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田作迈开步子，几乎是小跑着追上了自顾自离开的。冷静下来的平复了一下内心的微澜，因为身上的血腥味而不由皱了皱眉头。尽管曾经惯于驰骋疆场，背负着比死亡本身更令人恐惧的声名，但浴血厮杀只是个比喻，无论是敌人还是同伴的鲜血，不过多久便像变成蒸气的水一样消散殆尽。但她此时沾染在衣服上的血迹却是真实的，浓重而黏腻的人类的血液这种事原本不该发生。
“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织田作追上去的时候，听见轻声说道，“被我击倒的敌人是不可能像刚才那样爬起来反击的。”
织田作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他以为刚才的意外是由于疏忽大意，但这对于熟练的杀手来说不合情理，而本人也比旁人更加惊异。这么说来，对方如果不是有着特殊的异能，就是坚韧到了非人类的境界。然而却是朝着另一个方向思考的为了防止对手反杀，她一开始就挑断了袭击者四肢的神经，只留下接受审讯必要的声带。对方并不是什么异能者，否则一交手就已经暴露。剩下的解释，就是“书”在这一异状中做了手脚。
沉吟片刻，织田作说到“所以，你才把那两人都杀了吗”
如果说只是为了救下太宰治，根本没有必要把另一名俘虏杀掉，但却在第一时间这么做了，而且手段极其残酷，直接斩下了头颅，在织田作看来，简直像是冷兵器时代早期的杀人手法。他忽然想到了什么，不禁汗毛倒竖
“刚才的那个，不会是僵尸吧”
所以身受重伤也能爬起来反击，所以小姐才要把敌人的头砍掉这么一来就解释得通了。
闻言差一点绷不住表情，不知道该不该吐槽他看多了糟糕的商业娱乐片。她有些哭笑不得地改口到“是人，恐怕还是我大意了。”
织田作“啊”了一声，虽然发型前后逻辑不通，但也不再追问。他从刚追上来的时候就想和聊一下关于太宰治的事，但找不到提及的机会他对于的难以开口更甚于对太宰治。然而意料之外的，主动解释了自己的行为。
“刚才是我过分了。”
她只是念头一动，拳头就同步挥出去了。不至于觉得后悔，然而这种事根本没有必要。那个太宰治并不是真实存在的，她所动怒的对象不过是“书”所重现出来的幻影，而退一万步，她也没有斥责他的权力和管教他的义务。简单来说，她方才是感情用事了，她向来如此，无论多少年都学不会绝对的理性，而如今已经没有人能指着她的鼻子骂她冲动行事。
织田作愣了愣，回答说“也不算很过分吧，那个时候我也想要揍他一拳。”
如果他身处不同的立场、与太宰治之间并不是像现在这样的关系。织田作很清楚他就是他，无法对太宰治做任何事。他觉得自己完全不了解，却又莫名感到自己或许比想象中的还要了解她她仿佛背负着极其沉重的枷锁，身影却又不知为何十分洒脱。
看着对方的侧脸，织田作停顿了一下，补充了一句“而且小姐已经想揍太宰很久了吧”
眨了眨眼，眼前情不自禁地冒出中原中也和国木田独步的面孔她觉得自己不太有发言权。
“不算久，就一会儿。”
于是两人之间的对话便到此结束了。织田作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最终未发一言。他与绝非那种什么话都可以交谈的关系，如果说他与太宰治以及坂口安吾之间永远存在着如同吧台座位间不可打破的距离，那么则形象地位于吧台之后，连试图触及的机会都没有。这段距离太过遥远了，而他也隐隐意识到，的内心或许不会向任何人所敞开。
在那之后，织田作为了收集线索四处搜寻，而则像什么也没发生一般继续着两份工作。反常的气定神闲并不是因为情报不重要，而是因为她想要知道的消息现在自然有人送上门来。
她皱着眉头看着织田作吃完了出自西餐馆大叔之手的咖喱饭，如果不是因为体质特殊，那股辣味就算在一旁观望也几乎呛得她打喷嚏，然而织田作却一脸淡定地通通吃光了。在心里吐槽这真是人能吃的食物吗但大叔却显得很高兴的样子
“咖喱味道如何”
“和平常一样。”
西餐馆老板用黄色的围裙擦了擦手“其实不怎么样吧。托小姐的福，我最近清闲得很，如果不是你要吃咖喱饭，我连下厨的机会也没有。”
在主导的餐厅整改之下，店里的经营状况好了很多，建立了相匹配的口碑，甚至有民间传言已经有米其林评审人员微服私访。不得不对不清楚实情的织田作一一辟谣。
织田作是来看孩子们的，他向店长和了解了一下情况，便上楼了。则熟门熟路地收走了织田作的餐具新工作的成效显著，她最近已经会洗碗了。
