,隐卫只不过反应慢了,林简已然抽出腰间软刀,三两下就抹了好几个隐卫的脖子。

    因为他刀法极快,等他停下手中动作时,那几个隐卫脖颈的地方突然喷出鲜血,身子才缓缓地倒在地上。

    目的此景,太后几近疯癫。

    “简儿!连你也要跟哀家作对是不是?你们到底是怎么了?你们是要气死哀家吗?一个就死死护着外面来历不明的野种!身染重病也不肯说半个字!现在连你和东曜也要让哀家失望了!你们——好好好——你们实在是太好了!哀家早日看清也好,也好——总好过将来死的时候还不知道你们一个个是如此的狼子野心!”

    太后气的一口鲜血吐了出来,林简顾不上搀扶太后,命令年辉上前,他则是带着自己的人冲进了密道。

    在冲进密道前一刻,他回头看了眼受伤的林冬曜,这一刻,他的眼神比刚才还要嗜杀恐怖。

    “我跟你的帐——一会再算!”

    话音落下,他身影一瞬消失在黑暗的密道当中。

    林冬曜捂着阵痛的胸口,看看晕厥的父皇,再看看吐血的太后,最后视线与庞锐云淡风轻的眼神在空中相遇。

    自始至终,庞锐的眼神都是出奇的淡然平和,仿佛眼前一幕,打打杀杀,都与他没有半分关系。

    “柔怀王爷,可能要让你失望了,我的血宝贵的很,实在不可能浪费在没必要的人身上。劳烦柔怀王转告太后,若我今儿不能安全走出这里,那□□还有更多的秘密会被四国使者知道,比如——皇后去了哪里?还有很多是我知道而四国使者不知道的!

    过去这么多年,太后做了多少亏心事,应该忘不了吧,要实在忘了也没关系,我可以耐心的提醒太后,一件件,一桩桩,我很有耐心——”

    庞锐话音落下,旋即抬脚朝外面走去。

    太后只是吐血了,还没晕倒,所以庞锐说给林冬曜的话她都听见了。

    太后嘴巴张了好几次,都没下令让隐卫围攻庞锐,她的确是有很多秘密不为人知,而庞锐今儿能如此淡定从容的出现在这里,必定是掌握了她很多秘密!

    如果真的杀了他,说不定——

    太后恨得牙痒痒,如果可以,她一定亲手杀了庞锐!

    如今,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庞锐大摇大摆的走出未央宫大殿!

    一旦庞锐将皇后的事情告诉临国公,那太后这边也失去了一颗很重要的棋子!皇上时日无多,在太子登上皇位之前,更加要稳住临国公和纳兰彦。

    ——

    密道内,隐卫点燃了火折子,林简看到地上有血迹朝前方延伸。

    “快追!”

    他心下莫名一慌。

    当时密道内有两个人的身影一闪而过,如果其中一个是满月的话,那么她很有可能受伤!

    林简没想到,会是在这样的情况下确定她的身份!

    如果不是林冬曜开口,他还不敢确定那个紫眸伴读就是她!

    可他心底又是说不出的嫉妒不满!为什么知道一切的永远都是林冬曜!这一次也不例外!林冬曜都与她和离了,却对她的动向了如指掌!

    他现在可以暂且不管之前的过程究竟发生了什么,他只要看到她本人!

    至于他跟林冬曜的帐,他一定好好地仔仔细细的跟他清算!

    林简顺着血迹的方向一路追出去,直到了未央宫后院,从密道出来,血迹就消失了。

    “立刻包围东洛驿宫!”林简冷声下令。

    他就不信,她是跟东洛皇子一同出现的,还能永远不回去了。

    ——

    与此同时,满月和单于道安已经先一步回到了东洛驿宫。

    慕华等了二人很长时间,眼看就要沉不住气的跑出去,见满月和单于道安气喘吁吁地跑回来,慕华立刻命人关上驿宫大门,带他们进了寝宫。

    “公主,我来不及跟你解释,你帮我准备药材,我要拔箭。”

    满月此话一出,就连单于道安也惊出了一身冷汗。

    刚才跑的时候他一直在后面,侥幸躲过了密集的箭雨,怎么令狐女官还受伤了?

    “是射在墙壁的羽箭断了之后反弹到我手臂上,不碍事,拔掉就好了。”

    满月指了指受伤的手臂,整条手臂都被鲜血染红,但她一路跑的时候撕下了衣摆缠在受伤的手臂上,所以鲜血才止于密道出口。

    “令狐女官!属下失职!”单于道安脸色大变。

    他的任务就是保护令狐女官安危,现在却害得她受了伤!如果不是他不小心触动了机关,也不会被太后发现!

    “老将军,与你无关,这是意外。至于机关,想来你们的主子林冬曜也未必知道,一切注定了,避无可避。”

    满月忍痛,沉声开口。

    慕华和单于道安同时一愣。

    继而乖乖低下头,也不敢否认。

    “快去准备吧。”满月叹口气,不想为难他们。但的确是慕华露出了破绽,再加上黑衣人出现之后说的那些话,才让满月更加确定了自己的判断。

    慕华慌乱的去准备药材,这时,外面传来单于道安贴身副将的通禀声。

    “将军,□□太子带兵包围了驿宫,要我们在一炷香的时辰内交出慕星,否则就强行闯进驿宫。”

    副将的声音说不出的焦急紧张。

    “老将军,慕华,林冬曜那边你们知道怎么说了,至于我这边,我不想连累你们,告诉副将,一炷香之后我一定出去见太子!我们现在先疗伤,稳住太子再说。”

    满月忍痛沉稳嘱咐单于道安和慕华。

    越是现在这种危急关头越要稳住,越不能慌乱。

    “是,令狐女官。王爷之前吩咐了,若紧咬关头,一切听命于女官。”单于道安如此说,等于承认了他们背后的金主儿就是林冬曜。

    “果真是他——”满月愣了一下。

    有些答案,你一直猜来猜去,甚至已经坐实了结局,可一旦由别人亲口承认说出来之后,还是会有心底颤动的感觉。

    或许,这就是无法接受结果的原因。

    一时难以接受,却终究要面对。

    “慕星——厄,不令狐女官,你的伤很严重,还是让王爷派人来——”

    “私下叫我满月行了,没有什么女官不女官的。你说呢?”

    “啊!!”

    满月话音落下,没有任何犹豫,嗤的一下拔出了手臂的断箭。

    那声尖叫则来自于断箭拔出的一瞬间,喷溅到慕华脸上的鲜血引起了她的尖叫。

    “满月!你怎么都不准备一下!你想吓死我?你这样很危险的!啊啊!你!你简直不是女人啊!你——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是女中真汉子!我——不——”

    慕华语无伦次,不知该说什么。

    满月虚弱的闭了闭眼睛,哑声道,

    “你安静一下听我说,女中真汉子现在需要你帮忙撕开衣服上药。老将军可以到外面休息一下了。”

    满月语气低低的,实在是刚才逃跑的时候耗尽了太多体力。

    “是,女官。老夫在外面守着。”

    单于道安也惊讶于满月刚才的决绝,虽是断箭,可扎入手臂也有三指深度,她没有任何准备,谈笑中就自己拔出了断箭,这一刻,带给单于道安的震撼不亚于又让他经历了一场血战。

    单于道安在门外守着,慕华总算安静一些。按照满月的吩咐开始包扎。

    好在她自小调皮好动,经常摔伤这里碰伤那里的,有时候不敢告诉父王,就自己捯饬上药,也能包扎的像模像样的。

    “满月,你刚才太吓人了!”慕华包扎好了,开始小心翼翼的给满月擦着手臂上的血渍。

    满月白了她一眼,淡淡道,

    “是因为溅你脸上血了吗?”

    “不是,是你拔出断箭的时候——你还说着话呢,断箭就□□了,我都看到断箭拔出那一刻,伤口皮肉瞬间收缩的恐怖场景——我想,我这辈子都不会再目睹这样的场景了,还是一个女子在我面前如此动作——”

    慕华唏嘘感叹,对于满月已经不是单纯的欣赏佩服,而是真真正正看到了她的强大和可怕。

    怪不得柔怀王会这么喜欢她!为了她,准备了整个东洛做她将来的后盾。

    “慕华,你是东洛皇子,虽然是女儿身,但东洛的将来是寄托在你身上的,今日的场景,在你以后的皇位道路上,实在算不了什么。不管是谁,是你的父皇母后,还是单于老将军,都不会一直陪在你身边,将来有一天,你需要自己拔箭,自己清洗伤口,甚至是独自一人面前四面楚歌十面埋伏。

    我不是在吓唬你,你所看到的,东洛的一片安泰,你父王稳固的皇位,都是寸血寸泪换来的,你很聪明,但始终贪玩桀骜了一些,虽然你现在还年轻,但天下事,不会都在你做好了准备才来,你必须提前适应所有好的坏的,做到宠辱不惊,你才能活下去。”

    满月一番话,语气平淡舒缓,却是字字珠玑,如针尖一般尖锐的刺在慕华心尖上。

    在外面守着的单于道安也是频频点头。

    这些道理他一直想讲给皇子听,但始终说不出太重的话,说轻了,皇子又根本不当一回事。关键时刻,还是令狐女官能够一阵见血的阐明要害,借着她自己受伤这件事,希望这番话可以点醒皇子。

    房间内久久没有慕华回应的声音。

    她越是如此,证明满月的话真的说进了她心底。

    “——满月,我以后会改的。”

    很长时间,慕华才闷声回了一句。

    屋外,单于道安重重的叹口气,莫名有一种苦尽甘来的感觉,内心深处说不出的唏嘘感叹。

    他用了十年时间,也没改变皇子顽劣不羁的本性,也没听皇子说一句发自内心改正的话,可令狐女官一开口,当真是不一样了。

    “将军,时辰快到了。”

    这时,副将在一旁小声提醒单于道安。

    “不到最后一刻结局未定,暂且等着。”

    单于道安也是久经沙场的老将,知道现在真正着急的是太子才是!他们按兵不动,太子才是被动要出击的一方。

    况且现在四国使者都在宫里头,皇宫任何一个角落有任何一点风吹草动,众人都会知道!太子率领众人兴师动众的包围了整个东洛驿宫,消息早就传遍皇宫,其实太子也只是想要做做样子,给东洛压力,逼迫满月现身。

    柔怀王那边暂时还没有任何吩咐和命令,不知是不是跟□□皇上的病情有关,所以单于道安知道,目前来说,最好的法子就是按兵不动!

