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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五章

    林如海被下人自榻上搀扶起,用煮干净的筷子压住舌根催吐,他虽昏厥却还有些意识,强挣扎着把胃袋里的东西吐了个干净。

    黛玉望着那银盆里若隐若现的乌黑血块,又想起父亲平日里就不怎么好的身体,当即红了眼眶恨道“这是哪个丧尽天良的”

    周管家喂了一盏茶给林如海漱口,又小心翼翼扶了老爷躺下。

    那林府的下人恨不得自己立刻长出翅膀,牵了马厩里的马就一蹬而上,马鞭咻咻,整个人紧紧伏在马背上,风驰电掣,眨眼间便策马奔出了好远。

    待他终于瞧见了回春堂的铺子,忙用力一拉缰绳,整个人如同从马匹上滚下来一般,一踏进药房便拉住了其中一个头发花白,正在收拾药材的老头的手,道“白大夫,不得了了,您快随我去看看。”

    那老头带着一副西洋小圆镜,一头银发梳理地整整白白,脑袋后还用布带扎了一个小髻,一身浅色直缀虽洗得发白却很是干净。

    他打量着正喘得上气不接下气的伙计,认出是林府的下人,朝周围张望了一眼确定无人盯着后,将那小厮拉近内间一处安静地方问“何事如此着急,你仔细道来。”

    那小厮睁着赤目咬牙切齿道“我家老爷被奸人暗害了如今,吐血不止”

    那白大夫听了也不再废话,取了自己惯常用的物件,又包了些止血通气的药材同那吊命的老参便匆匆随那小厮走了。

    至竹心堂,白大夫托着林如海的手腕,把了片刻脉后皱着眉头道“脉绝不至、乍疏乍数。”

    他起身,摸着胡须,对宝玉道“林老爷体内毒虽已排出大半,但仍有少量积于肺腑之中。”沉吟片刻,终于如实坦白道“又因这毒格外性烈,故老爷的脉象极为凶险。”

    宝玉焦急地问道“可有解救的法子”

    坐在屏风后的黛玉也屏住呼吸等待着,她双手紧握于胸前,指甲几近抠破手心,睁着一双眼一刻也不敢眨地盯着白大夫,期盼着能从他的口中得到肯定的回答。

    白大夫叹了一口气“小老儿唯有施针,再配以老参,才能堪堪吊住林老爷的性命。只是能否撑过,还要看天命啊。”

    林黛玉一听,顿时呆住了,双目酸涩生疼,心里头空洞洞的,这月的天竟冷得似那寒冬腊月,要把她整个人冻住了。

    眼前仿佛一片黑,身子摇摇晃晃不自觉的朝旁一倒,幸好被身边侍候的婆子眼疾手快地扶住。

    那婆子扶住她低声道“姑娘,您可要撑住啊。”

    黛玉呆呆地应了一声,抬手缓缓抚上湿漉漉的脸颊,发现不知何时,自己早已泪流满面了。

    白大夫给林如海扎完针后,开了药方道“林老爷如今气血亏空,那毒又是极为伤身的。你们速取了百年老参二两,研为粗末后加五颗大枣,用水煎了给你们老爷服下。”

    周管家听了忙不迭点头,加之煎药重任又不敢托付于他人,忙亲自跑到库房开了柜子取药材来煎。

    白大夫瞧见贾宝玉青白略带憔悴的脸,安慰道“林老爷定是吉人天相,小老儿也会勉力诊治的。”

    宝玉拱手道“那就多谢白大夫了。”

    待送了白大夫去府上的客房,宝玉转到屏风后面去瞧黛玉,见她面色苍白,双目无神的模样,低声道“林妹妹。”

    黛玉原在出神,闻声怔怔地抬了头,见是宝玉,刚止住的眼泪便似滚珠一般淌了下来。她哀声泣道“宝玉。”

    宝玉咬牙道“你莫要担心,万事有我在呢。”