就在织田作上楼后不久，店里来了新的客人，并非熟客，却有着并不陌生的面孔。太宰治照例穿着一身黑衣，正大光明地推门而入，在白昼渗透进来的光线之下如同一道残留着夜晚凉意的阴影。大叔有些讶异地眨了眨眼，只见来人走到前台，逡巡了一下菜单说到
“我要牛肉意面、烤鱼排和奶油蘑菇汤，甜点的话就要”
大叔打断他的话“那个啊、客人，我们今天不营业。”
大叔这么说着还歪头望了一眼，“今日不营业”的牌子正好好挂在外面。
“什么嘛，大叔，说是不营业，咖喱的味道明明浓得外面都能闻到哦”
“那个是”大叔摸了摸后脑勺斟酌措辞，却有人接了他的话。
“那个是特供，不属于一般的营业范畴。”
洗完碗的从厨房转出来，倚着门与太宰治目光对峙。在遇袭事件之后，两人还没有见过面。太宰治脸颊上的红肿是消下去了，但总有某些微妙的地方不同了。
太宰治支着头看向她“是小姐做的吗”
“是大叔做的。”发觉太宰治打算说什么，抢先补充了一句“织田很喜欢。”
太宰治的眼睛亮了一下那是心动的表情。他转向老板说道“那我也要一份好了”
大叔的视线在两人之间摆荡了一下，看出两人是熟人“这位是”
“是织田的朋友。”回答说。
大叔于是放下心来点点头，一副老好人的样子答应下来，转身进了厨房做咖喱饭。在老板进门的同时，朝前台走过来，而太宰治也收起了那副人畜无害的笑容，换上了锐利的眼神。
“的确是织田呢这是小姐平时对织田作的称呼。”太宰治从台上拿起一只空着的玻璃杯，杯子在新油漆的台面上转了一圈。“但是，那个时候你说的是织田作。”
所谓的“那个时候”，心知肚明她一时冲动揍了太宰治后，在发言中失口用了“织田作”这个称呼。这种说漏嘴的情况即便是在失控的情况下也是可以避免的，然而她本能的不害怕这种看似不谨慎的错漏，因为她所知晓的事情对普通人来说连想象的可能性都没有，简而言之，她并不把这种失误放在眼里。面对太宰治的询问，她只是态度平静地丢过一句话
“还是不因为你平时都织田作织田作的称呼他。”
这个理由看似没什么问题，但太宰治显然不相信，他微笑了一下“不是因为这个，像小姐这样的人是不会犯这种口误的。而且你那个时候”
等待着他的下文，太宰治却忽然收敛起敌意，临时改了口
“没什么，就算直接问你你究竟是什么人，小姐也不会回答吧查不到任何相关信息，兜圈子也套不出话，除非是在审讯室那种地方，否则根本就是在浪费时间吧”
“打算用黑手党那一套”
淡然看向他，对方的嘴角上扬了一下，笑容有点苦。
“怎么可能嘛。”
他习惯性地弹了一下玻璃杯，只是面前的这只杯子里没有酒。
“小姐在酒吧的时候就预感到什么了吧所以才会突然请客。”
“你不也忽然提出来要拍照”
太宰治沉默了一下，他进来以后都只是闲聊着，因为清楚得不到答案而闲扯着无关紧要的话。他感觉自己像是在投石问路，然而面对的却是一眼深潭，所泛起的仅仅是一波淡似一波的涟漪。就在这个时候，大叔端着热腾腾的咖喱出来了。太宰治吸了吸鼻子，眨了一下眼
“看起来好辣啊。”
“好辣啊，这个真的超辣啊大叔，你的秘方里该不会有熔岩吧”
太宰治吃了一口，快要涕泗横流的样子，大叔笑得很温和“是吗织田可是一直在吃这个呢。”
“真不愧是织田作啊”太宰治感慨，“不行了，喉咙都快要烧起来了”
大叔因为他夸张的表现而自言自语“有这么辣啊”，与此同时，往太宰治玩了半天的那只玻璃杯里倒了一杯冰牛奶。
“什么嘛，我又不是小孩子。”太宰治嘟囔的，但拿起杯子就一饮而尽，脸色顿时缓和下来。
“冰的只有这个了，少挑三拣四的。”说。“大叔，麻烦叫一下织田，这个人是来谈事情的。”
大叔点点头上了楼。太宰治抬头看见站在自己的正前方，他正疑惑对方那不耐烦的眼神，便听见说
“快点吃，我要洗盘子。”
不知道是不是咖喱太辣了，太宰治的表情像是被噎了一下。
“小姐真是的”太宰治抱怨了一句，之后又是长久的沉默，在以为他已经放弃交谈的意图的时候，太宰治猛然说到
“那个时候只是策略，我有十足的把握，就算他开枪也一定会打偏的”
太宰治的话头挑的有些突兀，故意用上了轻快的语调，但说的着急了，话尾反倒显得底气不足，好像正徘徊于习惯性掩饰和试探性坦白之间没能拿定主意。他注视着的神情，然而他再度失望了对方脸上什么神情也没有。
“就是这样，虽说”
此刻楼梯上传来了“吱呀”一声响动，太宰治当即噤声。被大叔叫下楼的织田作，看见和太宰治隔着一张桌子一同望向他，两人之间的气氛不知为何异常滞涩。他莫名觉得自己应该晚一点下来，他感到因为自己的出现而终止了对话的两人，那仅有的一点可能改变的东西也因此消失了。
太宰治笑着和织田作打了个招呼，仿佛刚才的谈话也好，沉默也好，什么都没有发生。而不发一语地站在那里，明白自己永远不可能知道，太宰治在那个瞬间想说而又未说出的话语。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