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你中文网 > 其他小说 > 该隐之罪 > 第15章 第15章
    路非被事情耽搁了一下,晚上才来接陈情回去。

    他已经换了上午的正装,依旧是穿了一身休闲装骑着飞行摩托过来。

    纯黑卫衣牛仔裤配牛皮短靴,风镜挡住大半张脸,只露出线条俐落的窄窄下颌,半长的金发向后扎了一个小辫,显得野性十足。

    宋词依依不舍地目送着陈情,邀请他下周末再来打游戏。

    路非从储物箱里拿出一副风镜给陈情说,“戴上。”

    宋词莫名其妙地又被秀了一脸,他嫉妒地小声道:“狗男男。”

    他倒不像其他人一样对路非毕恭毕敬,说话爽直,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路非耳朵很尖,这个实际上心眼很小的帝国三皇子并没有大度地假装没有听到。

    他傲慢地扭过头,隔着风镜斜睨着宋词道:“喔,听说你有个青梅竹马的女朋友啊。那你跟你女朋友算什么,狗男女吗?”

    宋词闻言露出一脸得意的表情:“才怪,我俩可是公认的金童玉女。”

    陈情:“………”

    “走了。”路非伸手把陈情拉上车。

    陈情抱住路非的腰,晚风吹着他十分惬意,他感觉自己快要睡着了,脸靠在路非宽阔紧实的背上,不知不觉把全身的重量都交付过去。

    黑杉木与焚香的气息包裹着他,令他觉得格外安心。

    路非先是感到背后一重,温热的气息扑在他身上,少年的身体此刻完全放松地靠在背后,显得格外柔软。

    路非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蓦地融化了,他放慢了车速说:“我们快到了,别睡着了。”

    陈情含糊地嗯了一声。

    路非面对自己的小娇妻时,眼里永远自带十层滤镜,哪怕少年只是用鼻子懒懒地哼一声都觉得无比可爱。

    此时,凌正坐在73区最高档的高空旋转餐厅里,对面是一个装扮精致的女子。

    他们刚逛完街,凌正大概花了一个多小时坐在奢侈品店里等女伴试穿完最新款的夏装,这期间他把吞吃蛇打通关了,然后在对方娇羞的眼神暗示下,爽快地刷卡买下了所有她试穿过的衣服和两个包。

    餐厅是凌正老妈定的,主要提供法式风味的美食,主厨是一个金发碧眼的英俊中年男子,看起来魅力四射——他老妈总是喜欢这些华而不实的东西。

    这家餐厅颇有复古风味,给客人提供的是纸质菜单。女伴熟练地点了一些名字令人眼花缭乱的餐品,甚至没有征求凌正的意见,凌正也不关心女伴点的菜单,而是直接示意服务生过来,问:“你们今天都有一些什么甜品?”

    服务生依次报了,凌正说:“给我一块黑巧克力慕斯,这个先。”他抬起眼很客气地问女伴:“你要不要来点甜品?”

    穿着低胸礼服的女伴捂着嘴笑道:“我还是不了,甜品吃多了容易发胖。”

    巧克力慕斯蛋糕很快就端了上来,上面还撒着金箔,凌正捏起精致的小银叉慢慢地吃着。

    女伴顺势找话题说:“看不出来你喜欢吃这些。”

    凌正笑了笑说:“那你以为我是什么样的呢?”

