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全副武装,砸在坚实水泥地面的这一下还是让红头罩缓了半天才能站起身。他忍着剧烈的耳鸣,第一件事是寻找带他来这儿的red,然而附近连个机车破损的零件都没有。恐怕red并没有和他一起过来。

    好极了,去他的时空漩涡。

    “时空漩涡”是杰森给起的名字,他也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只记得,对那个sd13“狂化”了,把杰茜扯了出来,如果不是他及时赶到的话估计小丫头就是个灵体也得被攮个对穿。他推测问题正是出在连开两个爆音通道上,当他紧跟着杰茜跌入那个不断收缩的虫洞后,路的尽头并不是他熟悉的安全屋,简断截说,他和杰茜冲散了,然后他被时间“撞了个跟头”。

    听起来像在说胡话,但这是红头罩能想到的最贴切的形容了,他猜自己是被裹挟进了时间流,大概是拜red上安的母盒所赐吧,他又不是爱因斯坦或霍金。恐龙踏过他成了化石,钢铁丛林在他身旁建起又腐朽,毫无连贯性的画面不断涌进杰森的头脑又立刻被抽走,幸好红头罩还经历过更糟的,否则他应该会立刻疯掉才对,至少他自己都这么觉得。

    他窥见天启星的战舰遮蔽了天空,看不清面容的少女从舰桥走下,战火映红了她黑色的盔甲。

    红头罩不记得见过类似的景象,于是推测这是未来的一角,只是不知是谁的未来。可不等他试图记住更多细节,时间流突然消化不良般“翻涌”,画面被撕裂疯狂流动。然后反英雄至少过了十分钟才从疼痛中反应过来,自己确实就像滩悲惨的呕吐物,被哇的一声吐出来,狠狠摔在了哪里的水泥地上。

    没找到能开启爆音通道的机车,杰森只能希望自己这是观光旅游结束被遣送回家。他的视野里现在星光璀璨,分不清是来自遥远的天体还是冲撞过的视网膜。红头罩用力眨了几下眼,试图在一片昏暗中看清自己到底身在何处。

    他的呼吸一瞬间停滞。

    ace。

    三个字母组成的简洁招牌,歪斜地吊在半空。

    红头罩认出这里是ace化工厂。

    到处都是烘黑的痕迹,空气中弥漫着渐渐淡去的怪异焦香,却看不到烈焰灼烧后本该残留的灰烬。

    几乎是同时,杰森知晓了自己来到了哪个时刻。

    他无意识地屏住呼吸,放轻脚步,往化工厂深处走去。如果他没有猜错,那么在某个角落,他应该会看到一个蜷缩成一团的娇小身影,响着轻微的鼾声;她该是穿着仿罗宾的制服,兜帽扣在头上,红色多米诺面具遮挡脸上恐怖的烧伤。

    可如果她已经不在那里。

    拜托,拜托,拜托。红头罩的喉结艰涩地上下滑动。拜托,拜托

    突然他听见杂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在寂静无生机的夜里刺耳得像跺着反英雄的耳膜。红头罩旋即停了下来,闪身躲进暗处。他庆幸自己身上当时为了对付sd13而携带的弹药没有丢失,充足得足够排布一场雪恨的屠戮。

    他知道是谁正赶来。

    红头罩并不在意对方有多少人,他甚至不想去在意自己接下来的行为会招致什么后果,即使随后他就要为此后悔。但此刻,他在头盔下翘起唇角,黑面具,好久不见。

    至少这一次,杰森的食指搭上扳机,他不会再迟一步。

    即便是突袭,几倍于己的人数还是让红头罩占不到什么便宜,他每处藏匿的阴影都立刻被枪火照亮,好在反英雄见惯了这种场面。

    只不过身上多了几个血窟窿而已。

    对面可是连命都丢了,他还可以勉强站立,这才是地下世界最看重的胜利。红头罩跨过那一具具绊脚的东西,看也不看地面上汇成的污秽,向着ace化工厂深处继续前进。黑面具趁乱跑了,他没有去追,如果一切还能按部就班那么会有一只利爪代他出手的。

    不出他所料,杰茜蜷缩在最里面的小角落,第一眼扫过杰森甚至都差点看漏。她扣着兜帽,严严实实地罩在仿罗宾的斗篷下,几乎和边角的阴影融为一体,本来该安全无事。杰森跌跌撞撞走过去,却不忘鞋底狠狠碾过地上那张拍立得照片。

