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望着窗外阳光而笑的侧颜，仿佛穿越了时光，仿佛像是当年，太久没有看见这个笑容了。
他徘徊至无数轮回道中，遇见一张又一张的面孔，天地之大，他浮浮沉沉漂泊了三百年。
当那契约束缚，从经脉进入整个全身包括灵魂之时，当他一身激昂，飞奔而来，见到她时。
当他掐住她的脖子，与前世一般对上那双眼时。
他仿佛有了归期，可以栖息，可以停留，终是信了神一回，闭眼祈求，带着热意的眼眶，带着满足的叹息。
终于，找到了你。
冷季回过头来，看着寻霄眼中那令人看不懂的神色，沉吟一会，终是道：“寻霄，谢谢你。”
寻霄一愣，熟悉的笑意重新挂上了他的眉眼，着实忍不住，太过可爱：“就这样谢我？我可是废了好大的功夫才查清了那丫鬟的一生，季儿可真小气。”
“那你要如何？”冷季皱起了眉头，这人明明已经要了谢礼，这会儿居然又要耍赖。
不过她也知道，这种事情十分辛苦，就连冷季自己哪怕再是勉强最多也只能知道听儿转世去了一个富裕人家，可寻霄查的如此清楚，想必是废了好些功夫。
冷季向来不欠人情，这次的事情的确是寻霄帮了她的忙，若是不过分的话……
寻霄依言笑了笑，靠在桌上端着一副妖孽面容，目光临摹着冷季的五官容颜。
冷季是他看的不自在，对上他的眼睛：“你到底要如何？”
这人要说话便说话总是看着她做什么！
“不如，你抱抱我吧。”
他说出这话，冷季整个人便僵住了，不是因为有何出格，而是陷入了一个回忆之中。
上辈子，她临死前夕，她与寻霄势同水火，冷若初发誓，她定然从未如此恨过这样一个人。
屋子坐着的少女，看着面前满身是血，只剩下一口气的道友，颤声询问：“发生了什么？”
那道友口中喷出一口血来，已是气若悬丝，再无活路，撑着最后一口气道：“魔王……屠了道观，救……师父……”
“青忱！”冷若初看着那人倒下，如遭雷击，眼前事物天昏地暗，喉中涌着腥甜，终是忍不住，倒在地上吐出一口血来。
少女眼中满是泪痕，心脏似乎被人捅了一刀又一刀，哑着声音，声嘶力竭：“寻霄，你怎么能，怎么能！”
冷若初藏好了青忱的尸体，她拔下脖子上的鬼面铜镜，放在掌心，没一会儿那鬼面铜镜便化作了一把短刃。
她藏于袖中，走到门口，寻霄在门口设了结界，只要冷若初踏出，他便能收到消息。
冷若初站立于门口等候，不消片刻，寻霄的身影便出现在了眼前。
如此男子，她曾深爱，如今恨之入骨的男人。
“怎么了？”寻霄今日像是换了个人，不似前几日的冷冰，眉目带着曾经的温情夹杂着三分小心。
冷若初靠近了寻霄，闭上了眼睛道：“你身上的血腥味好重。”
寻霄一怔，可能是冷若初看错了，他竟然有些慌乱：“这个……可能是不小心在哪沾上的。”
“会是在哪呢？”冷若初轻轻笑了笑，眼中笑出泪水问：“山涧道观，对吗？”
寻霄睁大了眼睛，有些诧异：“你怎么会……”
“寻霄，为什么？若你恨我，杀我刮我，我都受着，道观之人何等无辜，你为何要杀，为何！！！”冷若初声声质问，仿佛钻入深渊再无法挣脱，歇斯底里，带着窒息的疼痛。
“只因你恨我诱你契约，只因你高高在上受不得人类差遣，只因你想看我痛苦。如今我这痛不欲生的模样，魔王大人瞧的可还畅快？”
“寻霄，我因你背了血债，这罪怕是还不清了。”
“你屠了道观满们，当真是你的风格！”
寻霄刹那间慌了，他从未如此慌张，他想要让冷若初冷静下来，别说话，不要再说话了。
“若初，我……”
那一刻，他整个人定在了原地，看着冷若初不带一丝感情的面容，低头看着胸口，一把匕首狠狠插入他的心脏。
鬼面铜镜不似其他兵器，它是杀鬼至宝，哪怕是寻霄也必受重创。
冷若初将匕首拔了出来，整个人后退一边，脸色惨白。
“哐当”一声脆响，匕首毫无征兆的落在了地上，冷若初看着寻霄，眼泪止不住的下滑。
寻霄捂着伤口，他本是站不住的，却强硬站着，盯着冷若初苍白的脸如曾经般笑道：“若初，我没事。”
他想伸手，可冷若初不断的后退，直到撞上了桌角，泪眼朦胧，却带着无尽的恨意，咬牙道：“寻霄，你去死吧！”
寻霄似乎踉跄了一下，这话的杀伤力比那伤口还大，几乎要了他半条命一般。
他伸手想要抓住冷若初，可冷若初推开了他，走向了门外。
寻霄意识到了什么，转身道：“冷若初，你站住！”
冷若初冷眼看着他：“寻霄，你我之间永世，不死不休！”
