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你中文网 > 其他小说 > 列国·破咒 > 第8章 第七章
    西馨郡

    位处大琴西北一方,日夜温差巨大,西邻大晋,北靠蝲蛄山脉,一年两季,风季与非风季。

    风大,地碱,造就了大量的盐水湖的分布,也形成了西馨郡以制盐,采盐,运盐为主的百姓生态。

    大琴自开国以来,对于盐政的管辖是历朝历代最为严苛的,对于盐引的管制,下至制盐盐户,上至朝廷盐官,都是一一登记,步步严防,就怕哪个环节纰漏,造就了前朝因盐引起的百姓叛乱,颠覆朝廷的历史重现,这也是当初开国时,大琴轩辕与颜氏一个在朝一个在民的原因之一。

    可千防万防,防不住人心贪婪。

    大琴开国之初,皇帝勤政爱民,颜氏一心调控民情,百姓安居乐业各司其职,盐课也因为一切百废待兴一心为国的状态,私盐几近杜绝。

    奈何花无百日红,颜氏一族与轩辕一族的嫌隙渐大,民间一方大商第一时间能感觉到这其中的微妙变化,只是朝廷无进一步管控,大家也就偷鸡摸狗的私下小批量的运作,造就了一批富甲一方但低调的盐户大家。

    情况极具恶劣是在祖皇帝在位时发生的,颜氏那一代出了个举世闻名的三不管族长——颜远,不管天,不管地,不管皇帝老儿皇帝位。

    这个有着世代监督协调民情的一个环节停摆,犹如坐在皇帝位置上的皇帝几十年瞎了双眼一般。再加上当年半年内夺了大琴近一半百姓性命的肺疫肆虐,几代积累的银子财富短短半年间,蒸发的几近殆尽。

    什么财最好发?国难财!

    几大盐商看准了大琴的劫难,已经不满足每年少交几十万量的盐税钱,大动作频频。私盐猖獗,官盐量少,价格哄抬,劳动力不够导致边境奴隶倒卖加剧,采盐又导致奴隶眼疾眼瞎的病症肆虐,流民,孤儿在西馨郡比比皆是。近百年间,连西馨郡三岁娃儿都知道,有钱能使鬼推磨,有盐能使磨推鬼。

    索性当年祖皇帝死得早,即位的武皇帝力挽狂澜,引颜氏入朝,短短几年内开了皇权的“眼睛”,镇压与安抚的棒子一竿子插到百姓富商之中,安了国民民心。

    不过西馨郡近百年的盐商猖狂已经形成洪荒之力,武皇帝与后来几代皇帝也没连根拔起,但好在后面的几代皇帝与颜氏的新关系还在蜜月期,调控,监视,镇压,安抚,玩的还算默契,也让盐商得到了很好地控制。

    直到当今圣上即位,几十年的时间,盐税收入却一而再再而三的下降,只是玄风帝处处对于盐商透着诡异的放任的感觉,要镇压,却从不动武,甚至一度让颜氏一族暗影撤出西馨郡,这也导致了当代盐商进一步猖獗,倒有垄断之趋势,所幸,盐商也非一族控制,西馨郡郡内最大的两大盐商,陈家与魏家还能互相牵制一二。

    “晏大人光临,有何贵干?”粗矿的身形,壮硕的肌肉隐藏在上好的断面下面,络腮胡,张扬的显示出主人的个性。

    此人便是现在魏家当家,魏兆。

    而缓缓跨入的青年,便是西馨郡郡守晏世洱,晏大人。

    面带微笑,一副沐浴春风的模样“怎么,魏老哥,不欢迎本官,莫不是又做了啥子见不得人的事儿啊。”周正的官服,说笑间透着难得的亲密。

    “去你奶奶的呸,我那点见不得人的东西,早被你拿去买酒喝了,哪来的啥玩意儿啊。”大汉口糙声大的叫嚣着,大步跨到白面书生晏大人面前,一把拉住便往里边走,“小晏大人啊,来的正好,走走走,喝酒去,前几日有人送了几只野味,现在正好腌的入味,烤着吃喷香好味啊。”拉着走了一半,突然停了一停,“要不要叫几个姑娘来给晏大人去去火?”

