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苏盯着他, 先是疑惑自己看错了,确定没看错之后就慌了, 视线挪到一边去,刘衎头上的数字还是三百多,只有信哥是变了的。

    她还要再找人验证, 可这次能力衰减得厉害,只持续了这么一两分钟,数字就全部消失掉了。

    她匆匆忙忙发消息给沈静松。

    越苏老板老板

    越苏数字变化很大是正常的吗一下子少了几百天是正常的吗

    越苏对了,还有这个能力减弱得很厉害,上次可以维持十多分钟,这次一两分钟就没了

    沈静松是正常的啊, 说明你的工作很有效果嘛, 可能过完年,我们第一单生意就做完了

    沈静松做好心理准备吧, 到时候大家肯定要陆陆续续离开的

    沈静松不过那个能力的问题可能是你的状况不太兼容吧,我也不知道,我再试试,我这边没出现那么严重的递减现象

    越苏一下子沮丧起来,她情绪变化得太明显了,旁边专心打游戏的刘衎都注意到了, 问“苏苏, 你怎么了”

    越苏没法和他说这件事, 随口答道“我刚刚想起忘记买烟花了。”

    “没事,我可以陪你去啊。”刘衎把手机放下, 揉了揉自己的脸,“我打太久游戏了。”

    越苏话都说出去了,只好点头“行,那我们待会儿出去多买点烟花回来,等过年的时候大家一起放。”

    韩信在一边默默地看着她,也不说话。越苏忽然有点感谢刘衎的存在,这样她可以有理由说服自己保持冷静,要是只是他们俩单独相处的,越苏觉得自己很难不拦住他,强迫他把话说清楚。

    喜欢还是不喜欢。

    他不会不喜欢她的,她是女孩子,她感觉得出来,至少也有那么一点点喜欢吧,如果有一点喜欢

    她超级超级超级喜欢他的,他再多喜欢一点自己可以嘛。

    不能想,这种事情不能放在白天来处理。

    唐一一在家里待着的时候,是个夜猫子,经常熬夜到晚上凌晨一两点,第二天睡到中午起床吃中饭。这天也不例外,直到越苏穿好鞋子出门,她都还没起。

    越苏也没在意,她也是从学生时代过来的,知道早上睡个懒觉是很令人开心的事情,还在盘算着给她买点喜欢吃的东西。

    烟花市场离家里不算太远,只是人实在多,a市不禁烟花爆竹,本地又有新年第一天放爆竹“开门红”的习俗,所以烟花爆竹是刚需。

    烟花是隋唐时期出现的,刘衎没有见过,很好奇地听摊主介绍。越苏其实不太爱玩烟花,只是买来应景的,她受老一辈人的影响比较大,认为年节就要有年节的样子,于是也一起听。

    其实听着就是听个热闹,对于这种自己不太熟悉的东西,越苏向来只有一个挑选原则把选择权给店主。

    “老板,能不能帮我们挑了几百块钱的烟花爆竹啊”越苏说,“就挑好玩的、花样多的,初一的爆竹再额外买。”

    小地方就是这个好处,老板一直在这儿开店,他比你还怕挑得不好砸自己招牌,不仅给她挑,还给她解释为什么这么挑,以及怎么搭配着玩会更好。

    刘衎听得津津有味,拎了一手的烟花包装袋,兴致勃勃地对越苏说“等过年的时候我们一起放烟花。”

    越苏见他那么喜欢鞭炮,没敢给他介绍她小时候流行的那种威力巨大的摔炮和二踢腿,怕过年的时候一不小心把自己家给炸了。

    本来买好烟花就该回家了,但是越苏惦记着给唐一一买城关市场那头的手枪腿。

    那家荤菜馆的卤味很有名,现在虽然不是饭点,也早就排上队了,越苏看人那么多,就让刘衎抱着烟花去市场外边等她一下,她自己去买。

    倒还挺顺利的,越苏美滋滋地抱着一大盒鸡腿出来,心里还在盘算晚上怎么蒸,忽然被人拉住衣袖,转头看见有个圆脸短发的女人强作镇定,大声地喊她“妹妹你怎么在这儿”

    越苏一眼认出她是上次武馆那个爱斗狠拼命的姐姐,不仅不讲道理袒护自己妹妹,身上似乎还有重伤,被战五渣越苏轻轻一推就倒。

    “我找你好久了,我们快走吧。”圆脸女人没等她说话,就语速急促地说,要拉着她走。

    越苏有点懵,正要质问她在干什么,忽然看见她身后有两个男人拉她,边拉边嚷“你这伢儿怎么回事,跟我回去”

    圆脸女人死抓着越苏的手臂不放,她身后的两个男人则不停地在拉扯她的肩膀。

    旁边还有个大妈哭着喊“闺女你不能这么狠心啊你走了爸妈怎么办快和我们回去吧”

