遮天蔽日的风雪中,茆御人的王庭所在,被霍震骁捣了个对穿。
霍震骁亲率大军,于正面决战,攻打茆御人最重要的重镇,扼守玉昆山的昆吾城。霍震骁以众多小股精锐骑兵直入军阵扰乱敌军阵型,步兵配和绊索,后有弓箭手杀灭,对付机动性极高的茆御骑兵,是再合适不过。北荒军在常年与北荒各部族的战斗中总结出的战术和克制对方骑兵的方法,在西疆也得到了最大幅度的运用。
茆御军全部力量被吸引在前线,王庭中仅有一万多的禁军。宁和时和程子詹绕过前线,从王庭后方临清河一面杀入王庭中央城池,茆御人反应不及,慌乱中被重火炮轰塌了城墙。南廉侯一马当先杀入城中,生生活捉了茆御王,后方王庭既毁,前方军队立时溃败,茆御大皇子率部回援,被霍震骁趁乱斩杀当场。
霍震骁早就说过,此战,不在威慑,在杀灭。
他并不是那种穷寇莫追的人,指挥各路军连消带打,对残余的茆御人军队死咬不放,杀得这些人只能放弃城池,改钻入各处绿洲。
邻近的西疆和北荒的部族早被霍震骁打得服服帖帖,谁也不敢趁乱分一杯羹。结果霍震骁此时向这些部族传出消息,茆御人控制的草场绿洲等,除了茆御王庭所在,其余大秦均不收取,谁有本事谁去抢,抢到了便是。
这消息如一声惊雷,炸得西疆更加乱作一团。
西疆除了高山便是沙漠,草场大多控制在大部族中。
草场水源意味着什么意味着牛羊马匹,意味着人口,通商。西疆也曾有过称雄一时的强国,譬如茆御人,就传自从前的强国西昌。
而西昌古国,在前朝时就衰败了,不就是因为最大的经流河西昌河改道,没入地下成为暗河吗
如今茆御人实际控制住的雪山沿线,被霍震骁给灭了,竟然还放出消息,说是草场任人各凭本事自取就算是再晓得霍震骁是个什么算计,他们也着实抵挡不住这样的诱惑。
不多时,各部族便在西疆便杀做一团。
霍震骁在这里坐收渔人之利,以大军威慑,令各部族不敢上前,以草场诱惑,令其自相争夺。那边,永茂帝在洛都大笑,在朝堂上称赞外甥。
“此一役,保五十年太平。”
李宗用趁机上前,言如今秀才科再开已准备妥当,请天家定下吉日开始初试。永茂帝大笔一挥,定在下个月初十。
“正好肃王回来了,一同选选人才,看他那里有没有要的。”
众朝臣俱是面面相觑。
这是要从秀才科中,选通西疆的人才了。
永茂帝瞧着朝臣心思各异,颇是感慨。
便是这大秦立国以来第一个出使西疆的名号,也够人瞩目了。
他想到那暗中算计霍震骁的人,心中愤怒,却不能显露。刚要说话,却是礼部的老尚书有本启奏。
“臣有本启奏”
谢寒蝉刚回到家,便被柳氏拿住,带到庄子上的温泉狠狠泡了个透。
要说老实人发火最可怕,她家娘亲年轻时候能把谢瑾谢侍郎拿捏得稳稳当当,自然不会是什么没主意的女人,只不过平和惯了,又疼爱女儿,不太管着女儿出行罢了。
然则这趟,女儿办这样的差事,竟然还敢跟着长子那个愣头青跑去西疆前线。柳氏当时眼泪就掉下来了,儿子是个好武会武的,自家女儿可没有那种本事。
“母亲多虑了,哥哥那武状元,在这乱军当中,可没有太多用处。”惹得柳氏又是眼眶一红,愤愤地打了她手背一下。
谢寒蝉心想,父亲大约是预料到母亲会如此盛怒,才没有跟她一同回来,而是跑去跟许尚书会合。
谢寒蝉半靠在迎枕上,给自己挑了个冻梨吃。她这一趟出去,手指粗糙了不少,被红缃耳提面命用上好的玉容膏养了三天,又泡了这么久的温泉,刚刚才感觉柔和点。不过她自幼也不是个藏在深闺娇养的人,小时候跟着谢老大人到处跑,练字画,打算盘,手指上甚至摸得到薄薄的茧子。
这时候不得不夸赞起谢氏祖传的好皮相,这么折腾也不见她姿容有损。
她正给族学功课列着科目,打算多加一样游学经费,忽然红缦进来通报,说是表小姐来了。
“表姐她不是在家带儿子吗”
谢寒蝉迎出门去,表姐柳城霜正带着儿子年哥儿进了庄子,站在院子里一脸怒容看着她。谢寒蝉摸摸自己脖子,估摸着不够表姐砍的,便转向一脸严肃周正的年哥儿。