    女伴一时被问住。

    其实她之前也听说过凌正,在他们圈子里,凌正是以另一种方式“出名”。

    身为三皇子的密友,凌正自身家境也很优渥,长相英俊,穿衣有品,在约会时有求必应,俗称“行走的提款机”。

    但是所有跟他约会或是相亲过的人,都只有一次见面机会。

    吃饭、逛街、买买买,然后各自回家,从此单方面或者双方面地不再联系。

    别说上床,就连牵手或者接吻都不会有。

    这套流程从来没有出过差错。

    她们甚至私下讨论过他是不是那方面不行。

    但是凌正的大方和绅士又让圈子里的人十分神往,毕竟这年头,要找一个有钱又绅士的肥羊可没那么容易。

    这时候摆盘精美的前菜上来了,女伴连忙找了个角度拍照,拍完了菜又开始自拍。

    她可不关心凌正到底“行不行”,反正她今天可是抱着“吃大户”的中奖心态来的,怎么说也要吃够本。

    凌正顾自吃完了小蛋糕,端上来的菜有他爱吃的就多吃两口,没有爱吃的就不动刀叉。也没对女伴一门心思地拍照P图行为表露出丝毫的不耐烦。

    他看起来温和有礼,风度翩翩,甚至对女伴的低胸礼服或是脸上精致的妆容都不会多看一眼,完全不像传闻中冷酷无情的“警界劳模”。

    更像是一个阅尽千帆后一脸倦意的俊美贵公子,对凡间浮华已提不起丝毫兴致。

    窗外,已经是暮色四垂的时刻。

    在夕阳暖黄的光辉中,路非操控着飞行摩托掠过城市的高楼,现在正是晚高峰黄金时段,地上的车流明显行驶缓慢,堵塞严重。

    因为这个时段正好是交通管制期的缘故,空中道路倒是无比畅通。

    隐形功能的开启让远处的人看不到他们,偶尔掠过几只飞鸟,好奇地盘旋在他们周围。

    头顶更高的地方,在几千米的高空,时而传来飞机引擎的隆隆声。

    远处的空气里,传来低低的咆哮声,路非点开光标路线图,显示有8个光点迅速在向他们靠近,借着高楼的视觉死角遮挡,他们完美地隐藏在阴影中,但是摩托车粗犷的排气管声是藏不住的。

    路非反手拍了拍趴在自己背上的少年,说:“抓紧我,我们被人跟踪了。”

    他的声音听起来格外的阴沉、冰冷。像被激怒的大型野兽,随时准备一跃而起咬住敌人的动脉。

    陈情还没完全清醒,不知道他们已经陷入了一个小危机中。

    但是这几天的相处下来,他已经养成了皇子殿下说什么他就照做的懒人模式,于是他嗯了一声,手臂紧紧地抱住了路非的腰,像考拉攀在桉树上一样,连眼睛都还是半睁半闭的。

    路非听声音就知道小少年并没有睡醒,他哭笑不得地提醒对方:“不许又睡过去,我要做一个俯冲了。”

    飞行摩托几乎是紧贴着摩天大楼俯冲直下,距离之近,他们甚至可以看到玻璃幕墙里人们惊愕的眼神,在他们的视角里,庞大的钢铁巨兽凭空出现,载着黑衣骑士呼啸而去,像是电影中才会出现的特效场景。

