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苌焱,你能不能换身衣服啊”

    书道毫无厘头地突然冒出一句话。

    “做什么突然提起这个”我有些纳闷,甩了甩宽大的衣袖,不解道。

    “你知不知道现在你都有自己的那什么嗯,名号了”

    “名号”我继续纳闷道,“就是像夷陵老祖,鬼将军,含光君这种的”

    “性质差不多,但人家的那都算得上是尊称,你的嘛,就”

    书道掐好了时机,适时收声。

    “我的怎样”

    说实话,我有些不敢听。

    不过像我这样的无名小卒居然在江湖上也有了些许名气,甚至还有了自己的专属名号――虽然明知不会什么好听的称呼,可我还是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问了出来。

    “gui yi。”

    书道存心说得含糊,害的我只听清了读音,连声调都不敢确定,但光是读音就已经很有问题了――

    “诡异到底是个什么鬼啊”

    就算我是配角中的配角,你们也不能差别待遇得这么明显吧

    一个词语就把我的名号定了

    “哈哈哈哈哈,不是诡异,是诡医――医者父母心的医。”

    书道看了我的态度后心情大好,这才慢悠悠地开口解释了一下。

    “有区别吗有区别吗诡医不就是诡异的谐音吗”我郁闷非常,闷闷地嘟囔道,“也不知道那些无脑儿从哪里看出来我诡异了”

    “咳,关于这个问题,我就有必要提醒你一下了。”书道笑意盈盈道,“你先看看自己穿的是什么”

    我拽了拽了袖子,闷闷不乐道

    “黑衣,黑靴。”

    “没错”

    因着相处的时日长了,再加上书道一直以来都对人类情感方面的事很好奇,所以为了学习,它也就自然而然地与我熟捻了起来,潜移默化中,也是受了我不少的影响。

    而现在,书道的语气活脱脱就是一个在茶馆里说书的老先生

    “――你黑发,黑衣,黑靴,全身上下都是黑的,可却偏偏在眼睛上绑了两指宽的雪白的白绫,你说诡异不诡异”

    “黑色耐脏啊我现在哪有心思穿那些小女儿家家的裙子呐”我极力为自己辩解,“还有啊,你这个透视眼有缺陷,绑着白绫我看东西都是模模糊糊的,要是为了与衣服颜色统一而绑上黑布,那我与瞎子还有什么区别”

    “你现在和瞎子也没什么区别。”书道继续欠揍道,“而且,这些不过你自己的考量罢了,别人看见的,也还只是你一身诡异的装扮罢了”

    “哼,就只有这个”我摆出一副骚之以鼻,毫不在乎的模样,心里却终究是不能轻易释怀,便又咕嘟着说了些话来自我安慰,“以貌取人,我明明还悬壶济世了呢肤浅的人类”

    “唉唉唉,可不只有这些哦”书道见缝插针,不等我发火就又继续说了起来,“咱们就先就着你刚刚的那个悬壶济世来说说”

    “哈,行”我竟是硬生生被书道气笑了,抱起手臂,语气里带了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你倒是说说,这一路上除了盘缠花完了急需用钱的时候,我帮人看病什么时候要过银子”

    “就算我穿着诡、异”我从牙缝里挤出那两个令人难以启齿的字,随即炮语连珠道,“但是我行得端正我从来就没做过亏心事,更没有害过一个人像我这样聪明机智可爱大方妙手回春品行高尚慷慨大方伶俐善良的人,怎么可以被称作诡医呢”

    “是啊是啊,像苌姑娘你这样这样那样那样的人,每次只要到一个地方就会四处找人要眼睛。”

    书道打了个哈欠,轻飘飘的一句话却一下秒了我的血槽。

    我竟无言以对。

    这个举动,真的蛮诡异的。

    “我又不是没说过这一切都是自愿的”我有些羞恼地叫了起来,顿了顿,又轻轻叹了一句,“在世人眼中我就这么唉,他们肯定都觉得我不是个好姑娘了。”

    “这个你倒是说错了。”书道的语调飘忽不定,却是在我还未来得及欣喜前,又说出一句几乎令我形神具灭的话

    “他们可是连你是男是女都不清楚呢”

    tf

    现在人是眼力见都已经差到这种地步了吗

    “还不是因为你为了图个方便,穿的是男子的衣袍,还把头发整个都束了起来,远远看起来,不就是个男子吗――就是矮了点。”

    书道“好心”地在一旁为我分析。

    “不是说男女不分吗那个女,又是从哪里看出来的”

    我一边颤抖着双手将白绫又系紧了些,一边在心中默念

    苌焱,别动气,别激动,这可是要伤眼睛的,别激动,别激动

    “和你接触过的人自然是听过你的声音的,要是你的声音再男性化一些,那这江湖上的新起之秀――诡医,他男子的身份也就确立了――这倒是没什么不好,可偏偏你的声音清澈软绵,还颇有些姑苏方言的韵味,这才造成了这么些误会。”

    三次元世界中老家在江南怪我咯

    “不过这以讹传讹还真是可怕”