    太子总不至于血洗东洛驿宫,如此一来,其他三国使者也会有所行动!

    ——

    东洛驿宫外

    冷风萧瑟,扑面而来,如锋利无比的刀子一下下割过冰冷僵硬的面颊。

    林简坐在四面透风的暗金色车撵上,四周金色纱幔飘然而起拂过身体面颊,却不再是如沐春风般的梦幻柔润,而是透出一丝寒凉落寞的气息。

    他静静看着东洛驿宫的大门,等着大门开启的那一刻,那一抹熟悉的人影快步朝他走来,卸去了所有伪装,把曾经在太子府内属于他的令狐满月带回来!

    在他身后,五百羽林卫一身劲装,杀气凛然。

    香炉内的香燃尽最后一刻,林简的手即将抬起的那一刻,身侧,皇上身边的贴身小太监跌跌撞撞的朝这边跑来。

    “殿下!!殿下!!”

    “皇上驾崩了!!皇上驾崩了!!”

    小太监说着匍匐在地上,身体抖成了筛糠。

    林简噌的一下从车撵上跳下,目赤欲裂。

    “父皇?!父皇!!”

    这一刻,心被击碎的感觉。

    纵然他也怨恨父皇隐瞒他病情,隐瞒他庞锐的身份!但过去接近二十年的时间,父皇在他心目中一直是合格称职的皇上和父亲!

    林简红着眼睛看了眼逐渐打开的驿宫大门,再看看不远处笼在黑暗之中的承乾宫,这一刻,心如刀绞!

    为什么每次都是这样!

    每次都让他做出痛苦的抉择?

    之前是姐姐和母后!他若为姐姐申冤,就会让母后失去一切!

    而现在也是,他若等满月出来问个究竟,他就不能赶去父皇那边——

    为何是这样?

    为何不让他看父皇最后一面?!

    当驿宫的大门缓缓打开,他看到里面走出来的只有慕华,这一刻,他原本就被绞碎的心,再次碎成稀烂。

    狠狠地摔在地上,再无复原的可能!

    父皇驾崩了!

    她不见他!

    他没有见上父皇最后一面!

    而她也不肯给他哪怕是一丝希望!

    他守着姐姐死因真正的秘密痛苦的度过了十二年,却在这一刻,有种彻底崩溃的感觉。

    “殿下——殿下——”苏康颤抖着声音提醒他。

    皇上驾崩了,作为太子,他应该立刻赶往承乾宫。

    “滚!”

    “全都滚开!!”

    “滚!!”

    林简厉声嘶吼,这一刻他才发觉自己的孤独和无助。

    让他拥有了天下又如何?当他想哭,想喊的时候,却没有一个可以抱着的人在身边!

    “令狐满月——满月——我很害怕现在——只有看见你我才能撑下去——我很害怕——”

    他喃喃低语,像是一个做错事的孩子,任由冷风如刀割一般吹过他面颊,他却浑然不觉,如迷失了方向一般,原地徘徊。

    “殿下,别这样——会好的——”

    这时,一道温润的女声蓦然响起,紧跟着,温暖的手臂环住了他无助徘徊的身体,轻轻抱住了他。

    纵然不是他熟悉的声音,但在此刻,却也能给他安定下来的感觉。

    林简停止原地徘徊,身后的怀抱柔软温暖,轻然烘托起他千疮百孔的心。

    前一刻他还以为自己是孤独一人,这一刻却——

    “殿下,一切不好的终究会过去。如果一切可以重来,好的坏的,秀惠都愿陪殿下共同度过——”

    温润的女声再次响起。

    林简整个人如遭电击,几乎是用尽了全身力气狠狠推开身后的张秀惠。

    张秀惠站立不稳,身子重重撞在身后回廊栏杆上。

    她忍着痛,低垂下眸子不说话。

    “谁让你接近本太子的?!你给我滚!!”

    “滚!!滚远点!别再让我看见你!”

    林简指着张秀惠怒骂出声,下一刻,他扔下受伤的张秀惠踉跄的朝承乾宫跑去。

    “太子侧妃,请。”

    林简身边的隐卫上前做了个请的手势。

    张秀惠点点头,不发一言,转身与林简朝相反的方向走去。

    她回给他时间,慢慢接受她。

    ——

    承乾宫大殿,哭声震天。

    寝宫内,林冬曜已经换了一身白衣跪在皇上龙榻前。太后在一旁怔怔的看着,眼泪早已哭干。

    “父皇!儿臣来晚了!”

    “父皇!对不起!对不起!儿臣错了!儿臣错了!”

    “儿臣来晚了!儿臣来晚了!”

    林简跪在地上,一路跪着来到床前。

    在他身侧,林冬曜眼角泪意朦胧。

    终究是他们最敬重的父皇,即便出了庞锐的事情,但在死亡面前,作为儿子,他们还是抛却了以往成见恩怨。

    “传令下去,皇上病重驾崩,皇后心痛不已,殉葬当场。”

    这时,太后的声音沙哑响起。

    林简和林冬曜都是没给出任何回应。

    太后并不知道林简之前用假死药将皇后送了出去,并且藏在一个安全的地方。

    太后现在如此安排,是对皇后失踪最好的解释。

    但这也意味着,皇后以后再也没有机会回来了!也做不成太后!

    太后给皇后一个殉葬的名号,虽然过后还要追封皇后加封临国公,表彰他教育出如此忠贞不二的皇后,却也好过交不出皇后来,让临国公和纳兰彦逼迫的好。

    林简和林冬曜长时间跪在龙榻前,久久未动。

    “父皇在未央宫昏迷之后,回来就吐了血,你来之前,刚刚驾崩。”林冬曜哑声开口,心痛的感觉无法用语言形容。

    “这么说——你的病只能靠庞锐了?”林简寒瞳眯了眯,眼底虽有悲伤,但此刻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

    “父皇不会同意我如此做。有些事是命中注定的,我不会强求。”

    林冬曜语气淡淡的。

    他早已接受了时日无多的现实。

    “我还有最多七天时间留在这个世上,这七天——我不会见她。”

    林冬曜说着,转过头冷冷的看了林简一眼。

    这一眼,是林简未曾见过的冰封骇决。

    林简也不得不承认,林冬曜的冷酷无情无需伪装,是从他骨髓深处散发出来的!可就是这样的人,一旦动了情,也是痛彻骨髓毕生难忘!

    “既然我早就知道发生了什么,就更加不会在最后时刻功亏一篑,我不会见她,你大可放心。”

    话音落下,林冬曜移开视线,不再开口。

    林简沉声道,

    “你还真是狠绝无情!这也能做到?也许她现在早就知道你之前做了什么,即便这样你也能忍住!林冬曜,比起无情狠绝来,我的确不如你!”

    这一刻,林简说的都是他发自内心的话。

    若比自私,林冬曜会输给他。

    若比狠心,的确是林冬曜更胜一筹。

    林冬曜宁愿此刻痛苦七天,也不愿见到她之后令她难过一生一世。

    他怕自己会忍不住——

    林简和林冬曜在皇上床前跪了快一个时辰,却被大殿外响起的一阵喧哗声吵到。

    “何人在外喧哗?竟敢在此时候喧哗!!”林简寒瞳一瞪,正要发作,太后却像是早就料到了一样,凤眸眯起叫来了年辉。

    “你先带太子和柔怀王下去换上孝服!并且住持大局,召集朝臣进入承乾宫大殿。”

    太后突然如此吩咐,看似合情合理,但这些事情都交给林冬曜也可以,没必要将二人都支走。

    “你们真的不把哀家这个皇奶奶放在眼里了?”太后凤眸一瞪,眼底血潮翻涌。

    林简和林冬曜相视一眼,没说什么,几乎同时起身朝外走去。

    在外面,他们看到一脸哀戚神情的鸾凤。

    鸾凤仿佛没看到他们,一步步失魂落魄的朝大殿走进去。

    林简和林冬曜虽然都看出来鸾凤和父皇之间有事情,但也许只有皇奶奶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

    鸾凤红着眼睛走进大殿,却不被允许进入寝宫。

    太后屏退了所有人,偌大的大殿只有她跟鸾凤二人,一时间,说不出的萧瑟凄凉。

    扑通一声,鸾凤跪在了地上。

    “太后,鸾凤知道自己当初说过年少轻狂的话,鸾凤年少无知,曾说日后就是太后跪下来求我,我也不会再见□□皇上一面,但我现在知错了,食言了!我来了,请太后给我机会,再见他最后一面。”

    不必太后开口,鸾凤自己已经主动道明了过往一切。

    太后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就像是看着一个饥渴不已等待一顿哪怕是能填饱肚子就行的乞丐。

    “你求哀家?你乞求哀家就要答应你吗?”太后冷冷一笑,她失去了儿子,却得到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孙子!她不要庞锐那个野种!只要自己的儿子!哪怕他曾经骗过自己,那也是她的儿子!

