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3年9月，意大利投降，纳粹占据意大利北部和中部各省。
1943年10月，博尔扎诺战役爆发，英美两国在意大利的博尔扎诺省与纳粹交战，双方僵持不下。
大雨倾盆，天色阴沉，来往奔走的人们的心情就如同这天色一般不好。死去的战友，久攻不下的敌方距地，一日比一日焦虑的心让士兵们的脸色都蒙上一片灰。
安格斯往嘴里塞白布防止自己因疼痛咬伤舌头，然后把手伸进右手臂上的伤口中摸索，他咬紧嘴中的布发出一声闷哼，轻的不会让任何人听见。
没有吗啡没有血浆，就连必备的抗感染药磺胺也在战场上给了其他受伤严重的士兵，安格斯就这么徒手将里面的子弹挖出来，鲜血淋漓还带了少许肉丝的弹头被丢在钢盘上，叮的一声发出金属碰撞的声响。
他吐出嘴中的白布，擦干净沾了血的左手后拿过绷带绑在伤口上。一场战斗下来伤员惨重，即使是有所准备，但医疗人员依旧忙不过来，只能选择先抢救重伤的士兵。
而觉得自己仅仅只是手臂受伤的安格斯并没有让医疗兵帮忙，独自一人回到房间处理伤口。
这不是他第一次这样做了，在过去大大小小数百次战役中，他多多少少还是会中枪，会受伤，毕竟他还只是个人类，拥有的也只是血肉之躯。伤员不多的时候他会让医疗人员帮忙，而伤亡像这次一样惨重时他则自己处理。
安格斯穿回军装，用袖子抹去脸上因剧烈疼痛才冒出的冷汗，然后揉了揉脸，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像大病初愈的人。他知道经过刚刚的处理，他的脸色一定是惨白惨白的，没有一个人能在剧痛过后还是脸颊红润的。
坐在床沿边休息了一下，等到右手的伤口不那么疼后，安格斯立刻走去指挥营听从调遣。战况随时都会发生巨大变动，他们这些尉级的军官就必须时刻待命，这才能在需要的时候第一时间赶去战场。
上校看着桌上巨大的地图，跟身旁自己的副官商量着对策，如何才能用最快的速度击败纳粹。
他视线一瞟就看见安格斯拉开帘子走进来，脸色正常，穿戴整齐，看来这个身手了得的上尉在刚打完的仗中毫发无损，既然这样这次的突发事件就由对方领兵去应付。
上校在几分钟前接到战场上发来的电报，纳粹敌军又派出一支部队来增援，而这次对方火力猛烈，我方留守在博尔扎诺的军队根本抵挡不住，急需帮助。
“巴顿上尉，”上校这样想着立刻下了决定，对着走进来还没停下的安格斯下达了军令。“你带着你们连的人返回博尔扎诺迎击纳粹敌方的队伍。”
安格斯闻言马上站直举起右手行军礼，“是，上校，我立刻就去。”自然地让人看不出手臂中过弹的样子。
他没有说自己受了伤，也没有借此推掉长官交给他的艰苦任务，就与往日无二般地接下军令就走。
“去吧。”
手枪是随时随地都带在身上的，其他武器也都有备着，安格斯来到自己手下兵的营地，在这种下雨天，士兵们的心情都不太顺畅，不需要打仗时向来都会选择早早休息，养足精神。
“长官”在一片鼾声中只有靠在墙壁上的巴基巴恩斯还清醒，他眼露许些疑惑地出声，手中还握着自己那把宝贝狙击枪，显然还记得安格斯之前对他说的话，时刻将枪带在身上。
巴基突然反应过来，神情严肃，“又要战斗了是吗，巴顿上尉”
“没错，你把他们都叫起来吧，带好武器装备，我们立刻出发。”安格斯忍着手臂上的剧痛说道，伪装得就和往日没什么两样。
“好的，巴顿上尉。”
