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你中文网 > 其他小说 > 妙手丹心 > 第104章 第 104 章
    第一百零四章

    清明小长假, 冷晋休息之前交待好底下的几位的主治, 除非实在找不着别的主任了,不然千万别打电话叫他回医院。何羽白的预产期就在清明之后,他得随时做好当爹的准备。

    “主任你放心, 反正我当班的时候肯定不找你,你想,我都处理不了, 叫你来也没用。”

    姚新雨刚吹完牛逼脑袋上就挨了冷晋一下子。他捂着脑袋皱起眉头, 冲何羽白卖惨“何大夫,冷主任把我打傻啦, 你也不管管”

    何羽白耸了下肩膀,表示与自己无关。姚新雨最近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说话越来越飘。头春节领的证, 年底之前当爹,脸上每天跟抹了二斤猪油似的熠熠生辉。

    徐艳从姚新雨背后路过, 也抬手拍了他一把, 然后笑眯眯地对何羽白说“何大夫,你那几张床的病历我都看过了,没问题, 放心休你的假。”

    “谢谢, 麻烦你了。”何羽白边收拾办公桌上的东西边跟她致谢。纵观一区办公室, 就数徐艳最靠谱。休产假之前把工作交接给她, 何羽白是一万个放心。

    工作上的资料不用带走, 个人物品收进抽屉里省得落灰, 不能久放的零食全打包带回家。把一切都收拾妥当,何羽白望着干干净净的桌面,轻出一口长气。这张办公桌承载了一千多个日日夜夜的记忆,虽然过段时间还要回来,却仍不免感觉有一丝失落。

    “小白,收拾好了么”冷晋换好衣服从办公间里出来,走到他身边,“哪些是要拿走的”

    何羽白指了指放在椅子上背包。冷晋拎起来掂了掂,笑着问“这里塞了俩铅球啊”

    何羽白掰着手指头数给他“有四盒补铁的口服液,还有钱叔叔给的燕窝罐头、干爹拿来的两桶奶粉、爸给开的一大堆微量元素补充剂。”

    “你都没吃啊”冷晋愕然,“怪不得之前测重量,爸说小小白顶多五斤半。”

    徐艳在旁边接下话“小点好生,别跟我们家灯草似的飙到七斤多,最后得拿产钳夹出来,还给小脸上夹破块皮。”

    阮思平轻哼一声“谁让你不去大正产科生,自己系统内部的医院不用,非去老外开的私立。”

    “那是我公公的朋友开的,死活叫我去那生,我跟他们没法拧着啊。”徐艳撇撇嘴,“你都不知道管我那黑人护士有多宽,装你跟姚姚两个进去都有富裕。”

    说着,她比划了一下,尺寸看齐一米二的办公桌。何羽白被逗笑,扶着冷晋的肩膀,身体直抖。

    “嚯那她进的去病房门么”阮思平张大嘴。

    徐艳翻个白眼“人家的病房是跟超市似的感应门,宽敞着呢。”

    “嗯,是得宽敞,要不进屋换趟药还得先拆门。”

    冷晋把何羽白逗得眼泪都笑出来了。

    “我发现你最近笑点特别低诶。”

    等红灯时,冷晋侧头看向何羽白。除了比之前圆润了一圈儿,何羽白可以说几乎没什么变化。这更坚定了冷晋的信念绝对是个闺女。看安兴怀通宝、徐艳怀灯草的时候这俩都是儿子脸上不住地冒青春痘,还起斑。再看何羽白,细细乎乎的嫩皮,白里透红,看着就想啃一口。

    “我也不知道怎么搞的,就是心情特别好。”何羽白歪歪头,“也可能是紧张马上就要和小小白见面了,可我不确定自己是否能做个好爸爸。”

    冷晋握住他的手,柔声安慰“有我呢,别担心。小毅刚生下来的时候那么弱,不也给养得挺好。”

    何羽白点点头,又说“对了,明天还是我跟你一起去扫墓吧,就当散步了。”

    “来回要开三个小时的车,坐那么久,我怕你太累。”冷晋并不赞同。

    何羽白抿了抿嘴唇“累了我可以躺在后座上,主要很久没去看太公了,我想带小小白去看他。”

