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门考试结束，李君早早等在校门口，段时越没敢多逗留，提前交卷以后给梁誉发了条信息，表示家里有人来接，他得提前回去。
前两天下过雪，来来往往的行车在路面压出了一层薄冰，轻点刹车都打滑，段时越一路胆战心惊，恨不能把李女士换下来亲自上手。
也不知道段忠军抽什么风，竟然舍得让一共也没上过几次路的李君在这么危险的路况下出门。
段时越紧张的拽住安全带“妈慢点慢点，不着急啊。”
李君比他紧张，把着方向盘的手都有点抖，但她道“再慢就二十迈了，走到明天也回不了家，小傻瓜。”
段时越“”
手机在兜里疯狂震动，应该是梁誉考完试联系他，但段时越全神贯注在指挥他妈开车上，分不出心神聊天。
终于，晚上八点，母子俩可算是在饭点前赶回了家，段忠军就站在门口，捏着手机神情焦急，似乎下一秒再看不见李君就要报警了。
段时越惨白着脸下车，哆哆嗦嗦摸手机给梁誉报平安。
自从段时越住校后，饭桌上就很少能见到一家三口共同用餐的场景了，段忠军这几个月看不到小兔崽子，这回人突然回来了，他还有点不适应，数落可着锅包肉一盘菜祸害的儿子“吃点蔬菜，本来就瘦的像个猴，别再哪天营养不良了。”
段时越本来想回嘴，但又念及面前一桌子美食都出自段忠军之手，把大逆不道的话咽回了肚子里，“唔”了一声就当应答。
段忠军懒得理他，轻哼一声。段时越想，改天有机会，肯定得请他爹去学校食堂吃一顿。
李君似乎胃口不太好，吃了两口热菜就放下筷子了，端着小米粥神色恹恹。
段时越余光瞟到李君的脸色似乎没有夏天时候好，精致的妆容都盖不住颓靡，要去夹肉的筷子停在半空，缩了回来。
“妈，不舒服”
李君摇摇头，冲他露出一个疲乏的笑“没事，可能有点着凉你吃你的，多吃点。”
段时越还要再问，被他爸瞪了一眼，只好不说话了。
吃完饭后段时越把碗筷收拾了，段忠军扶李君上楼休息，卧室门一关就没了响动，段时越没去打扰，缩回了自己房间。
对面梁誉的卧室灭着灯，厨房倒是灯火辉煌，人影绰绰，好像在请客。
段时越在阳台上站了一会儿，偶尔还能看到梁誉那个“哥哥”从窗户边晃过去。
有点糟心。
他垂下眼，默默回床上躺下了。
他想了想，给梁誉打了电话。
一中清校晚，梁誉便死耗着不回家，能拖一天是一天，段时越本来打算留下陪他，但李君想儿子想的厉害，他只好先回家待两天。
彩铃响了半晌，梁誉才姗姗接起，语气十分慵懒“喂”
段时越说“干什么去了，怎么才接”
“洗澡。”梁誉的声音染上笑意，“总算舍得打电话了”
段时越无声的骂了他一句，而后才道“考得怎么样”
“挺好的。”
虽然梁誉只说了三个字，但他的语气听起来十分轻松，想来应该发挥的不错，比起期中考试时的模棱两可多了不少自信。
段时越默默松了口气，觉得这么久的努力应该是会有收获的，梁誉也属于脑子好使那一类型，只要肯用功，分数提高是早晚的事。
段时越又问“打算什么时候回家”
“出成绩以后吧。”梁誉道，“等清校。”
段时越“嗯”了一声，梁誉察觉到他情绪不高，问了句“出什么事了”
段时越眉头微蹙，低声说“我妈好像病了。”
他眼前闪过李君苍白的脸色，又想起她开车时手部细微的抖动，那样子怎么看好像也不是紧张过度，倒像是忍着疼。
梁誉的声音唤回了走神的人“没去医院看看”
“没有。”段时越烦躁的抓了把头发，“我爸不让我多问等明天早上我找他聊聊吧。”
梁誉应了一声，道“有什么问题一定要及时去医院。”
段时越勾了勾嘴角“知道了。”
梁誉撩人挺有一手，但安慰人就不知道怎么手足无措了，他刚洗完澡，头发还滴着水，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最终小心翼翼说道“我陪你打会儿游戏吧”
“不了。”段时越不太有心情娱乐，他看了眼窗外暗沉的天色，今天明明农历十六，但连个月亮的鬼影子都没有，于是心里越发不安，“我今天早点睡。”
梁誉也没勉强他，语气十分温柔，落在段时越耳边，就像贴着他耳畔说话一样“那行，晚安。”