    风声猎猎刮过他们的耳畔,摩托车两旁粗大的排气管发出巨大的轰鸣声,然而——陈情却听到了不和谐的一声爆响。

    裹挟着蓝光的子弓单,如果没有闪过的话,此刻应该已经射穿了路非的肋骨或者心脏。

    亏得车身的金属足够坚硬厚实,只留下了几道浅浅的痕迹。

    很奇怪的是,他们似乎认准了路非射击,毫不吝啬把所有的子弓单都瞄准了路非的心脏或头部,而陈情却安然无恙。

    路非拧起了眉毛,对方居然有最新款的电磁木仓,这可是被政府严格管制的,他们不是普通的杀手!更不可能是那帮装备落后的反抗军。

    更不可能是那帮恨不得他早日翘辫子的血族兄弟——那群自谓优雅的家伙不会这么搞这么高调的追杀,虽然他们很可能会为此鼓掌。

    电光火石之间,在排除了所有可能性后,路非猜到了凶手的来历。

    他冷哼一声,狠踩油门,2秒内车速飙升到160公里每小时,然而对方的车似乎也是改装过的,迅速地跟上了他。

    嗖嗖几声爆响,子弓单像响尾蛇一样追在车后,路非一个急拐弯,子弓单击碎了摩天大楼的玻璃窗,万千碎片如同喷泉般炸裂,窗边的人们纷纷奔逃。

    旋转餐厅里,凌正坐在窗旁好端端地喝着热汤,他忽有所察地朝窗边望去,正好看到黑色飞行摩托拐弯轰鸣而去,数发子弓单却朝落地窗飞驰而来。

    哗——

    碎片如同骤雨般轰然洒落在地。

    在电光火石的一瞬间,凌正第一反应是抓起椅背上的西装扑过去护住对面女伴,有几片碎片扎在他的肩膀和手臂上,他闷哼一声,仿佛不觉得痛似的,整个后背挡在女生身上,像一堵密不透风的墙。

    餐厅中心,原本正在演奏舒缓音乐的乐队忙不迭丢下手中的乐器,落荒而逃。音乐声戛然而止,只听见人们此起彼伏的尖叫声。

    女伴原本就打了粉底的脸显得更白了,她张了张口,却发现自己的声音格外干涩:“发生了什么?”

    女伴精心保养的皮肤毫无损伤,发型微乱,额间有一些微微冷汗。她的身体在颤抖,可她完全控制不了,她捏着身上的那件属于男人的西装像是紧紧抓着一根救命稻草。

    她刚才看到凌正身后的另一桌,是一对年轻男女坐在那里用餐,男生长得高大帅气,女生娇小玲珑,俨然一对璧人。

    然而在玻璃破碎的那瞬间,男士不顾女伴的安慰,落荒而逃,连头都没有回。

    那个女孩身上都是被玻璃划出的血痕,脸上也有玻璃划过的细碎血痕,她跪坐在地上,眼神空洞地看着窗外,白色的纱裙染满了鲜血。

    “需要帮助吗?”凌正走过去想扶那个女孩一把,那个女孩看了眼他的胳膊一眼,缓缓地摇了摇头说:“不,谢谢。”

    “走吧。”

    凌正隔着西装半搂住女伴肩膀,带她迅速离开落地窗,打开光脑的扩音功能,抬起手腕,嘴唇凑在手环说:“我是警察,请大家有序离开这里。”

    他很绅士地重新抖了下西装披在女伴身上,甚至没有忘记拿上那几个装着衣服的奢侈品店纸袋。他走了数十步送女伴到紧急通道门前,把纸袋交到女伴手中,温和地说:“外套你就披着吧,不必还我了,适当的保暖可以让你感觉好一些。今天就麻烦你自己回去了。”

    他想到母亲的叮嘱,不算生硬地加了一句:“很高兴认识你。”

    女伴手里无意识地捏着他西装的一角,温热的温度传到她原本裸露的微凉肩膀上。她脱口而出:“我们还会再见面吗?”

    下次不要你给我买昂贵的衣服,不要你请我吃大餐,只是……坐在随便什么地方,聊聊天。

    我想多了解你一点。

    旁人眼里爱慕虚荣的女伴心里默默道,是因为这个人刚才保护了她吗?所以她觉得对方突然有一点点不一样了。

    在短暂的一瞬间,她甚至想起很久以前自己的初恋,那时候那个男生总是在班级后门等她下课,然后递给她一根棒棒糖。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已经记不得初恋的长相了,却依然记得,那根棒棒糖总是橙子味的。

    凌正看了她一眼,那目光很平淡,带着一丝倦意,就好像她和周围的桌椅或是盆栽没有什么区别,却并不是什么高高在上的眼神。

    更像是麻木不仁、从未有过希望一直踉跄地走在黑夜中的人才会有的漠然眼神。如同火堆中已经熄灭的灰烬,尚有余温,可这余温也无事于补,温暖不了任何人。

    这才是真实的他吗?