    太后身子踉跄着后退了一大步,鸾凤想要起身扶着她,却被太后厌恶的挥开手。

    “你们都当哀家喜欢强势吗?哀家愿意做世人眼中的恶人吗?为何哀家就不能过小桥流水人家的平静日子?哀家眼睁睁的看到自己失去了一个孙女两个孙子!

    这皇宫吃人不吐骨头啊——哀家知道唯爱公主的死有蹊跷,哀家也知道林冉是受了阴险小人的挑唆,哀家也明白东合的狼子野心!但哀家又能如何?难道哀家这么多年来,不都是睁一眼闭一眼吗?哀家看着他们一个个的没了——到现在成了皇上也走了——说不定几天之后,哀家还要失去东曜——

    你现在跪在哀家面前说你错了,说你求哀家原谅!哼!鸾凤,你太天真了吧!哀家失去了儿子,你呢?你什么都没失去!你来求哀家,不过是为了完成你自己当年的心愿罢了,这些年来,你何曾为真睿守望过?看看你身边那些不男不女的面首吧!你凭什么来求哀家!”

    太后说的不解恨,扬手就给了鸾凤一巴掌。

    既然鸾凤自己送上门来求她,她何必跟她客气?

    她知道,不论现在自己做什么,鸾凤都会承受。

    鸾凤面颊侧到一边,发髻被太后打乱。

    长发垂了下来,夹在黑发中间的却是缕缕白发。在她这个年纪出现白发的确不多。

    “太后,你打我骂我,都可以。我只想说,我头上白的每一根头发,都因他而有。是人都有感情,没有谁生来无情无义,越是后来冷酷无情的人,越是曾经受过很重的伤痛,自我封闭,游戏人间,或者寄情于其他。

    你知道我现在最后悔的是什么吗?是我明明有机会跟他见面了,我却还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让他以为我还是以前的鸾凤,可以坦然从容的面对任何人,任何事。他在感情上太傻了——太不懂女人的心了。现在他去找舒巧茹了,而我——却守着一个遗憾度过我剩下的日子。

    二十年前,我爱他,深爱刻骨,二十年后,我连一句深爱都没办法说。我是一过女皇又如何?我不缺男宠又如何?就如太后刚才说的,为何你不生在普通人家?而我又为何不能跟他有——哪怕是一个月的平静生活?我来就是深爱他才来的,我想见他一面也只是骗自己?

    我不可能不抱有任何希望的来见他!我有希望,有幻想,所以我才来了——太后,你只看到多年前我不答应你要求的那一刻,你何曾知道我们在一起的每时每刻,又是如何?”

    鸾凤忍了二十年的眼泪,似乎都在这一刻彻底流淌出来。

    在凤拓国,她是说一不二甚至是腹黑阴险的女皇!但正如她所说,每一个无情无义的人,之前都有她受过的伤或是童年造成的阴影。

    “够了!鸾凤!哀家没心情听你说二十年前的事情!哀家是不会让你见真睿的!”太后斩钉截铁的看向鸾凤。

    鸾凤依旧跪在那里,泪光莹然。

    “你不想听我也要说!我要说给他听!我知道人都是有魂魄的!我说给他的魂魄听!”

    鸾凤抬起头,凄厉出声。

    “分别时,你说过,二十年后,也许物是人非斗转星移,我们还会再见!但你不曾说过,这一面是永别!我知道你去找舒巧茹了,很快——很快我也会去找你,不论在哪里,当我去找你,不要忘了我——或许你等我,在我去之前不要喝下孟婆汤,给我说一句心里话的机会!我只说一句,只说一次——三生三世,也许就这一次机会——等我——”

    鸾凤跪在地上很长时间,虽然隔了厚厚的墙壁,但此时此刻,她也能感觉到一墙之隔的另一边,他的存在。

    “太后,我走了。从现在开始,我不欠你任何。”

    鸾凤语气轻飘,即便没有这一跪,她也不欠太后任何。

    太后原本的气焰在鸾凤离开后荡然无存。

    她也失去了自己的儿子!难道她不痛吗?

    偌大的承乾宫,太后孤零零的站着,这一刻,只有四周冷风穿堂而过,吹着她单薄的身子。

    她终究是上了年纪的人,如今白发人送黑发人,在这之前,她还送走了两个孙子。

    “真睿——真睿啊,母后是不是真的老了?是不是真的该离开了?”

    太后喃喃低语,这一刻,她不过是个失去了儿子孙子的迟暮老妪。

    她也想过普通人的生活,但终究——

    ——

    与此同时,北辽驿宫

    翰祺听到林简和林冬曜正与朝臣主持丧事,翰祺眼底不觉流露出一丝丝恐怖狰狞的戾色,旋即,他慢慢摘下脸上的renpi面具,一张狰狞恐怖的脸登时出现。

    扭曲而狰狞,像极了生长千年的老树皮。

    只那双眼睛,却隐隐透着熟悉的阴险。

    原本,三个月前,原本,一切都如他计算的那样完美无缺,谁知,却是在下坠的时候出现了意外,隐在暗处的绳索因为不能被林冬曜和皇上的人发现,所以他事先设计的极为纤细,却在下坠时断裂,他一边面颊正好贴在陡峭的崖壁上,自上而下急速坠落,当即就血肉模糊。

    他现在这个样子,都是因为要避免与林冬曜和令狐满月以及林简的正面冲突,他为了保存自己最后一点实力,不得已才设计一出假死!

    谁知却是毁了半张脸!

    现在即便他报复之后,这张脸还如何见人?

    所以他索性划伤了喉咙,连声音都改变了。

    他为了保存自己的实力,不惜铤而走险,他宁肯暂时假死,也不能失去自己所有的势力,让它们成为林简和林冬曜的囊中之物。

    他真的意识到了令狐满月的可怕,他开始后悔自己一开始下错棋,在侯府第一次见她的时候,没有站在她那一边,而是帮助了老夫人和二夫人一伙。

    现在老夫人和二夫人都已经被令狐满月整死了!

    令狐满月却对他穷追猛打,就连刚回来的庞锐都是令狐满月的帮手!林冬合当时逐渐意识到自己若在明处,将彻底不是令狐满月的对手。

    所以他设计了如此一出。

    他是林冬合!根本不是什么国师翰祺!

    如今他这张脸毁了,每天还要戴着这密不透气的renpi面具,他的伤口就没有好的时候,总是在溃烂流脓,他只有不停地用各种药材令面颊上的烂肉褪掉,那种痛苦撕心裂肺。

    即便这样,他每天摘下面具时,也要经历一次巨大的痛苦!

    这种痛苦时刻提醒他,将来,有朝一日,要将这种痛苦十倍百倍的加在令狐满月和林冬曜、林简的身上。

    但他现在最担心的是,他还没有报仇,这张脸就只剩下骷髅了!他不可能每天都削掉腐肉,再这样下去,他连另外半张脸都保不住了!

    但他不削掉腐肉的话,即便戴着面具也会有难闻的臭味,到时候一样会引起怀疑!所以他只有每天都削掉上面一层腐肉,新鲜的皮肉至少一天的时间不会散发出难闻的臭味。

    但他现在这个样子,一直是在用麻沸散控制疼痛,他实在等不及了!

    他要立刻报仇!

    他的棋子就是耶律皓!这是他这盘棋里面最隐蔽的一颗棋子!而耶律皓的软肋就是张秀惠!张秀惠更是他早早布下的一颗棋子!

    所谓阁老养在深闺,也不过是为了吸引林简注意力,到头来,林简还是会输在他手里头!

    张秀惠将是林简的夺命判官!

    林冬合从铜镜中看到自己那半张形同骷髅的脸,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抬手将铜镜狠狠地摔在地上。

    现在连他自己都没办法接受自己这张脸,更何况是别人了?也就是说,他以后都不会是林冬合了!只能是翰祺!

    现在对他来说,是谁都无所谓了!只要能重新夺回属于他的一切!

    “父皇——我的好父皇!你是真的死了吗?呵——你会不会跟我一样也是诈死?会吗?会不会?”

    林冬合冷笑连连,他自然明白他的父皇不会诈死,无论如何,他如今诈死都会引起整个京都的骚乱!

    但父皇死了,却是他的机会来了!

    趁着京都大乱,他要做一件大事情了!

    这一次,他一定会成功!因为没有人知道他是林冬合!即便令狐满月怀疑他,也不会有任何证据!更何况他还掌控了四国最强的北辽的皇子!有耶律皓在手,他就可以彻底搅乱这趟浑水!

    耶律皓早就被他的极乐散控制了,现在他说什么都会听什么!

    到时候,他利用好了耶律皓与张秀惠里应外合,不管是林简还是令狐满月,都是他手下败将!

    至于林冬曜,他最好多活几天,让他好好看看其他人的下场!

    林冬合开始削掉脸上腐烂的一层皮肉,每天的这个时辰,既是他最痛苦的时候,也是他最舒服的时候,痛苦是因为他又要开始削掉腐烂的皮肉,舒服是因为削掉了皮肉,至少他可以暂时不用戴那密不透气的面具!

    但这种痛苦他真的受够了!好在!痛苦马上就要结束了!一切都会按照他的设计重新开始!

    他将是这片大陆最强的王者!

    林冬合开始一片片痛苦的削掉因为戴了一天面具而腐烂的皮肉,可今天他却发现了一个令他无法接受的事实!

    那就是他那边面颊颧骨的地方竟然露出了森森的白骨!

    林冬合用的铜镜本来就是他刚刚摔坏的那个,因为变形严重,那铜镜映照出的一段白骨仿佛在他脸上跳动一般。

    林冬合吓得当即扔掉了铜镜!

    他竟然真的——削到了骨头?