    “滚!”

    “哈哈哈哈……”大汉张狂的大笑着,拉着白面郡守就走,晏世洱白净的脸上透着淡淡的红晕,也随着壮汉而去。路过的下人也是掩嘴而笑的退下,倒也不稀奇这两人的相处模式,足见已经见怪不怪了。

    大步流星的走到府邸的后院,西馨郡到底是偏居一隅的西北方小郡,天气地理也弄不出江南园林的风雅,几棵树,几座假山,一条小溪,一个凉亭,倒也简单简单朴素透着北方汉子们的实在。

    炉子上的肉已经烤了一忽儿,从进院门便能闻到肉香味儿,“鹿肉?”

    “哟,这狗鼻子灵的。”大汉一脸宠溺的瞥了一眼身边比自己足足小了两圈的小晏大人,“怎么样,这可燥得很啊,我有你嫂子,你咋办?”

    “……”白了一眼大汉,晏世洱狠狠的一脚踏在魏兆脚上,还用力撵了撵,“魏大人的私房钱是太多了,要本官查查那东码头的货是吗?”

    “噢哟,我的好弟弟哟,你就放了老哥哥我的私房钱啊,你家嫂子查的严,可别再抖搂出去啊。”魏兆一副伏低做小的模样,畏畏缩缩的好不可怜,还作势卑躬屈膝的扶着晏大人去烤肉的地方,“我的小晏大人您坐着,小的服侍您。”

    “那还差不多,哼,不懂规矩的魏大头。”晏世洱也不客气,大咧咧的坐在凉亭边,自己甄上一杯小酒,眯着眼睛看着大汉忙东忙西的烤肉,亭子里,再无第三人,晏世洱来魏家的规矩。

    “你可别喝多啊,不然隔天又头痛。”魏兆头也不回的说着,这晏世洱别看一副文文弱弱的白面书生的样子,平时没啥爱好就爱喝点小酒,只是这酒品是真的一点点都不好。别看现在斯斯文文,说话也小声小气的,喝大了又哭又笑还喜欢爬树精神的不得了,可到了第二日,便只能躺在床上哼哼,酒后头痛比一般人厉害得多。

    “……”白了一眼魏兆,晏世洱没搭腔。

    “说真格儿的,酒都给你藏着,别喝多,要喝随时来哥哥这里喝。”魏兆拿了块肉到亭子里用刀割开,自己也坐下,倒不是他小气非要晏世洱到他这里要着喝,只是晏世洱对酒这玩意儿太执迷,要让他知道自己家里有好酒,没几天可以把几坛子都干了,不带一点犹豫的,“再说,你不是想去看看陈家运盐的暗道嘛。”

    晏世洱原本一脸慵懒的享受着美酒的陶醉,听见魏兆的话,瞬间来了精神,“怎么,能去了?”

    “能是能,但你可保证,不轻举妄动。”魏兆粗糙的脸上露出些微宠溺的感觉,“陈家可不是像齐家和张家那一些傻缺,三吓两吓便会乖乖投靠了朝廷的,那是百年的大族。”

    “百年大族便胡作非为?”