    这个人,好像和传闻中的不大一样。女伴心头忽然冒起这样一个突兀念头。

    凌家大公子从出生以来就一路顺风顺水,家庭美满,受尽父母宠爱。他看起来什么都不缺,心里不该满溢着这么多的绝望和黑暗。

    倏尔那冷淡的目光移开,男子露出了和之前无异的温和笑容,他看起来又是刚才那个温和俊美,从容不迫的翩翩绅士了。

    “大概……是不会再见面了。”

    凌正转身朝着满是碎片的窗旁走去。他竖起耳朵听着窗外砰砰的枪声,叹了一口气,然后戴上耳麦,冷静地发布着一道又一道紧急命令。

    他一边走一边随意地拔下深深插进皮肤的玻璃碎片。他今天穿了一件深色衬衫,凌正向来喜欢穿深色衣服,因为即使流血了也不容易被人看清。

    落地窗旁,人群已经散尽,刚才那个女孩仍然坐在玻璃残渣中——凌正注意到她脸上的血痕已经变淡。她看起来过于平静了,背后凸起的蝴蝶骨有一种病态的美感,就像一只折断了羽翼的笼中鸟,早已忘了飞翔在空中的的自由感觉。

    凌正想起刚才那个男生惊慌失措逃走的样子,会那样狼狈逃跑的,不可能是异能者。而这个女孩惊人的伤口愈合速度,看起来也不像人类能够有的。他皱了皱眉道:“他知道你是血族吗?”

    女孩低着头,看不清表情:“不知道,不过也不重要了。我本就不该心存幻想的。”

    在危难时候弃自己而去的恋人,和从一开始就在欺骗对方的自己,哪个更过分一些呢?

    这个问题永远也没有答案。

    他看着女孩染血的白色纱裙,窗外的夕阳余晖照在远处波光粼粼的海面上,海天交界处竟然是诡异的血红色。

    远处的火烧云朝地平线倾斜成奇异的角度,宛若一只巨掌,攥住了那轮颓然坠落的落日。

    这一幕似曾相识,那身姿恰似故人容颜。

    在这末日般的场景里,凌正突然笑了起来,这是他今天露出的第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

    他无视着满地的玻璃渣,半跪在女孩面前低沉地说:“我先假设你还没有结婚,你愿意和我一起生活吗?”

    女孩蓦然抬起头,撞进了一双灿若星辰的明亮眼眸里。

    凌正仿佛没有看到她眼中的惊讶,继续平静地说道:“我的意思是,你愿意嫁给我吗?”

    女孩看着他,良久,却说了一句似乎无关紧要的话:“刚才我就闻到了很浓的血味,你被子弹击中了吧。”

    凌正的脸色丝毫不变,答道:“是的。”

    女孩轻轻抽了下鼻子,像小动物一样,分辨着从他血中传出的味道。

    “你是人类。”

    “没错。”

    “有烟吗?”女孩朝凌正伸出手,凌正在裤兜里摸了一把,摸出一盒被压得皱巴巴的烟,烟盒上还沾着点血。

    女孩却毫不介意,毕竟她也浑身狼狈。她伸手摸出一根烟叼在嘴唇上,凌正很自然地伸手替她点燃了烟。

    女孩就这样坐在血泊里,微长的刘海令她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还要年幼,纤瘦的身体像是没有发育完全一样。

    尖尖下巴,睫毛浓密纤长,和那张面无表情的漂亮脸蛋截然相反,她的眼神却疯狂而哀伤。

    那双美丽的翠绿色眼睛像是暗无天日的监狱,关着一只孤独的囚鸟。

    凌正垂下眼,看着地上的血迹。这血里混着他们两人的血,鲜红的血液随着时间流逝,逐渐开始变得黯淡。

    血族的血和人类的血看起来并没有什么不同呢,凌正盯着那滩血泊想着。

    女孩抽完了半支烟,把剩下的半支递给凌正,男人向来是有些微洁癖的,此刻却毫无芥蒂地把女孩抽过的烟含在唇上。

    尼古丁的味道渗进肺里,明知有害却令人上瘾,他缓缓吐了个烟圈,袅袅烟雾中,女孩的声音十分清晰、平淡。

    “我是你的了,你可以随意地使用我……我只是工具。”