    “父皇啊父皇!呵呵——你以为失去的这个儿子——你看看他现在的样子——”

    林冬合这一刻像是在身体里面同时出现了两个人,自问自答,自说自话。

    他内心是自卑且敏感的,仇恨且怨念。

    但他用时又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看到自己一边面颊的累累白骨,他知道自己早已不是曾经那个英俊倜傥的□□二皇子林冬合了,但他又没办法接受现在自己的样子,他怀念之前,令狐满月出现之前,他也后悔自己当时的选择!为什么要选那个不成器的令狐平雪?

    无论如何,三天之内他都要开始行动!

    ——

    次日清晨,金銮殿

    林简一身孝服坐在昔日皇上端坐的龙椅上,底下群臣叩拜,皆是朝服外面一身白衣。

    皇上百日之后,林简将正式登基成为新皇。

    他现在还是□□的太子。

    稍后,林简将与四国使者会面,但在这之前,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林简见过群臣,硬是将四国使者晾在了未央宫。

    坤宁宫

    曾经皇后的寝宫。

    林简看着大殿中那一抹熟悉的身影,心情抑制不住的悸动。

    “满月——”他轻声呼唤,看到的是他熟悉的一张面孔,可唯独那双紫眸是完全陌生的,最让他无法接受的是,那双紫眸所带给他的陌生感觉。

    平静,柔和,淡然,更像是重生后的完全不同的新生感觉。

    她只是静静看着他,并不说话,一双紫眸,令他莫名不安。

    他穿着一身白衣,白衣之下是他穿了接近二十年的暗黄色太子朝服。这一刻,他面色冷峻却又苍白,他在这一刻只想要满月的一个拥抱,仅此而已。

    “满月,我失去父皇了——将来会如何,我不知道。”他如之前那般,当他想念姐姐时,就会有这样的情绪和态度。

    “殿下,我来了。你还是说重点吧。”

    满月并不接他的话,而是平和的看向他。这一刻,林简甚至觉得自己在满月眼里,与这大殿的琉璃宫灯以及浮雕香炉是一样的存在,只不过是静止的物件。

    “满月,我们相识两年——”

    “殿下,相识一生一世到最后尚且无情分可言,更何况两年。”满月如今的语气态度与他认识的两段时间段的满月完全不同。

    “好,既然你如此说,你想不想救林冬曜了?只有我可以帮你!林冬曜需要什么你最清楚。”

    林简等着满月主动开口,哪怕她是为了林冬曜求他!

    “殿下,我与柔怀王——”

    “我们是一世夫妻!生生世世。”

    这时,浑厚的男声沉沉响起,满月没有转身看向身后。

    林简却是上前一步挡在她身后,直面走进来的林冬曜。

    背对着林冬曜的满月,紫眸闪烁,情绪难以捉摸。

    “五弟,你现在这个情况,还说什么一世夫妻生生世世,如今只有我可以帮你!”林简语气带着一丝嘲讽,心下却莫名不安。

    他并不希望林冬曜过来,他只需要他跟满月单独相处的机会。

    “满月,跟我走。”

    林冬曜不看林简,只是朝满月伸出一只手,尽管满月背对着他,可他脸上的表情却没有一丝迟疑或是担忧。

    因为他知道,即便她稍后会狠狠地报复他曾经私自做出的决定,但至少在这一刻,她的心放在他这里,他是可以确定的。

    满月转身,紫眸如梦如幻。

    下一刻,在林简目赤欲裂之中,她快步走到了林冬曜面前。

    手臂扬起,啪的一巴掌甩在林冬曜脸上。

    “这一巴掌告诉你,我令狐满月这里不是民间的集市,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这一巴掌清脆响亮,林冬曜一边面颊登时出现五个红红的手指印。

    林冬曜只是将面颊重新转回来,安静的看着她。

    林简眸光闪烁一下,却不知满月下一步会如何走!

    紧跟着,满月又是第二巴掌狠狠地甩在他同一边面颊。

    这一次,比刚才还要清脆响亮。

    “这一巴掌是提醒你,如果再在身边带着邱蓉,我就加倍将巴掌落在你二人脸上!”

    满月咬牙开口。

    她现在不会打邱蓉,如果不是林冬曜默许,邱蓉也不会留在他身边!

    是谁的错,谁就要承受这一巴掌。

    林冬曜如今的身体本就虚弱,这第二巴掌打下来,有殷红的鲜血从林冬曜鼻子流出,他的面颊已经红肿不堪,但即便如此,他也不去擦流出的鼻血。

    满月手臂再次扬起,林冬曜依旧静静站在那里,岿然不动。

    林简却是一瞬心境跌倒了谷底的感觉。

    “满月,不要再打他了,如果你还爱他,我是唯一可以救他的人,满月,你到我身边——我救他,我只要你留在我身边——”

    林简上前一步,紧紧抓着满月的手。

    他听得很清楚,满月说的每一个字他都听到了!她只有喜欢才会如此!才会在意林冬曜是不是将邱蓉带在身边!

    “殿下,这是我们夫妻之间的事情!与殿下无关!”

    满月突然抬头看向林简,语气平静从容,可听在林简耳中,却注定如针尖一般深深刺着他的心。

    “你们已经和离了。”林简咬牙开口,这一刻,他眼底闪烁如细碎水晶一般的晶莹泪光。

    满月——满月,他唯独不能失去的就是她!

    “殿下,和离书在此,但自始至终,我都没有落下我的名字!”

    满月说着,扬手将和离书扔在了林冬曜脸上,虽然只是一卷黄绢,可打在他脸上的感觉却注定比之前的巴掌还要厉害!

    她之前的巴掌只是打在他的脸上,而现在的和离书,则是锋利无比的尖刀刺穿心扉的感觉。

    “满月,我——我不知道你没落下名字——满月,我——”

    “林冬曜!我嫁给你之后,我就注定没有我自己的名字!我是柔怀王妃!你忘了吗?”满月平静的语气,让他说不出的心酸感觉。

    是!她嫁给他之后就不是令狐满月!她是柔怀王妃!

    “我以前不会签,你说我现在会不会呢?”满月突然笑了笑,笑容无邪单纯。

    这一刻,林冬曜眼角滑落一颗泪滴,为她落下的泪,即便此刻是林简在这里,他也会为她落泪。

    颜面尊严比不上这一份迟来的感情。

    “满月,别这么说,这份和离书——”

    “柔怀王爷,我是让你猜一猜,我现在会不会——落下我的名字!”

    “不会!即便你想,我也会拼死阻止!”

    林冬曜突然俯身捡起地上的黄绢飞快的撕成了碎片。

    等他撕完了才发现,黄绢竟然是空白的!

    “这不是和离书?”他愣愣的看向满月。

    这一刻,是哭笑不得感觉。

    他的王妃,竟是用上了这一招!

    “呵呵——王爷不也曾写了一封休书要如何如何的吗?为什么我就不能故伎重演呢?真正的和离书在这里!”

    满月笑着看向他,旋即拿出真正的和离书。

    林冬曜嘴角唇角狠狠地抽搐了几下。

    “满月,你现在怎么做都可以——”林冬曜闭了闭眼睛,对她现在所做一切都无条件承受。

    “令狐满月!”林简突然开口,直呼满月全名。

    她与林冬曜在此你来我往,而他却好像是局外人。

    他可以接受满月为了救林冬曜而不得已留在他身边,他也无法接受现在这样,他对她来说没有任何存在的必要性。

    “殿下,我不需要你的帮助,我今天回来,只因为我知道他会来!有些事,三个人在一起,不用说什么也知道结果如何——”

    “你闭嘴!!”

    林简嘶吼出声,他想伸手去抓住满月,可伸出的手停在半空,僵持在那里动也不动。

    他知道,她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性格。

    如果不是她心甘情愿的,她会采取最极端的方式回应他。

    “为什么是三个人来一起面对?为什么?”

    林简像是一个失去了心爱玩宠的孩子,任性而偏执。

    一方面他朝满月吼着,另一方面却又在争取最后的努力,可他又很清楚,希望有多渺茫——

    “走吧。王爷。”

    满月面上恢复平静,手里还拿着真正的和离书,另一只手却是主动握住了林冬曜的手。

    此情此景,却是说不出的诡异特别。

    满月和林冬曜,一个面容平静柔和,一个哭笑不得却又愧疚心酸,只是,某王爷一脸的鲜血,还盯着肿了半边的面颊,发丝凌乱,瞳仁血红,就像是刚刚上了刑法一样。

    二人身后,林简瞳仁充血,目赤欲裂。

    满月从开始选择的就是林冬曜!未曾变过!

    林简甚至不知道满月和林冬曜何时离开的大殿,他只知道他一个人在孤零零的大殿坐了很久。

    ——

    璇玑宫外

    林冬曜盯着肿了半边的面颊,还有脸上快要干涸的鼻血,一脸期待的表情看向满月。

    “满月,你随我进去——好吗?”

    “呵——王爷,和离书我早就签了,你怎么会以为我可能没有签过呢?当时太后和皇后的人都在我那里,亲眼看着我落下的名字。王爷,你聪明一时糊涂一时,怎么会连这个都忘了呢?如果我不签,如何能走出你的王府?大概王爷当时贵人事忙,不曾露面,也就忘了——”

    满月如此说,林冬曜哑口无言。

    坤宁宫大殿,张秀惠缓缓走到林简身后蹲下。

    “殿下。”

    “张秀惠——你究竟是谁的人?”林简抬起头看着她,张秀惠眼中却闪着盈盈泪光。

    大概张秀惠没料到林简突然看着她,都没来得及擦干眼泪。

    “怎么了?吃醋了?”林简冷冷一笑,面如寒霜。

    “是。”

    这一次,张秀惠没有否认,而是轻轻点点头。

    林简却好像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一般。

    “张秀惠,你不是一贯表演的很大度吗?这是为什么?”