    待周管家煎了药送来,黛玉亲自端药碗坐到榻前,一勺一勺喂林如海服下,众人又守了一会儿,天色昏暗,入夜时分,林如海才悠悠转醒。

    林如海醒来后看见守在床榻旁的周管家,咳嗽了几声,缓缓问道“我要你找的那几个人如何了”

    周管家闻言扑通一声跪下,抹着眼泪羞愧道“是小的没用。去寻时,那李盐商已吊死在家中,郑盐商也不知所踪。回春楼丢了一个伙计,后来发现被砍死在城外,都传是匪徒做的,尸体被抛在乱葬岗上。”

    林如海不曾意外,只是稍带遗憾地叹了口气,他喃喃道“还是我太过心软了啊。”

    “待我归去”林如海顿了顿,接着道“若有人来打听,千万要说是我身体不好,病重而亡。不可提及盐商等人,扬州的盐政不能乱。”

    黛玉听了哭道“爹爹何苦说这不吉利的话难道您也要撇女儿而去吗”

    林如海闻言也湿润了眼眶,他颤抖着声喊道“玉儿,为父”不曾说完,林如海又咳了几声,黛玉忙端了茶来让其服下,又给林如海顺了顺胸口的气。

    “玉儿,无论如何,为父都希望你一生平安顺遂。”林如海的精力渐有所不济,他虽熬着想要多说一会话,却仍不自觉闭目昏了过去。

    第二日下午,林如海醒过来后又服了一碗药,许是知道自己大限将至,他叫丫鬟在自己身后垫了一个软枕,强撑着坐起身来。又让周管家把库房账本取来,一册一册叫黛玉看了。

    他道“我们家在姑苏有一座五进的老宅子,田产也多在姑苏,由族中之人看着,约莫百来顷。扬州有五间铺子,姑苏两间,京城里头三间,那是你母亲的陪嫁,皆由可靠之人看管着。”

    “乡下的田庄一共十个,其中两个是温泉庄子,其余不过种些瓜果蔬菜供应府上,或是经营着鱼塘,平日里送些鲜鱼螃蟹,那几个庄头都是老实的,有你周叔看着。”

    “你母亲的嫁妆,我仍叫人锁在库房里,平日里勤叫人打扫,那些个家具都是好的。你翻开那丙字头的账本,那里头就记着你母亲的嫁妆。”

    黛玉闻言含泪翻看,只见上头清清楚楚地记录着黄花梨雕花千工床一张、黄花梨月洞式门罩架子床一张、黄花梨嵌云石五屏风罗汉床一张掐丝珐琅太平有象挂灯一对、紫檀雕花屏峰铜镜台一件。

    从大件千工床、条案琴桌、穿衣镜木箱木匣,到小件挂灯、铜镜、花卉盘福海碗,甚至是珍贵的古董字画皆应有尽有。

    当日贾母给爱女贾敏准备嫁妆之时,应是费了极大的苦心,她是真切盼着自己的女儿能在林家过得很好。

    林如海道“趁我还在,这几日你把账本细细看了,以后这家就交到你手里了。”

    他叹了一口气道“也怪我,叫你没个兄弟扶持。按本朝律例,绝户之家,未出嫁女仅可得到遗产的四分之一,你母亲的嫁妆你全数拿着,家中那些孤本古玩字画之类的清贵物件,也拿了去。”

    黛玉听林如海宛如交代后事一般的话,用手帕擦了眼泪抽噎着继续听了下去。

    林如海温和地笑了,对女儿道“玉儿,哭什么呢。这几日你要好好看账本,日后我让周管家跟在你身边,帮你管着商铺同庄子的事。”

    “让我想想还少了什么”林如海思考了片刻便对黛玉道“玉儿,你去把宝玉叫来,我有话同他说。”

    待宝玉来了,林如海让其靠自己榻前坐下,遗憾道“此番老太太送你来扬州,本是指望着我能指点一二你的功课,不曾想”