当安格斯他们冒着大雨赶到战场时，纳粹份子正拿着一种新型武器大开杀戒，蓝色的光从敌方的枪械中冒出，每每打中人就会使那人灰飞烟灭，化成尘埃也不为过。
“趴下”安格斯一见情况不对就大叫着趴在地上，触地的那瞬间右手臂上那丝毫没有被顾及到的伤口二度撕裂开，使得他眼前一黑不由得皱紧眉头。
安格斯左右环顾，朝一处还没有被破坏的高墙伏地前行，他带来的兵都是上过战场存活下来的，有着一定的战斗意识，自然知道要找东西遮挡自己。
巴基紧跟其后地爬到安格斯旁边，站起，“上尉，现在该怎么办”
纳粹手中的武器是他们从来都没有见过的，并且威力巨大，他们手中的枪、手榴恐怕无法应付。
安格斯大概看了一眼，计算出手拿新型武器的敌人只有四五十人，但即使是没有新型武器的敌人也有百来个，可以说是胜算极小。
但他不能退，如果退了，好不容易有望拿下的博尔扎诺就又要被纳粹给占领回去了。他也绝不会退，就算战死在这里他也无怨无悔，不过在真的无法战胜敌人时他会让这些跟他来的士兵撤离，他了无牵挂，但他们，还有人在等他们回家。
“上吧，士兵。”安格斯打开手枪的保险，探出头去就是一枪，直接爆了对方一个人头。“尽量杀那些拿着奇怪武器的人。”
“没问题，长官。”巴基半蹲下来，举着狙击枪往外挪，直到找到一个既不会被轻易攻击到又方便开枪射击的角度，按下扳机也爆了对方一个人头。
昨日还在一起嬉笑玩闹的战友一个个倒下，再也醒不过来，甚至就连尸体也不见了踪影。炮火声和枪声在这个小镇连绵不断，连同落在地上雨滴形成一曲丧歌。
开枪时产生的后座力再一次加重了手臂上伤势，使得安格斯再也没法忽视伤口传来的剧痛，不自然并且麻木地垂下手，他拿出扣在军衣里侧的手榴，用嘴拉开拉环用力丢出去，炮火的轰鸣随之响起。
一个小时，两个小时，直至天色将黑，弹药将尽，敌人似乎没有丝毫减少地遍布小镇各处。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安格斯抹去脸上的雨水躲上一间小屋的二楼，当然，楼里藏着的敌人被他给干掉了。
安格斯侧身站在窗口，试图通过昏暗的天色遮挡视线的大雨看清地面上的战局。多亏了他那比常人要出色得多的体质，才能在这样的情况下清晰的看到源源不断的敌人进入博尔扎诺，看到远处一辆辆的坦克正往这开来，蓝色的光芒从它的炮弹口发出，被蓝光击中的房屋在那一刹那消失殆尽，如同之前被新型武器击中时发生的一模一样。
这是纳粹发明的新型攻击手段，安格斯无比清楚这一点，谁也无法抗衡这种东西，只能躲避而不能抗下。
激光枪他的脑海里突然冒出这几个字。
他们输定了，敌方开了坦克过来，区区两百人根本不能与之对抗，更何况这么长时间打下来，带来的弹药想必都耗的差不多了。
安格斯又看看地面上还在拼命攻击敌人的士兵，每个人的身上都被大雨淋湿，湿到没法分辨哪些是水哪些是血。
安格斯听到屋里响起脚步声以及枪开保险的轻微声响，其实这声音已经算很小了，如果是其他人根本就听不到，但安格斯听到了，并弯腰在死去的德国纳粹兵身上抽出他们的武器。所幸他学过双手持枪，哪怕右手不好使，也能用左手开枪，就是准头没有右手好。
在脚步声上了楼梯时，安格斯举起枪对着楼梯口，打算在对方冒出头时就干掉他。
只是在开枪前一秒安格斯认出来那是他训练的士兵，巴基巴恩斯。对方背着狙击枪，握着显然是从楼下敌军身上拿来的手枪对着他，脸上的神情十分严肃且暗含悲痛，身上的军衣紧贴着身体，而头盔早已不知所踪。