    抓她肩膀的男人见久久抓不住她,吼道“跟我回去”

    越苏以为是这姑娘离家出走,家里的老父亲老母亲跟出来了,连忙也劝道“有什么事情和父母当面说清楚,你这样不太好。”

    圆脸女人脸色苍白,摇头道“我不认识他们,他们不是我爸妈。”

    她可能是身体很不舒服,这几个字也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右手还死死地抓住越苏的手,任那两个男人怎么死命往拽都不撒手。

    越苏才觉出不对劲,立刻拿出手机,也不多说,直播报了警,开口就是“我在城关南市场,这里有人拐卖妇女。”

    她声音故意放得很大,反正就算真是他们的家事,警察来了也不会拿她怎么样;但如果真的是人贩子,那可就是救人一命。

    虽然这姑娘挺讨人厌的,还不讲理,但也是一条人命啊。

    那两个男人听见越苏报警,几乎是立刻松开了圆脸女人的手,转身就要跑。

    越苏手机里警察局接线员正回答她“我们已经出警,请保护好自己的安全。”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可能是觉得自己把人家警察叔叔喊出来了,不能让人家白跑一趟,忘记自己是个战五渣,手一伸就去抓那个离得近的男人的衣袖。

    那是个矮胖子,被越苏抓住了回头就是一拳砸在她手腕上,越苏吃痛,手上力气松懈,他立刻就钻进人群中不见了。

    圆脸女人脸色苍白,现在额头上还有大颗大颗的汗珠,声音微弱,几乎要就地跪下去,气若游丝“谢谢你帮我”

    应该是什么急病。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越苏忍着手腕上的疼痛,扶了她一把,问“你妹妹呢”

    圆脸女人摇了摇头,不说话,应该是痛到没力气了。

    然后就是一阵鸡飞狗跳。

    警察叔叔把圆脸女人送去医院,简单地问了越苏几句,登记了一下姓名电话,就让她走了。

    越苏不甘心,问道“不去抓那几个人贩子吗”

    问她话的是个四十多岁的女警察,叹了口气,恨恨地说“抓怎么不抓可是抓了又有什么用,判个五年,减减刑又出来了,在监狱待着,好吃好喝,抓有什么用。”

    越苏处理好这码事,走出去,才看见刘衎还站在外面等她,手上不仅拎着烟花盒子,还拿着几块零钱。

    越苏快步上前,抱歉道“我刚才遇到点事情,一下脱不了身,麻烦你等我那么久。”

    刘衎摇了摇头“没事,刚才有几个姐姐一直在和我讲话。”

    越苏好奇道“讲什么”

    刘衎说“她们问我怎么一直站在这儿,我说等我姐姐来找我。因为苏苏有事很久没过来,她们说送我回家,可是我要等你,我就拒绝她们了,于是她们就给了我钱,让我自己坐车回去。”

    说完,他把手上那几枚硬币给越苏看。

    越苏“”

    越苏哭笑不得,心想现在的小姑娘人是真好,刘衎那么个小男孩,也没多可怜,简单几句话就能“骗”到小姑娘们的钱,还能让人送他回家,那些蓄意出来拐卖人的人贩子恐怕就更加

    她回去途中还想,那个圆脸姐姐好像每次遇见自己的时候都挺倒霉的,上次是莫名重伤,这次是急病遇上人贩子,可能她们俩犯冲吧

    谁知她自己晚上也犯起难受来,连夜赶到医院看了,也没查出什么病症,只说可能是寒气郁结,让回家好好养一养。

    但是总也不见好,眼看着要大年三十了,越苏硬是病得起不来床,还没有任何症状,不咳嗽不发烧,就是难受。

    也不知道她们在一起商量了什么,最后得出结论。

    苏小小到她床前说“苏苏,你这可能是撞到了不干净的东西,”

    越苏强打起精神“我也没去什么地方啊。”

    硬要说就是那天遇见了那个圆脸女人,她们俩可能犯冲。

    唐一一担心得要命,絮絮叨叨地说“我去问了居委会的大妈,说是要去你生病的时候去过的地方叫魂,还要拿你那天穿的衣服去。”

    越苏见她一脸认真,似乎真的打算这么做,连忙阻止“可以了,学了那么久唯物主义还信这个,我那天去了可多地方,你一路喊过去丢不丢人啊。”

    她说话很慢,仿佛被餍住了一样,偏自己还不觉得。

    唐一一不管越苏说什么了,她本来也是不信的,甚至对这些封建迷信有点嗤之以鼻,但现在轮到自己头上,不由得她不信,不由得她不病急乱投医。

    于是她和苏小小商量了一下,打算把叫魂的东西准备齐全了,明天正午出去,还商量好不可以太早回来,怕不起作用。

    越苏说话都困难,拦也拦不住她们,病得昏昏沉沉,头脑搅在一处,只是不清醒,听她们说话,听着听着又昏睡过去。

    傍晚约莫是傍晚,她记得窗帘缝里还透着浅黄色的日光,韩信开门进来,一个人走到她床前,如同每个探病的人那样,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

