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莎姐，过来清点一下吧！”后门传来声音。
“行了，你忙去吧。”齐羽笑笑，走回吧台前，拍了拍还在跟女孩们聊天的叶云麒，“呐，现在觉得怎么样？心情好些了吧。”
叶云麒看了他一眼，笑，“嗯，谢谢你。”
“跟我这么客气干什么。”齐羽笑得眉眼皆弯，一口饮尽杯中的酒，看了看腕表，“今天还有很多时间，要不我们再去疗养院探望下你爷爷吧。”
“好。”叶云麒也正想多接触亲人，了解有关自己身世的秘密，立即便答应了。
“走了，卡罗琳，替我转告丽莎姐一声，下回再来看她。”齐羽向女孩们告别。
疗养中心在郊区，建在一处低矮的山坡上，绿树植被层层环绕，地势高，空气清新，环境优美。
“叶老爷子这两年好多了，精神不错。最近开始在做健身恢复了。”
疗养中心内部装潢的如高级宾馆一般高档大气，处处透着奢华的气息，笑容可掬的女介护领着来探望的二人在走廊里走着。
他们绕到外厅，来到对着庭院的回廊，拐了个弯，叶云麒远远地看见回廊下，满头白发的老人坐在轮椅上晒着太阳，他的衣衫整洁得体，头发梳得一丝不紊。坐在轮椅上的身姿挺拔，对着他们的侧脸看上去气色不错。
“老爷子！”女介护唤了一声，走过去，“你看看谁来看你了？”
老人闻声转过脸来，叶云麒的心脏猛地一抽，那张五官端正的清癯面容已经很苍老了，皱纹如刀刻般，但精神还很矍铄，双目炯炯有神，气宇不凡。
齐羽瞳孔微微缩了一下，一抹森冷的光从眼底划过，眉宇拧起，狭长的眉眼变得如刀锋般凌厉。
看到叶云麒的一瞬间，老人倏地瞪大了眼睛，嘴唇颤抖起来。
“你在外地的孙子回来啦，特意来看你。”女介护按着轮椅，俯身看着老人笑道。
叶云麒将手中提的水果放到一旁的桌上，喉咙有些发堵，他张了张口，片刻才轻声唤了出来：“爷爷。”
老人一直瞪着眼睛盯着他，眼里喷薄出灼人的光，脸上的肌肉剧烈抽搐，抖抖索索地张开口，声音颤抖：“雨轩！”
叶云麒一愣，还没待他反应过来，叶老爷子伸出手，挣扎着向他扑了过来：“雨轩，雨轩，你回来了！”
“哎，老爷子！”
女介护吓了一跳，忙去扶老人。
叶云麒怕他从轮椅上摔下来，也忙上前搀住他伸出的手，要扶他在轮椅上坐好，不料老人一抓到他的手，立即像螃蟹似的紧紧地钳住。
“雨轩，雨轩，你，你总算回来了！”
老人脸上涌上激动的血色，紧紧地抓着叶云麒，嘴里不停地念叨着，眼睛牢牢地锁定着他的脸，因激动太过浑身都颤抖起来。
“爷爷，我不是……”
叶云麒挣了几下挣不开，老人的手劲出奇的大，铁钳似的锢着他的手，他试着去掰老人的手指，却又差点被他胡乱抓的另一只手钳住，他忙缩手向后退开。
“老爷子，别激动，先松手啊……”
女介护慌了，按住挣扎激动的老人，不停地劝慰。
“怎么回事啊？”
在附近的两个介护看见这边的动静，也都跑过来帮忙。
“雨轩，别走，别走了！”
老人嘶哑的呼唤带着惊恐与痛楚，被强行按住更刺激了他，他拼命挣扎着，要用尽全身的力气站起来扑向叶云麒，三个人都几乎按不住他。
所有人都被他吓到了，几名介护连声抚慰着，叶云麒趁他被按住了，小心地去掰他的手指，老人抓得实在太紧，他不敢太用力，怕弄伤老人，结果就是徒劳，丝毫挣脱不开。
而挣扎间，老人看到其中一个年轻的女介护，惊恐的神色突然就转变成了暴怒，猛一瞪眼，两颊绷紧。
“贱女人，你给我滚！别来害我儿子！”
他猛地扑打向那名女介护，三人一下有些按不住他了，年轻的女介护被他大力一推，趔趙了下，后退了两步，愣住了。老人面色潮红，神情狂乱，歇斯底里地嘶吼着，但却还是没有松开抓着叶云麒的手。
这期间，齐羽一直在一旁淡漠地看着，一动不动。待老人这一举动出来，他低低地嗤笑了声，眸中溢出一丝不加掩饰的厌恶之色。
“滚！”
老人一只手紧紧地抓着叶云麒，另一只手哆嗦着抓起旁边圆桌上的杯子，向女介护砸过去，女介护忙一闪身，哗啦——杯子擦着她的胳膊摔碎在地上。
她余光瞟见一直站在旁边的年轻人，这二人似乎是一起来的，正奇怪他怎么不上前帮忙。但还未看清，年轻人已走上前。
叶云麒心有顾虑，不敢硬来。但齐羽才不考虑那么多，他强行一根根地掰开老人的手指，一旁的介护见他动作粗暴，也都赶紧帮忙捏着手，叮嘱小心点。