    林简现在除了满月能令他重拾信心,其他的,对他来说,都不过是他利用的工具而已。

    “殿下,你相信——很多人,很多事,也许是上辈子遇到了,却结下了怨结,却在这一世注定重遇吗?”

    张秀惠很认真的看向林简。

    眼泪却是忍不住夺眶而出。

    林简定定的看着她,不说话,就只是看着她。

    “我只知道,你现在出现——不怕成为她的替身吗?”林简说着,大手一撕,张秀惠衣衫尽褪。

    现在是寒冬腊月,天寒地冻。

    偌大的坤宁宫大殿,即便是四周都有火炉,却也是冷的刺骨,更何况张秀惠的衣裙都被林简撕开。

    就在大殿之中,她的第一次。

    毫无感情可言,只有疼痛和无情摧毁。

    一切结束之后,林简没有任何留恋起身离开,将衣衫不整的张秀惠独自留在大殿之中。

    或许他只是发泄,只是将张秀惠当做令狐满月的替身!但在这大殿之上,他的确是跟张秀惠发生了关系。她是他的侧妃,他们之间若有什么,也没有任何不可,但事后他却后悔!

    有些事,一旦有了第一次,便会接着有第二次,第三次!

    ——

    璇玑宫外

    满月和林冬曜相互僵持了很长时间。

    外面天寒地冻,他们的身体都有些冻僵。

    下一刻,林冬曜轻叹口气,俯身将满月扛在了肩上。

    这一次,不是打横抱起,而是直接甩在肩膀上,大步朝里面走去。

    “啊!”

    满月毫无预料的尖叫一声,身子在他肩上摇摇欲坠。

    “林冬曜!你摔着我!!放我下来!”满月只觉得天旋地转的感觉袭来,这跟被他抱在怀里那一次完全不同。

    她担心他的身体还能支撑得住否!

    实际上,林冬曜抱着满月走的这几步路,的确是用尽了他全部力气,但无论如何他都会坚持下去!

    满月还从未有过这种感觉,四周景物完全是颠倒旋转的。

    “林冬曜!”

    她惊呼的时候,人已经被他扔在了他房间的大床上。

    安妃在正殿休息,他扛着她一路从正门经过,径直穿过正殿来到偏殿他的房间。

    整个人被他很有掌握度的扔在床上。

    她身子一沾到大床立刻翻身,也顾不上此刻正趴在床上背对着林冬曜,如此动作有多暧昧,有多难看。

    她手脚并用的朝床的另一边爬去。

    “你往哪儿跑?那里是一堵墙!”林冬曜话音落下,满月已经一头撞在了墙上。

    墙上覆盖着轻纱的帘子,她以为帘子后面是空的,所以才发狠的朝那边躲去。

    砰的一声闷响,满月只觉得眼前直冒金星。

    身子立刻被人重重压制,不许她起身,不许她乱动。

    他呼出的热气在她脖颈中萦绕游走,她一边缩着脖子,一边转动脑袋躲避他的气息。

    “好了,别跑了。对不起,是我不对。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

    “你没错,你有什么错?你习惯了一手遮天冷酷无情!”满月不认可他的解释,可心却自始至终都站在他这一边。

    “满月,别气了。我真的错了。我知道太子没有去见四国使者而是召见了你,我什么都不顾的就去找你。”

    “我什么都不想听。”满月摇着头,头上的朱钗原本就因为刚才被他扛着进来松动了很多,现在却是彻底被打散。

    满头青丝如瀑布一般披在背后。

    他俯下身,紧紧抱着她,哪怕什么都不做,只是抱着。

    父皇才刚驾崩,他现在最需要的就是抱着她寻找慰藉。

    “好,不听没关系,那我什么都不说。”

    他轻叹口气,保持刚才的姿势,一动不动。

    满月刚要说话,她不知哪来的巨大力气,突然将她翻转过来。

    “啊!你!”

    满月惊呼一声,他整个人已经压了下来,他身子现在虽然瘦削,却也是精壮有力。

    满月顿时有一种胸口碎大石的感觉。

    “咳咳!林冬曜!你快压死我了!”

    满月抬手推着他胸膛,却连一丝一毫都撼动不了。

    “别白费力气了。”他低声开口,声音说不出的宠护温柔。

    满月别过脸去不看他,冷冷道,

    “你要强上?”

    “不敢。”他又叹了口气。

    父皇的事情加上他的身体——

    “不敢就先起来。”满月又推了一下他胸膛,仍是岿然不动。

    “快不行了还这么大力气,林冬曜——你是不是装的?”满月瞪了他一眼,眼睛却莫名一红。

    “因为注定要留下一口气等着看你的真心。”

    “以前天天都盼着会有这么一天,但从来没想过这一天来了之后,会是现在这样——还不知会跟你厮守几天。”

    “满月,如果我先走了,不要恨我——命中注定我会先走。”

    “听到没有?”

    他时不时的还是会暴露出他冷酷霸道的本性。

    满月自然不会买他的帐。

    “没听到!”

    她用力摇头。

    “好。”

    他突然很痛快的点点头。

    满月还以为下一刻他就要起来了,谁知他竟是俯下身狠狠地亲吻她双唇。

    这是她们为数不多的几次接吻之一,却因为染上了离别的愁绪而分外珍惜。她也不抗拒和抵触,反倒是主动搂着他脖子回应他的吻,在他舌尖的挑逗下彼此唇齿相依。

    他的身体没有丝毫放松,似乎是害怕彼此的距离稍微远离一分,她就会消失不见。更多的,也是贪恋现在这一刻的拥抱亲吻。

    满月呼吸都被他掠夺殆尽,她好不容易从他双唇下找了空隙想要呼吸一下,谁知还不等呼吸到新鲜空气,他的吻比刚才还要如狂风暴雨一般落下。

    伴随着他温柔轻吻落下的还有他的鼻血。

    一滴滴殷红的鲜血落在她面颊上,鼻尖上,甚至是双唇上。

    满月眨巴着眼睛定定的看向他,而他却是尴尬的翻身起来,也顾不上擦拭自己脸上的血,取过一旁的丝帕给满月擦拭脸上血渍。

    满月坐起身,眸子垂下。

    她很清楚自己应该做好准备,林冬曜的身体撑不住几天了。

    “好了。”他放下丝帕,自己脸上的鲜血则是胡乱擦拭了一下。

    “今晚什么都不要说,好好休息,明天一早宫里很多事都需要你出面。”满月轻轻抱着他,这一刻的感觉,即是永恒。

    “好,今晚你别走。”

    他哑声开口,恨不得剩下的时间,每时每刻都能跟他在一起。

    但偏偏赶上父皇的事情。

    “嗯。”满月点点头。

    她主动拥着他,让他在她怀里寻找安静和慰藉。

    他从来都是冷酷凉薄的性情,习惯了独来独往,也从不觉得自己会需要任何人的怀抱。但自从认识了满月,他竟然也会渴望她的怀抱是永远属于他的。

    ——

    夜深,林冬曜沉沉睡去,满月起身离开寝宫。

    今夜,也只有身体虚弱的他才能睡着。

    满月带着年政离开了璇玑宫,她身边的人都被林冬曜很好的藏了起来,在林冬合的事情没有彻底解决之前,她暂时不会让她们出现。

    景阳宫内灯火通明,满月径直走了进去。

    一抹白衣身影熟悉却又陌生。

    “来了?”

    庞锐转身,在那一刻,虽然只是一瞬间,满月却能感觉到他眼底的惘然若失。

    “他的时辰不多了,我知道你可以救他。”满月轻声开口,语气却是庞锐未曾听过的温柔清和。

    庞锐看着她,微微一笑,

    “你现在如此改变,我不知该说什么——令狐满月,你知不知道,如果要救他,我就要经历生死一刻,很有可能就是一命换一命了。”

    庞锐并不生气,也不着急,只是平静的讲述事实。

    “我知道。”她回答的干脆利索。

    “但如果用我与你现在合作的所有家当来换你博一次的机会,你会不会答应?现在的情形对你来说没有任何优势,皇上驾崩,太子和太后还有临国公,包括丞相府令狐侯府,都不会有人明确的站在你这一边,看似你的身份被承认了,但你也失去了最后的保障。为什么不搏一次?”

    满月语气淡淡的,却带着毋庸置疑的肯定。

    她的潜台词很明白,庞锐现在骑虎难下,帮也是死,不帮也是死。为什么不帮忙呢?起码林冬曜可以保住他!

    “是,看似我应该搏一次!但要放出七碗血,才能用后面的血做药引,在这期间,我可能随时丧命,一旦药引做成了,我体内鲜血也流失大半,何时能补回来尚不得知,也许永远都不需要补了。”

    庞锐说的也是实话。

    但满月了解的他,并不是如此贪生怕死的人。

    他能在大漠戈壁与狼群搏斗,岂会在乎放血?

