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后, 徐宝下工回家, 方如凤还是忍不住又问了她一遍, 是不是看上陈渊了

    徐宝有些无奈,跟她说了几句应付过去, 洗漱一番就上床睡觉。

    许是上工太累的缘故,半梦半醒间,陈渊那张轮廓分明的脸一直在梦中出现,他那似笑非笑, 低沉悦耳的“真没有”三个字一直回荡在耳边。徐宝能清楚的听见自己在梦中的心跳加速声, 以及自己那面红耳赤, 娇羞得不像是自己的模样。

    这一夜睡得并不踏实, 等她醒来,天还没亮。她想倒回床上继续睡, 心里却不知怎么地安静不下来,就起床穿上衣裳, 想在村子里走走,呼吸点新鲜空气,冷静冷静。

    清晨的大兴村十分宁静,没有现代城市的车水马龙喧哗声,整个村子静的连沉睡在梦中的村里人打鼾声,都能听个一清二楚。

    徐宝走在乡间小道上,墙角地头到处开着秋日特有的野菊花, 白的黄的,一团团一簇簇, 芳香扑鼻。还有那成群结队的麻雀,在村道两旁的小树上不断跳来跳去,叽叽喳喳的叫着。看见有人走过来,便一窝蜂展开翅膀,刷拉迅速飞走。

    那速度之快,生怕来人把它们抓住弄去吃了,徐宝只看见几道小小的影子快速消失在眼前,好笑的摇摇头,顺着村道往溪河边走。

    当了近一个月的计分员,她从最初的手忙脚乱,各种不适应,到如今大小事情都能应对,已经习惯每天早出晚归的上工日子,就再也没有闲工夫到村子附近溜达玩耍了。

    现在已经快到十月金秋,大兴村大半的树木植被都枯黄枯萎,一片秋日的萧瑟景象。徐宝听强子说,溪河边长了不少野菊花,正好她今天起得早,就想趁这会儿有空,亲手摘些野菊花晒干,到时候给在北京的亲妈送去,了表孝心。

    刚走出村口,就看见一个身形挺拔的身影,闲闲得站在一颗树下,目光却是直直望向她这边的道路。

    徐宝眼皮一跳,下意识的想转身换条路走,却听那人说“早。”

    徐宝身子一僵,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能僵硬的笑了笑,“呵呵,是好早啊,你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啊天才蒙蒙亮呢你到咱们大队来干嘛”

    “等你。”陈渊穿着一身浅灰色秋衣,同色长裤,衬得两条腿笔直修长,看起来清爽利落又帅气。

    看见徐宝听完他的话张大嘴巴,一副遭雷劈的样子,他嘴角勾起一抹无奈的笑容,伸出修长的手指揉了揉眉心,朝她偏了偏脑袋,“去河边走走”

    徐宝已经猜测到他为何出现在这里,顿时一阵心跳如鼓,声若蚊呐的“嗯”了声,跟在他的身后,朝溪河边狭窄的道路走去。

    秋风徐徐,溪水潺潺,空气清晰,风带来野菊花和泥土的芬芳,衬得前面那人的身影越发修长。

    徐宝恍恍惚惚的跟着那人的脚步走着,隔着清晨薄薄的雾水,能看见村子那头已经有人家的烟囱升了袅袅炊烟。

    快到上工的时候了,她心想着,忽的感觉前头那人停住脚步,她也赶紧收脚,听见那人近乎缥缈的声音问“懒姑娘,你今年多大了”

    徐宝憋住心中怒吼,她不是懒姑娘的话儿,生硬的回答“十六了,你问这个干嘛”

    陈渊回头,眉眼间带着一丝意味不明的笑容,“我大你整整十一岁。”

    “什么意思”徐宝决定装傻,不接他的话茬,一副懵懂无知的样子。

    陈渊看她眉眼眉眼弯弯,眸子里润了一层水光,眼神却狡黠的像只小狐狸,登时笑了起来,“我明天要走了。”

    “去哪里”徐宝心中一紧,又觉得自己表现的太焦急,赶紧抿嘴,低下头不再吭声。

    小姑娘一副受委屈的模样,陈渊也不想再逗她了,从怀里掏出一封写好的信,塞到她的手里,“我回军队,国家需要我。这封信,等我走后你再打开,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帮我照拂下我妹妹。”

    徐宝接过那封信,看都不看一眼,气鼓鼓的捏在手里,心里颇不是滋味,重生以来第一次春心初动,没等到预想中的告白,反而等来离别,这算什么事儿啊

    陈渊看得好笑,探身将脸面对面的看着她,“生气了”

