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节奏的敲门声响起，将在烛光下抚着花簪的女性唤醒，她撩起发丝斜斜的簪起几缕长发，因为肩膀伤势不便，乌发略显松散的垂下几丝，比平常多了份懒散的风姿。
“请稍候”她顺着衣襟将新和服掖好，起身穿过昏暗的区域，为站在外的人拉开门，“真早啊，院子里的鸟儿都还睡着”
“我已经是个老爷爷了，所以一大早就起来了”深蓝狩衣的付丧神拎着小木篮驻足门外，盛了月色的眼眸注视她的和服，“嗯，新衣啊，甚为美丽”
青莺稍稍抬起右臂，左手抚着面料上的绣纹，确实同意他的说法“大家去万屋特别定制的青竹纹和服，还是方便行动的样式，虽说看不见，但有这样的心意在，果然很美呢”
三日月唇边温柔的笑意浮现，向她摇了摇头，发间的金穗晃动“不是这个，洗去铅华的美，是你”
“是新年的贺词吗”被称赞的人失笑，回往屋内将准备的小灯笼拿起，幽幽烛火点亮不了她的眼，却能为夜间视野受限的太刀驱散黑暗。
她用泛着暖意的灯笼，换来他细心的为她披上斗篷，还未从夜褪去的寒意在那布料之外，她压低了声音“好像只有三日月夸赞我美丽，果然是被夜色蒙住了眼睛”
在廊道两侧的和室内，其他付丧神们仍在沉眠，她轻轻的笑声只游入三日月耳中，风雅无双的付丧神将她身后的拉门关上，坦然接受她的调侃“嗯正所谓太刀的眼，大太刀的腿，哈哈哈”
与他同行的青莺听到那充满特色的笑声，忙将灯笼换到不能抬高的右侧，左手按着他带着湿意的薄唇提醒他“嘘请小声一些。”
“哦呀，越来越像夜半幽会了”笑眯眯的老爷爷拿下她的手，施施然往走廊尽头走去。
青莺无奈的笑了笑，小步跟上他，在他牵着她行下走廊时才解释“没有办法，昨晚熬夜等待午夜的钟声，之后他们好像又聊了很久。现在天还没亮，吵醒他们就不好了”
“真是热闹，看来姬君睡的也不迟啊”
“三日月回去休息后我也回屋了，那时他们还在聊天，谈起了他们原来的主人，冲田总司，伊达政宗，连江雪也回忆起板部冈江雪斋。但是”
她话语稍停，三日月正抬起她的手借灯光寻路，疑惑的回眸望向她“怎么了”
“唯独没有听到织田信长的故事呢”青莺叹气，拍了拍他的肩膀往右前方指了指，“去后山的路在这里。修行后的药研对信长的事还是那样自持冷静，长谷部却是拒绝去谈论他，不论是哪一种都有些让人在意”
“刀剑乃是寄托了主人灵魂的物品，受到影响实属正常。昨夜他们主动交托过往，已是信任的开端，顺其自然，顺其自然。”
“哈哈，果然是三日月的回答呢。不过，以你的风格，又会在我不知道的地方开解他们吧，总是自己背负的老爷爷”
“被看穿了，嗯姬君也是如此吧”
“这就是，老人家的自我主义小乌丸在这点上，总是能坦率的指出许多事，让子代们自己面对，也许比我们更可靠也说不定”
“姜还是老的辣，哈哈哈哈”
含笑说出小乌丸常说的话，三日月提起差袴的边角，跨过倒在地上的枯木，放下手中的篮子，他伸出双手扶着踩上枯木的青莺跳下来，望见已经开始转明的天色。
“太阳要从被窝里出来了，不能太悠闲了哪”
青莺仰面向身边大树制造的阴影，那茂密的叶片在残雪的积压岿然不动，连风也只是将它们晃动了一点，这样寂静的环境中，虫与鸟苏醒的声音预示着白日的到来。
她将小灯笼插在三日月手中的篮子里，握起他微凉的手骨，往风来的方走去“新年的日出，并不是必须在山顶才能观赏的吧，也许这风景近在咫尺也说不定呢”
在她面朝的方向，三日月拂开垂在他们面前的叶帘，那被山风吹动的袖摆猎猎作响。
在他眼前的，是沉睡在细微日光中的本丸，伴着如水墨般悠远的山峦、蜿蜒流淌的河流、为万物覆上银装的冬雪，宛若吸收了日光的月一般，闪耀自身特有的光辉。
一时无言，身在三日月旁侧的青莺仰面朝天，新年初日绽放的阳光照射在肌肤上，她也能感受到这璀璨的温暖，像是一点点被尘世拥入怀中，抚慰伤痛与寒冷。
山风呼啸而过，她按着头顶被吹开的兜帽，没去顾及纷乱的碎发，只向身边的付丧神询问“三日月，新年的日出，是你想要看到的美景吗”