远处有人闻声向这边疾步冲过来。
“快，快去叫医生来，老爷子又犯病了！”之前那名年长的女介护大喊。
“雨轩，雨轩，不要走了，你说什么爸都答应你，不要走了好不好！”
老人不再理会旁人的举动，像得到了救命支柱似的扒着叶云麒不放，喃喃地嘶声道，语气近乎哀求，叶云麒目光撞上那双死死地盯着他的布满血丝的眼，眼底泪光闪烁，带着惊惶、爱惜、无助、哀求，那是失而复得的复杂情感。他的心狠狠地一抽，很疼。一时间忘了剧痛的手腕，不由自主地停止了挣脱。
这时，齐羽已经将老人的手完全掰开，拉着他退开。
很快，一众人赶了过来，安抚着狂乱、神志不清的老人，医生给他打了一针镇静剂，老人才渐渐平静下来。
医生催促他们离开，叶云麒却不放心，见老人渐渐昏睡过去了，就跟着医生和介护把他送回房间。
“唉，真是没想到，老爷子竟然会受这么大刺激。”带他们来的女介护摇摇头，叹息，“真是，这病犯的。”
叶云麒沉默了片刻，轻声问：“他现在很少犯病了吗？”
“嗯，这两年都很少了，平时说话行事都正常得很了，这里环境好，理疗条件各方面都不错，老人也多，老爷子平时看看书，跟人下棋聊天，参加一些组织的娱乐活动。心情保养的很好，身体也在好转，我们都想着这样下去他很快就会完全康复的。”女介护叹了口气，似乎意识到自己说得有些不妥，又转口道，“你们也别太担心，老爷子这边我们会安抚好的。”
“以后你们就别来了。”医生有些歉意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叶云麒看着轮椅上的老人，点点头，默不作声。
“你是跟你父亲长得很像吗？”女介护看了看他，“我看你跟叶总挺像的，要说也奇怪，叶总还跟你父亲是双胞胎，也没见老爷子见了她这么大反应过。”
这话叶云麒不知道怎么接，只好笑了笑。
“小心点。”帮忙将老人小心翼翼地扶到床上躺好后，他直起身吁了口气。这些做起来也不知怎么的就特别自然。心里的感觉很奇异，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只是看着那张苍老的脸，就不由地心疼，想关心他。
他转过身，见齐羽站在一旁看着他，他愣了愣，那平静漠然的目光透着几分探究，好像一个置身事外的观察者。还未待他细看，齐羽已转身向外走去。“走吧。”他淡淡地说。
这是他从来了以后到现在唯一说的两个字。
这次的探望就像一场闹剧，以匆忙的结局收尾。
顺着山丘地势平缓向下的白石小径上，两个人安静地走着，连脚步声都很轻，周围只有风拂过枝叶的沙沙声和偶尔一两声婉转的鸟鸣。
叶云麒目光沉沉，神情莫测，“你想到了什么？”片刻，他淡淡地开口。
齐羽转头看了他一眼，勾了勾嘴角，“我发现有时候你太聪明了，也让我有些招架不住。”
“你做得这么明显，我再看不出来，岂不是太辜负自己曾经的身份了。”叶云麒并不看他，“你带我来，不也是想让我看出些什么吗？”
齐羽笑了声，“没错。带你来看他，我是想印证一件事，”他缓缓地说，“就是你今天早上问我的问题，你问我他是谁，其实我也早就想知道，现在你应该比我更确定这个答案了吧。”
“所以你心里其实早就已经有了那个答案，只是不确定需要证实。”叶云麒不冷不热地说。
齐羽愣了下，“不是……”他看着叶云麒眸光一闪，“你生气了？”
叶云麒瞟了他一眼，清莹的眸子像覆上了一层冷光，脚步不缓地径直向前走。
齐羽弯起嘴角，眸中溢出笑意，两步追上他，“呐，事先没有告诉你是我不对，抱歉，我只是想让你自己去觉察和发现而已。”
他们这时已经走进了一片树林，鹅卵石小径曲曲折折地延伸至树林深处，看不到尽头。微风穿过浓密的枝叶，枝摇叶动，伴着擦出的沙沙细碎声，宛如潮水般荡开，连续不断。
“你现在确定了？”
叶云麒还是淡淡的听不出一丝情绪的口吻，齐羽也不确定他是不是消气了，如实回答：“嗯，你应该也感觉到了，叶雨轩，你的父亲。”
叶云麒沉默，正如齐羽所说，在面对叶老爷子时，他心里涌上来的一股从来没有过的感情，看到老爷子的发疯，心疼、难过与悲伤如潮水般拍打上来令他喉咙发堵，胸口沉闷，那不是他的心情，是叶雨轩的。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