    小丫头整个像朵冬菇,一动不动。

    “你倒是睡得挺熟。”

    杰森啧了声,习惯性地伸手要去拎血痕的兜帽。然后他看到自己满手的血,于是收回来、满不在乎地在自己的战术裤上抹了把。“好吧,睡吧,多睡一会儿。”

    他晃了一下,眼前的景物模糊地摇摆。红头罩支撑着慢慢在他的血痕身旁坐下,墙上跟着滑落一道血痕。他开始包扎伤口,眼前却一阵阵发黑,有几处子弹卡得太深,所以他只能尽力扎紧。短暂的犹豫后,他尝试联络蝙蝠侠与夜翼,但愿这个时间点的义警们不会被红头罩的求援吓一跳吧,只要他们能收到。

    通讯器里一片沉寂的时候,阴暗的角落里只有杰茜轻小的鼾声。

    红头罩感觉到自己的眼皮变得愈加沉重,他清楚这意味着什么。将头向后靠在墙上,杰森侧过脸,看着血痕,确认她真的还在这里。

    “睡吧,我就在这里。”

    反英雄小声说了一句,然后闭上了眼睛。

    杰森托德知道死亡是什么感觉,事实上很多人都知道;令他与众不同的一点是,杰森托德还知道脱离死亡是什么感觉。

    那两种感觉都不是什么愉快的回忆,硬要形容的话,前者像被一个巨人一脚踩头跺进水中,而后者,就是在溺亡的边缘又被这个巨人用踩断肋骨的力度跺出肺里吸饱的水。

    红头罩睁眼前先抬手一枪扣下了扳机,没有子弹的咔咔声彻底让他醒来,他已经很久没再这样条件反射了,惊魂未定的感觉让他觉得仿佛置身于一场并不久远的梦魇中。擦了把额头的冷汗,杰森随手把没用了的铁疙瘩往旁边一扔,金属块却没有发出剐蹭地面的脆响。

    他瞬间意识到哪里不对,身体再次僵直

    他正坐在一片积雪上,湿凉的寒意爬上了他的脊柱。

    他并不是在室内,而且见鬼的,这里只有他一个人。

    红头罩立刻弹了起来,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个动作给他造成的痛苦足够将他再次摔回地上。然而他并没有扯到伤口因为根本没有伤口。杰森匆匆低头扫视了下,连他的制服都是完好无损的,凯夫拉护甲上干净得连道擦痕都没有,除了一点儿雪花融化的水迹。

    他停下了四处寻找的脚步,甚至懒得开口叫喊杰茜的名字试试。

    恐怕他已经来到另一个时间点了。

    恼怒与无力同时涌上,压迫口鼻几乎使他无法呼吸。积雪在他脚下发出蓬松的噗声,这才唤醒了他的知觉,他泄愤般回身狠狠一下,拳头却不是砸在墙壁,锈迹斑斑的铁门尖叫着凹陷一块儿。杰森揉着受伤的指关节,开始思考自己这是又到了什么鬼地方哪怕没有世界第一侦探的传承他也能看出这就是座废弃的小仓库,他刚才是靠在一扇玻璃都碎光了的窗户下面,黑漆漆的窗洞被木板草草钉上,里面没有透出一丝亮光。

    而且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见鬼得冷,杰森拉上皮夹克的拉链。干他的,他开始恶心这种时空旅行了。

    趾尖开始麻木,红头罩跺了跺脚,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他讨厌寒冷,还穿的不是冬天的装备,如果待会儿又有场硬仗的话该怎么办,当成热身活动吗杰森转身抬眼望去,一座小城市在比仓库地势低的远处匍匐,建筑物冒着黑烟,简直像刚经历一场战乱。好消息是大概没有硬仗得打,坏消息是也没有热可可和晚餐。

    眼前的景色似乎有些眼熟,杰森呼出一口白气,寒冷开始拥抱他的身体。

    就在这个时候,身后的铁门发出轻微的咔啦声,像有人在里面费力拧动门把,红头罩立刻戒备,但似乎里面的谁想出来,而不是要偷袭他。咔啦声断断续续,门把上紧紧缠着的锁链却纹丝不动。