段时越“唔”了一声，在梁誉挂电话之前说“等一下。”
梁誉“嗯”
段时越咬着牙，想说的话到了嘴边卡住了，只好化成一阵沉默。
梁誉把耐心扩张到了最大，问他“怎么了”
段时越抿了抿唇，犹豫着说“能不能别挂电话”
通话信号彼端的梁誉愣了一下，在床上换了个比较舒服的姿势，笑着说“好。”
自家的床是世界上最舒服的地方，特别段时越这娇气的小少爷，恨不能直接睡在棉花里，床垫软的厉害，整个人缩在被子里，不一会儿就沉沉睡去。
虽然说着不挂电话，但后半夜段时越手机没电自动关机了，通话自然而然被切断，梁誉没拨回去，怕吵醒段时越，而且他也猜到了大概是怎么回事，有些失笑，打算等早上提醒一下段时越以后睡前记得给手机充电。
第二天清晨，因为前一夜过快入眠，段时越起了一大早，他还记得不让梁誉挂电话这事，于是嘟嘟囔囔说了声“早”，再去摸手机发现黑屏了。
段时越顶着乱七八糟的头发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是手机没电了。
他打了个哈欠，先把手机连上充电器，而后才跑去洗漱。等他下楼时，段忠军正坐在餐厅看晨间新闻，见他下来，随口道“没饭。”
段时越“嗯”了一声，见他捧着个iad看得起劲儿，忍不住道“那么大个电视是摆设吗”
段忠军心情不佳，摇摇头“声音太大，吵得头疼。”
段时越心想那要遥控器是干什么的，但他没说出口，跑去冰箱拿了瓶牛奶，坐在段忠军对面。
段总日理万机，周末段时越回家都不一定能看见他，一照面还有种特别的恍然感，他盯着段忠军看了半晌，把段总看出一身汗毛。
段忠军把眼神从早间新闻上挪开了“你看我做什么”
段时越打量他，伸手点了点鬓角“这里，白了。”
段忠军微微一愣，下意识抬高电子产品去挡，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手放下了“哦，没事，过两天抽时间染了。”
印象里，李君和段忠军一个比一个年轻，突然出现的沧桑感太不自然了。
今天是阴天，没有日光照进家里，餐厅灯也开灯，偌大的房子被空旷感填满，段时越感觉十分不安“我妈到底怎么了”
段忠军说“感冒了，没胃口。”
段时越一皱眉“骗人是王八。”
段忠军怒了“你个小兔崽子”
“所以，”段时越打断他爸即将出口的废话，说，“不想变王八就告诉我怎么回事儿，也不许拿什么我还小这样的话搪塞，再有两年我就十八了。”
段忠军“”
以前都是段总单方面训斥儿子，段时越默默听，偶尔顶两句无伤大雅的话，然而现在段忠军看着他，有点意外这小子竟然如此之刚。
马上就要到段总上班的时候了，但段时越攥着牛奶瓶，看样子是打算跟段忠军死磕到底。
当老子的心力交瘁，摆摆手“你妈有点胃溃疡，这两天吃不了太辣太油腻的，所以我天天给她熬粥养胃，瘦点正常。”
段时越眉头动了动，似乎有点不信“那直接告诉我就行了，为什么不跟我说”
正对峙时，带着妆容的李君从楼上下来了，她今天穿了长裙，头发盘起，踩着新买的高跟鞋，几步路走的袅袅婷婷，臂弯里搭着长款羽绒服，被餐厅投射来的目光吓了一跳。
李君从客厅端了自己的杯子，跑去厨房倒水“你们看我干什么呀”
段时越的目光落在李君的背影上“妈，你不是不舒服今天还出去”
“哦，没事。”李君抿了口温水，“有点胃疼而已，睡一觉就好了，已经没事了。”
段时越不吭声，他昨天晚上做了一晚上噩梦，具体梦到什么不记得了，但那股挥之不去的消毒水味刺激的他现在鼻腔都疼。
李君笑了笑“今天你薛阿姨叫我看电影呢，新上的科幻片，你不放心就陪我一起去啊反正有你爸爸接送。”
段时越“”
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表情变了变，抄起牛奶瓶，说了句“好好玩”就跑楼上去了。
餐厅里段忠军静默半晌，起身走到妻子身边，心疼得摸了摸她眼角化妆品都遮不住的褶皱。
李君闭了闭眼，拍了拍丈夫的肩“我没事，不用担心，先别告诉他”
段忠军点头。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