    冷家和齐家的家族墓群在同一个山头,也是二十多年前,冷晋跟何羽白初次见面的地方。不过初次相见的地点是墓园,细一琢磨,好像不怎么浪漫。

    冷晋想了想说“爸不是说后天去墓地要不你跟他们一起。真出状况,有爸在,不用担心。”

    “他不带我。”何羽白嘟起腮帮。

    “哦,所以你就跟我这撒娇啊”

    “少威胁我,我又不是不会开车。”

    “得,怕了你了。那明天得早起,怕山上堵车,待会遛完勺子就睡吧。”

    “嗯。”

    何羽白满心欢喜地摸摸滚来滚去的小小白嘿,小家伙,明天带你去见高祖哦,要乖乖的。

    说是要早起,但何羽白夜里坐着睡,睡不踏实,早晨起床时超费劲。冷晋看他跟枕头比跟自己还亲的样子,就说不带他去了,成功地威胁醒了对方。

    去扫墓的人不多,但是出去春游的不少。下高速的收费站只有四个收费口,结果堵出八条车道。何羽白斜躺在后座上补觉,睡醒起来一看表都快十点了,一个半小时的单程愣是开了三个小时还没到。

    他剥了个橘子,递给冷晋。冷晋偏头咬下几瓣,边嚼边问“你饿了”

    “还好,今天小小白没怎么折腾。”何羽白望向车窗外,目之所及,山峦重叠苍翠起伏。

    出高速再开二十分钟盘山公路,便到了墓园。以前私家车不让开上去,来扫墓要爬小半座山。前些年修出条私家车专用道,可以直接开到第一层墓碑前面的停车场。

    山风透骨,虽然已到四月初,但山上的气温比市里要低。下了车,冷晋用大衣把何羽白裹严实,牵住对方的手往父母墓碑所在的墓道走去。

    墓道边的杉树苍翠了半个世纪,在这气氛庄严肃杀的地方,尽忠职守地耸立着。有两棵树上别着白色的纸花,这代表树下的墓穴刚下过葬。何羽白随意望过去,看到两张笑靥盈盈的照片。照片里的人白发苍苍,去世的时间十分接近,像是携手走过一生后,后面的那个不愿让前面的等太久的样子。

    “我们将来要埋在一起么”何羽白问冷晋。

    问归问,可答案必定只有一个。然而冷晋还是故作认真地琢磨了一会,反问“你睡觉蹬被子,回头把骨灰盒盖子踹开了,我不是要冻死”

    何羽白笑着拍了下他的胳膊,正要吐槽他两句,迎面走来的人却让他敛起笑容是冷宏文和冷秦。何羽白猜他们应该是到了清明来祭祖的。自打冷宏武死后,现在冷家最年长的家长便是冷宏文。而没了冷晋这个“养子”横在前面,冷秦算得上是冷家的长孙了。

    祭祖之事,必然要由家族里最有身份的人来做。

    “二叔。”顾及辈分,冷晋还是客气地跟冷宏文打了声招呼。至于冷秦,他只是冲对方点了下头而已。

    冷宏文在跟冷晋他们隔着四五米的地方站定,像是刻意与他们保持距离划清界限“来看你爸妈啊,阿晋”

    “是。”冷晋下意识地攥紧手中的白菊捧花。五年之约,两亿资金流转。冷宏文叫他去签收第一笔资金时,当着满满一屋子认识和不认识的人,骂他不孝、忘恩负义。

    冷秦看着被冷晋半挡在身后的何羽白,眼神活似被抢走了玩具的孩子。他推推父亲的手臂,不耐烦地说“爸,走吧,咱家没他这亲戚。”

    “不许没大没小,再怎么说冷晋也是你哥。”冷宏文低声呵斥儿子,然后将目光投向何羽白,挂上一层在何羽白看来显得有些伪善的笑意“何大夫,孩子的满月酒,一定要给我发帖子啊。”

    “好。”何羽白说着,使劲攥住冷晋的手。好歹对方是长辈,该给的面子还是要给,现在应下,到时候请不请,两说。

    先前春节吃年夜饭时,听大伯郑志杰跟父亲谈起要和金瓯集团合作一个大项目。资本市场的运作何羽白不关心,但他明白,冷宏文的笑脸不是挂给他们看的,而是挂给钱。

    “山上冷,阿晋,给何大夫裹严实喽,别回头冻感冒。”

