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是吗。”虽然怔了片刻才反应过来，朔夜倒对这件事表现的出乎意料的平静，看到对方略显诧异的模样莫名有些愉快，“虽然明白线索那么多，你知道也只是时间的问题，不过没想到会这么快啊。”
“这倒是令人惊讶。”大吾在短暂的诧异后很快恢复了正常，“我以为你会生气呢。”
“那本来就是不介意让你知道的事情，而且普通又无趣。”事到如今也没有瞒着他的必要，朔夜停顿几秒，露出了有些微妙的表情，“倒不如说，有种自己的黑历史被暴露的迷之羞耻。”
“我并不觉得那是普通无趣就能盖过的过去，起码我很生气。”回想起资料里的内容，大吾声音低沉，“即使当时夫妇关系已经不太和睦，他们也不应该那样对待自己的孩子。”
“因为我本身就不怎么讨喜啊。刚才和树说的话你也听到了吧我小时候的性格真的很恶劣。嘴不甜不会讨好大人，也不擅长和镇上的同龄人相处，总是一个人和精灵玩。唯一擅长的，应该是给那些对我做过恶作剧的人的课外生活增添一点惊喜”他数着自己干过的事，发觉居然两只手都数不完，只好耸肩自嘲地笑了，“当时为了得到父母关注我可是用尽了各种方法，虽然还是没能阻止他们离婚。”
小时候母亲教他的钢琴他每天一定会练习，家里的家务也积极接手，甚至开始为了从父亲那里得到的，不在丰缘栖息的小猫怪和家附近的精灵们研究食物菜谱。去除不合群这一点，在那些大人眼中，应该是妥妥的优等生乖小孩的形象吧。
但小孩子不同。小孩子在有些时候比大人要敏锐得多，也率直得多。看不惯他表面上装作乖小孩的大有人在，他心里也有数。但他并不打算改变自己，所以即便他们如何说自己，他也从来没有动摇过。甚至在心里恶劣地期待起了父母会不会因为这件事久违地来关怀他。
“想要获取自己家族的关爱是理所当然的。”
“但想追求和自己同等分量的关爱是极为困难的。”朔夜截过他的话头，“这也是为什么我想要自己告诉你的原因之一。”
“虽然在打工或者其他地方经常有人说我温柔，但温柔是有枷锁的。有时候那可能认为对方仅是过客，所以不吝啬这一点善意而已。”他盯了他漂亮的银蓝色眼睛片刻，却找不到任何的退缩，最终放弃般地继续说道，“我更是如此。再温柔的人也是有所限度的，一旦找到了能够对其任性的人，他们可是比一般人要难缠许多，也更可能做出预想不到的疯狂行动。”
“我本想在说明的同时，给你选择和放弃的机会。因为知道了我的过去，你也不难想象我对某些事物的看法吧。”本想一直欺瞒自己，但面对他那般认真的眼神，他也必须拿出相应的态度才行。
“我可是很麻烦的人啊。被我喜欢上可是更麻烦。更何况你喜欢的，真的不是被记忆美化过的我吗”朔夜尖锐地指出他目前最在意的问题，“对于我来说仅仅过去了短短几个月，但对于你来说，可是整整六年。你真的有在注视眼前的我吗”
大吾呼吸一滞，但他不得不承认这个提问确实刺到了关键点。
“怜悯什么的，自尊心什么的，那些我早就明白你不会做我也不会往那方面想的事，怎样都无所谓。的确对于我来说，距离那次事件只过了半年，和你的记忆里应该没有太大差距。你觉得怀念也是理所当然。但我更想让你认识到，现在你面前的是我。”
恢复记忆时看到的他的眼神，交织着欣喜、怀念与如释重负。无论是已经相差太多的体格、声音，脸庞，都令刚恢复记忆的他深刻地意识到了原来已经过了那么久。
他本以为不会再见到兹伏奇大吾。因为他比那时的他更加了解时光的残酷，在明白他的天赋和才能后更是确信了这一点。所以才会在最后告别的时候想着多给他留点东西，好让他的旅途别再像第一次见到他时那样危险。但没想到他却出现在了因为穿越时空而导致记忆模糊的他的身边，看样子已经寻找了他一段时日。
这预想不到的事态令他诧异，也令他几近恐慌地发觉自己居然非常开心。纵然一直在心里警告自己不要再去相信，不要再重蹈覆辙，但他却发觉自己并不想拒绝留在他的身边。
这样明显越过界线的感情他畏惧着，茫然着，却也渴望着。但他也明白自己无法承受再一次的失去，即使再发生一次，他也会无法承受得失去控制。他简直不敢想象那样的自己会做出些什么，所以只能一边压抑着自己一边却享受着他的温柔，最后在心底嘲笑自己的卑鄙和胆怯。
这样优秀的人不能被他拖累，不能被他毁掉。更何况一向对他人情绪敏感的朔夜很明白，目前那双眼里怀念和回忆的情感还没有完全消失。他明白这是理所当然的事，却仍对半年前的自己产生了嫉妒。
想要他注视着眼前的自己。想要自己站在他的身边。在心里积攒着的各种感情一旦爆发，很可能会变得无法收拾，并且疯狂。他不想因为自己的沉浸而令自己唯一承认的「特殊」的存在徒增烦恼。
但现在不同了。
“站在你面前的是我，不是你记忆中六年前的我。正如你所成长了一样，我也在逐渐成长。”