曾许诺过为她转述日出之景的付丧神眨了眨眼，将汇聚付丧神们的世外之境收入眼中，从小篮子里取出小酒瓶，倒出两杯屠苏酒，一杯放入她手中。
两杯相碰，他先喝下杯中的酒。
三日月呼出口齿间环绕的酒香，往日顿挫清晰的语调被日光带慢了节奏，随着云雾间太阳的升起，他将所见的风景传达于她。
“嗯甚好甚好，日出东方，唤醒沉睡之物，生机勃勃呐”
“比起山顶，这里能看清我们的本丸，姬君选了个好地方。左边是河，右边是山，田地竹林环绕，可称之为仙境也说不定”
“日出的模样哈哈哈，白白胖胖的团子，从汤水里浮上来，这样的说法可以吗太阳是团子，天空是水，模糊的云是热乎乎的气，真想咬一口啊”
青莺掩着唇低笑，避免了山风从唇间涌入，醇香的酒味暖了冬寒冰凉的手指，她与三日月席地而坐，倒着屠苏酒慢饮，倒是别有一番滋味。除了这对日出的比喻，着实让她哭笑不得。
她拿起小酒瓶晃了晃，倾听里头的声音“酒剩的不多了，三日月再不将这日出留住，就要过了清晨的时段了”
哪怕被风吹乱了发丝，天下五剑的风采依旧，他眸光流转，握起她的手放下酒瓶，将那日出之景简简单单的勾勒在她掌心“日出每天都有，共赏日出的人更重要。此时的心，赋予这日出的美，姬君可曾收到回应”
“回应啊”掌心中的画成型，青莺心中的日光也缓缓升起，她垂眸浅笑，将她能有的风景也传达给他，“日光之下舒展的草木，跳跃在枝头的小鸟，稀稀疏疏融化的雪，滴落在土壤里的水珠，我感受中苏醒的尘世便是回应吧”
“这光虽然到不了眼里，可好像能看到了，它拥抱我的模样”她的手准确地伸向太阳的方向，仿佛在接受那日光的触摸。以温柔宽容对待世间的女性，得到了她所想要的温柔，如三日月所说的，由心赋予的美完全展现在她的心里，是物予她的回馈。
浅饮最后一滴酒液，三日月抿起双唇看着她的笑容，陪伴之余，仍拉住融入日光中的女性，似是玩笑的说道“日光虽好，可别忘了月色”
青莺收回了手，琥珀色的眼瞳在日光中透出金色，暖如流光“日月皆有其风姿，我怎么会舍得抛下呢”
得到答案的付丧神神色无异，搭起两人空了的酒杯，闲话家常般的提及她的残缺“姬君有想过何时能亲眼看到如此美景吗”
“当然想过”她的笑容微顿，又恢复了平常，“每每想到有一天能看到这世间，看到你们，就觉得恐慌又欣喜。但是这双眼睛，做不到的啊。那一点点的不甘心，也早就消磨掉了”
“无法治愈”他总是用那指骨触摸她的眼角，仿佛能接住她眼中的流光，可他也知道这光的背后，阴影随行。
“是呢，比起旧疾的说法，更像是代价吧。从三途川的边缘活下来，是因为空海的善意，为此付出眼前的光明，却逃脱了时间的束缚。这些因果总是缠绕在一起”
早有猜想的付丧神无声的叹息，指骨的尖端在她眼尾轻点，稍纵即逝的触碰后便离开，他轻飘飘的声音仿佛要被山风吹走“姬君以为，这是幸福，还是痛苦”
“以我这残缺的身体活下来，体会这广阔宏大的尘世，随时间体验万物的兴衰苦乐，才能体会得到痛苦的渺小。哪怕有痛苦的活着，这也是幸福。”
“何况，我还遇到了你们，这多于痛苦的幸福，将那苦涩净化了。我很开心，三日月”
“与你观赏日出，与大家度过新年，拥有这个家，真的，非常幸福”
注视着她此刻的笑容，三日月布有暗纹的袖面拢上她的脊背，将始终挺直身子坚持在走在这世间的女性轻揽入怀，由着她浅浅的呼吸打在脖颈间。
温热的水珠落入他的衣襟内，无声落泪的女性闭上双眼，唇角却带着安宁的弧度，将那长久抵御的痛苦净化在日光下。
三日月轻轻拍着她的脊背，微皱的眉头透出孤寂，却慢慢淡化成与她相同的笑容，千年寂寞与沧桑的，不止她一人。
“新年的日出，明艳动人呐”
这样感叹的付丧神逝去她眼角的泪水，收获了年长女性赠予的新年红包。
他先是一愣，再看向眼带水光忍笑的女性，也如往常一样发出老爷爷般的笑声。
“哈哈哈，恭贺新禧，真是受到照顾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