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你中文网 > 都市小说 > 鲸波 > 第12章 三个换一个
    泥罐里,待着一只褐色的蛐蛐,身形大,壮健,叫声也响,都不用拿支草儿挑逗它,兀自叫个不停。陈郁的房中暖和、安静,想来它窝得舒适。

    陈郁只是看它,听它叫唤,投喂点蔬叶,便觉得相当有趣,冬日里,这么活泼的蛐蛐可不多见。

    “小郎君先服药,再看它不迟。”

    墨玉端碗汤水进来,见陈郁还守在蛐蛐罐旁,笑盈盈道。

    陈郁手上拈支草,细小的穗子摆动,他用草穗拨弄手背,说“墨玉,我脚已经不酸啦。”墨玉把汤水搁桌,自去取来一颗药丸,哄道“再吃一颗,就不吃了罢。”

    药丸不大,味苦,却带有芬芳,不知是用哪几味药制成。装它的药匣子,和常见的药匣不同,猛一会看还以为是只珍宝盒。

    陈郁用汤水服药,苦得皱眉,带有甜味的汤水,喝上好几口,才中和去药丸的苦涩。

    “番大夫给的药,想来都是这般,闻着香,吃起来苦。”墨玉见他吃药的模样,知道确实难入喉,她拿手巾擦拭陈郁嘴角的水渍,劝慰“这一颗颗药丸子,不知糅进多少香药在里边。苦是苦,良药苦口。”

    口腔中的那丝丝苦味被甜裹去,陈郁就也忘记了它的苦。

    陈郁去看他的蛐蛐,这是新得来的东西,他兴头正足。泥罐里,蛐蛐抖动须须,前足在细沙中蹭动,它仍在叫唤,仿佛叫不倦。

    墨玉不习惯有只蛐蛐儿在耳边老叫唤,她摇着头说“韩九郎送来只虫王,叫得真响。”

    陈郁笑着将罐盖合上,他捧住泥罐,爬到床上去,不去上学的时候,在家委实无聊,好在有只蛐蛐相伴。昨日韩九郎来看陈郁,知他生病,才送他这么只蛐蛐。

    韩九郎是城西出了名的纨绔,手里的虫鸟特别多。

    陈郁趴在床上,静悄悄等候蛐蛐进食,等着等着,不觉便就睡着了。他近来梦多,时常感到倦意,再加上腿脚有时会酸软乏力,经常没去上学。

    墨玉蹑手蹑脚走过来,取走蛐蛐罐,帮陈郁盖好被子,她坐在床边,看着入睡的陈郁。见陈郁的额上有汗,墨玉掏出丝巾去拭,丝巾收回,闻到上头沾染香气。

    大抵是药物的缘故吧,却不知道那药丸到底是以哪些药材制成。

    午后,陈郁醒来,躺在床上,看窗外玩耍的花狸,墨玉领着苏宜进来,苏宜唤他“阿郁,我来看你啦。”

    苏宜捧着文具盒和书本,显然从书馆放学,还未归家,先行来陈宅找小伙伴。

    “先生说你病了,你还好嘛。”苏宜的圆脸凑到陈郁跟前,仔细端详他,没见到小伙伴的病容,却只见到他脸上的笑意。

    “前日跟我爹去春风楼看影戏,下楼突然走不动路,双脚没有力气。大夫让我在家休养,我过几天再去上学。”陈郁说时仍是带笑,对孩子而言,不用上学总是开心的。

    苏宜认真盯着陈郁的腿看,哪怕那两条腿盖着被子,根本看不清楚。

    “会疼吗”苏宜问。

    “不疼。”陈郁掀被子,给苏宜看他的腿。

    “你不在,都没人跟我说话,上学好无趣。”苏宜还是希望有小伙伴相伴,由于他是个小胖子,在书馆难免会被人欺负,他又不爱读书,上学对他而言,确实没什么乐趣。

    苏宜开始跟陈郁抱怨,他带去书馆的米花和螺酥,被褚三抢去吃,还有先生抓人背诵,他背到一半忘词,被先生打了三下手心。

    说毕,苏宜给陈郁看他的手心,他手肉肉的,不过还是能瞧出有点红肿。

    “先生教新课文了吗”陈郁有点怕自己回去读书,背不出课文来,也要被打板子。

    苏宜翻出他的书本,苦着脸跟陈郁说“在教雍也可使南面,又要背诵,又长又难记。”

    陈郁低头去看,见上头的字,他都认识,心中想,还好还好。

    只要陈郁有小伙伴到来,墨玉都会去准备些小点心,等她端来点心,见到的是两个捧着课本讨论的孩子,倒是让她有些意外。

    墨玉不识字,陈郁有不懂的字句问苏宜,毕竟魏先生在课堂上才教过,但苏宜是个学渣,他能识字就不错了,哪懂什么字义。

    “要是阿剩在就好了。”陈郁喃喃自语。

    赵由晟比他大两岁,而且他们宗学教的学问深,但凡陈郁不懂的道理,他都懂。

    陈郁近来老是在家休养,陈父不许他外出,他已经好几天没去赵家。上次由晟过来看他,他又在睡觉,两人没说上话。

    “我问问越成新,再来告诉你。”苏宜有愧意,觉得自己太笨了。他家和越成新家是邻里,成新书读得好。

    “小郎君不如问问韩九郎,他今日也来了。”墨玉不时在宅中见到闲晃的韩九郎,这人天天往陈宅跑。

    隔壁院子里,不学无术的韩九郎,拿只小竹器,给鸟笼里的鹦鹉添粮,突然觉得鼻子痒,打了一个喷嚏,说“莫不是惠娘在思我。”