    她的额头并不烫,只是出了一头冷汗,摸着有些渗人。

    那时她依旧睁不开眼睛,也没什么感触,因为病得厉害了,和万事万物都像隔了一层,看他过来,像在看老旧的皮影戏。

    眼前人影晃动,瞬息一帧一帧翻页,似乎听见他叹息,又似乎记得他百般怜惜的目光落到脸上。

    越苏当天夜里又再次惊醒,好在这次不是因为什么噩梦,就是普通的醒过来,梦境早记不清楚了。屋里有不怎么明亮的小灯,越苏半睁着眼睛躺了会儿,才倦倦地想着韩信似乎是来过。

    她起先疑是自己思虑过重,幻想出来的影像,后来又慢慢想起他临走前,似乎俯身往她枕头底下放了什么东西,于是伸手去摸,以确定他到底是不是真的来过。

    一摸,摸到一对沉甸甸的长方柱体,拿出来在灯下一看,是件素面玉器,虽是长方柱体,但棱角光滑,表面还隐隐有玻璃色的包浆,有明显的熟旧感,应该是被人长期带在身边的。

    玉器上还有字,笔道直硬,笔画细直,转折成方,可能是某种先秦的字体。两件玉器都四面有铭,每面两行,共三十二个字。越苏认了半天,才勉强认出最后四个字,是“莫我敢当”。

    越苏基本确定这是件随身配饰,因为玉器中心贯孔,应该是成对佩挂之物。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盯着这件玉器半天,没什么想法,一是因为病起来头脑迟钝,二是因为她实在不会玉器鉴赏,看了半天,只看出这对玉器可能本来是白玉质。

    对,本来是。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玉器的边角上呈白色,温润而泽,但是表面上却有大量的雾状红色,极其鲜艳,像是像是血液层层侵染,抹不掉留下来的。越苏不知道这是自然形成的沁色还是什么,她只是懵懵懂懂的,忽然想起了一行字。

    骗入长乐宫,萧何与吕后共杀之。

    史书上,淮阴侯韩信这个人的终点。

    被恩人杀害会格外的痛吗他那个时候流了很多血吗滚烫的血是不是把随身携带的玉饰都染红了

    越苏觉得呼吸困难,她把玉器攥在手里,像是攥着什么注定的结局,侧身躺了下去,闭着眼睛,觉得这玉器冰凉又厚实,眼前黑暗浓重得拨不开,只有手里抓住的东西是可靠的。

    竟然是难得的好觉。

    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她精神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刘衎年纪轻,起得早,清晨跑过来看她,还是上手就摸额头,摸上来才发现她已经睁开眼睛了,忙问“苏苏,你觉得好一点吗”

    越苏点头,哑声答“好多了。”

    她迟疑片刻,见外面还没有声响,应该是只有刘衎起得那么早,便展开手掌,把攥了一晚上的玉器给他看“小衎,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刘衎看了一眼,说“这个是我们那儿流行的一种护身祥瑞,叫玉刚卯,说是可以祛除疫鬼,和司南、翁仲一起被叫做辟邪三宝不过大司马当政后下旨不让用了,因为有卯金刀的谶语。”

    这个越苏倒是知道一点,繁体“刘”字一拆,就是卯、金、刀三个字,王莽忌讳刘氏,下令禁止佩戴这种玉器也说得过去。

    刘衎说完,话锋一转,用肯定的语气说“这是信哥送给你的吧。”

    越苏一愣“你怎么知道”

    刘衎匆匆一笑“因为这是白玉质的刚卯啊,按礼制只有列侯以上有资格佩戴而且苏苏,这方刚卯上的字体我常在兵器铭文上看见,虽然不记得具体是什么,但猜一猜也知道是信哥的,说不定是他自己刻的,刻惯了兵器,所以没改过来。”

    越苏有些不好意思地收了收手里的玉器,小声地说“我其实没看懂写的什么。”

    刘衎回忆了一下“我记得好像是秦书八体之一,具体是什么不知道,苏苏你可以问一下唐叔,他应该知道。”

    说完他自己先笑了“不对,不用问唐叔,问问信哥自己不就好了。”

    她病好了就是好了,过了会儿起了床,去厨房喝昨晚就炖好的粥,偷偷看手上的玉刚卯,鲜艳欲滴的红色丝丝缕缕,她攥在手里,竟有些入迷。

    厨房的门被推开了,有人走了进来,她抬头一看,是韩信。

    他有些意外,似乎没想到能在这儿看见她,但不过片刻,他的眼神就和缓下来,问道“你好些了吗”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