    反英雄用指尖揩了下门确认了下温度,然后小心地把耳朵贴上去,仔细听着里面的声音。

    在另一边,有人正靠在冰冷的铁门上。

    然后那个人开口了,少年沙哑的声音艰难地传来

    “布鲁斯是你吗”

    杰森愣了片刻,锈斑在他的视野里渐渐漫成猩红的血迹,有那么一瞬间他的大脑一片空白,旋即天翻地覆般的恐惧便涌上心头。

    他竭力不再为过去所缚,可又一次置身梦魇时,红头罩发现自己仍能听到那扭曲疯狂的大笑。

    他拔出腿上另一把枪,顾不上其它就崩掉了锁链上的铁锁,躲得再快也被莽撞的跳弹打穿了手臂,急迫的恐惧感却甚至让他无法呼痛。红头罩立刻用另一只手扯掉了那堆缠得死紧的锁链,他竭力试图令自己冷静下来,但寒冷中呼出口的白汽都破碎得不成形状,以至于用身体狠撞一次后他才意识到这扇门是向外开。肩头的肿痛根本算不上什么了,杰森一把拉开了门。

    黑暗中他看到一个瘦小的身影,在离门有相当距离的地方,还在艰难地朝深处爬行;地面上以血为漆的拖痕纵横交错,不少已变成脏污的黑色,绞缠在杰森的噩梦。一定是刚才反英雄开枪的动静让男孩发现来人并不是蝙蝠侠。

    杰森马上奔跑过去,疾快的脚步声使男孩停了下来匍匐在地。可当他蹲下准备小心翼翼地抱起这只罗宾的时候,那破布样的斗篷突然扬开,鲜血和拳头同时砸在了杰森鼻梁。这一拳并不算太重,但毫无防备的杰森还是感觉到了一瞬的苦酸,趁着这个时刻罗宾滚到了他身后,男孩随即起身从后抱住了他的脖子。

    拼着一口气完成这一切的小鸟早已没有多少气力,破碎的羽毛勉强与躯体相连,只有那副手铐还死死地勒在对方喉间他可是罗宾,蝙蝠侠的罗宾,boy onder绝不会坐以待毙。

    “你是谁”罗宾艰难地问,每个词都像一块烙铁。

    “我是来救你的。”

    “救我”手铐勒得更紧,“布蝙蝠侠在哪儿”

    秒针滑动长短的沉默,然后杰森伸手将颈间虚弱的手铐拉远,男孩撞上了他的后背,这丁点儿力度都让那具支离破碎的小身子呕出一大口血。红头罩那只还能活动的手接着向后托着男孩臀部,他就势站起,把男孩背了起来。

    “蝙蝠侠不会来的。”

    罗宾拼命挣扎,试图用脚踹他,“胡说”

    “他不会来”杰森托德大声道。

    “胡说”

    “他不会来”

    当红头罩背着罗宾走到门口的时候,变故再次发生,那扇门在他鼻尖前轰地甩上。他想也不想就要再次拔枪,剧痛唤回了些许理智,他到这会儿还没有失血而亡是拜那颗卡在伤口里的子弹所赐,但他那条手臂也因此成了个累赘摆设。

    红头罩立刻又蹲下把罗宾放了下来,男孩已经全凭意志力撑着了,却不忘再次朝他鼻梁上招呼一下,不过这次被轻松躲过。反英雄回身就是一记重蹬,铁门纹丝不动它又被从外面锁死了。

    杰森用他能想到的最恶毒的话咒骂了小丑,不知道第多少次,虽然刚才关门的巨响中他没有听到一声可怖的狂战、看到一片紫的绿的布料。

    红头罩反应速度还在,连开数枪仍毫无作用后,他很快停止在反锁的铁门上白费力气。杰森走到被木板钉死的窗口旁,连扳带踹,凛冽寒风不久便吹了进来,他扎了一手木渣,却感到狂喜开始冲撞一直盘踞的恐惧。

    仅容一人通过的窗洞,外面的白雪干净得令人渴望。

    男孩不知何时倒在了地上,似乎已失去知觉。杰森探了下他的鼻息,明白如果自己动作不够快那他这一番努力依旧是白费。他只有一条手臂勉强活动,于是他蹲下试着怎么将男孩扛上肩头。反英雄眼前不知怎的又开始晕眩,也许是弹头止血法终于失去效用,但只要能把男孩救出去,他想着,那么