    她抬起白皙的手臂,顷刻间,地上所有的玻璃碎片都升到空中,瞬间化成了纳米级的粉末。而那滩鲜血亦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有她身上染血的那件白色纱裙才能证明刚才的情况有多惨烈。

    对于这份只有高等血族才可能拥有的可怕力量,凌正却毫不在意似的,只是摸了摸她的头,温和道:“我不需要你为我做这些,你只要呆在我身边就好。”

    “………随你。我叫季微,你叫什么?”

    “凌正。”

    高空中,正是千钧一发之际。

    子弹险险擦着路非的手臂过去,正是他之前受过伤的那只手臂,他的眉头拧紧了,暗自冷笑一声,是谁给了他们天大的胆子来挑衅自己?

    路非忽然对陈情说,语速快且镇定,“你来开车,双手握住车把就行。保镖们已经赶来接应了,我已经设成了自动驾驶模式,不用担心撞车。”

    他匆匆交代完后,凌空一跃,一个干脆利落的后仰翻落,准确落在了杀手的摩托上,这可有十多米的距离,而且还是在高空!

    风声在耳边尖锐呼啸而过,路非半蹲在摩托车的后座上如一只伺机而动的猛禽,杀手腾出一只手急转身想对他近距离开木仓,路非从靴子的侧边抽出匕首,没有丝毫犹豫地一刀扎进他的后颈。

    锐利的匕首切进皮肤和肌肉组织,几乎是在一瞬间,划断了杀手的颈椎。

    一刀毙命!

    路非拔出匕首,任凭杀手残着余温的尸体从车上无力地滑落,坠下了百米高空。他随手甩落匕首上的血珠,插回靴旁。

    他的同伴却并未被震慑,而是更加疯狂地围了过来,就像饥肠辘辘的鬓狗,被血气所吸引,围着狮子准备做生死一搏。

    路非熟练地操作着夺来的摩托车,猛踩一脚油门,回身朝那些咆哮着的钢铁怪兽撞去。他单手持着从杀手身上夺来的电磁木仓,一手操控着摩托。

    轰!——

    他精准地瞄准,击中了一辆摩托的能源罐,那辆摩托瞬间化为一道火光坠落下去,砸在了来不及闪避的另一个同伴身上。

    还剩5辆!他们被爆炸冲散了,像影子一样又粘了上来。路非厌恶地瞄了一眼,发现陈情已经开到了安全区,和接到示警的保镖们汇合。

    俊美的眼里闪过异样的血红光芒,他露出了一个堪称冰冷无情的笑容。

    无法否认,这个时而温情时而放荡不羁的帝国皇子,即使身份贵重,内心中却有着如同野兽般嗜血的一面。

    一旦开了杀戒,就好像一把绝世的名刀要饮饱了血才肯归鞘。

    这一点——恐怕只有他的敌人们才深有体会。

    他扯下缠在手上的手链,凌空一甩,链子化为十多米长的长鞭,闪着蓝白色的电弧。

    路非不带感情地扯动了一下嘴角,低沉的声音里带着可怕的压迫感:“上次炸飞艇的也是你们这伙人吧,之前的事我懒得计较,这次是你们自己——找死!”