    况且这是生死关头,他是果断明白的人,满月主动找他谈,他应该很清楚自己现在面对的困局。

    “我等你答复。”满月语气虽然平静,却能看出庞锐此刻隐藏的秘密。

    他似乎还有很多秘密藏在心底。

    “林冬曜的事情我帮不了你,我的事情你也帮不了我。”

    庞锐摇摇头,转过身去背对着满月,似乎是要结束今天的对话。

    “好,我知道了。看来你是有不能告诉任何人的秘密,那我们之间的合作也到此为止,从今以后,路归路,桥归桥。”

    满月不是拖泥带水的人,既然庞锐无法帮忙,那她跟庞锐之前的合作也注定结束。

    “过几天,我会让郑管家将你的账册送过去,令狐满月,我们的合作——到此为止了。”

    庞锐如此说的时候,心下却是说不出的苦涩。

    “好,到此为止。”

    他们都是痛快明白的人。满月也不想浪费时间在不可能的人和事情上。毕竟,现在她和林冬曜之间相处的时间越来越少。

    回去的路上,年政跟在满月身后,面色哀伤沉重。

    “王妃,王爷的病是不是真的——”

    年政不知该如何说下去。

    其实林冬曜的身体,他比王妃更加清楚。但如今王妃回来了,年政总觉得王妃会有办法。之前无论王爷如何生气,到最后王妃一句话就能让王爷忘记任何不痛快,他以为这次也不例外。

    可是——

    “我们回去吧。”

    满月垂下眸子,静静走在前面。

    庞锐是她跟林冬曜最后的机会,之前林简说会帮她救林冬曜,也是想利用庞锐来做药引,林简是不会冒这个险的。

    ——

    璇玑宫

    满月和年政回到璇玑宫,却四处不见林冬曜踪迹。

    满月心下一寒,一股不祥的感觉在心底翻腾。

    “年政!立刻派人去找王爷!还有查清楚,我们离开的这段时间,王爷见过什么人,都说了什么话!还有,璇玑宫附近出现的可疑的人都要查清楚,任何细节都不能放过!快去!”

    “是,王妃。”

    年政也说不出的紧张担忧。

    王妃带他去找庞锐的时候,王爷是睡着的。

    王爷若是醒了,也应该派人找王妃才是,却是一点动静也没有。

    安妃和其他妃嫔现在都陪在太后身边,偌大的璇玑宫都是林冬曜的人,可现在却是一个人也不见了。

    一炷香之后,年政没有带回任何消息。

    “王妃,属下无能。”

    “他是不是走了?上一次他是想方设法的让我离开,现在他知道我不会走了,所以他就要走了。”满月的话也吓了年政一跳,但也只有这个解释能说清楚为何现在璇玑宫空无一人。

    “王爷——不会连属下也不要了吧!”

    年政苦瓜脸的看向满月,旋即却是郁闷的低下头,王爷连王妃都能不见了,更何况是他。

    “继续找。”满月摆摆手,等年政出去了,只剩下她一个人坐在那里,说不出的冰冷刺骨的感觉袭遍全身。

    如果他真的走了,那可能这是她最后一次见他了——以后也不会再有机会见到他了——

    她以为自己回来还会再看到他,哪怕只是短短几天,可现在却是没有任何机会了。

    她不再是之前的令狐满月,却也失去了重生之后,最重要的一个人。

    满月将面颊埋在双手中,手指面颊具是冰凉的感觉。

    偌大的大殿,冷风萧瑟,身体冻僵。

    前一刻,她还被温暖包围。

    “林冬曜——”

    她轻声喊着他的名字,一如那一次,断崖边,她喊着他的名字,他没有任何回应,大步朝前走,不肯回头。

    “满月。”

    一声低沉的呼唤蓦然响起,满月一愣,只当是自己的幻觉。

    “满月——”低沉熟悉的男声再次响起。

    满月眸光一颤,手指滑下,抬起头却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面前。

    她以为自己眼花,紫眸眨了眨,让自己可以更加清楚的看到面前的人。

    满月只是抬起头看着他,并不说话。如果这是一场梦境,也许一旦她开口说话,梦境也就幻灭了。

    “满月,魏枫醒了。我刚才就是去看了魏枫。”林冬曜说着,轻轻在她面前蹲下。

    抬起她的手放在自己脸上,她掌心终是恢复了一丝温热。

    “我以为你走了。”

    说这话的时候,她紫眸闪烁盈盈泪意。

    林冬曜抬手轻轻拂过她双眸,哑声开口,

    “不会了,再也不会了。魏枫会帮我,你放心——我以后还会好好地一直陪着你——”

    他轻轻将她抱在怀里,这一刻,他听到了她抽泣的声音。

    极力压抑的抽泣声,更加让他心酸。

    “魏枫醒了也未必能帮你全部。”她低声说着。

    “但至少多了希望。”他沉声安慰她。

    “我知道,哪怕是一丝希望我也不会放弃,我更加不会放弃你。你肯原谅我,我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我没有原谅你,只是不想你在我原谅你之前出事,我还要跟你算账!在我算完账之前,你必须好好地活着,受我折磨也好,被我欺负也罢,总之都要把欠我的还清了才可以走!”

    “满月,我欠你的一辈子也还不清。”

    “你知道就好。”满月眨眨眼,有些话到了嘴边还要咽回去。这一世,他的命运完全改变,不知会有几世轮回,还能改变什么?

    “好,我会一直还下去,生生世世,三生三世我都不怕。”

    他说出的恰好是她心里想的,这一刻,是命运安排,也是心有灵犀。

    “魏枫现在怎么样了?他才刚刚醒来,未必可以马上给你开药,他昏迷了这么长时间,也许醒来之后什么都不记得了。”满月紧盯着林冬曜,她想从他脸上看出这件事的希望究竟有多大,可他脸上现在的表情越是平静,满月心底越加担心。

    “一会我带你去看他,他刚醒来,有很多事情都不记得,需要时间恢复。”

    “可你没有多少时间等。”

    “我们要对魏枫有信心。”林冬曜说出的我们,此刻让彼此的心都跟着悸动。

    在这之前,他们一直是分开的两个个体,即便是成亲之后也是如此,可现在,两个字——我们,已经将他们紧密的联系起来。

    坤宁宫

    太子在未央宫与四国使者见面,尔若和张秀惠刚刚从太后那边回来。

    原本张秀惠一直走在尔若身后,就在刚刚踏入坤宁宫大门时,尔若突然停下脚步,回身给了张秀惠响亮的一巴掌。

    尔若手上还带着假指甲,这一巴掌打的张秀惠措手不及,整个人狠狠地摔倒在地上。

    “啊!太子妃!”

    张秀惠的丫鬟急忙去扶她起来,可即便如此,张秀惠一边面颊也被尔若戴着的假指甲划出了三道狰狞的血痕。

    “赫尔若!你为何打我?”张秀惠起身,冷声质问尔若。

    动手总要有个缘由!刚才还好好的,可一到这里赫尔若就变脸了。

    “本太子妃要打你没有任何原因!张秀惠!你真行!竟然在大殿上就勾引太子,你给我记着,这是最后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再有下次,我一定毁了你整张脸!”

    尔若指着张秀惠,浑身都在发抖。

    她做了这么长时间的太子妃,却始终不曾得过林简宠幸,张秀惠才进入太子府几天,而且还是在皇上驾崩的时候,尔若如何能不生气?

    太子宠幸张秀惠她无话可说,但在这之前却没给她任何宠爱,尔若的性格如何能接受这样的结果!

    张秀惠捂着脸,无声冷笑。

    原来是为了这个!

    “太子妃,秀惠知道了。”张秀惠点点头,并没有跟赫尔若硬碰硬。

    赫尔若只是觉得心里有气,打了她这一巴掌警告了她,至少会消了一半气。但如果张秀惠一定要借此跟她理论的话,现在这情况下,太后一定会向着赫尔若的,因为太后要保证目前局势的稳定,就不会得罪尔若和西域王。张秀惠看待眼前的局势,注定比其他人看的更清楚。

    她也曾经历过一次。

    “贱人!”

    见张秀惠不反驳她,尔若狠狠地骂了一句。

    旋即率先进入大殿。

    她不教训张秀惠如何也不甘心,可张秀惠不跟她闹,她倒也觉得索然无趣,若不是担心林简出招,她定然不会跟张秀惠算完。

    尔若大摇大摆的走了进去,张秀惠的丫鬟扶着她,紧张的问道,

    “太子妃,您没事吧?这脸赶紧上药,这都看到肉了,肯定会留疤的。”丫鬟心疼张秀惠,说的时候眼里都含着泪。

    “没事,先扶我回去休息。”张秀惠不敢大声说话,面颊火辣辣的疼着。

    “太子妃,可她不会算完的。现在只是因为先皇的事情不敢闹的太大,可她以后还是会——”

    “我有办法,这一巴掌我也会加倍还回来的。”

    张秀惠声音很低,似乎话一出口就立刻被冷风吹散了。

    丫鬟看着自家太子妃,虽然心疼不已,可跟了自家主子这么多年,也多少了解自家主子的性情,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轻易不会出手,但每每出手一定会讨回之前欠下的一切。

    坤宁宫偏殿,尔若视线看向大殿的方向,咬牙道,

    “哼!没想到皇上这么快就驾崩了!真是同人不同命,我能当上皇后,有人却当不上太后!我还真的没做好准备做皇后呢!”

    尔若冷冷一笑,脸上却是掩饰不住的得意和骄傲。看来这□□皇后的位子注定是她来做!她现在是太子妃,等她做了皇后,再慢慢地修理张秀惠,这才刚刚开始!

    “太子妃,您今儿打了那个张秀惠,她连吭一声都不敢,看来不过就是个软柿子。”

    宫女在一旁小声附和着。

    “哼!你没听过吗?咬人的狗不会叫的!这个张秀惠摆明了就是肚子里有牙!”赫尔若这一次倒是没敢小看张秀惠。

    她之前就是太小看令狐满月了,所以才会吃了大亏!对于张秀惠,一旦局势稳定下来,她是不会给她任何活路的!