    书道幸灾乐祸的语气又回来了,这一次,我决定先带好避雷针。

    “这传着传着,竟有一些认为你是男子的家伙们这样说――哈哈哈。”书道率先笑了两声,这才继续道,“他们说,诡医为了学成医学禁术,竟不惜自宫而且信之者还不少,哈哈哈哈哈”

    士可忍,孰不可忍

    “他喵的你才是太监你全家都是太监我要把这群王八羔子做成药人”

    我真的是无语了

    “哦对了还有还有,因为你时常与我交谈,但常人又不知我的存在,所以他们便说”

    “书道你给我闭嘴”

    “你是因自宫打击太大而变得神神叨叨了。”

    两方声音一同响起,虽然我的怒吼声震天响,可这依旧是没能盖住书道的声音――他是在我的神识里说的话啊啊啊啊

    而且因为刚好行至山脚,所以自然也就有了少许的人烟。

    这不,就在我刚刚怒吼时,前面就一个人。

    没错,他现在已经逃之夭夭了,只留给我一个绝尘轻盈的背影――他居然连回头看我一眼的勇气都没有了我不就吼了一声吗有这么可怕吗

    还是说,我现在已经臭名昭著到这种地步了

    那些名门正派不会派人来抓我吧

    “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书道的开解依旧令人火大,“像魏无羡那种级别的才请得动那些名门正派,你这种小虾米是没几个人知道的,安啦安啦”

    “从现在起,你,不要和我说话”

    我敛了神色,警告书道。

    “好啦好啦,不打扰你”书道也玩够了,满口答应了下来,只是最后又话锋一转,提醒我道,“不过苌焱啊,你可得再加把劲了,这可已经是第九年了哦。”

    闻言,我攥紧了拳头。

    是,这已经是第九年了。

    可我还是没有找到愿意与我换眼的人,而药材,也还差最后一味,但是书道所的消息却是那味药材必须得等到五年后才可以长成。

    而我根本就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可以去等。

    根据最近一次蓝曦臣所寄来的书信可知,现在,洋洋已经随着蓝家的小辈们一同外出历练了。

    可具体是什么情况我无法推断。

    而且,真的在魔道的世界里生活了二十几年的我,早已将魔道的剧情忘的七七八八了。

    这几乎,是一个死局。

    “唉――”我长叹一口气,抬脚继续向小镇行去。

    虽然现在的情况看起来很糟,但我也不能为此而停下脚步,毕竟没有走到最后,谁又知这结果到底如何呢

    这世上不是还有“绝处逢生”的奇迹吗更何况,我这一步,离绝境还远着呢

    为了洋洋,为了我们的以后,我必须继续走下去。

    且,义无反顾。

    “薛姐姐,你回来啦”

    一个幼童欢叫着扑入我的怀中。

    我一把揽住他,笑着摸了摸他的头,道

    “嗯,药都采好了,我们一起去给娘亲煎药,好吗”

    我在寻眼睛找药材的这些年里,对人都只报姓氏,不说名字――不错,我说自己,姓薛。

    而这个小男孩是前些天我来这附近采药时遇到的,他名叫孟彦,现下与自己的母亲相依为命。

    当时我在药铺抓药,恰巧遇到了他进来苦苦哀求掌柜的给他一些药材去救他娘,我看那掌柜并无意救助,便随他回了住处去给他娘亲看病。

    可惜的是,他的娘亲已病入膏肓,我无力回天,只能是去山里摘些药材来稍稍缓解她的痛苦。

    在那个简陋的木屋中,除了他们娘俩,没有任何人的痕迹。

    我没有看到任何有关他父亲的东西。

    我不是一个八卦的人,所以自然也没有多问。

    况且,就算是问了,又能怎样眼下我连自己都快顾不上了,又何必去让别人再毫无意义地将痛苦重温一遍呢

    不过仅凭目之所见,这一切便也基本明了了。

    显而易见,他们是被抛弃的。

    我猜,八成又是些薄情寡义抛妻弃子的狗血套路,可是,当这些已经被用烂了的事例被真正摆放在眼前时,我还是不免唏嘘。

    好在孟彦并没有因此而变得低沉自卑,他依旧保持着这个年纪的孩子应有的天真与活泼,在这种境况下,便更显不易,甚至,还平添了几分悲凉。

    我从怀中拿出一包糖果递给孟彦,笑道

    “这个糖可甜啦你且尝尝。”

    “谢,谢谢薛姐姐”孟彦小小的脸上尽是惊喜,磕磕巴巴地道谢。

    “不用谢。”我的笑意又深了几分,端了药碗,道,“走吧,我们去给娘亲送药。”

    “好”

    进了屋,面色灰沉的妇人在床榻上吃力地喝完了药。

    然后,她将孟彦支开,只留我与她在屋内。

    她定是有事相求的。

    罢了罢了,既然管了这闲事,我也还是尽自己所能地帮助他们好了。

    思及至此,我定了心念,静坐等候,可没想到孟彦的娘一开口就堪比地雷火箭炮导弹

    她说

    “薛姑娘,我愿意把我的眼睛给你。”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