“冷若初！”寻霄对着她的背影忽然大吼，恐惧将他包围，他慌张无措，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你别走。算我求求你，我求求你若初，你回头看看我，若初我……”
“若初，你转身抱我一回吧。”
那充满虚弱，满身无力的声音透过空气刺穿冷若初的耳膜，身后传来一声响动，似有什么东西摔在了地上，冷若初眼中含着泪，咬着牙绝不上当，没有回头，到底是头也不回的走了。
回忆终止——
冷季整个人却站了起来，扶着桌角的手，不住的颤抖。
寻霄的笑意消散，他起身走向门口：“我与你说笑的。”说罢，他便消失在了这个屋中。
短暂的窒息过后，冷季的双手蒙住了眼睛，脖子上的鬼面铜镜似乎散发着灼热的烫意，就像还带着寻霄血液的余温。
寻霄站在冷府外不远处，口中忽然咳出一口血来，一个黑色的身影缓缓出现在了他的身边，低头询问：“魔王大人这次可是受伤了。”
“小伤而已。三百年来这小阎王实力倒是进步许多啊。”寻霄舌尖抵住那口腥甜，似乎在回味着冷季的味道，眉眼渐渐温和。
“大人这次入了地府，怕是整个冥界都知道您回来了。”黑影开口。
“知道又如今？本尊帮那小阎王做了多少事，去他地府问个人而已，他动不了本尊。”寻霄面露不屑，嘴角缓缓牵起一抹笑意。
“行了，你下去吧。”寻霄挥了挥手，挥退了那黑影。
望着冷府屋檐，回想起上一世与冷季的最后一次见面。
受了鬼面铜镜的伤害，他强撑着站着已是奇迹，看着她的背影一点点，一点点消失在了眼前。
就好似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在身体里流失，比命还要重要的东西。
无尽的恐惧将他压着，他浑身颤抖红了眼眶，祈求着，跪求着：“若初，别走，求你别走，你回头看看我，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什么都告诉我，你别走，我什么都告诉你……”
若是知道，那是最后一次见面，寻霄一定要好好待她，什么都告诉她，再不欺瞒她。用永生只换一个与她青丝白头的数载，用命来告诉她，我爱你，从未骗你！
只是，再也没有机会了。
黑暗盖住的最后一个视线中，他终于失去了她。
哪怕过了三百年，那种失去她的滋味依然沉重的压在他的心口，他如履薄冰，小心翼翼，每走的一步都怕触碰她的底线。
若初，是你说的对。
让我存活永生，却不得你心。
真是报应。
“将我地府搅得天翻地覆，魔王倒是惬意悠闲。”地府鬼差出现在了寻霄的面前，是个女子，艳冠绝色，一见难忘。
“云舒大人？”寻霄颇为诧异的挑了挑眉头：“阎王怎舍得将你派出来？看来的确是出了大事啊。”
“近来我地府少了许多的魂魄。”云舒作为鬼差，掌管死后魂魄，无论是冤鬼厉鬼，除了该死之魂她皆有记录，可这几年竟是少了几百具的魂！
“此事可与本尊无关。”寻霄还没那么弑杀。
“背后之人乃是魔王生前熟人。”云舒开口。
寻霄颇有些惊讶：“本尊生前？”寻霄没有生前的记忆，而且死了一千多年了，刚死那会儿小阎王还是少主，云舒还不是鬼差，若是他生前熟人那岂不是活了一千多年的厉鬼。
“一千多年，他是如何活下来的？”寻霄能活这么久，其一阎王只言片语，只道是有人用了禁术，废了将要成仙的功德，丢了性命才将他的魂魄与肉身契合。
只是他已死，占了那成仙的功德肉身不腐，又拥有了厉鬼强大的阴气，倒是得了永生。
其二，他在一千年前遇见过一次阎王，那时阎王刚刚上位，倒还是个稚嫩孩童，自己险些命丧他手，哪知阎王竟是与他定了纸契，二人互不干涉，他替阎王收拾一些厉鬼，阎王便留他这人间逗留。
其三，他这种厉鬼，阎王虽容天道不容，每五百年一次的天劫，寻霄总要废些功夫才能躲过去。
这三点，放在然后一个鬼的身上早已灰飞烟灭，那家伙怎能瞒的过阎王，活的过一千多年。
“他被封印了，三百年前得了一天师心脏，破了封印。”云舒开口：“阎王的意思是，你除了这厉鬼，纸契便结束。”
寻霄挑起嘴角：“看来是棘手的很啊，那厉鬼就如此厉害？”那纸契是当年自己不得已签下的，阎王竟舍得废，看来事情确实不简单。
“话已送达，我便告辞了。”云舒没什么表情，地府诸事众多，她还很忙。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