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庄的脾气还是没变。”盖聂在一旁淡淡地说道。
“师父我错了。”反应过来的红莲立马道歉，虽然不知道面前这个黑衣男子为何突然生气发火，还把她的礼物给摧毁了，但是先道歉总是没错的，即使真正过分的人是他。
谁让他武功高强呢？大佬惹不起惹不起，心里再不爽也得忍着。
“我不应该胡乱称呼他为师伯，蹭鬼谷弟子的热度，往自己脸上贴金。”
卫庄轻哼了一声，面色稍微有点缓和，不过也就是缓和了个几秒，因为接下来红莲转向盖聂，对他遗憾地说道：
“师父这个小气鬼一直都不肯承认我是鬼谷一派，所以以后不能喊你师伯了，那就称呼你为——聂哥哥吧！”
她像只叽叽喳喳的麻雀一般，围着盖聂转了一圈，聂哥哥长聂哥哥短的叫了盖聂好几声。
“怎么样？聂哥哥？”
盖聂没有回复红莲的话，他面带忧虑地看向了红莲身后的银发男子。
此时小庄的脸阴沉的可怕，并没有因为红莲的道歉而平息怒火，反而因她那几句聂哥哥，眼中阴霾更胜。
看来，小庄很在意这位姑娘。
“小庄，韩公子似乎在门外久等了。”他及时转移话题道。
彻头彻尾被盖聂忽略的红莲有点尬尴，这个束发少年果然又闷又冷又无趣，任自己如何活跃气氛都无用，比卫庄还难相处。
踢到冰山的她老实了许多，不再缠着生人勿近的盖聂，她吃瘪地跑回了师父的身边，像根小尾巴一样跟在他的身后。
卫庄将门打开，把韩非放了进来，然后转身抱着剑倚在了一边的墙上。
红莲这个徒弟有样学样，跟她师父老人家一样，双手环胸，和卫庄肩并肩并排倚靠在了墙上。
师徒俩人皆一副高冷的吃瓜群众模样，准备观看接下来搞事皮皮非vs高冷禁欲盖聂的精彩表演。
韩非瞥了一眼墙边气场相似的师徒两人，嘴角抽了抽。韩非立马敛了敛衣襟，大步跨过门槛进入房间，准备应战。
紧接着转眼看向房间的另一位置，孑然一身的盖聂静静地伫立在那里，内敛沉稳，如一棵青翠松柏，目光宁静致远。
“在下盖聂。”盖聂抱剑参见韩非。
房间里的气氛沉闷地有些奇怪，善于周旋交际场的九公子先是开了个玩笑暖暖场。
“葛先生，初次见面，剑未出鞘，就已经让我很受伤了。”
盖聂沉默了一会，然后问道：“此话怎讲。”
韩非：“卫庄兄说要我见一个人，我问什么人，他考虑了一下，说是一位朋友。”
卫庄眼珠瞥向了韩非，冷漠脸。
韩非走到卫庄面前，唉声叹气道：
“我和卫庄兄认识那么久，整天卫庄兄长卫庄兄短，还老请他喝酒，他从来没有把我称为朋友。”
然后转向盖聂，愁眉苦脸地抱怨道：
“你说，这是不是在我胸口狠狠扎了一剑啊？”
盖聂&卫庄均面无表情，目光严肃地盯着他，丝毫不觉得这个笑话如何好笑。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一阵凉风吹过，原本沉闷的气氛更加冷场，场面一度尴尬极了。
一旁的红莲见到自己哥哥踢到冰山铁板的样子，倒是情不自禁的呵呵笑了起来。
但是当鬼谷双闷将锐利的目光转而射向她时，她也笑不起来了，银铃般的笑声慢慢变成了干笑。
“呵呵，你，你们继续。”她摆摆手道。
“咳咳，你们两个不愧师出同门，好像每次我想活跃一下气氛，都会冷场。”韩非挠着后脑勺尴尬地笑道。
盖聂眸光一铄，重新注视韩非，缓慢的问道：
“鬼谷传人，也可以成为九公子的朋友吗？”
韩非：“那是自然。”
盖聂慢慢走向韩非，气场极其带有逼迫感，他轻哼一声，不咸不淡地说道：
“九公子师从小圣贤庄荀夫子，又对鬼谷传人称兄道弟，但是在阁下的《五蠹》一文中，“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这两句，可是历历在目。”
韩非捂着心脏表情夸张地后退，“原来先生的致命之剑在这里呀！”
微风吹拂盖聂额前的刘海，他的脸上依旧没有表情，死气沉沉地看着韩非。
卫庄则是翻了个白眼。
笑话再一次冷场，韩非不再调皮，调笑的表情转为正色，他轻笑了一声，游刃有余地回复道：
“百家学说，亦有分野，如同鬼谷绝学，分为纵与横。儒，分为腐儒和王儒，侠，也有凶侠与义侠。”
