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嬷嬷被送走之后,倚竹斋少了个小宫女还不打眼,少了管事嬷嬷就很惹人关注了。

    虽然一个主子一个奴才,但还真没几个低位嫔妃敢如此大动作。

    贤妃那迫不及待地送了个嬷嬷来,瞧着面相就刻薄,虞令绯不爱要,正想着找皇上撑腰、让常留把人送回去,没成想皇上应是应了,转身就凑她耳边问

    “你不用贤妃的人,朕给你指一个,如何”

    这是明晃晃地给倚竹斋安眼线了,虞令绯心里嘀咕,有些事私下里做了就算了,还拿面上给自己看,虞贵人不要面子的吗

    还真的不要。

    虞令绯笑得漂漂亮亮的“皇上有心,臣妾这下子放心了,定不会再遇上惹人恼怒的嬷嬷。”

    没两天卢德新就带了江嬷嬷来,还顺着带了个看着挺稳重的小宫女,虞令绯给宫女改名叫星禾,客气地让江嬷嬷住下了。

    江嬷嬷也安顺,知道虞令绯倚重两个大宫女,该做的绝不马虎,不该出现的时候走的远远的,只对她衣食住行检查的仔细,虞令绯见她没日日紧盯,也放心了不少。

    有人检查这些,她也受益,自是看江嬷嬷越来越顺眼了。

    这日子刚觉过的舒坦,待见到章宝林,就给自己带了事操心。

    章婉莹小酌后撑着下巴道“家里给我递信,说是我父亲要去芸州,还不知何时能回来。”

    “芸州。”

    虞令绯翻了翻记忆,按时间来看是有这么回事,芸州底下一个县城出了个贪官,这个县城名字虞令绯不记得,只知道是临着河运、县城外建了个码头的,那县令便是靠着河运敛财。

    小小的一个县令,短短三年竟鲸吞了五十万两白银,两个月后事情传开,在民间引起了轩然大波,朝中也动荡了好些日子。

    不过虞令绯倒不记得随行的御史是章婉莹的父亲了。

    这事闹得大,但和她没什么关系,她一直没怎么下心力关注过。

    “唔。”章婉莹看了她一眼,见她面若海棠,心下酸意一阵阵地冒,“是什么大案子,父亲对都未与我们透个风声。噢,倒是一起去的钦差仿佛是段家的人,啧啧。”

    章婉莹拿眼睛不住地往虞令绯身上瞧,像是在说,你在后宫里受宠如何,可受重用的不还是段家吗。

    虞令绯不理她这幼稚的挑衅,兀自回忆“是段家。”

    的确是段家去的,还是段家的无能之辈。

    “这么大的功劳,段家让人去不也很正常。”章婉莹撇撇嘴道。

    功劳。

    虞令绯咀嚼着这两个字,即使她不关注,也知当时芸州民愤何其汹涌,钦差和御史押着那知县简直是逃回上京的。

    若不是顾及官府,知县早被他们夺去折磨至死了。

    虽然他落到燕澜手里更惨,被盛怒的燕澜判了个凌迟处死,骨头都让酷吏磨成了粉。

    这事到此,大家都以为结束了。

    没想到两年后,有人去大理寺门前喊冤,捧着血书道,那县令足足贪了八十万两,钦差当年为了独吞三十万白银,将县令私藏白银之处附近的村落屠戮殆尽

    全村上下,无一活口。

    随后又一把火烧了干净,只有他上山采药躲过一劫。

    那少年一身破麻衣,也不知是什么支撑他一路来了上京。他神色愤慨,头都磕破了,呜咽声引得路人都潸然泪下。

    可大理寺在众目睽睽之下将人接进去,不过两日就报了少年重病身亡的信。

    所谓钦差和三十万雪花银的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以前虞令绯从未管过此事,她自己的人生都顾不及,也无暇去管旁人的不幸。

    再者她与此事的主要人物向来没关系,最近的章婉莹也不过是个逢年过节见次面的远亲。

    她只不过是个囿于后宅的妇人罢了。

    可这次。

    她嫁与的是皇上。

    段家能让人去做这事,想必在这次的角力中是太后党取胜了。

    虞令绯想的出神,章婉莹唤了几次才唤回来。

    “贵人事忙,说着说着神就不在了呢。”章婉莹阴阳怪气道。

    “是我不是了,给妹妹赔罪。”虞令绯抬手,笑着亲自给章婉莹斟满了一杯清冽的杏花酒。

    章婉莹受宠若惊,虞令绯可没对她如此亲近过,一时间竟不敢再闹。

    直到宫人开始站在矮梯上点亮一盏盏六面琉璃宫灯,虞令绯还在想这事。

    是该视若不见,还是做些什么

    可自己又该如何解释自己为何知晓呢

    为君者最多疑最惜命,身边出了个足不出户却知千里之外县城之事的妖异,自己这命是保不住了,甚至一族都要陪葬。

    不,不能管。

    虞令绯摇了摇头,压下烦躁的思绪。

    “爱妃在想什么”

