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好疼啊
薛羽血淋淋地躺在地上，嘴唇颤抖地张着，喉咙咕噜作响，却发不出一丝声音。
你看他那张脸，一看就不是什么好货，也不知道是从哪个妓子的肚子里爬出来的，居然还有脸来玄微宗。把他的脸给我划了回去就跟掌门说是自己摔的，小杂种，听见了没有
他浑身不知断了多少根骨头，有些骨头折断在肉里，连皮都扎破了，白森森地露在外面，正在汩汩流血。
嘘，睡着了。这一桶是刚放的鸷鸟血，洗不掉，待会儿直接往他身上泼就行，保准他这几天连门都没脸出。小心点别溅到身上了。
身上的皮肉仿佛被拔掉了鱼鳞，层层叠叠的刀伤和剑伤布满了整个躯体，随着少年极其微弱的呼吸一起一伏，有节奏地涌出鲜血，仿佛垂死前的呜咽。
还掌门弟子，我呸你就是个废物、怂逼。我就奇怪了，你怎么还没去死你听好了，那我今天就替天行道一回，让你长长记性。记住了，这叫替天行道。
那双漂亮的眼睛完全失去了神采，成了死鱼般的空白。他已经看不见任何东西，眼前只有一片浓洇的红色，仿佛在无情地嘲笑他，你怎么还不去死，你怎么还不去死。
“怎么不叫了，死了吗”
“没有，哪那么容易死，还有一口气。”
“都这样了还能活，真是个妖邪”
好恨，真的好恨啊。
“可怜我们这么多同门竟惨死在如此境地，真是天道不公。”
“我们赶紧走吧，万一鬼修再杀回来，就真的连最后一点人也活不下来了。”
“那他怎么办”
“再补一刀，让他彻底死了吧，也省得”省得再让别人看见。
“扑”
一道温热的鲜血喷洒而出，努力得想喷得更高，却在半空中就已经失去了所有的温度，无力地洒落在地上。
少年的心脏彻底停止跳动。
天黑了。
附身的人修缓缓回神。
宛如一场演出的谢幕，视线所及的地方完全暗了下来，山顶、尸体和血腥气全部消失了，只剩下半空中静静浮动着的鬼火，宛如点点荧光的夏夜。
时间仿佛只是不经意地凝滞了一瞬，他们又回到了昏迷前的那一刻。
过了良久，才有人发声“这是幻境吗”
“应该是吧。”
可是这个幻境也太真实了。
“不，不是幻境啊，你们什么时候也变得如此天真。”
一道声音突兀地响起，语调松快，与这里沉寂的静默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仍旧是浓得化不开的黑雾，仍旧是一个黑袍人，年轻男子的唇角微勾，浅色的瞳仁仿佛在熠熠闪光。
宛如那个少年的眼睛一般动人。
“我不知道花费了多少力气才打通了时空的壁垒，请你们看这一场好戏。怎么，看各位的样子，难道是不够精彩吗”
薛杰猛地推开搀着他的几个人，定定看着薛羽，沉声道“你究竟是人是鬼”
“这个问题，我怎么回答呢”青年漫不经心地点了点拐杖，蓦地一笑“我现在还是个人，不过也许很快就不是了。”
“再说了，我是人是鬼，副掌门，您还能不知道吗我的母亲，她是位鬼修啊。”
薛杰的脸霎时失去了血色“不不。”
青年的嘴唇一张一合，声音轻柔“不什么你在拒绝接受什么和一位鬼修苟合，生下不人不鬼的私生子难道更该死的，不是您吗父亲大人。”
“妖孽，休要信口雌黄”
霄云峰长老粗暴地打断薛羽的话“你随随便便编个幻境来糊弄我们，就要以此来安我们的罪名吗别说我们没做，就是我们做了，诛灭妖邪、清理门户也是天经地义的事，你这样就想让我们向你那令人恶心的虚荣心认错，我告诉你，休想”
薛羽目中划过一丝寒光。
他看向身体前倾，指着他愤愤出声的人，轻笑了一声“不，你错了，对于一群畜生，我是根本不指望他们能有什么所谓的内疚感和负罪感的。”
“你”
“何况我相信，如果再来一次，你们还是会这样做。我只不过”他顿了一下，旋即自嘲。
他想干什么施暴者永远，永远都不会为他们的暴行忏悔。
无论是曾经的他，还是现在的他们。
“我只不过是让你们死得明白而已。”
天地骤变。
沉寂的黑雾蓦然间变得波诡云谲，天空中逐渐聚起一朵无比巨大的黑云，令人心悸的阴冷气息席卷了在场的每一个人，丝丝缕缕的黑气如同层层叠叠绽开的死亡之花。
脚下的山峰开始剧烈震动起来，碎石不断从山顶滚落，仿佛正有一条刚刚苏醒的地龙正在不甘地嘶吼，要将它身上压着的整座山峰掀翻捣毁。
“大家不要惊慌灵力能用了”
突遭变故的人修尚未反应过来，听到这话不由喜出望外。