红莲看着韩非的背影，不得不说，韩非哥哥认真的时候，真的很帅！
盖聂：“请指教。”
韩非：“腐儒，一味求圣人治天下，轻视律法的疏导。如果必须一年四季每日都是晴天，才可以五谷丰登，以此治天下，忽略了人性善恶，未免不切实际。侠，为仗剑者。凶侠以剑谋私欲；义侠，以剑救世人。孟子曰：虽万千人，吾往矣。乃是儒之侠者。”
盖聂：“看来九公子对剑也颇有研究。”
韩非：“在两位面前论剑，岂非贻笑方家。庄子有一篇《说剑》倒是颇得我心。”
盖聂：“愿闻其祥。”
愿闻其翔？噗噗……
韩非：“剑，分三等。”
嗯，贱分三等，找抽型的犯贱，不要脸型的下贱，装B型的发贱。
总之，嘴巴最贱的九哥哥全中。
“庶人剑、诸侯剑、天子剑。行凶斗狠，招摇过市，为庶人之剑；以勇武为锋，以清廉为锷，以贤良为脊，以忠圣为铗，为诸侯之剑；以七国为锋，山海为锷，制以五行，开以阴阳，持以春夏，行以秋冬，举世无双，天下归服，为天子之剑。”
盖聂：“九公子所主张的严刑峻法，也是一把治世的利剑。”
红莲：“而且我哥哥的那张利嘴也称得上是天下第一剑(贱)。”
卫庄听后，不由自主的嗤笑了一声，脸上的阴沉之色散去了很多。
韩非一个趔趄，扶额无奈道：“红莲，可不可以别打岔？”
红莲：“抱歉抱歉，因为哥哥讲的实在太好了，所以我情不自禁地夸赞了一下，您请继续。”
韩非调整好表情，画风重新归于正常，他对盖聂继续说道：“咳，乱世重典，法可以惩恶，也可以扬善。”
盖聂：“剑，是凶器。”
韩非：“剑，也是百兵之君子。剑虽双刃，关键，却是在执剑之人。”
周围安静了一会儿，见自家师兄不再出声，似乎有些哑口无言，卫庄在一旁微微笑了笑。
一旁的红莲也捂嘴阴笑起来，跟口才极好，善辩论的韩非斗嘴，怎么可能会赢呢？看来盖聂大叔的鸡汤不行了，还是留给未来的天明喝吧。
盖聂抱拳比了个请的手势，让开了前方道路。
他在说请的时候，语气似乎有那么一点点不愉快的敷衍，有点呆萌哦~
见身旁的卫庄身形突然微动，红莲一把拉住了卫庄的手，央求道：“庄哥哥，带上我！屋顶太高我跳不上去！”
“你怎么知道我要上屋顶？”卫庄转身，面露疑惑。
糟了，一不小心又剧透了。
“因为我是师父肚子里的蛔虫啊，屋顶上风景独好，徒儿也喜欢嘿嘿~”她干笑道。
卫庄：“……”这都是什么跟什么？
“红莲，你去添什么乱。”韩非一听她这个捣乱精也要跟着去，瞬间不淡定了。
“我都来了，就带上我嘛，这次我保证决不出声打扰你谈事情。”
“鬼才信你。”韩非说道。
“哼，我又不求你这个不会武功的家伙，我求的是我家的师父。”
卫庄：“……”
他什么时候成她家的了？
*
拱形窗的院落外，戴着面具的白衣公子缓缓走出，背对着他们负手而立。
这这这，嬴政！
虽然提前剧透的红莲知道嬴政会出现，但内心里还是欣喜若狂了一把，这可是未来的千古一帝秦始皇啊！
害怕自己过于激动掉下屋顶，红莲紧抓着自家师父的袖子，单膝跪立在屋顶上，眼睛贪婪地望向下面的那抹长身玉立的白色身影。
韩非：“你在等我？”
白衣公子：“是的，我在等你。我曾经听人说过，身处井底的青蛙，只能看到狭小的天空。我很好奇，在这样破败的庭院中，如何写出谋划天下的文章。”
韩非：“有些人没有见过汪洋，以为江河最为壮美；而有些人，通过一片落叶，却能看到整个秋天。”
白衣公子：“所以，你是后者？”
韩非：“行万里路，才能见天地之广阔。我曾经流浪……”
白衣公子：“为什么流浪？难道家国不容。”
韩非：“为了寻求，一个答案。”
红莲单膝跪久了难免有些疲累，索性盘腿而坐，脖子有些酸痛，便大着胆子懒懒地靠在了卫庄的大腿上，而卫庄也没有呵斥踹开她，简直奇迹！
圆月门窗处略显孤单的盖聂抬头望向对面屋顶上的一男一女，心里总有一种错觉，感觉小庄是在变相向他炫耀些什么。
白衣公子：“什么样的答案？”
韩非：“我遇到了一位老师。我问他：天地间，真的有一种超越凡人的力量，在冥冥中掌控着命运吗？”
啧啧啧，韩非开始玄学忽悠大法了。
白衣公子：“你的老师如何回答？”
韩非：“老师说，有。”
白衣公子：“那是一种怎样的力量？”
