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国公倒是来过几次泰元宫, 可今次来却跟以往又不同。从前的泰元宫虽也是六宫之中却奢华的宫殿, 但却透着几分压抑,宫人们说话做事也是小心翼翼的。如今他再走进来, 宫殿的奢华成都只增不减, 但氛围却是松快了许多,起码他能见到孙女脸上的笑意了。

    “我料着祖父也一定会来看我一眼, 早早地让人把点心端上来将茶沏好了, 正翘首以盼呢。”姚玉苏笑着迎了出来, 虽怀孕数月, 但步伐轻盈,丝毫看不出孕妇的笨重。

    姚国公最放心的是她最不放心的也是她, 见她这般生龙活虎的模样, 一颗心总算是放回肚子里去了。

    “平日里也收到你的来信, 但总担心你是谎报军情, 今日一见,你确实不必让我担忧啦。”姚国公笑呵呵地走近殿门口,双手背在身后, 如同一位普通寻常的串门老人一样。

    一个人过得好不好不是看他怎么说的,而是看他不说的时候面相如何。姚玉苏从内到外都散发着轻松愉悦的气息,就算什么也不摆谈,姚国公也知道她过得不错。

    祖孙二人落座, 品茗一番后才聊起了正事。

    “都解决了”她放下茶杯问道。

    姚国公握着茶杯点头“嗯,解决了。陛下不过是吓唬那对夫妻的,哪里真要将玉珺嫁过去。”

    姚玉苏沉吟了一番, 斟酌着道“说句逾越的话,玉珺恐怕还不配上许侯爷。”

    姚国公扬眉看她,嘴角带笑“哦你为何会这样想”

    “许侯爷是真刀真枪拼出来的军功,当年戍位边疆的时候也是让敌人闻风丧胆的大将军,若不是他在西境镇守多年彻底将戎人打跑,恐怕今日的大齐在向东边用兵的时候就不会这般毫无顾虑了。”

    许治萍在战场呼风唤雨的时候玉苏还在深宫中与妃嫔们斗法,虽未亲眼所见许侯爷的英姿,但以孝哀帝这般治国之能都可以让戎人投降纳贡,可想而知许侯爷给他们带去的灾难。

    “你这是从个人能力上评价的,谁也不敢否认许侯的功绩。但你要知道,你父母可是盯着他那劣迹斑斑的过往在瞧。”姚国公道。

    姚玉苏挑眉“那三房妻子的事儿”

    姚国公点头,微微叹了一口气“英雄也有束手无策的时候,第三任也就罢了,前两任着实太倒霉了些。”

    “祖父,我一直不知这其中的内情,他那第三任妻子真的是他杀的吗”

    “当然,满地流血,错不了。”姚国公啧啧两声道。

    “若是杀了人,为何最后却没有追究”

    “激愤杀人,情有可原。再说了,当日被杀死的可不止她一个,她那苟且的情夫也在呢。许侯从军营提前归来,将奸夫淫妇捉拿当场,这才酿成了祸事。”姚国公叹息道。

    姚玉苏眯眼,她就知道这里面不完全是许侯的错,否则当时有司为何捉了人又将人放了都道是许侯立功无数,功过相抵,但她却不这般认为。

    “可他那夫人当初是主动要嫁给他的,为何最后会做出如此荒唐的事情”姚玉苏对此表示不解,“再者,许侯明明可以向世人道清原委,让那对出格的男女受人唾骂,怎么自己倒是把弑妻的恶名背了这么多年,以至于现在无人敢嫁给他”

    “难道你要许侯向天下人坦白自己被戴了绿帽子他那般刚硬之人,怎会甘心受人指点与其将内情披露让天下人对他房中事指指点点,还不如什么也不说,就算是被人惧怕也总比被人同情好吧。”姚国公是男子,自然能从男子的角度来思考许侯爷当时的处理方式。妻子偷人,这是对于一个男子来说最大的侮辱,比杀他打他都难受。