    那么就会形成一个悖论。

    他的动作倏然停滞。

    杰森怔怔地盯着眼前折翼的知更鸟,突然意识到自己跌入了怎样一个恶劣残忍的时空玩笑他救不了自己的。

    没人能救得了他。

    狂喜褪去,恐惧冷却,只剩下凶猛的疲倦与久违的绝望。红头罩缓缓在罗宾身旁躺下,迟钝翻上的伤痛让他想闭上眼睛。没有发问,旁边的小身子动了动,然后迟疑地、向他挨了过来。

    也许我该告诉他我是谁,杰森在眩晕中混乱地想着,也许不该,如果让他知道了自己将来会变成这副样子,也许他宁愿就此死掉。

    “嘀嘀”声响起的时候,红头罩毫不惊讶,只是有些奇怪似乎有些迟。男孩对此也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轻声说了一句

    “他不会来了。”

    杰森嘴唇动了动,却没有说什么,他闭着眼睛翻了个身,抱住了罗宾,等着那一刻降临。

    他真是佩服自己居然没有在睁眼的一瞬间尖叫。

    红头罩又躺了一会儿。刚才的黑暗像被谁一剑刺破,随后剑尖直取他心脏而来。在他找回其它知觉之前,胸膛里的响动鼓噪得令人发狂,杰森恨不得挖出它扔掉。过了好一会儿红头罩才慢慢反应过来,这不是心跳是定时zhadan倒计时的“嘀嘀”声。

    这个事实让他几乎呕吐出来,除了因为那是段糟糕至极的记忆,他也恶心自己居然还对此耿耿于怀。然而事实是,是的,他永远不会忘掉那个时刻。

    杰森慢慢爬起来,还是恍惚地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周围的景象像隔着一层毛玻璃般看不分明,红头罩揉揉眼睛,然后发现面前多了一个身影,从那对尖耳朵到无声橡胶鞋底他都熟悉得紧。

    “老蝙蝠”

    按理说蝙蝠侠不会出现在这儿,但他可是蝙蝠侠,蝙蝠侠出现在哪儿都不足为奇。而且,即使红头罩绝对不会在嘴上承认,他“真高兴能在这儿见到你”爆炸后烈焰灼烧的感觉仿佛还集聚在皮肤表面,见到蝙蝠侠让杰森莫名心安。

    “所以,你打算怎么把咱俩弄出去”

    杰森抱膝坐着等,但来者无动于衷,绷紧的下颌甚至都没有一丝线条变化。他感觉有些不妙,伸手去揪这人的披风,结果在杰森的指尖碰到那昂贵的战衣前,他的手腕突然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弯折。

    红头罩吓了一跳,旋即他发现自己居然没有骨折,虽然照这个角度骨头都该撅出来了。他把手收了回来,手腕恢复正常,然后他再次伸手,又是不痛不痒毫无征兆地弯折。两三次后红头罩意识到并非有什么外力影响,他向前伸手,他的手腕也是向前,只是立刻他的手和他的手腕的“向前”就不在一个方向

    他和这个蝙蝠侠不在一个时空。

    “啊太好了,又是我喜欢的时空小把戏,给自己的小贴士下一次绝对不要连开两个爆音通道。前提是我还能找回我的宝贝机车。”红头罩站起身,在离蝙蝠侠的脸还有一段距离的地方招了招手,对方眼睛一眨不眨,“不管你听不听得见,我可是好好打过招呼了,所以别再把一次次闹矛盾的理由丢到我身上。”

    杰森接着环顾四周,想搞清楚自己究竟在哪儿,上帝保佑不要再是什么熟悉到恶心的场景,他现在没有心情回刺客联盟或大种姓看看。他想起杰茜,跌入爆音通道后咆哮不稳的时间流如同洪水般将他们冲散后她便不知所踪。杰森希望她不要有事,至少不要比他的情况更糟,他衷心地祈祷她并没有经历他所看到的光景。

    令人惊异的是,红头罩脑海里刚想到杰茜,面前的蝙蝠侠突然塌瘪下去,就像只是一件衣服从架子上飘落。杰森瞠目结舌地看着那人站在原地双脚被披风埋住,那不是布鲁斯韦恩

    那是一个黑发蓝眼的小女孩,大概十岁左右,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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