    只一鞭,他把所有的摩托骑手都抽下了座位,长鞭把他们拦腰裹成一团,他重重地扬起鞭子带着鞭尾的“人球”,借着惯性轰然一鞭击上足有一百多米高的城市纪念碑。

    这块铁灰色的石碑自两千多年前,人类与血族合力击退巨兽后,就静默伫立在此,像一道巨大的屏障。

    石碑下面是一个巨大的墓室,陈列着那些在战争中牺牲者的骨灰盒,或者灵牌。每年血族的皇室与政府高层都会来此祭拜,无数的民众也会自发地来此献花。

    如今,在可怕的撞击声后,一道裂缝自上而下蔓延下去,像巨蛇一样吞噬着岩石。

    纪念碑,裂开了!

    鲜血混合着浊白的液体从裂缝里一直淌到地面,像火山爆发后的熔岩,所过之处,寂静无声。

    一切如死。

    路非看着裂开的纪念碑,沉默了一下,按着耳麦跟自己的秘书通话,“褚蕴,我刚杀了几个杂碎……不小心把那个纪念碑给砸了条缝。”

    帝国三皇子的声音里似乎还残留一丝血气,他低沉地跟耳麦另一端的人说,“你帮我处理下,还有我不希望在任何一家媒体上看到关于这件事的报导。”

    没等对方回话,他就果断挂了电话。

    忙碌了一天,好不容易闲下来,正在酒店的豪华浴缸里泡玫瑰浴的美艳女子差点把耳麦掉到水里。

    褚蕴心里腹诽道,不好意思殿下,您说的那个纪念碑难道是全球唯一的一座距今为止已经有两千多年历史的当年请了十个顶级建筑师设计的您的父亲母后兄弟姐妹们包括您本人每年都要去祭拜演讲献花的那个纪念碑吗?

    她来不及跟路非核实(显而易见也没什么核实的必要了),赶紧一手抓着浴巾擦了擦头发,随意地裹了件浴袍就冲出浴室,火速打开光脑,开始给各个媒体和公关公司打电话发消息。

    …………

    褚蕴这边忙得脚不着地,路非倒是毫无心理负担地把陈情送回了酒店。甚至还有心情吃了顿晚饭——当然基本还是陈情吃,他看着陈情细嚼慢咽。

    洗完澡后,路非走到客厅里,黑发少年像只小猫一样握在沙发上打游戏。路非忍不住朝他走去,手撑着沙发靠背,俯下身用几乎是拥抱的姿势贴近陈情。

    他心里对血的欲望其实并没有平息,对陈情的气息更是毫无抵抗力,平时还勉强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可是今天刚杀戮过,全身的每一根神经都处于兴奋状态,他无法阻止自己去亲近陈情,那是一种与生俱来的本能。

    于是,他放任自己把下巴搁在陈情肩膀上,看他拿着平板打游戏。像一只慵懒的大猫一样。陈情忍耐了一会儿,在输了一局后,毫不客气地说:“殿下,您妨碍到我发挥了。”

    在宋词教他怎么注册账号和使用快捷键后,他就沉迷在这个可以在虚拟世界里在线杀人和聊天的页面里——当然聊天的功能他基本没用过,他还不太擅长打字,路非也没给他开启语音功能。

    “真奇怪,居然还会有人花钱去骂人?就为了能让所有人看到?”

    陈情的手指在屏幕上滑动,兴致勃勃地问道。

    路非有些吃味地说,“回来洗了澡以后就一直在打游戏,你就不关心下为什么有人追杀我吗?你不怕我被他们合伙干掉?作为一个‘普通人’,你的神经未免也太粗了一点。”

    陈情终于舍得把注意力移开,抬起头注视着皇子湛蓝的眼睛,认真地说:“我不怕,因为你很强,而且你说过会保护我的。”

    陈情说的是实话,他一直觉得路非有点端着深藏不露的高手范儿,尤其是今天看到他轻轻松松干掉那几个杀手的时候,这种实感更加强烈了。

    听到最后几个字,路非觉得自己整个人一下子都“燃”了起来,他的呼吸蓦然粗重起来,眼睛竟然逐渐变成了血红色,显得有些妖异,唇边的犬齿慢慢地变得尖利,像是随时准备刺入柔嫩的肌肤。