韩非（轻笑）：“当时我也是这么追问的。”
白衣公子：“那么你的老师回答了吗？”
韩非：“所以，这就是，你在这里等我的原因吗？”
白衣公子：“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韩非：“你为什么来到这里？难道家国不容？”
这九哥哥胆子够大啊，仗着人家政哥戴着面具，假装不知道他的身份，就对人家言语相讥。
白衣公子：“我只是，四处走走，散散心。”
韩非：“心，如果在深井，眼中的天空就会变小。”
白衣公子：“你并不了解我。”
韩非：“不如我先回答一个，你并不想知道答案的问题吧……你会死。”
噗，这韩非，该不会学她上次在紫兰轩的话吧，虽说那时她也是学天行九歌里的台词装神棍忽悠韩非。
白衣公子：“你说什么？！”
韩非：“关键是什么时候死、如何死。”
白衣公子：“你难道知道？！”
政哥，韩非他可不知道，但是本公主知道你什么时候死，如何死，嘿嘿，怎么不问本公主呢？
韩非：“我曾经穿过岁月长河，看到过自己的死亡……你相信吗？”
白衣公子：“我，不相信。”
韩非：“死亡并不可怕，尤其对一个死过一次的人来说。每个人都会死，不是吗？”
这不是废话吗？
白衣公子：“你到底想说什么？”
对啊，韩非哥哥，请说人话。
韩非：“你刚才追问，天地间那种超越凡人、在冥冥中掌控命运的力量到底是什么？”
辩论术之一，答非所问，东扯西扯，忽东忽西，绕晕敌人。
白衣公子：“不错。”
韩非：“我的妹妹红莲曾对我说过这样一段话，让我深思许久颇有领悟。”
莫名被Q的红莲：“？？？”
白衣公子：“哦？愿闻其详。”
该不会是她在紫兰轩的那段话吧。她还记得当时韩非听完她的长篇大论后叫她说人话，果然……
“高山变成深谷，沧海化为桑田，夏冬的枯荣，国家的兴衰，人的生死，真的是神秘莫测。
十年可见春去秋来；百年可证生老病死；千年可叹王朝更替；万年，可见斗转星移。
凡人如果用一天的视野，去窥探百万年的天地，是否就如同井底之蛙？”
其实吧，在紫兰轩的那些话也是抄袭天行九歌里哥哥你的台词的。
红莲曾经用那些话装逼忽悠韩非，现在风水轮流转，韩非则用那些话来忽悠嬴政，很明显，他成功了。
白衣公子：“这，就是答案？”
卫庄敛眉看了一眼靠在他身上的红莲，实在不相信他的蠢徒弟像韩非说的那样，嘴里能吐出这种饱含哲理的话语。
韩非：“这种力量，就在身边，充盈了整个天地。当静下心来聆听时，它就像是一首歌……你，听到了吗？”
卫庄睨了圆月窗边的盖聂一眼：师兄，我什么也没有听到，你呢？
盖聂回了他一眼：小庄，我也是。
观过整部剧的红莲表示，她脑海里听到了烂熟于心的心之逆鳞的旋律，以及脑补后台准备开嗓唱《画风》的后弦，正在喝水清嗓的声音。
当然，以上都是玩笑话，她啥也没听见，并且她觉得嬴政和她一样。
但是大佬毕竟是大佬，即使没有听见，也要装作听见了，听懂了，千万不能暴露自己的无知，这样会显得很掉价，这和皇帝的新装有异曲同工之妙。
白衣公子走近了韩非，两人的距离近到可以互殴的地步，红莲心里替她哥哥捏了一把汗，怀疑嬴政内心其实是很想揍她哥哥这个忽悠王一顿的。
“韩非先生。”嬴政淡淡地开口，声音柔和了许多。
“韩非，拜见秦王。”
“赢政，受教了。”秦王摘掉了面具，狭长的眼睛直视着韩非，语气中有赞赏之意。
咬着手指头的红莲花痴地看着嬴政的真容，他的眼睛细长，眼神间丰韵流转。他的鼻梁很高，有种君临天下的霸气。
相貌堂堂，一副潇洒之姿，身上难掩王之贵气，不愧是嬴政！她在心里疯狂给政哥打call。
卫庄看见身旁的丫头满脸花痴相地盯着底下的秦王，微微皱了皱眉，心里有股想把她踹下屋顶的冲动。
暗中观察卫庄许久的盖聂，通过师弟的微表情，心下愈发确定，小庄这是对红莲公主动情了。
师父鬼谷子曾教导，作为剑客最重要的就是学会隐藏情绪，所以，若想达到人剑合一的完美状态，最要远离克制的便是感情。
小庄他，很明显忘记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