    “那也要循序渐进啊,小晏兄弟啊,你才几年啊,太急了。”魏兆无奈,这晏世洱啥都好,聪明绝顶,就是性子太过跳脱难捉摸。

    六年前科考,以十七的年龄夺得状元,堪称世间罕见的少年状元郎。当今皇帝当年是对这个少年状元郎稀罕的不得了,原本已经下旨赐官进爵,想着后面把自己宝贝女儿嫁给这个少年郎的,可没想到少年没等皇帝的旨意,便自请去这对于盐商来说富得流油对于朝廷命官来说犹如阎王殿的西馨郡。无奈皇帝老儿拗不过小小状元郎的请求,眼一闭脚一跺赐了西馨郡郡守的位置,巧的是当时前西馨郡郡守不忍压力死在了任上,不然还真空不出个位置给这晏世洱坐。

    “是啊,百年大族,这根可扎的深着呢,都到皇城根底下了吧。”懒懒的,瞥了一眼魏兆。

    “别看我,我可不是那陈老三,慧殿下来找我,几年来统共那三次,不是都被你拦着了嘛,你看看,我老魏家现在在这西馨郡只能算得上二流盐商咯。”虽说着丧气话,魏兆的脸上丝毫没显出什么不开心来,倒有着调笑的意味。

    “切,不知好人心。”

    “是……我的救命恩人,我的小晏大人哟。”魏兆笑呵呵的做鞠。确实如果没有晏世洱,魏兆坐不上魏家家主的位置,就连魏家,也未必有如今的安稳。

    “谁是你的,切……。”

    话说这西馨郡原本就有,魏,陈,刘三大家族,百年基业,官的,私的,多多少少都有沾染,不能说谁家比谁家干净。

    只是近几十年,玄风帝对西馨郡的宽容让这些个原本就不安生的家族野心瞬间扩大,再加上皇子间的内斗,更加助长了这些家族的风气。

    头一个昏了头的便是刘家,贸贸然的便扬言要支持当年早死的四皇子当太子。当年四皇子确实是皇帝老儿的心头好,可哪个皇帝喜欢自己活着的时候有商贾大族明目张胆的支持自己儿子。没过几年,一场震惊大琴的灭门惨案就被推上了皇帝老儿的桌案前,据调查是说仇杀,可一夜之间,一家子上上下下加上下人二百多个人,没有留一个活口,让这些嚣张过头的盐商瞬间没了声势,各个噤若寒蝉。毕竟,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脚的,哪个家族没背过人命,有过仇家的。

    原本鼎力而为的三大家族瞬间失了平衡,有个眼睛的家族势必要抢了那些个空出来的利益,当年还排不上名的齐家和张家就是从这时候起来的,还有那个原本隐隐落在三大家最后的陈家。

    当时不知道陈家发生了什么,老大的三个儿子都克死异乡,三次中风后就被弟弟陈家老三拿了族长的位置。陈家老三也不知道得了什么疯魔,原本外人看来老实巴交的,居然有恃无恐的做着私盐的买卖,甚至抢占河道,盐田,倒卖奴隶,坏事一件接着一件。不过这事儿也蹊跷,哪怕接二连三的发生命案,陈家也不见任何收敛,朝廷也不见怪罪,甚至去年还迎来皇家的赏赐,让人隐隐觉得陈家背后一个巨大五形的黑手在操控这一切。

    至于魏家,原本也会像陈家一样,随着刘家的倒台抢占好处,可偏偏那个时候,魏家族长,魏兆的奶奶过世,他那个怕老婆的爷爷随即取了个比魏兆大不了几岁的填房,若是那娇媚的填房安分守己还好,可偏偏这个填房自己还带了儿子进了魏家,魏兆就这么得了个便宜叔叔。

    若说这个便宜叔叔原本没什么好怕的,可魏兆的老爹老娘在魏兆出生的时候便过世了,魏兆自小被乳母带大,而且性子大大咧咧,整天和下人厮混,到野外打猎耍玩,对本家生意也不感兴趣,甚是不得老爷子的喜欢,可无奈魏家就这么个嫡子嫡孙。

    没有备选自然得过且过,可抵不过有人存心讨老头欢心,这便宜叔叔长得本就白净,处处给上了年纪的老爷子面子,马屁拍的老爷子洪光焕发,再加上自己老娘枕头风吹得欢,这魏家俨然成了这母子两的天下,这魏家老爷甚至对外都说这个便宜儿子是自己的私生子,他要把家当传给他们,魏兆玩物丧志,家门不幸。

