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如何与姚玉苏已是无关了, 她既不关心太后的病情也不关心到底是谁指使下的毒, 她只想尽快回到小院, 捧一炉火饮一口茶, 听玄宝念念书,驱散这两日的阴霾。

    蔺郇本想留她在猎场住上几日, 待他们回京的时候再将她送回去。但她去意已决, 若他不派人相送,她自然会去找姚国公安排人送。

    如此, 蔺郇只得拨下一队人马送她回庄子。

    “待查明真相,朕会告知你一声的, 毕竟你此番也牵连其中, 算是也给你一个交代。”蔺郇道。

    姚玉苏点点头, 弯腰登上马车。

    直至马车行远, 蔺郇还站在远处没有挪动。

    “玉珺见过陛下。”在他身后传来一声问安之声。

    蔺郇转身,见姚玉珺一身骑装牵马站在不远处,马背两侧还挂着不少猎物。

    “平身。”蔺郇走过去, 道, “看来今日收获不少啊。”

    玉珺闻言,看了看自己马背两侧的猎物,不好意思的一笑“陛下谬赞了, 这都是祖父猎的,臣女可没有这般本事。”

    蔺郇挑眉,不再多言,抬腿回了自己的大帐。

    玉珺站在原处, 思绪万千。方才陛下眺望马车远去的模样,像极了那日她站在大姐家门前目送他们一行人远去时的样子。

    思及此处,她猛然甩了甩脑袋,觉得这样的念头有些荒唐。

    远处,小院罩在朦胧的朝阳中,像是镀上了一层模糊的金光。安宁如初,像是被隔绝于世的小天地。

    马车在面前停下,姚玉苏跳下马车,拒绝了送入里面的请求,叩响了院门。

    原江正在院子里扫地,听闻马蹄声便知道是主子回来了。

    他上前打开院门,见姚玉苏毫发无损,心里的石头落下,道“主子请进,是否用过早膳了”

    “尚未。”

    “属下这就去让他们准备。”

    “好。”这两日吃得并不舒心,心里牵挂着事没有什么胃口。如今回到熟悉安逸的地方,胃口也随之苏醒,她甚至主动提到多做两个爽口的小菜。

    玄宝正在窗下临字,抬头一看,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再熟悉不过的笑脸了。

    “娘”他搁下笔立马站了起来。

    姚玉苏走到窗下,伸手从桌面上拿起他写的字,方正有力,初见笔锋,确实不错。

    “继续写。”她面带笑意地将纸张放回。

    玄宝咧嘴一笑,重新坐下。

    在家中又躺了两日,姚玉苏并未将蔺郇说的交代放在心上,却在一个傍晚收到了他的亲笔信。

    “严氏”姚玉苏读到熟悉的名字略微吃惊。自前朝覆灭之后,除她以外的嫔妃都被发配到了皇寺,不仅落发为尼,还限制了出行,一生都只能囿于这一方寺庙之中了。

    信中说他派人去皇寺去捉拿了人审问了一番,严氏对投毒一事供认不讳,并将藏于屋内的余下药悉数交出。

    红枣捧着新鲜的瓜果进屋,跪地摆在小桌上,听到姚玉苏的话忍不住问道“那陛下可说了如何处置”

    “能一碗毒酒了却便是幸事了。”姚玉苏放下信,心口闷得慌。她素来与严氏不合,她那些人前娇嗲人后狠辣的作风她更是不喜,两人战线最一致的便只有处理珍妃之事上了。而现在惊闻她是投毒的幕后主使,不日将被绳之以法,她却一丝一毫的快意都没有。

    红枣闻言都静默了许久,过后才道“皇寺清苦不说还要做活儿,严氏是锦衣玉食养娇了的人,哪里受得了那种折磨。她能想到给陛下投毒也是她一贯的行事风格,不奇怪。”

    “严氏的父母亲眷和先帝一同北上逃命的时候被烧死了,严氏其余族人都自顾不暇哪里还管她的死活。她在这世上了无牵挂,自然能痛快撒气。”姚玉苏叹气道。

    红枣看着姚玉苏,不知是否因为她们与严氏同为前朝旧人的缘故,对她投毒之事生不起愤慨,反而产生了怜悯。

    “可奴婢觉得,好死不如赖活着,只要还有一口气,什么都有回旋的余地。”