    背对着他的陈情并未注意到这一点,他只是觉得路非搂着他的手臂更加用力了,嘴唇似有若无的磨蹭着他的脖颈,令他那一块的皮肤有些发痒,像是从脊椎尾骨那里蹿上来的一阵酥麻感。

    陈情挣扎了下想推开他站起来,被他按倒在沙发上。

    “你是在拒绝你的夫君吗?”路非低声地调笑道,声音略带嘶哑。

    成年男性宽大而温热的手掌沿着他的侧腰缓缓移动,像美食家在品味佳肴的第一道前菜。路非低下头,高挺的鼻梁亲昵地蹭了蹭他的脸颊,嗅闻着他的颈窝,灼热的鼻息呼在敏感的耳边,少年的心跳也不由自主随之加快了。

    “我虽然失忆了,但全世界都知道三皇子您并没有婚约对象。”陈情试图安抚这头抽风的猛兽,不知道今晚这位大神吃错了什么药。

    路非头埋在少年颈窝,笑声难免显得有些沉闷,他不以为意地道:“那是他们眼瞎。”

    陈情尚有余暇瞟一眼被冷落在一旁的屏幕,心里闪过有一丝不妙的预感,下一秒,路非就咬上了他的脖颈,啃噬着柔嫩的皮肤,温热的动脉在尖利的犬齿下跳动,流淌着泊泊的生命力。

    啃咬,这是野兽们交西己的前奏。

    陈情浑身一麻,一股强烈的酥麻感从尾椎骨猛然窜上来,让他险些从沙发上蹦起来。独属于路非的那股清冷味道如影随形般缠绕上来,包裹着他,令他身体也微微发热。

    少年柔顺垂下的脖颈显得如此具有诱惑力,有一瞬间,路非几乎不打算克制自己了,他真想直接咬下去,让犬齿刺进有力跳动着的动脉,饱饮那梦寐已久的甜美鲜血。

    然而——

    路非偏过脸,额头重重抵着少年的单薄的肩膀,气息不稳地微微喘着。

    天知道他刚才用尽全部的控制力,才没有咬下去。

    他知道对方不会阻止自己,失忆了的少年看起来如此纯真而不谙世事,并不知道他想对自己做一些很坏的事,一些比吸血还要坏得多的事。

    路非想要这个漂亮的黑发少年感到疼痛,又想要他大声地说出自己的快乐,还想舔舐他流出的每一滴泪。

    而在这些之前,他想给小少年一个吻,一个真正的吻。

    与此同时,陈情克制着身体情不自禁的颤栗,当路非猝然扭过头的刹那,修长干净的脖颈几乎也送到了他的嘴下。

    他震惊地发现自己竟然渴求着对方的血,这份渴求像是压抑许久,比他所能想象的要强烈得多。

    陈情微微挣扎着起身,殷红的嘴唇不小心擦过金发皇子白皙的肌肤,一触即离,黑杉木与焚香的味道熏得他有些醉了,像是饮了大半杯陈年佳酿。

    稳了稳呼吸,陈情深吸一口气,若无其事地轻轻推开路非。

    路非半垂着眼睫,灿金色的头发垂在光洁的额前,他的眼角微微发红,看起来有点茫然、压抑而焦躁。

    即使在这样的时刻,他看起来仍然是过分俊美而妖异的。

    有那么一刻,陈情心里的一根弦被微微触动了,但他的直觉告诉自己不要去深究。

    下一秒,小少年求生欲极强地抓起被遗忘在沙发上许久的平板,语气十分不爽发语音道:“X的又输了!宋词你快告诉我怎么去买那个叫“喇叭”的东西,老子要去骂那群拖后腿的傻B队友!!”

    路非:“……”

    宋词你小子昨天晚上都教了些什么给他!

    ……虽然小家伙满口脏话可是怎么觉得他好可爱。

    还有他是故意推开他的吧????