    当时的魏兆不过十八少年,可想而知他的处境,而且魏兆除了他短命的娘留下的一些嫁妆田租,便没了其他的收入,随性这人性子也洒脱,除了吃的穿的差一些,也无所谓什么家业。

    直到十年前,魏老爷子一病不起,人之将死,也没了风花雪月,倒想起了不管不顾多年的孙子来,便差人叫魏兆去,可这不叫还好,一叫,那丧心病狂的两母子可起了阴毒心思。

    这母子两不知从哪里得了个迷药,吃下去的人一时半会儿死不了,可整日疯疯癫癫,别说管理生意了,即便是爹娘站在面前也不认识。这母子也是聪明人,不敢一刀杀了魏兆引起族里人的注意,就把魏兆关在柴房,一关就是三年。而魏家就这么着,便落入了这母子两的手上。

    正所谓无巧不成书,当年小晏大人上任,几大家族的盐商都没给他这个小白脸没背景的状元郎郡守面子,别说上任的时候没拜贺一声,都上任三个月了也不见人来交接盐引的事,气的少年在衙门里跺脚撒泼,坐在地上呼哧呼哧喘粗气。

    也不知是谁八卦,把魏家的一堆老账给晏世洱说了一通,少年本能的觉得这个魏兆疯病来的蹊跷,也就少年年轻冲动,当即晚上就带着心腹小厮爬了魏家的墙,见到了当时满脸污垢,一身臭气的魏兆。也好歹皇天不负苦心人,晏世洱到底是救了魏兆,等帮着魏兆拿下了魏家族长的位置,也就间接的得了魏家一族的支持,至此也算是在西馨郡站稳了脚跟,至于那两个狠毒的母子,魏兆也没心思要杀要剐,将人扔进大牢,眼不见为净。

    十几年的家族纠纷,隐隐的,魏家在西馨郡老大的位置也拱手让给了那个锋芒毕露的陈家,魏兆生性洒脱,也无所谓,就想着早些生儿子养儿子,让儿子继承家业,自个儿就能解放了,这让小晏大人听着白眼翻不断,直骂此人“没出息”。可这魏兆对着小晏大人的白眼也是赖皮耍赖堵回去,“我现今儿啊,就想帮着我小晏大人整治整治这乱七八糟的盐课呢。”

    “小晏,上次那个本子你送哪儿了?”魏兆五大三粗的凑在晏世洱面前,一副八卦的样子。要说做事儿,魏兆确实给晏世洱做了很多,可晏世洱拿了那些证据,账本啥的做了什么,魏兆是一概不知,本以为没几年陈家会倒台,可都五六年了,陈家还是那个陈家。

    “走开走开,你胡渣子都碰到我了。”晏世洱回避魏兆的眼睛,很多事情晏世洱不想让魏兆掺和进来。

    “不想说就甭说了,记着哈,大哥我这里,可都给你敞开这大门,随时可以来哈。”

    “……”晏世洱伏在石桌上,没回应魏兆出神,手上的酒杯细细摸索。

    魏兆性子是洒脱不羁,可不是傻子,当年不过是那母子借着他生病才得了手。晏世洱对西馨郡的盐课,有着非比寻常的执着,如果说单单整治盐课,也不用如此激进,毕竟,皇帝不急,急死这个小晏大人也是没用的。

    “哥,我要动一动了。”

    “啥?啥子动一动,啥……”魏兆愣愣的嚷着,瞬间想到了什么,呐呐的开不了口,“去哪儿?”

    “……”

    晏世洱没说,只是,那本帐子一交上去,这西馨郡到了要变天的时候了,而做为暗影颜十二的任务也算是结束了。

    “若我不能全身而退当如何?”

    “大哥陪你!”

    “你儿子还没生呢!”

    “不急不急,晚上就去生,你嫂子身子好着呢,你可比不上。”

    “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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