    蕙娘,城西茶坊里一个俊俏歌姬,样样乐器都会演奏,为人又风趣。

    陈繁在书案前翻看月帐,头也没抬,他是个寡言的人,能和他相处得来的韩九郎,就养成了自说自话的习惯。

    “小翠翠,是不是又被花狸子欺负,怎么不吃粮,也不陪爹爹说说话。”

    鸟笼里鹦鹉懒得理会韩九郎,把头扭向一旁,任由他在一旁念叨。

    “说来听听员外利市,富贵大吉。”韩九郎不死心,捧着鸟笼哄只鸟儿说吉利话。

    陈繁抬起头来,嫌他烦人,说他“这般清闲,不如去院外逛逛,把鸟笼提去。”韩九郎知他嫌弃,瞟了他一眼,看他手中的帐本,回道“你这人好生无趣,我这就去东院看小郁。”

    陈繁把对好的账本收起,和一旁等候的施主管交代几句,亲自将人送出。他近来开始参与家中的生意,陈家在法石港有船厂,交由别人去经营,这位施主管就是代为经营的人。

    等陈繁回来,见韩九郎还在他屋里头逗鸟玩,说他“不是要去东院。”韩九郎将鸟笼用布罩好,挂回避风的地方,回头说“正好同去,他卧病两日,你身为兄长合该去看他。”

    陈繁皱眉,他不悦背手的样子,神似他的父亲陈端礼,事实上,两人从身姿到性格都十分像。

    韩九郎自说自话“小郁多乖呀,我情愿拿三个弟弟换他一个。”

    这说不定是韩九郎的心里话,韩家人口繁众,子弟多得排行都排到十四郎了,大宅院,一群熊孩子天天闹腾。

    宗学的教授,往往也是州学教授,这类人学识渊博,甚至是享有盛名的硕儒,和民间那些书院,小书馆的教书先生自然不同。然而,纵是有再好的老师,宗学的学生仍良莠不齐。

    今日小考,学生们陆续将写好的文章上交,遇到考试,平素再不认真读书的学生,也会抓耳挠腮,毕竟将写得狗屁不通的文章,亲手交给教授,不能够一走了之,还得站在一旁,等教授批阅。

    赵庄蝶的文章被教授压在了后面,他在旁等候许久,心知不妙。和庄蝶一起“罚站”的,还有另外三个学生,其中就有赵几道。赵几道不学无术,一脸没所谓,庄蝶脸皮还有些薄,低着头。

    赵由晟迟迟才把文章上交,其实他早早就写好。由晟本要到一旁等候,教授瞄眼文章,当即就将他叫住。

    教授低头读阅,那速度,绝对是一目十行,他抬头,赞许“由晟近来学业大有长进,多勉励。”

    赵由晟揖礼,回道“学生谨记,多谢夫子教诲。”

    庄蝶听到两人的对话,一脸惊讶,把嘴巴张得老大。当然,不是说由晟不会读书,这家伙聪明,学什么都快。

    由晟离开教室,在泮池遇到端河,和他在一起闲谈,两人等候庄蝶。

    大部分学生都已离去,庄蝶迟迟才出来,他垂头丧气,圆脸红扑扑。教授是个斯文人,不会骂人,也不好折辱人,庄蝶这是自觉羞愧,无地自容。

    赵几道也出来了,和他的伙伴结伴离去,他们一路说笑,毫不在意。

    “好想有天也能让夫子夸一夸,跟几道那些人为伍,真是丢份。”庄蝶摸了摸自己的脸,这不,现在还羞得发烫。

    端河说“亡羊补牢,为时不晚。”

    庄蝶说“以前有阿剩陪伴,还没觉得这么害臊。”

    “哦。”由晟挑了下眉头,“我怎么记得,也就一回和你被夫子罚站。”

    端河摸了摸下巴,说“是如此,由晟的文章,写得虽不算多好,但也不差。”

    “怎么补牢,怎么才不晚,你给我好好说说。”庄蝶揪端河袖子,十分懊恼。

    读书哪有什么捷径,赵端河也是倒霉,留在庄蝶家,教他做文章。庄蝶的兄长赵庄鲲读书不行,就连他们的父亲,也没经由科考入仕,不过他们家和当今皇帝血缘较近,靠祖上遗泽,不必经由科举,也会被授予官职。

    赵庄鲲未到出仕的年龄,人留在家中,他没其它嗜好,就爱耍刀棍,还十分刻苦,晨夕都要练一练。

    在端河注视下,庄蝶坐在书案前苦思文章,把笔头都要咬秃了,也没写出几行字,老哥庄鲲在院中挥舞木棍,吆喝有声,让他老走神。

    赵由晟抱胸靠在书房窗外,看赵庄鲲把一条棍子耍出花来,他脸庞仰起,两条长长的脚叉着,晨曦照在他的身上,他那模样悠然、洒脱。

    “由晟,来过过手”赵庄鲲朝由晟掷去一条长棍。

    赵由晟伸手接住长棍,站起身子,朝庄鲲走去,两人矫健的身子,在地上拖出长长的倒影。

    赵由晟的父亲,也是个爱武的人,棍枪都会,在老爹“熏陶”下,儿子在这方面也有兴趣。

    太祖皇帝便是凭借武力一统山河,得以家天下,不过习武的宗子不多,武夫粗鲁无知的观念深入人心。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