“巴顿上尉”就在这时巴基也看到了安格斯，快速上前叫道。“我们的人快坚持不住了。”
“巴恩斯中士，你来的正好。”安格斯把枪别在自己身上，弯腰搜查起死去的纳粹士兵尸体，把他们身上的武器统统塞进自己的口袋里，“带剩下的人撤退吧。”
“回军营里去，我们打不过敌军。”
巴基看着对方的动作，心里突然出现一种不好的感觉，“那你呢，巴顿上尉”
“我的任务就是死守这里。”他看了看手中的小刀，最后将它插进军靴中，站起。
“巴恩斯中士，快点，带他们撤退，离开博尔扎诺。”要没有时间了，安格斯这样想着推了一把巴基催促道。坦克马上就要毁了这个小镇，他不能让他的兵一个不剩地都死在这里，总要有人回去向上校报告这里的情况，这里的一切。
“不不不，长官，你要跟我们一起走。”巴基抓住安格斯的手，打算拉着他离开。可入手一片粘稠感让巴基心生不安，低头望见的衣袖是浓郁的深色，深得好像原本就是黑的一样，男人的手上全是血，正一滴一滴落在地面扩散开来。
而他的手也因此沾上了红色，鲜艳的红，红得巴基感到难以置信。
这是什么他想道，似乎完全不认识手掌上渲染开来的红艳是他一直在打交道的鲜血。
巴基猛地抬头抓住安格斯的手，仔细查看，“长官，这是谁的血”
“我的血。”安格斯回答，抽回了自己的手，打算下楼离开这里。
“你的手”巴基依旧不敢相信自己所想的，可安格斯不自然垂下的手让他不得不承认。
这个全美国最厉害最好的神枪手，从此以后再也没法打出那么好的枪法了。
“暂时废了而已。”他说，没有丝毫不甘的念头。
依如今的医疗条件，如果第一时间就治疗的话手还有可能恢复，但现在，已经拖了那么久，这手可能从此以后都没有那么灵活了。
巴基咬住下唇，眼睛里充满了心疼和忧伤，不该这样的，这场战争已经夺去了太多太多，为什么现在连一个神枪手最自豪最骄傲的手也要夺走
“我马上帮你叫医疗兵来，长官。”巴基不相信安格斯的手就这么废了，脑子混乱地想要就这样冲出去拉人过来。“凯奇，我刚刚还看见他，他身上有药物，一定能治好你的手”
“巴恩斯中士，”他用左手拉住对方，失血过多的脸显得他十分苍白，但额间浮现的几道褶和与往日无二般的眼神让他看起来依旧像是锋利的刀，一触即伤。“我没事。”
巴基认为安格斯是在硬撑，这个男人向来都把苦和血往肚子里咽，什么都不说什么都自己扛，所以巴基再次说，“长官，我们一起撤退吧。”
他是绝对不会退的安格斯看着巴基，这个被他一手训练起来的士兵，十分认真地看着，然后开口，声音嘶哑。“巴恩斯中士，我以你的长官，巴顿上尉的名义命令你，带着剩下幸存的人撤退”
“士兵，你要违抗军令吗”
巴基摇头，用同样哑了的声音回答，“听从命令，长官。”
他摘下挂在脖子上的军牌丢到巴基怀里，浅蓝色的眼睛里是决绝，是平静，是一如既往的漂亮。“士兵，帮我保管吧，等我回来再还我。”
手中的金属牌让巴基明白对方已经心存死意，不然不会把这个东西给他。这是每个士兵入伍时都会拿到的，上面刻着持有人名字的军牌。而这东西除了死亡没人会将其拿下，交给别人。
有时尸体来不及捡收时，军方就会只拿走军牌来确认到底有谁是在这次战役中死去了，这也是他们的一种身份证明。
安格斯已经做好了死的准备，一个人，独自死在这里，死在战场上，死在敌人的手里，并且死无全尸。
所谓的回来不过是委婉的让对方替他处理后事，若有幸能收回尸体，将军牌放回他的尸体上。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