    他话题一转道“如今我是不中用了,心里头记挂着的唯有我那唯一的女儿。”林如海在黛玉面前仍装着平淡,叫她不至于太过于担心,但是对着宝玉却是悄然红了眼眶。

    “她自小身子不好,常常吃药,又是个敏感多想的。我只盼着她这一辈子能平安顺遂就好,往后,就要托老太太代为照料了。”

    贾宝玉也是落了泪“姑父还是顾念着自己的身子,那白大夫也说姑父若能撑过去,便大好了,如何说这样的话呢。不如放宽了心,将养着,许是明天再吃一剂药,那病根便除了。”

    林如海淡然一笑道“我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如今不过是提前为往后打算罢了。”

    姑侄俩又说了一会话,林如海有些疲倦,便又昏睡过去。

    白大夫又给林如海把了把脉,他不愿隐瞒,还是照实道“林老爷的脉象越发凶险了,怕是熬不过今晚”

    黛玉听了,不慎打翻了手上的茶盏,却没有再说什么,她只低下了头,一朵朵水渍晕染开了衣襟上的花纹。

    入夜,林如海梦中只觉昏昏沉沉,挣扎着睁开了眼,瞧见宝玉同黛玉守在床前,两人都睡着了。

    宝玉是手搭在床沿上,微微扯住了林如海的袖子,而黛玉则是支着头靠在案几上,眉头若蹙。

    他想张开嘴说些什么,却觉得嗓子仿佛被一股无形之力扼住一般,饶是费尽心力,仍吐不出一个字。

    四周一片寂静,只有那柜子上点的灯,不时发出噗嗤噗嗤的微响。于这万籁无声中,林如海敏锐听到一阵哗啦哗啦的沉闷声响,如同有条锁链拖在地上一般。

    他侧头朝门外看去,发现不知何时那门竟然开了,清冷的月光撒了一地,不时有风吹进屋来,帘幡浮动。

    渐渐的,有两道身影飘了进来,一高一矮,一瘦一胖,一白一黑。

    那白无常戴了顶高帽,口中拖了条血淋淋的长舌;那黑无常则是面容凶悍,手里头拿了一串铁链。

    林如海原是道看来自己阳寿尽了,这鬼差来阳间拘魂了。

    却见二鬼差持牌提索,在门口徘徊,迟迟没有进来,他十分疑惑。

    “这赤瑕宫的神瑛侍者如何在这”那白无常吸溜了一下舌头,有些口齿不清地问。

    黑无常接口道“前些日子不是说他下凡历劫了吗,许是投生到了扬州城里。”

    白无常摊手,手心中现出一本簿册,他翻了几页后道“这可跟上头写得不一样啊。”

    林如海听着这两鬼差的话,只觉得云里雾里,神瑛侍者是谁历劫又为何物他如今不能动弹,只能直挺挺地躺在床榻上,身上如同有千斤之重,魂魄轻易不得离体。

    黑无常想了片刻也没得出个结论,此时远处传来“咚咚咚咚”的打更声,又听那打更人穿梭于扬州城的大小街巷之中,拖长了调子悠悠地喊道“子时三更,平安无事。”

    那黑无常道“这些神仙的事左右也不是我等能管的,还是速勾了魂回地府交差吧。”说完他右手卷了铁链,想要施法去勾林如海的魂魄,只是不知怎的,那铁链竟无论如何都近不得林如海身。

    白无常道“你还是莫要白费力气了,瞧见不曾,那老头的袖子口被神瑛侍者拽着呢。”他酸道“这做神仙的就是有造化,便是下凡历了劫也有大功德护身。”

    眼看文书上写的时辰快到了,而两鬼差又不敢凑到贾宝玉身边去勾人,只得无奈地在门外徘徊,黑无常一边踱步一边抱怨道“这可如何是好,过了时辰可就误大事了。”

    白无常却道“不过是一凡人的性命,如何误大事了就当我俩卖那神瑛侍者一个面子,我瞧着那簿册像是改了,既改了,那警幻说的一番话便也做不得数了。”

    两鬼差又闲聊了一会儿,待天渐渐明了,才隐在浓雾中退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