    虞令绯吓了一跳,才发现在旁边打扇的黛绿已经下去了,只剩自己和燕澜。

    “皇上。”虞令绯起身行礼,“皇上万福金安。”

    “起身。”燕澜伸手轻扶,拉着一她一起入了坐。

    “皇上来的不声不响的,方才吓得臣妾心砰砰跳。”

    “见你魂不守舍的,在想什么”

    这是问的第二遍了,虞令绯没办法,随口编了个理由“不过是离家太久,有些愁绪,让皇上见笑了。”

    两人之间的小桌上也摆了个烛台,灯下看美人,只觉连睫毛都笼着绒光,说起心事时更是娇软的可怜。

    燕澜不动声色道“既是想了,便召入宫见见。”

    “可以吗”虞令绯着实没想到,直直地抬头面带惊喜地撞入了燕澜眼中。

    就连一宫主位也只能在年节时见一面亲人,虞令绯想过以后讨个恩典见见家人,没想到这么快,还是皇上自己提出来的

    燕澜勾唇一笑,笼在面上的阴沉之色也散了些“你是朕的宠妃,有什么不可以的。”

    他看着近在咫尺的粉颊,亲昵地摸上去,“我记得你和章宝林,有几分亲缘”

    虞令绯心中微惊,面色不露“是,家母与章妹妹的娘亲是表姐妹,平日有些来往。”

    “便让她们一起来吧,到你这说说话。”燕澜眯着眼道。

    虞令绯下榻行礼“多谢皇上恩典。”

    随后轻柔一笑,问“臣妾许久未见姨母,嘴笨的紧,也不知能与姨母聊些什么好。”

    燕澜舒心地露出一抹笑,可半蹲垂首的虞令绯未曾得见。

    这是心意相通的默契带来的惬意,让这个终日阴狠的男子难得的真心笑了笑。

    可也是转瞬即逝。

    “段家的段恭厉任了钦差,再过几日便要去河泽县查案子,章御史随行,他也算是你姨父,你聊表关怀,想是没错的。”

    虞令绯心中的猜测被证实,如巨石落地,激起一阵灰尘飞扬的战栗。

    她压抑心神,稳稳地接过“臣妾明白了。”

    “起身吧,怎么动不动行礼。”

    虞令绯依言起身,不管怎么说皇上允她的恩典是实打实的,她心中有几分动容,也有愉悦,现下就格外低眉顺眼,温顺服从。

    “皇上说的是。”

    燕澜心情也不错,难得有了开玩笑的心思“爱妃心里想必在说朕呢,行礼不是不行礼也不是,真是帝心难测。”

    “臣妾哪敢,不敢,不敢的。”虞令绯瞪圆了眼,刚得的几分轻松又被他的打趣吓回去了。

    燕澜道“你有什么不敢的,除了在朕面前,谁不知后宫里数你最跋扈。”

    虞令绯心里冤枉,她整天的宠妃排场还不是眼前这人要的,她眼波流转,缠缠绵绵往他身上绕“都是皇上惯的,皇上明鉴,臣妾无辜呀。”

    最后一个尾音拖长了音,娇气的要命。

    燕澜看她,唇角甚至还带着笑,手掌又抚到那个位置“消下去了吗”

    “还、还未吧。”虞令绯红着脸小声猜。

    “这次朕会注意些的。”燕澜低声哼笑,见面前的女子被自己说的缩了缩脖子,敢怒不敢言,心情更好了,“叫人备水。”

    “皇上今晚不回养心殿了”虞令绯大着胆子问了一句,往日可没连着两天歇在这的。

    “本准备回的,见爱妃仙姿姝色,一时不忍离去。”

    燕澜说的暧昧低沉,虞令绯暗骂他不正经,唤人进来准备着。

    虞令绯有了盼头,连带着床榻之事也热情许多。燕澜本就强势,帐中总是狠的恨不得把身下之人揉入自己身体里般。今日又有心意相通的默契,对她又多疼几分。

    鱼水之欢,酣畅淋漓。

    君王还得早朝,虞令绯这次被折腾狠了干脆没起来送他,把宠妃作为贯彻到底,睡到了日上三竿才缓过来。

    她方起身收拾好就吩咐雪青“昨日皇上给了恩典,可让娘亲入宫来见我。雪青,你去问问卢德新这怎么个章程。”

    “小主莫急。”雪青也是高兴,难得语速轻快道,“您未起的时候卢公公就来说与我知了,您定了日子、写了帖子,让小太监出去送到就是。”

    章御史一行人走的快,后日就要离京,宜早不宜迟,虞令绯道“黛绿,铺纸磨墨,今儿把帖子送去,明天就能入宫了。”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