    许侯是在战场上厮杀出来的男儿,军功累累,没想到最后却在姻缘上屡次受挫,可想而知他对女子有多失望了。

    “说远了,咱们还是说回玉珺的事上来。”姚国公见孙女面露遗憾,便知像她这般惜才的人肯定是在可怜许侯的遭遇,未免她太过专注此事,姚国公主动提起了玉珺的婚事。

    “你爹娘在家里抓耳挠腮都没有挑到称心的女婿,你这里可有合适的人选”

    姚玉苏对着祖父自然无须隐瞒,她道“我久居深宫,并不比他们更了解京城这些适龄男子的品性。要我说还是让母亲多带玉珺出去走走,见得人多了,总会有一两个好的能看上玉珺的。”

    “玉珺品性不错,就是有时候爱走死胡同,她的婚事我不敢掺和,要是日后过得不好,你母亲还不找我麻烦。”姚国公摇头,这样坐着商议也想不出什么法子,总不能让玉珺像公主一样放开了选吧

    “好了,你好生保重,我带你妹妹家去了。”姚国公起身道。

    姚玉苏随之起身,招手“我这里有几包新茶,不是什么稀罕的玩意儿,祖父带回去尝尝吧。”

    红枣早已将新茶打包得当,见她招手,赶紧送了上来。

    姚国公接过,凑到鼻下一闻,立马指着道“好茶,隔着层纸都还透着股清香劲儿,错不了。”

    姚玉苏笑着看他,心头甜甜的。

    “红杏,去问二小姐准备好了没。”姚玉苏转头道。

    红杏上前回话“二小姐知道今日国公爷来接她,早早地就收拾妥当了,如今正等着殿门口呢。”

    “好。”

    祖孙一同踏出殿门,姚国公大步走在前面,忽然转身看她。

    “祖父可还有什么未交代的事情”

    姚国公斟酌了一番,觉得还是应该给孙女提个醒儿,他道“方才早朝的时候陛下提起对东境用兵之事,我猜他可能不止是想要宋威走这一趟。”

    姚玉苏疑惑地看着他。

    “陛下很有可能打着亲征的注意。”姚国公深深地看了一眼她的大肚子,缓缓地道。

    姚玉苏微微诧异,祖父是看出什么迹象来了吗此事她不曾听蔺郇提起过啊。

    “你大着肚子小心点儿,就算有那一天也不用怕,他要去便去,祖父守着你一样的。”姚国公见她脸色一变,担心她忧思过重,赶紧拍着胸脯保证道。

    姚玉苏哭笑不得,她又不是三岁小孩子了怎么还要祖父保护就算蔺郇亲征也一定会留够人手防卫京城的,她倒是不操心这个。

    “知道了,有你在我不怕。”她抿唇含笑,面露霁色。

    姚国公点点头,这才毫无挂念地走了。

    红杏感动于他们的祖孙之情,在一旁红着眼眶道“不管主子的境遇如何,老国公他一直挂念着主子呢。”

    蔺辉对她不好的时候,他敢直着腰板和蔺辉唱反调。这回蔺郇娶了他,他照样是来来回回看个遍,生怕她受了欺负又不能回家诉苦。

    姚玉苏扶着腰往回走,面带笑意。

    她这半生失去了很多,从未得到的也很多,可幸运的是她有一个珍视她的祖父,永远向护着蹒跚学步的孩子一样护着她往前走。

    泰元宫门口,玉珺看着祖父拎着几包茶叶走来,立马迎上前去“祖父”

    “嗯。”姚国公不轻不重地应了一声。

    玉珺朝里面看去,道“祖父,我要不要向姐姐当面辞行呢叨扰她这么些时日,这般无声无息地走了好像挺没规矩的。”

    “她累了,不用去了。”

    “累了”玉珺皱起了一双细眉,小心翼翼地看向祖父,“祖父,大姐她是不是恨上我了啊”

    姚国公冷笑了一声“还行,不算蠢。”

    玉珺被噎,脸色涨红。

    祖孙俩一路朝宫门口走去,两相无言。上了马车之后,玉珺实在憋得难受,忍不住为自己辩驳两句。

    “祖父,此事也不能全怪我。那日进宫之后母亲才向我道明了原委,我进退两难,不能违抗母亲的意愿,只有暂且在宫中留上几日。况且我待在宫中的这些时日并未叨扰大姐,也从不在陛下面前晃悠,自认为没有错到那么离谱,祖父为何这般生气我”玉珺闷闷地道。