    在狭窄的墓道上侧身而过,冷宏文笑着拍拍何羽白的胳膊。那力道很轻,可肚子里的小小白却似乎感觉到了似的,突然调转个方向,用屁股对着冷家人。

    何羽白暗暗咬住嘴唇,只觉腹部阵阵发紧。

    拜完冷晋父母的墓,何羽白将瓶子里剩下的矿泉水都浇到当年自己靠着的那块墓碑上。墓主冷纪鸢应该是没有直系后人了,别人的墓碑无论新旧,都有被祭拜过的痕迹。而他这块,看起来却像是有一个世纪没被擦过了一样。

    收拾好垃圾,冷晋牵起何羽白的手往齐家墓地那边走。走着走着,何羽白突然定住脚步,皱眉望向一脸茫然看着自己的冷晋。感觉到手被何羽白越攥越紧,冷晋既欣喜又焦虑地意识到,自己最期待的时刻就要来临了。

    打横抱起何羽白,冷晋疾步奔向停车场。将人安置到后座上,他问“疼的厉害么”

    何羽白忍着疼摇摇头,叮嘱冷晋赶紧给何权打电话,让爸爸们去大正产科等自己。希望回去的路上不要堵车,把孩子生在车里可不是什么好主意。

    然而事情总是这样,越怕什么,越来什么。盘山公路开了一半,冷晋发现前面排起了长长的车队,连对面车道上也被逆向行驶的车堵得死死的。他回头叮嘱了何羽白一句,然后下车去探听前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等冷晋回到车边,何羽白趁着疼痛的间歇撑起身,焦急地问“怎么回事”

    “有两辆重型货车在转弯处发生碰撞,其中一辆侧翻在地导致现在前头完全堵死,警方还在疏通道路。”冷晋见何羽白以一种极其别扭的姿势靠坐在后座上,赶忙将外套脱下来团好帮他垫腰。看了眼表,他问“现在间隔多久”

    “不到五分钟。”何羽白说完又紧咬住嘴唇,强忍愈来愈剧烈的痛感。从开始感觉到疼算起,满打满一个小时,他却觉得小小白快要出来了似的。

    看来活动太多也没好处,产程过快,如果生车上,他怕孩子万一有问题来不及抢救。

    冷晋快对不起自己的姓了,见何羽白满后座折腾,他完全没办法冷静下来。产科真不是他强项,要说剖宫产他还能来,但接生,乖乖,自打从产科轮转出来,他再没从底下掏出过孩子。

    着急忙慌的,冷晋忽然想起何权,赶紧给对方把电话打过去。问谁请教都不如丈母娘,干三十多年产科,还不能隔空指导

    何权正在办公室里转磨,接到冷晋的电话立马急了,蹦跶着要过去。一边催郑志卿去地库把车开上来,他一边急吼吼地问情况

    “多久疼一次开几指了胎头下来没胎位正不正羊水破了没是清澈的还是浑浊的”

    被连珠炮似的问题穿透耳膜,冷晋干咽了口唾沫说“三四分钟左右,还没破水”

    何权等了几秒,见冷晋没回答其他问题的意思,当下吼了起来“你进没进过产房”

    “快二十年前的事了”冷晋搓搓额角,“爸,你就说,我该干嘛”

    “先看开几指了”何权说着,听到楼下传来按喇叭的声音,赶紧往电梯间跑。

    冷晋想起后备箱里放了个急救箱。自从之前在高速休息站碰上那个过敏的孩子后,他就常备了。拽出付手套,冷晋等何羽白忍过一波疼后进行指检,惊讶地发现已经开到三指左右。

    “爸,开三指了”冷晋冲放在座椅上的手机大喊。

    “让他别使劲侧躺着”何权的声音通过外放传出来,“过半小时再检查一下,我先上车了”

    冷晋用干净的手挂断电话,坐到车座上让何羽白侧躺在自己腿上。尽管他自己很紧张,但还是尽可能的放缓声音安慰何羽白“没事儿,初产,时间长,一会爸他们就到了。”

    想起来时高速出口堵得那水泄不通的样,何羽白真心不觉得这安慰有任何效果。

    果不其然,一个小时后,何权打来电话,还堵在高速上。已经开到五指了,按何权的经验,后面只会越开越快。听到电话里传来儿子压抑的呼痛声,他是恨不得振翅而飞,奈何没投个带翅膀的胎。