    突然放大的面孔吓了徐宝一跳,下意识要往后退,却被他一只手箍紧后脑勺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眉目英挺的英俊面庞,脸涨得通红,“谁生气了你放开我,我要走了”

    “不生气,那么着急走什么我话还没说完。”陈渊伸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指,摩挲着她那小巧莹润的红唇,脸上带着一抹痞笑,“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对象,在我回来之前,不准跟那些男知青有任何交集,也不准听从你爹娘的话,随便找个人嫁了,我会回来娶你。”

    两人靠得太近,隐约的暧昧在两人一呼一吸间,显得如此绵延悠长。

    徐宝心不受控制的跳动得厉害,白净的小脸早已红的像颗小柿子,刚想反驳,突然唇上一热,陈渊整张脸放大了数倍在她眼前

    意识到他做了什么,徐宝整个人呆住了,只听见自己心脏呯呯狂跳不停的声音,陈渊再说什么话,她是没听清,脑海只有一个想法,天我的初吻就这么没了跟想象中的热烈缠绵感觉完全不一样啊就这么蜻蜓点水一下就没了

    徐宝咬了咬嘴,心里有些不甘心,脑子一热,也不知道自己咋想得,猛地踮起脚尖,双手勾住陈渊的脖子,把他脑袋往下用力一勾,狠狠的吻了上去,“到了军队记着想我不准跟其他女兵卿卿我我,不准没有经过我的允许,就跟我分手另娶她人”

    陈渊陡然失笑,眼角往上吊,带着一股邪坏的气质,直直看着徐宝。只把她看得满脸通红,脸往他胸口里埋,一副丢死人的模样,这才将她拥进怀里,笑着说“记住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因为今天是知青是第一次下地干活儿,李建国怕那些城里来的知青不会用农具,便起了一大早,领着两个老庄稼把式就往知青点里走。

    到了知青点,可把李建国气笑了,昨儿那几个知青还东嫌西嫌,嫌弃床板硬,没有棉被,茅草顶不够安全啥的。今儿全都睡在木板床上,那呼噜声一个比一个响,天都快晒到腚了,他们还昏睡着没有起来的迹象。

    李建国脸黑成黑锅底,扯着大嗓门儿一吼“都麻溜的起来现在几点了咱们队上的人都下地老半天了,你们还在睡是不想吃饭了”

    知青们被他大嗓门吓醒,住在里面的女知青更是惊呼不断,捂着胸口,一副被人看光光的样子,羞窘的把房间门关上,一边骂李建国不要脸,一边磨磨蹭蹭的穿衣洗漱。

    李建国那个无语,这些女知青睡觉的时候就脱了秋外套,里面穿的长衣长裤的秋衫,把所有的肉都遮得严严实实的再睡得觉,这会儿骂他无耻,他还不能跟她们生气,那样有失他一个男人和大队长的风度,只能憋着气在知青点门外头等着。

    等这群知青磨磨蹭蹭的收拾完后,天上的太阳已经挂的老高了,李建国黑沉着脸,把知青交给两个老庄稼把式,借口自己有事儿做,就脚底抹油直接溜了。

    这两个老庄稼把式倒挺负责,想着这群城里来的知青可能连农具都不认识,除了教他们认识各种农具外,还手把手的教他们如何除草挖地灌水施肥等等。

    这时候是农闲时节,农活儿基本都干的差不多了,平常就只是除除草、浇浇水、撒点肥神马的,跟春种秋收那种超强度的重活儿比起来,简直不要太轻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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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就算如此,对于这些知青来说,下地干活儿依旧是困难重重。

    他们都是大城市来的年轻人,平时就跟第五大队猜想的那样,连碗都很少洗,更别说下地做农活儿了。

    说是拿镰刀割草,实则全把自己的手指割的鲜血淋漓,拿锄头挖土,不是锄着自己的脚,就是把人家长得好好的,有半人高的玉米杆全都锄倒。撒个肥,一手捏着鼻子,一手小心翼翼的舀一勺出来,结果舀太多,手不稳,洒得到处都是肥

    老庄稼把式看着成片倒下的玉米杆,心疼的手都在抽抽,说话就不客气了,“你们倒是长点眼睛啊你们究竟是来干活的,还是来捣乱的就你们这干法,甭说记工分了,没让你们赔粮赔钱儿都算对得起你们了还知识份子,响应首长号召呢,连咱乡下人都能干的事儿你们都干不好,还有啥脸要工分换粮吃”