    姚玉苏眉梢高挑,这算是说给她听,宽慰她的吗

    前朝旧人一个个离开,她们这些人的命运也说不清什么时候就走上末路了,实在可悲。

    “好了,不想了,起码我还有玄宝。”姚玉苏轻声说着,扭头看向窗下描字的儿子,他端坐在那里,脖子与脊背形成了一个完美的弧度,手臂悬空,笔尖轻动。

    窗外,浅草吐出嫩芽,万物将要苏醒。

    年尾将至,各地都在准备除旧迎新,姚氏母子平日可以在庄子里躲清闲,可年节的时候却不能不回去。

    薛先生那边已经停课了,待到正月十五过了才会复课。姚玉苏选了一个晴朗的清晨带着玄宝和众奴仆,再次悄无声息地回了慎国公府,就当作从未离开。

    府内还未洒扫干净,建和公主便“不懂事”的登门了。

    “放着这么大的国公府不住,便要跑去什么偏僻的庄子里去过,我看你是越活越回去了,胆子怎么变得恁小了。”建和公主半倚在贵妃榻上,慵懒的数落道。

    姚玉苏坐在她对面的圆桌旁,手里正握着除夕夜的菜单子,听到她这般说,险些被气笑“你要是识趣些就赶紧走,我这里还乱糟糟的,不方便招待你这尊大佛。”

    “你以为我是空手来的哼。”建和伸手捏了一颗柑橘,慢条斯理地剥开,“你才回来自然消息不灵通,前些日子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你居然都不知道。为了让你洞察时局不至于被人笑话,我也就主动送上门来给你解惑了。”

    姚玉苏忽略掉她乱七八糟的多余话,直切主题“什么大事”

    “就前几天的事儿,这部快到新年了嘛,太后拉着一堆人去山上祈福,哪知道山路湿滑,旁边的人又没照应好,一个不留神就要滚下山坡。”说到这里,建和还故意停顿了一下观察姚玉苏的脸色,见她洗耳恭听的模样,显然认为事情不至于这么简单。

    建和继续道“可太后她老人家福大,自己没摔着,却连累了文嫔滚下山。文嫔那时已经怀孕两个月了,可谁也不知啊,她这一摔,直接把皇子当场摔成了一滩血水,你说可怕不”

    确实可怕,当时的情景定然是人仰马翻,而文嫔此时定然是悔不当初。

    “我这皇兄啊,什么都好,唯独子嗣艰难。当初焦王妃代你赴了黄泉,连带着肚子里没成形的胎儿也一道,现在文嫔又因为救太后而把孩子摔没了,你说邪不邪门啊”建和公主一贯口无遮拦大大咧咧,当着姚玉苏的面揭人伤疤也是毫无顾及。

    姚玉苏心口一滞,说不出的郁闷。

    “但话说回来哦,后宫女人不多但也不少啊,怎么就怀不上呢这好不容易怀上一个又没了,这难道是天意”说到这里建和突然坐起了身,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低声道,“莫不是老天对他的惩罚”

    姚玉苏却没有同样感想,反而被她这副神神叨叨的模样给逗笑了。

    “你笑什么,我觉得这里面很有问题啊。”建和公主撇嘴,躺回贵妃榻,双腿一翘,“你细细想一遍,陛下成亲也有年了吧,他又不是不近女色之人,可这么多年来传出孕事的就两个人,一个一尸两命,一个摔成小产,这其中的蹊跷你还看不出来吗”

    “你是说有人不想让陛下留后”姚玉苏终于跟上了她的思路,顺着这条线猜测道。

    “对了。”建和拍了一下手掌,意味深长地看着她,“这才是真相。”

    她们是在宫中成长起来的,那些肮脏的手段于她们简直是过家家一般寻常。皇帝的孩子屡屡不能出世,她们第一反应便是有人在后面弄鬼,不仅是她们,也许很多人都是这般想的。

    “要我说啊,这还是太后的错。”在姚玉苏的地盘,建和从来不知道“忌讳”两个字如何写,她掰开了柑橘塞了一瓣在嘴里,一边喊甜一边道,“若不是太后临时起意要去什么拜佛祈福,哪里会害得文嫔失足嘛。”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姚玉苏的记忆突然就被倒回到七年前了。

    那时候焦王妃来她宫里请安,谈及府里的老王妃的时候还笑言“这次若不是母妃敦促王爷回京城来给陛下贺寿,他现在不知道还在哪个山窝窝剿匪呢。”

    姚玉苏记性一贯极佳,当时焦王妃说话的语气神态她都还历历在目。当时她心里还想,老王妃不愧是个通透的人,知道陛下看重这些庆典所以敦促齐王到陛下面前露脸,搏个好感。

    建和走了,姚玉苏却迟迟不能从她说的话中抽离出来。

    “娘。”玄宝站在帘后唤她。

    她险些忘了,在她和建和聊天的时候,玄宝一直在里屋默书。

    “写完了”姚玉苏收敛情绪,装作无事的问道。

    玄宝拿着默好的册子走出来,递到姚玉苏的面前“写完了。”

    姚玉苏接过,低头检查。

    “娘,刚才你和建和姑姑说的话”

    姚玉苏抬头“小孩子不准胡说。”

    玄宝抿唇。

    姚玉苏见他神色有异,似乎不吐不快。

    她细细一想,玄宝并不是管不住嘴的孩子,更不是喜欢随意评价别人的人,心下稍安,缓和了语气问道“你想说什么”

    “陛下好像跟我说过他生不出儿子”玄宝支支吾吾地说道。

    作者有话要说  好了,终于到文案中的地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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