    就如同玉苏羡慕玉珺能得父母宠爱一样,玉珺也同样羡慕祖父能毫无保留地维护大姐。她回家也有两年了,可这两年来跟祖父交集甚少,祖孙俩像这般没有旁人的相处更是头一次。

    姚国公轻哼了一声,道“坏和蠢,只要占上一样就惹人厌恶。”

    玉珺诧异抬头,难以置信地看向他“祖父是觉得孙女是坏还是蠢”

    “你自己掂量呢进宫威逼你大姐一事,你母亲是主谋,你是从犯,她是心怀鬼胎你是盲信盲从,你比她好不到哪里去。”姚国公一针见血地指出,“做了坏事难道就推脱一句自己不晓得就能全身而退吗你已经是大人了,做事情之前还这般不思不量,这回陛下高高抬起放你一马,下一次又换作谁来救你”

    “祖父孙女在你心里就是这般蠢笨之人”玉珺既惊愕又伤心,竟不知在祖父心里她如此不堪,简直让她心如刀割。

    姚国公瞥了她一眼,道“你大姐像你这般年纪的时候已经独挑大梁了。”

    他虽没有将话说完,但言下之意便是你看看你现在如何

    玉珺脸色苍白,双眼渐渐失去了光泽。

    晚膳的时候蔺郇见姚玉苏胃口不佳,以为她是怀孕难受,特地让人去熬了鸡丝粥。没想到她端起粥碗喝了两口,又直愣愣地将他盯住了。

    蔺郇还认真回忆了一番,确定今日似乎没有惹到她的地方之后才开口问道“怎么了吃不下吗”

    虽对外宣称她的肚子才五个月但其实已经是七个月了,再过两个月孩子就要出生了,这种时候他尤其在乎她的情绪。

    姚玉苏见他这副小心翼翼地模样,既好笑又感动,他是何许人也,竟然能对她俯首帖耳。

    “今日见着祖父,他说起武安侯的过去了,我心里有些感慨。”她搅动碗里的粥,情绪有些不高。

    蔺郇蹙眉“就为这”

    “啊。”姚玉苏点头。

    蔺郇“”

    许治萍你这个麻烦精。

    “不必为他感慨,这也是命。他自小不受重视,今日所得皆是一刀一枪拼出来的,虽然外间有流言蜚语,可对他影响力终究有限,你实在不必为此烦恼。他是个受不得拘束的人,如今没有夫人在侧,指不定多潇洒呢。”蔺郇道。

    “话虽如此,可人这一生如此漫长,没有人陪伴在侧岂不是十分难熬吗”姚玉苏又问道。就拿她和蔺郇举例,若不是遇到彼此,他们恐怕能清心寡欲地过完这一辈子了。

    对此,蔺郇笑而不语。

    姚玉苏偏头看他,见他如此表情,疑惑道“你不感动也就算了,怎么还笑起来了”

    “皇后可知武安侯府有六七房妾室”蔺郇笑着看向她,观察她脸上的表情。

    姚玉苏面色一僵,眉头皱成一团“这、这”

    “武安侯虽没有娶妻,却不妨碍他享其人之美,皇后就不必觉得他可怜啦。”

    姚玉苏脸色青紫,一看就是被气得不轻。

    “枉费我心疼了他一下午,以为他不再接触女子”姚玉苏咬牙切齿,磨牙霍霍。

    “你有空心疼心疼朕,旁的男子就不必挂怀了。”蔺郇不乐意地道。

    怎知姚玉苏一个冷眼扫过去,一开口就是一竿子打翻一船人“你们男子都是一个模样,狼心狗肺”

    蔺郇正捧起她的粥碗准备喂她,这下脸都绿了。

    他早晚要废除“连坐”这项罪名,无辜,窝火

    作者有话要说  首先向大家道个歉,今日没有按时更新是因为昨晚约了同事睡家里,不方便码字。

    受老鼠的威胁,我已经不敢一个人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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