    金发皇子皱起修长好看的眉毛,叹了口气,有些惆怅地想自己今晚该怎么解决自己的“小问题”。

    ……算了,还是去冲个冷水澡吧。

    路非闭了闭眼睛,强行压下眼中的谷欠望与炽情,随手揉了揉少年的头发,哑声道了句晚安,便回自己房间去了。

    然而少年清爽好闻的气息依然包裹着他,令他心里焦躁难安,他何曾这样委屈过自己,如果不是那人失忆了,他不想吓到他……

    路非被心里的那点小火苗熬得眼眶都有些红了,仅剩的那点自制力也只够他反手关上门。

    和豪华套房里的暧昧气氛截然相反,此时警局大楼里,顶层的办公室里仍然亮着灯,凌正裸着上半身,露出结实而不夸张的肌肉,半靠着办公桌,牙齿咬着绷带正在给自己包扎。

    桌上放着一个白瓷盘,里面是数片血淋淋的玻璃碎片和一枚同样染着血的弓单壳。

    这时他的光脑弹出了一条视频通讯请求,他声音含糊地道:“接通。”

    “凌局长,上次托你查的事,有眉目了吗?”

    视频对面却是帝国大皇子路昊。

    凌正道:“还没。”

    路昊表情戏谑地看着凌正的伤口,问:“怎么受伤了?”

    “今天路非被杀手袭击,我被波及了。”凌正没有详说,他抬起凤眼注视着对面的男人。

    “别这么看我,这可不是我做的。”路昊耸了耸肩道,“虽然我承认我早就想这么干一票来着,但是父王可不会放过我。”

    “你也知道我那个弟弟的暴脾气,这几年他可树敌不少,前段时间不是还有疯子炸了他飞艇嘛,这事浮空城都传遍了,啧啧。”

    凌正没有接话,他的身体有意无意挡住了那个盛着弓单壳的瓷盘,顾自包扎着伤口。他就像一头漂亮的雄狮,若无其事地舔着自己的伤口。

    路昊看着屏幕那端的男人,肌肉紧实,小腹平坦,浑身骨架匀称修长而富有结构美感,配上端正的容貌,堪称上天完美的造物。

    即使是此刻那人独自在办公室里呆着,他的身体仍然没有放松下来,路昊知道这具精瘦的人类身体里蕴藏着多可怕的力量。

    他就像一杆上好的枪,一柄绝世的剑,在等待自己唯一的主人。

    路非显然不是那个人,那他路昊会是吗?

    路昊皱眉沉思道,他的眼中闪过一丝阴郁的神情,看起来并不像白日里性格直爽开朗热情的帝国大皇子。

    在镜头看不见的角落里,他低头舔了舔嘴角,露出一抹阴沉血腥的笑容。

    ——如果不是的话,那就把这柄剑折断吧。

    夜已深。

    73区的大多数商业区已经熄灯,看起来一片黯淡,如今电力也是稀罕资源,根据政令,晚上十点后商业区未经批准是不许亮灯的。

    星际酒店里,陈情靠在沙发上,竟然不知不觉已经睡熟,游戏光屏停留在“是否原地复活”的选项。

    他的睡颜十分甜美,偶然好像因为做了噩梦,微微皱起了眉尖,看起来令人十分心疼。

    一门之隔,在没有开灯的黑暗房间里,路非有些无力地靠着墙。

    他的头发微湿,沾着微凉的水汽。身体是灼热的。路非闭了闭眼,像是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浴袍下摆微微散乱。

    修长的手指在黑暗中微颤、打滑,蓦然,他的头向后仰起靠着墙,喉结露出脆弱的弧度。

    墙壁是冰冷的,掌心却格外火烫。

    他已渐入佳境,不间断的湿润水声就像情人间的深吻。

    金发皇子闭上了眼,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名字像是叹息似的从优美的唇间溢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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