    曾经在令狐满月身上犯过的错误,她是不会再犯第二次。

    ——

    四国驿宫

    西域王小心翼翼的观察鸾凤脸上表情。

    虽然他也不屑一个女人做皇帝,但鸾凤的确不容小觑,凤拓国这十年来国富力强,大有超越西域的架势,如今鸾凤主动找他,西域王不得不小心提防。

    “西域王,□□皇上突然驾崩,尔若可就是未来的皇后了,西域王的女儿倒是没有白疼,真的是光耀整个西域。”

    鸾凤一开口,就话里有话,听的西域王必须小心应对。

    “女皇这话说的为时尚早,还是先等太子解决了眼下的事情再说。”西域王是想将话题引到别的地方。

    鸾凤却不紧不慢的看着他,悠悠道,

    “太子还年轻,这时候正需要西域王的帮助,若西域王此刻不伸以援手的话,待他日太子登基之后,局势稳定,西域王想帮忙的话——只怕到时候太子也不需要了。本女皇已经在太子面前表态了,一定会支持太子顺利登基,至于东洛,也是为太子马首是瞻。现在也就是北辽和西域王这边想法不明了。西域王究竟是站在哪一边,还是及早明确的好。”

    话音落下,鸾凤笑了笑,旋即起身就要离开。

    西域王心下一惊,却是故作镇定套着鸾凤的话。

    “女皇为何要如此支持太子,莫非太子许诺了什么好处给你?”西域王能想到的也只有这点,若非林简许诺给鸾凤什么好处的话,鸾凤岂会答应的如此痛快,而且还充当林简的说客,这如何都说不通。

    “本女皇欠了的人情,现在还回来而已。西域王考虑清楚吧,为了你女儿,为了西域的将来,你都要支持太子!而且事成之后,太子还会分三分之一的北辽领土给你,西域王不心动吗?”

    鸾凤故意将最重要的放在最后说,如果一上来就跟西域王讲条件的话,西域王还当是林简求着他,或是□□跟凤拓国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三分之一?难道太子不要?”

    西域王果真被强大的北辽的三分之一领土所吸引。

    “是东洛不要。东洛注定是在夹缝中生存,一旦最强大的北辽灭了,□□西域还有凤拓国各自分了一杯羹,东洛倒向哪一边都可以,却是没有讨价还价的权利。三分之一的北辽领土等于半个西域,呵——西域王,难道将来你不想看到□□、西域、凤拓国三国鼎立的局面吗?”

    鸾凤在西域王面前勾勒出一幅极为壮观完美的画面,西域王如何能不动心?

    只是,他还是要小心翼翼才行!谁知,这是不是鸾凤和林简合演的一出好戏?

    “西域王慢慢猜测慢慢怀疑吧,机会摆在这里,错过了就不要怪别人没给你机会。”

    语毕,鸾凤转身就走。

    西域王上前一步叫住了鸾凤,却是迟疑着不知该答应还是一模棱两可的态度回应她。

    “西域王若不信我,大可去找太子吧。呵——西域王想过没有?你要如何面对太子?你可是他的岳父,却都在支持他的时候犹豫不决,你还让太子以后如何疼爱你的女儿?难道真要□□国丈姓张不成?”

    “女皇,本王考虑好了,只要太子以后对尔若好,本王自然会站在太子一边。但本王有两个条件——”

    西域王心一横,也不再犹豫。

    “西域王的条件无外乎两点,尔若和北辽领土。”

    鸾凤背对着西域王,脸上闪过一丝嘲讽。

    西域王点点头,沉声道,

    “太子要答应我,将来的皇后之位只能给尔若,并且一生不能休弃尔若!第二个条件,北辽领土一分为三,我西域要首先选择。”

    西域王这两个条件,每一个都是对太子最大的制约。

    先是尔若的身份,一朝为后,就要终生统领六宫。再是北辽领土分割,一分为三虽说会尽量公平,但率先选择的一方,就可以充分考虑地势上对其他国家的制约和影响。

    为了林真睿,鸾凤现在什么条件都会答应西域王。

    “我凤拓国可以让你先选,我相信太子也没问题。”

    “太子需要立下契约,我就尔若这一个女儿,将来我西域全部都是太子和尔若的,太子若还不能善待尔若的话,那我宁可毁了整个西域——”

    “西域王还是不要做这种难听的假设来得好,难道谁不希望天下太平吗?谁又真的希望连年战争民不聊生!太子登基之初,政局不稳,太子必定以稳定民心为先,西域王却可以抓紧时间大力发展西域,可如果帮了北辽的话,北辽素来民风彪悍,岂会跟西域王讲道理?至少现在还有我凤拓国处在中间可以看着□□一举一动,西域王,我鸾凤是一国女皇,我也要为了我的子民着想不是吗?”

    鸾凤一番话说的西域王心下唏嘘不已。

    这世事变幻,竟是乱了满盘计划。

    “可女皇想过没有?也许将来某一天,这片大陆上只能剩下中原一国!”

    西域王的话却换来鸾凤一阵嘲笑。

    “西域王,这天下风云变幻,在凤拓国之前,可曾有人想过,一国之主会是女子?本女皇尚且当机立断,而你这西域霸主却如此的瞻前顾后杞人忧天!何必替子子孙孙担忧呢?谁又会知道你此刻担忧?”

    “将来如何,西域王是能等到还是如何?”

    语毕,鸾凤转身离开。

    西域王重重的叹口气,一方面挂念尔若是不是能得到林简的心,另一方面,西域王又被北辽那三分之一的领土所吸引。

    欲望地位当前,西域王心里的天秤左右摇摆,始终没有定数。

    ——

    四国驿宫

    “国师——国师,极乐散——”

    耶律皓见了翰祺就迫不及待的朝他伸出手来,丝毫没有一国皇子的风范,倒像是一个乞丐。

    翰祺故作惊讶的看向耶律皓,旋即有些无奈的拿出一颗极乐散,还不等递给耶律皓,就被他抢夺了过去。

    “四皇子,不要着急,我这里的极乐散都是你的,只要皇子乖乖听话,以后想要什么都有。”翰祺看着已经完全被药物控制的耶律皓,眼底冷笑迭起。

    “好舒服——啊——”

    耶律皓将极乐散服下,长舒口气,晦暗无光的脸上尽是满足。

    尽管如此,耶律皓整个人看上去还是说不出的憔悴虚脱,就像是很多天都没有休息好一样。

    “国师,极乐散再给我一颗——我还要——你上次不是说了又提练出了新的极乐散吗?在哪里?”

    耶律皓睁着迷离的眼睛,若有所思的看向翰祺。

    翰祺阴阴一笑,“皇子放心,明日就可拿到。”

    “国师,可本皇子今天就想要——国师,你现在就回去炼制——本皇子保证听话。本皇子什么都听你的——本皇子现在就要——”

    耶律皓有些等不及了,抓着翰祺的手求着他。

    “唉,既然皇子如此着急,那我就只好立刻回去给皇子炼制了。”

    翰祺如此说,耶律皓忙不迭的点头。

    “皇子在此好好享受吧——我一会再来。”

    翰祺见耶律皓整个人已经飘飘然了,不觉露出一抹得意冷笑,旋即转身离开。

    翰祺刚刚离开,暗处,一抹娇小身影闪身出来。

    “师兄。”

    张秀惠站在距离耶律皓三步的距离,一声轻柔的呼唤,却让耶律皓有种瞬间心碎的感觉。

    “你放心,翰祺已经走了,要到很晚才会过来,你有什么事现在说吧。”耶律皓也只有在见到张秀惠的时候才会清醒一点,张秀惠承载了他所有美好幸福的回忆。

    但直到两年前,一切却是天翻地覆的变化!

    原本与他是两情相悦的张秀惠,却是突然断绝了与他的一切来往,就仿佛他这个人在她生命中从未出现过一样。

    他用尽了各种办法,却始终换不来她的回心转意。直到他最后知道了事情的全部经过,他竟然像个傻子一样答应陪她达成理想,陪她重新回到林简身边。

    他什么都可以为她做,包括以身试毒。

    可他们的感情却注定走到了尽头。

    “你已经成了太子侧妃,你的心愿也达成了。为何还来找我?”耶律皓看着她,眼底难得的闪过一丝光亮。

    “师兄,我是来提醒你小心国师翰祺。”

    张秀惠的话换来耶律皓苦涩一笑,

    “师妹,我如今这样,也不过是半个废人,师妹还是留下精力以后好好地与太子相处吧。”

    “师兄,谢谢你帮了我那么多,这一次,我也不会看到你有事。所以——”

    正在这时,一道人影在外面闪过,张秀惠立刻蹲在地上,抬手抱住了耶律皓。

    “师兄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到底的!只有师兄才是对我最好的人!师兄,我不会看着你这样下去的,我一定要为你报仇!我要帮你!我要对付林简!”

    张秀惠突然如此说,自然是有原因的。

    耶律皓苦涩一笑,却是全力配合他演戏,

    “师妹,现在只有你可以帮我!我已经离不开极乐散了,太子对你也不好,只要太子死了,我们就可以在一起了——再也不会有人阻止我们了。”

    耶律皓一番话,却是字字句句都是发自内心的话,他深深爱着张秀惠,但是为她的选择却要牺牲自己。

    “师兄,你等我好消息吧。你也不要让我失望。”

    张秀惠和耶律皓说着你侬我侬的情话,外面的人影等了一会才离开。

    张秀惠长舒口气,这才发现自己一直紧紧抱着耶律皓,她急忙松开手,说不出的尴尬紧张。

    耶律皓却是无奈的笑笑,

    “以前你总赖在我身边不走的时候,时辰长了,我还会嫌你烦,可现在也只有在危急关头我们才能——”

    “师兄,我先走了,我还要回到太子身边。”张秀惠起身后退了一步,看向耶律皓的眼神没有感情只有感激。

    他始终都不明白,怎么就一夜之间从爱人变成了兄妹呢?

    张秀惠离开之后,耶律皓难受的干呕起来。

    翰祺给他的药丸都是慢性的毒药,服了药丸就会有飘飘欲仙的感觉,可一旦药效失去了,整个人就会有种被千万只蚂蚁啃咬撕扯的痛苦感觉,并且发作的时候一次比一次痛苦,久而久之,整个身体都会垮掉,每次发作时的痛苦,无法用语言形容。

    但为了他此生最爱的女人能够幸福,即便知道翰祺给他的是毒药,他也要义无反顾的吞下去。为了不被药物控制,每次药效发作,他都会偷偷地在袖子里藏着银针,反复扎着手肘最敏感痛意最明显的地方,一次比一次刺入更深,却渐渐地都没了知觉。

    他只知道,无论如何他都要坚持到最后。他此生唯一的心愿就是她能幸福。

    所有阻挡她幸福的都不能继续存在下去!