“年哥儿长高了这么多呀。”
年哥儿一点儿高的小人儿,礼仪周全地给她行礼。
“见过表姨。”
柳城霜可不吃她这套,让奶妈带着儿子去庄子上玩耍,一把拽住表妹往屋里走。
“我倒不知道,谢家是要有个女出使,你不是一心做教书匠吗”
谢寒蝉微笑应对“这次去陇西,正是想到这事。”
“睁着眼睛说瞎话你要是说自己是去看肃王,我倒是支持你。”
“可不是说笑。”
“嗯”
“我想扩大下女学规模。”
柳城霜皱眉。
“怎么突然有这个打算。”
按她看,谢氏女子族学如今虽有总院,又在陇西老家设了类似的学堂,可教出来的女孩子,没有一个是入朝做官的,亦没有能亮出来做招牌的人物。
“按如今的标准,我们族学的女孩子,学的都太过匠气了。”
“你若是有意,不如自己去考秀才科,考出来往族学一坐,现成的活招牌。”
柳城霜一直不明白表妹的想法,外间族学用大儒做招牌的多了去了,谢氏女子族学若是考出个状元,还怕没人来入学吗
“谢氏不缺这些招牌,也不需要向世家子弟亮身份。”
“嗯”
“朝中若论女官高位者,有几个不是谢氏出身”
谢寒蝉不甚在意地如此说,端起茶汤,轻轻闻了闻茶香。
柳城霜一时无话。
谢寒蝉一点没有夸大。
若论高位女官,有实权在手的大员,从蒋彬到梁晴,再看各家老夫人,女学山长,有几个不是从谢氏走出来的。
谢家,谢氏女子族学,会缺高门大户,豪强勋贵的弟子吗
谢氏女学,既重文论,又重理学,于女子开蒙又早,如此的教化,若只是局限于贵女之中,那再过多久,普通女子仍只能仰望这些有家人支持的贵女。
这样盘根错节的同窗关系,加上贵女们错综复杂的亲戚血缘,于谢氏,于朝堂,都不是好事。
老康王妃看的明白,早早建议太祖夫妇开设平民女学;“既然已设女学,天家何不再进一步。”
“且,以族学规模,若一直接纳贵女,则几代后,设立女学之初心便不能为继。”
老康王妃曾如此跟谢寒蝉说,那时她还幼小,尚不懂得人间疾苦。
过这些年岁,她亲手经营族学后,终于能明白老康王妃的意思。
仅靠女官,是不能扭转天下女子处境的,女儿立世,若从高处凭空拔起,根基不稳,确实难以为继。
老康王妃死后,谢氏女子族学再没有收过贵女。
从族学中走出去的,或是哪家酒楼的女掌柜,或是哪个私塾的女教习,或是绸缎庄中精明能干的老板,甚至也有能带领工匠烧制官窑的女儿家,几代以来,竟无有一人当女官。
谢寒蝉觉得这就足够了。
“现在就是时候了”
柳城霜叹息。
她常常觉得,少时那个沉静地读书的小表妹,如果是个男孩子,将会是多么夺目的儿郎。为此,她也曾惋惜过。可如今,她不觉得可惜。
若不是女子,谢寒蝉又如何能成为这样的人物。
“是。”
“那你打算从何做起多收些学生便够了吗”
“西疆既定,我估摸着,会有不少前方将领家的女儿们回来。倒不是要跟官学私学抢人,可我这里,又有白蛮的金刀卫,又有马场,还能学医术,绘图,我想,应该也算是有些吸引力吧。”
柳城霜略作思量,忽然一拍手“你不会是打算从教习军户女子开始吧”
谢寒蝉微笑。
柳城霜愕然半晌,有心指着表妹骂她异想天开,却终是放下了指着她的手。
“算了,家中祖母做女子官学祭酒,孙媳妇掺一脚,帮你做教习,应不为过。”她看向仿佛十分讶异地表妹,一气之下狠捏了她两把,“少做这无辜的表情,你不就是算准了我会有兴趣吗”
谢寒蝉呵呵地笑,摸摸自己被表姐捏得生疼的胳膊“这怎么能说是我算准了呢”
门外忽然一阵喧哗,红缃正要斥责,却是红纹气喘吁吁进来了。
“小姐小姐我们家皇贵妃娘娘,要册封皇后啦”
柳城霜瞪大了眼睛“你,你再说一次”
“是是二少爷打发了人来,请您早点回府,说今日早朝,礼部奏请的”
谢寒蝉紧皱着眉头,放下手中的冻梨,长长地沉默了起来。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