“可是这地方逃不出去啊”
“管它能不能出去，先把这魔头杀了再说魔头不死，我们连活命的机会都没有了”
人群混乱不堪，不知道谁说了这样一句话，众人反应过来，齐齐看向那个始终微笑着看着他们的身影。
太安然了，也太刺目了。
有人拼命躲闪开攻击的鬼修，双眼发红，喘着粗气道“我们能杀得了他一次，就能杀得了他第二次这个魔头已经疯了，要是让他这样出去，还不知道要祸害多少人”
其他人咬牙附和道“你说的对我们这么多人，何必怕他一个。我们几百个人，就是咬，也一人给他咬下一块肉来”
几百道剑光急转，宛如星辰散落，在场的人修纷纷打开灵力护罩，转首便向薛羽围攻而去。
薛羽指尖动了动，目光如同寒霜。
果然就算再给他一次机会，他还是会忍不住想要将这些人杀光。
不论是对他们，还是对自己，有些东西毕竟深植于人类的天性，而罪恶永无止境。
薛羽垂了下眸子。再抬眼，双眼一片赤红。
天空中一声惊雷炸起，仿佛下一秒就要降下瓢泼大雨事实上，也的确落下了千千万万数不清的阴影。
这些鬼修密密麻麻，尽数向数百个人修扑去，每个修士顷刻间就被数百只黑影缠上，再不能向薛羽移动一步。
与此同时，地面突然翻涌起来，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剧烈地挣扎着，想要破土而出。
“啊我的脚”
一声凄厉的惨叫突然响起，鬼修们喋喋怪笑着，狰狞的鬼口伺机而动，一窝蜂地往人修身上扑。只见这人的脚下冒出一只累累白骨的手，仿佛直接是从地下插出来的，正锁着这个人修的脚踝，将他紧紧禁锢在原地。
“什么东西”
人修惊恐的爆喝中，刚才被抓住的那个人修竟是瞬间被数十只鬼修紧紧咬住，顷刻之间撕咬成碎片，只剩一具白骨，而那具只剩丝丝血肉的尸体仍然在发出惨叫，令人毛骨悚然。
薛羽不疾不徐地走到白骨身前，距离它三步远。
方才伸出一只手的地方缓慢地爬出一具没了头的身体，半个身子已经腐烂成了白骨，摇摇晃晃地站直了身子。
薛羽目光落在它身上，微微笑着“好孩子，去吧。”
这诡异的交流中，地面更加疯狂地翻涌起来，几乎是瞬间，无数具残尸从地下冒了出来，发出“嗬嗬”的吼声，与鬼修的喋喋嘶鸣交映在一起，整个大地为之颤抖。
一声接一声的惨叫声传来，尸块和鲜血溅了满地，所有人都在这令人绝望的恐惧中战栗起来。
薛羽转而注视着第一个死去的人修，笑意微淡，面上露出嫌恶的神色，稍稍后退了半步，这才慢条斯理地开口“肖长老。”
那白骨已经不会再叫唤，它僵硬地伫立着，空洞的眼窝残留着一丝血肉，一点暗淡的荧光透过漆黑的眼洞微微闪烁，仿佛在注视着眼前的人。
“不知肖长老，死了的感觉可还习惯”他浅笑着，仿佛只是一个宗门中勤学好问的年轻子弟。“我也希望这是一场编造出来的梦而已，不是吗”
“有人告诉过我，不要乱杀生，所以我留下了你们的魂魄。现在，要么魂飞魄散，要么乖乖做一个鬼修肖长老，选一个吧”
荧光轻轻晃动了一下。
旁边有人修听见薛羽的话，破口大骂道“薛羽你这个娼妓之子、卑鄙小人，竟还有脸强逼人堕入鬼道”
薛羽的笑容淡了下，若有所思地望向出声的人“天合宗”
“是你爷爷我有胆子你就啊啊啊啊啊”
薛羽眼中的笑意更深了些“我认得你。”他轻声道“你在我身上，砍了十三刀。”
他话音刚落，就见这个天合宗修士身旁的鬼修突然开始疯狂地涌动起来，如同嗅到了美味得气息，兴奋得像要发狂。
不等修士有所反应，鬼修们就如同成群的蚂蟥，嘶鸣着扑了上去。
与其他人不同的是，这些鬼修身后都蓦然爆起了幽绿色的火焰，烈烈的鬼火席卷上人修的身体，几乎在瞬间，这个人修被撕咬成碎片，连骨头都不剩，只留下地上一撮黑漆漆的焦炭。
而他原先所站的地方突然窜出一道微弱的灵光，肉眼几乎难以捕捉。
几十只鬼修如同狩猎的狼群，等的就是猎物走投无路的这一刻。鬼火的灼浪没有给它任何逃窜的机会，瞬间围住了这点灵光。
那些鬼修张口将这修士的神魂咬住，竟将一小团光点生生扯开，几乎扯成了一张透明的抹布，随即便群拥而上，将那仍剧烈挣扎着的神魂咬碎，吱嘎咽下腹中。
“这样也好。”群鬼乱舞中，薛羽转头望向肖长老的尸身，继续微笑道“这样更干净些，不是吗”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