    “冷晋,你给我听好了,两个小时后我们要是还到不了,你就人工破水,增强宫缩加快产程,憋久了孩子要出问题。”

    这话不用何权说,冷晋自然是知道其中的厉害关系。但急救箱里没有破水钳,倒有把镊子,但不够锋利。好在冷晋这会脑子还没急晕了,他下车拿出千斤顶把车顶起来一截,再卸掉个轮胎露出轴承。找了块石头压住油门,在高速旋转的轴承上把圆钝的镊子打磨尖锐,再泡进装了酒精的托盘里消毒待用。

    何羽白见他连金工的活儿都干上了,想笑却疼得笑不出来,只得使劲揪住对方的衣袖。

    何权一会一个电话,堵在高速上,他急得要命。郑志卿是打从听说这事儿开始就一句话也没说,始终凝着表情直视前方。

    两个小时过后,救兵还堵在路上,冷晋只好依照何权的指示进行人工破水。这活儿头回干,又是自己媳妇,他比第一次上手术台握刀还紧张。当温热的水流滑过掌心时,他的眼泪终于忍不住跟着一起滚落。

    何羽白是一点儿也顾不上冷晋的心情了,锐利的疼痛逼得他生生抓破了真皮座椅。何权在电话里指挥他怎么使劲也完全听不进去,自己胡乱用力,拼了命地想要求个解脱。

    “小白把脚蹬座椅靠背上,等有宫缩的时候,往下使劲儿”

    何权的声音已经很难压进何羽白的耳朵里了,他死死攥住冷晋的手腕,不管有没有宫缩都拼命用劲儿。

    极度的痛苦,只为将新的生命带到这人世间。

    车子还没停稳,何权就推开车门窜下来。路终于通了,而小小白也顺利降临于世。只顾得上看了一眼外孙女的情况,确认没有任何问题,他又赶紧爬进车后座去看儿子。

    何羽白侧躺在后座上,身上盖着冷晋的外套。见到何权,他皱皱眉,硬挤出一丝笑“爸,让你们着急了”

    “你们没事儿就行,来让爸看看。”何权本想扶正儿子的身体检查一下,结果刚扳了下对方的肩膀就听到一声惨叫,吓得他心脏病差点犯了。

    郑志卿也听到了,立刻迈开长腿奔到车边,问出了几个小时以来的第一句话“怎么了这是”

    “用力过猛,导致耻骨联合分离。”冷晋在旁边做出解释,“我刚试着给他复位,可后座地方太窄,折腾不开。”

    “”

    郑志卿是真后悔没带龙头手杖来。耻骨联合分离,尽管是韧带损伤但依旧会产生断骨般剧痛。让他的心肝宝贝遭这么大的罪,真是活劈了冷晋都不解恨。从姑爷手里跟抢似的抱过外孙女,郑志卿使劲运了口气,垂头亲吻那天使般的小脸,借以抚平自己内心的伤痛。

    冷晋不敢跟他争,只好在裤子上搓搓手,对正跟何羽白嘘寒问暖的何权说“爸,先送孩子和小白去医院吧,有什么话,等到了医院再说。”

    “对,赶紧回医院。”何权从后座上下来,“冷晋,你开车带小白。郑大白,你抱孩子坐后头,我开车。”

    看老头子那没出息样,抱着外孙女激动得浑身哆嗦,让他开车非得给开沟里去不可。郑志卿终于理解当年齐老为什么抱着小白不撒手了,正如他现在,抱着小小白也不想撒手。

    何权进了医院就忙前忙后,直到安顿好儿子才终于歇下来喘口气。他进办公室端起保温杯,正要喝水,看到冷晋一脸惆怅地进屋。何权明白,冷晋这回也是心疼坏了。刚给何羽白复位分离的耻骨联合时,他看冷晋的眼圈始终是红的。

    “坐那歇会。”何权朝沙发抬抬下巴。

    冷晋坐到沙发上,双手置于膝盖缓缓搓动,看那样像是有话要说。经过一番激烈的心里斗争之后,他嗫嚅着开了口“爸,小白这次受罪了,嗯等放完假,您给介绍个靠谱的医生我想那个结扎。”

    “噗”

    何权一口水全喷他脸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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