他现在还不算高，只能踮起脚尖，伸出右手拽着他的领带拉低至双方的视线平齐，看着他近在咫尺的银蓝色双眼一字一句地说道，“看着我，看着现在的我。再给我几年，我能够与你并肩。你会为我这个甩不掉的麻烦而后悔的。”
说完，朔夜镇定地松开手，推开房门走了出去。在房门被合上的那一刻，他便开始在走廊上胡乱地奔跑。随意找了精灵中心外某处安静的草坪，他靠着树干缓缓坐下，捂着红透的脸觉得有些生无可恋，“到底说了些什么啊我一定是最近脑袋发烧了，而且想说的话根本没有说完。”
本来想借着机会问他，从见到他开始就一直能察觉到的，他身上那时有时无的焦躁感，究竟是什么。结果从口中脱口而出的都是些什么啊。
摸着发烫的耳根，朔夜狠狠地拍了拍自己的脸颊，沮丧地叹气，“今晚还回的去吗。”
而留在房间内的银发青年则回忆着刚才的对话，右手掩过唇边遮掩不住的明显弧度，从喉咙里发出低笑，“这可真是让我吃惊啊。不愧是朔夜。”
他看着胸前依旧拥有耀眼光辉的钥石，自言自语地将刚才没来得及对他说出口的话补完，“但后不后悔，那就不是你能决定的事了。”
“吵架了”看着面前两人比起昨天而言诡异了许多的气氛，第二天按时来到精灵中心的n有些意外，更有些好奇那之后他们究竟谈了些什么。
面对n的问题，朔夜和大吾对视一眼，同时默契地移开视线。
“不。”朔夜捧起眼前的牛奶喝了一口，淡定地率先开口，“什么都没有。”
“没错。”大吾微微一笑，明显没有想要对他解释的意思，“还是让我们来讨论正题吧。”
“嗯，那我来说明一下目前各地区所掌握的状况和进展情况吧。”敏锐的察觉到这并不是一个好话题，n清咳两声开始谈起了正事，“上周神奥地区在神奥冠军竹兰的协作下开始搜索并打击剩余残党，应该说是目前状态最好的地区了。城都地区和国际搜查官渡达成了协议，现在由城都联盟接手。合众地区由于冠军交接问题，现在由阿戴克先生负责这事。”
“也就是说目前只有丰缘还没有关于他们的任何线索，或者说，隐藏的比较深。所以虽然事到如今揭开朔夜君的伤疤我很抱歉，但请你尽量回想一下事件发生前后的事情。有没有觉得奇怪的地方”
“奇怪的地方嗯我想之前都很正常。他们都忙于工作和研究，我放学回家除了练钢琴就是照顾家里的精灵了。”朔夜摸着太阳穴努力回忆着，“那天是他们难得的休假，于是决定带我出去玩。准备逛完烟囱山后去泡温泉。”
“七夕青鸟快要坠地之前救了我，但之前滚下去的时候撞到了背部和头部，最后还是失去了意识。再度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半年后的事情了。”
“半年作为观察期足够久了。看来是因为这样才会将你加入失败那一列啊。但是他们没有想到你最后还是醒来了。”n搅拌着瓷杯里的咖啡，“不过，为什么事到如今又发现了你的存在呢。”
“可能是因为我在出发旅行之前去了一趟烟囱山吧，为了寻找那时的七夕青鸟和他们道谢。”他顺着时间顺序慢慢回想，“然后遇到了猎人在追赶雪拉比，和它一起被带回了六年前，遇到了大吾。如果那时候有人和我一起被卷进来但掉落在不同的地点，那就可以解释为什么在六年前也一直偶尔能够感受到自己在被人观察了。”
“但既然知道了你的存在，不应该在六年前你回去之后就去重新找你吗”n冷静地问道，“然而他们对你们什么都没有做。”
“即使想找也找不到的，因为那时候我在亲戚家到处徘徊，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在一个月内究竟辗转了多少地方。最后呆过的，大概就是茵郁市附近。误打误撞走进了那片森林，认识了正好在观察那里精灵生态的护林员。”他继续回忆着，“见和那些朋友们待久了的我不太情愿再在亲戚间徘徊，护林员就替我和他们协商，最后允许我留下。除了时不时要去附近镇上他拜托的临时监护人那里露露脸或者帮忙之外，我基本都留在森林里和精灵在一起。前辈我就不知道了。”
“大概有这么几个可能。一是当时他们的研究并没有到位，无暇顾及。二是时间上来看，可能还在进行你所提到过的人工天赋的实验。”大吾轻敲桌面，说出自己的猜测，“最后是，当时的我还对他们谈不上威胁。加上过了几年我成为了冠军，他们的实力还不足以在联盟的监视下动作，所以一直放置到现在。”
“嗯，这的确有可能。”n颔首，“除此之外，我也很在意事到如今瞩目朔夜君的原因。”
“即使他们当时有所谋划，在你已经成长逐渐成熟的现在，我并不认为抓走你会是明智的选择，既不好控制，也有被警察发现的风险。假设他们的技术已经成熟到超越我们想象的地步，更是如此。我想你的身上，应该还有其他我们并没有察觉的事才对。你自己心里有什么线索吗”
“不，完全啊。”朔夜刚想否认，昨天遇到和树的事突然掠过脑海，他神色微妙地点头，“有的。”
“关于我最初的精灵小猫怪失踪的事。”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