    这话说得太实诚,戳得一众知青面红耳赤,个个心里后悔的要死。

    现在不是全国强制要求知青下乡的年月,他们这批下乡的知青,都是主动或者选拔的优秀知识份子下乡支农,当初他们应招下乡,也没什么大的想法,就想干出一番大事业,带领穷苦农民过上好日子。

    可没想到,所谓的大事业,居然下地干农活儿还得撒那又脏又臭的屎尿怄肥

    一时知青们肠子都悔青了,可又不能离开。要想吃饭,还真的埋头苦干,努力干活儿才有饭菜。

    等他们忙活了一上午,又累又饿回到知青点时,别的大队人家已经生火煮饭,他们却围着土灶头束手无策。柴火神马的倒有现成的,可他们在城里连煤炉子都不会使,更甭说使用乡下土灶生火煮饭。

    生了半天火儿,都还处于哑火状态。

    生火的周富强忙活半天,弄了一脸黑灰,四个女知青在旁叽叽喳喳,指手画脚说个不停,话里话外都是埋怨这乡下哪哪都不好,哪哪都不顺眼,他们六个男知青都没啥用儿,连个火都生不燃之类的话。

    听得周富强火大,也不生火了,让那四个女知青自己煮,他们六个男知青吃生的,看谁熬得过谁。

    如此过了一个多月,十个知青经过日夜不间断干活训练,总算干得和村上那些半大的小子差不多了。

    虽然四个女知青每天只有半个小子的工分,每天兑换的粮食只能吃个半饱,到底不在像以前一样矫情的看啥都不顺眼,也不整天埋怨,愁眉苦脸的,只默默低头做农活儿,连多说句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时间进入十二月,天气一天比一天的冷了。不过第五大队地处西南,到了冬天一般都不会下雪,只是阴湿干冷,队上的人干完农活儿一般就缩在家里哪里都不去。

    昨晚下了场大雨,今天还有点绵延细雨,冬天的活儿不多,也没必要冒雨下地干活儿。身为督工兼计分员,徐宝难得今天有空,一大早就穿着厚实的棉衣,打着一把油伞就去第四大队的陈家看望陈秀。

    自从她和陈渊确定关系,她就干脆的跟家里人坦白,她娘虽然劝说了几次,但因着陈渊真是兵蛋子的缘故,念叨了几次后,算是默认了他俩的关系,现在徐宝可以光明正大的去找陈秀。

    陈渊走后,以前跟着他做事的几个混子都去了镇上胡老板那里,很少回第四大队。

    怕陈秀一个姑娘住在家里不安全,跟陈渊交情最好的周岳,就在陈家隔壁的空地上起了一间小茅草屋,随时照应陈秀。

    到底孤男寡女,虽说陈秀今年才十三岁,可架不住大队上那些流言蜚语,徐宝走到第四大队,就看见远处有两个大婶儿明显要朝她这边走,看见她的时候就退了两步,转头朝另一个方向走,好似避瘟一样。

    徐宝顿了顿,只觉陈家出了什么事儿,快步走到陈家,陈秀正在做早饭,见是她,高兴的直把她拉进灶房烧火炉子前,让她烤烤火儿。

    灶房里炊烟袅袅,锅里咕噜咕噜冒着蒸汽,灶台上放着两盘炒好的小菜,仔细一看,分量很大,完全不似陈秀一个人吃的分量。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徐宝不用多想,就知道那多余的分量是给谁吃的,她往灶膛里塞了一把柴道“你哥前两天给我写信,说他在军队里一切都好,就是比较挂念你,让我时常来看你,还说可以的话,让你跟我住一起,彼此间也有个照应。”

    陈秀揭锅盖的手一顿,秀气的眼睛闪了闪,垂下眼帘说“宝儿姐姐谢谢你,我一个人住就挺好。”

    徐宝蹙眉,沉吟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阿秀妹妹,你跟我说实话,你不想离开这里,是不是因为周岳”

    少女怀春,总是会对照拂自己的人心生一丝不该有的心思,即便那人大上她一轮,可长久以来空虚的内心,以及一直缺失的父爱,总是能在那人的身上感觉到。于是她一再的沉沦,无法自拔。

    陈秀何等聪明,听了她的话心中一惊,面红耳赤的解释,“不,不是我只是不想离开生我养我的地方跟周岳哥哥没有一点关系。”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