    即使到了最后,连他也需要消失的话,他也会义无返顾的从她面前消失。

    ——

    承乾宫

    因为要给皇上守孝,太子都要住在宫里。张秀惠从四国驿宫回来,来到林简身边,旋即安静的跪了下来,陪着他一起。

    尔若因为身体原因,只跪了一会就因为晕倒被抬了回去。

    张秀惠跪下之后,林简皱了下眉头,眼底莫名闪过一丝尴尬的神采,而张秀惠却是表情自若的跪在他身边。

    林简越来越看不懂张秀惠这个女人了,为何她能如此淡定从容的留在他身边,哪怕他对她不闻不问。

    “你走吧,本太子要一个人静静。”

    林简突然发现,他竟无法一个人单独面对张秀惠,她的性格有时候沉稳到了令他也无奈的地步。

    “是,殿下。”

    即便如此,张秀惠也不多问一句,脸上也不曾表现出任何其他情绪,平静的就像是严寒冬日结冰的湖面,一望无垠,却又波澜不起。

    “张秀惠。”林简突然叫住了她。

    “殿下。”张秀惠转身看向他,眼底却莫名有泪意闪烁。

    “无论你是怎样的人,无论你正在做什么,都不要被太子抓到任何你试图伤害令狐满月的罪证!否则,本太子定会将你碎尸万段!曾经,尔若的下场足够说明一切!”

    林简语气凉凉的,不带一丝情感波动。

    张秀惠安静的听着,纵使心痛,却也明白林简此刻心情。

    谁叫她来的晚了呢?

    在这之前,他心里已经住进了一个令狐满月!想要让他忘记,并非一朝一夕。

    “殿下的话,秀惠谨记心底,绝不逾越。”

    语毕,她幽然退下,不留一丝痕迹。就放佛之前她从未出现过在这里。

    一个令狐满月是他心中现在最重要的人,她不会吃令狐满月的醋,来晚了就是来晚了!剩下的时间,她不会轻易浪费,一定要时刻留在他身边,还上一世欠他的所有。

    ——

    四国驿宫

    尔若等的不耐烦之际,翰祺从一侧闪身出来,一身黑色斗篷,罩住了整个身体,只隐隐看到一副模糊的轮廓。

    “你找我却姗姗来迟,你当自己是谁?”尔若冷冷出声,俨然将自己当做是一国的皇后。

    翰祺冷冷一笑,语气阴森,

    “太子妃,不必如此着急。我来晚了也是为了多收到一些太子妃的消息才会如此。”“你收我的消息作何?”尔若皱眉,看向翰祺的眼神充满了戒备。

    只要翰祺敢轻举妄动,她的人就会从暗处出来。

    “我想天下人都很想知道,太子妃在西域的精彩生活,又是男宠,又是甯郎,还有很多很多——呵,太子妃,难道你自己不觉得你的过去异常精彩吗?”

    翰祺笑着开口,却是惊出了尔若一身冷汗。

    “太子妃若是让你的人在暗处出来的话,也可以,不过我不能保证这些秘密会继续保守下去,□□皇帝驾崩,西域公主不堪回首的过往曝光,呵——是不是很精彩啊!太子妃!”

    翰祺阴阴笑着,却是一脸的自信得意。

    尔若则是脸色一白,狠狠地打了个寒战。

    “你——你到底想怎么样?”尔若咬牙质问翰祺。

    “太子妃,不要用这种态度跟我说话,我也是有脾气的,我区区国师的身份可比不上你未来□□皇后身份尊贵。太子妃切勿暴躁,平心静气的任何?”

    翰祺得意一笑,此刻已经完全掌握尔若的心理。只要尔若敢轻举妄动,不要说未来皇后的身份,能否保命尚不得知。

    “你到底想怎么样?”尔若紧握双拳,又是害怕又是愤怒。

    “太子妃听我说,太子对你如何,太子妃心知肚明,太子妃就没想过报仇或是其他的?将来一旦太子登基,太子妃最多做几年皇后,太子眼里揉不得沙子,不会任由太子妃继续在他身边,一旦政局稳定,太子必定联合凤拓和东洛攻打西域,到时候,北辽为了分一杯羹,最多不闻不问,西域可谓是腹背受敌,而太子妃还会是太子的人质,结果如何,不言而喻。

    太子妃应该能想到所有结果,也没有任何希望可言。只要有令狐满月在,太子妃就不会有好日子,只要有张秀惠在,太子妃就有最大的替补。太子妃以为昨儿是谁告诉的你,太子和张秀惠在一起了?都是我!太子妃还不考虑一下跟我合作吗?”

    翰祺一番话,听的尔若胆战心惊的。

    她从未想过,翰祺的人竟会埋藏如此深。

    “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你究竟是谁?”尔若也不笨,现在也不相信翰祺身份就只是北辽国师如此简单!

    “太子妃只需要知道,我跟你都有同一个仇人令狐满月即可,现在局势动荡,太子妃若趁此机会做点什么的话,也容易嫁祸到其他人身上——比如——下毒。太子妃难道不想对付张秀惠吗?”

    翰祺说着,将一个褐色的小瓶子放在尔若手中。

    “太子妃应该有机会接近张秀惠,这颗药丸张秀惠一旦服下,一个时辰内就会肠穿肚烂七窍流血,惨不忍睹。太子妃看了一定会觉得痛快。可别说我不帮太子妃,张秀惠一旦有事,太子得罪了张阁老,就会更加需要西域的势力来帮忙了——我想太子妃不会拒绝的。”

    翰祺阴阴笑着,却是看透了尔若的心思。

    尔若将药瓶紧紧地攥在手心,她现在就是不配合又能如何?翰祺掌握了她太多秘密!

    ——

    璇玑宫

    安妃一直陪在太后身边,太后精神很差,恍恍惚惚,比起昨天来,完全是换了一个人。毕竟谁都没想到,皇上会离开的如此突然。

    之前皇上卧床几个月,虽然也时常昏昏沉沉的,却是不曾有过危险的情况,但是这一次,却没有任何预警,打了太后一个淬不及防。

    满月和林冬曜从魏枫房中走出,林冬曜神情一贯的沉稳如山。

    “没想到魏枫昏迷这么久,一直都记挂着你的事情,如果我们早知道他将药丸藏在哪里的话,或许——”

    满月轻叹口气,魏枫虽然醒了,问题却并未解决。

    “如之前所料,魏枫是因为找到了可以控制我体内毒发的解药才会被人追杀,之前我一直怀疑是跟林冬合、林简有关,现在看来,却是那神秘黑衣人所为。”

    林冬曜墨瞳眯起,肃杀沉烈。

    “可因为他昏迷时间太长,那所谓的解药也只能暂时压制几天你体内毒性,你告诉我,最多能压制多长时间?”

    满月突然转过身,凝眉问他。

    她此刻脸上的期望和认真,让他莫名心酸。

    到了嘴边的话生生咽了回去。

    “还有两个月。”他不想难过,不想她知道,在魏枫恢复身体并且找到解药之前,他们相处的时间不足一月。

    在她见到魏枫之前,林冬曜也从魏枫口中得知,他现在的情况,即便找到了解药,也只是暂时压制住毒性,没有根除的法子,只有找到最适合的药引才可以。

    “是你说的,我们要对魏枫有信心。”满月并不多问,不管是一个月还是两个月,这都是属于他们共同的时光。

    “可我现在也只能抱着你,其他的什么都不能做。”林冬曜长舒口气,轻轻将她拥在怀里。

    父皇驾崩,他跟林简大多时候都要在承乾宫守孝,能陪她的时间不过寥寥。

    “我也有很多事情要忙,你先去承乾宫,晚上我等你。”

    满月轻声开口,其实他们此刻都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只是,不到最后一刻,他们都会享受这一刻的宁静、平和。

    “好,在床上等我。”林冬曜语气浅浅的,只有他们二人能听到。

    满月先是一愣,继而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穿着衣服还是脱了等?”她语气很平静,表情很无辜。

    林冬曜嘴角抽了抽,眼角也跟着跳了一下,幽幽道,

    “对现在的我来说,都是只能看,不能有所行动。满月——你就别折磨我了。”

    “那我知道应该怎么做了。”

    “你要干什么?难道要跟我分房睡?”林冬曜不由皱了下眉头,他到宁可只是抱着她难受一夜什么都不做,也不想晚上看不到她。

    “不会,我们可以像以前在王府时候一样,你在旁边的软榻上。”

    “不!”林冬曜断然拒绝。

    “那好,我睡软榻,你在床上。”满月眨眨眼,比刚才还要无辜的表情。

    “——满月。”

    ——

    林冬曜走后,满月病没有在璇玑宫停留。

    她并不是坐以待毙的性格,现在她与林冬曜彼此互相需要,有些事,他们要共同面对。

    她知道林冬曜内心承受极大的痛苦和压力。

    皇上驾崩,对他是个沉重的打击。他在晚上也会在她耳边倾诉,过去多年对于皇上的忽视和冷淡,他一直不是一个合格的儿子!现在皇上驾崩,他也后悔,也痛苦。

    如今看他表面平静沉稳,心下却时刻都在煎熬中渡过。

    满月现在能做的就是陪着他一起笑看风云变幻,始终如一。

    “王妃,现在要去哪?”年政见满月似乎是朝坤宁宫的方向走去,不觉有些担心。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