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你中文网 > 其他小说 > 该隐之罪 > 第17章 第17章
    路非独自一人走到停机坪,不远处的一艘飞艇旁,一队人正整齐地站在舷梯旁,等待他的指令。

    被唤作林宗达的制服男子朝他行了个军礼道:“殿下,都准备好了,随时可以起飞。”

    此时天空中已是阴云密布,狂风猎猎,漆黑的天幕就好似末日场景一般。

    路非抚了一下衣领,想起他第一次在警局遇见陈情的那天,也如今日一样,山雨欲来风满楼。

    舱门关闭后,飞艇的引擎隆隆作响,喷出强力的气流。

    这时候手环弹出一个通讯请求,路非拒绝了,对方契而不舍地一直在拨打他的通讯码,路非皱了皱眉,面无表情地通过了申请。

    是大皇子路昊发来的一个视频通话,这时会议到了中场休息时间,他并没有介意自己的弟弟接连挂了自己好几个通话——显然他早就习惯了路非冷漠的性格,他打算趁机好好嘲笑一下自己的弟弟。

    他看到路非的通话背景,似笑非笑地道:“三弟啊,你这么着急走?是打算回去找你的小情人吗?”

    对于路非在地下城的所作所为,路昊当然也略有耳闻。

    “听说你被一个低等血族迷得神魂颠倒?父王要是知道了,可会不高兴的。”

    他加重了低等那两个字的读音,念起来简直有种咬牙切齿的嘲讽意味。

    “你管的未免也太多了吧?我去哪儿,还不需要向你汇报。”

    路非弯起一对凤眸,眼中却殊无笑意,他少有地正儿八经地称呼对方的头衔。

    “是吧,大皇子。”

    路昊被他话里一股浓厚的嘲讽刺到痛处,冷笑一声,说:“大哥我就不耽误你和小情人的亲热时间了,反正作为混血种,想必你也没什么其他盼头了。”

    说着,他啪的一声单方面结束通话。

    路非倒没生气,他喝了一口茶,查看光脑里的新消息。

    他的这个大哥,怕是所有皇室成员里最盼着老皇帝早日归天的。

    路昊是在老皇帝最年富力强的时候出生的,换句话说,他生得太早,和老皇帝的年纪差不了多少。

    老皇帝的“待机时间”要是再久一点,说不定路昊这辈子直到死都无缘王位。

    更何况,血族并没有所谓的长子沿袭制,血族讲究血统纯正和优胜劣汰,最强大的血脉才有资格统领整个血族帝国。

    在老皇帝走后,即使是昔日里再亲密的兄弟姐妹都注定要有一场抵死厮杀。

    最终赢的那个人,才能站到浮空城的最高处。败者的下场就是被幽禁在皇宫的地下,一直到死。

    只有路非除外,因为他是“混血种”,他天然地被排斥在皇位竞争之外,而根据元老院两千多年前的立法规定,只有血族与血族通婚生下的纯血贵族才能执掌帝国的权柄。

    这时,褚望的通讯切了进来,他说:“殿下,我昨天和今天一直在65区勘测,还没发现‘门’。不过您的推测是对的,65区核电站的反应堆在海啸中爆炸了,加上周边的居民,目前已经死了几万人,受害者更是不计其数……

    形成‘门’的初期条件已经达成,就是不知道具体会在哪里出现。按您的要求,我派了一支全部由血族组成的私人军队在65区驻扎戒备。里面的通讯目前正在修复,今晚可以恢复正常。”

    “你现在在哪?”

    “65区的周边,我正在带人测这里的辐射量。”

    “你现在回65区,找到这家医院,如果遇到了这个少年就跟在后面暗中保护他,不要轻易暴露。我现在从浮空城过来,随后就到。”

    路非给褚望发送了一张陈情的照片和医院地址。

    虽然听自己的妹妹提起过,褚望还是第一次见到陈情本人的长相,黑发少年手上拿着一本书,穿着一件白衬衫,坐在窗旁看着镜头,眼睛是非常漂亮的翠绿色。

    他就像一只被精心培养的贵族猫一样,懒散而矜贵。

    太脆弱了,这是褚望看到陈情照片后的第一反应。

    温室里的花朵美艳而芬芳,然而离开了温室的土壤,一阵酸雨就足以令它凋零。

    这样矜贵的一个孩子,怎么会想去65区呢?褚望心头微微泛起疑惑。

    ——毕竟那里现在跟人间地狱可没什么两样。

    ————————————

    陈情进入65区后,通讯被屏蔽了。空中拉起了光网,红色的光线交织成密密麻麻的网格,阻断了所有的空中通行。

    他试着用光脑扫描了一下,显示的是“禁止通行”。

    空中的路看来是行不通了,他把飞行摩托缓缓降到地面,准备从地面走。

    他跟着指示着“市区”的箭头往前开,没开多久,在进市区前的自动化收费站,竟然有地方军队镇守。

    原来的快速通道都被填上了水泥,铸成了一道牢固的水泥墙,约有三米多高。

    一个军人从岗亭里走出来,手上端着枪道:“请下车。”

    陈情没有下车,却脱下了风镜,对方看了他一眼,精致的面容,面料昂贵的衣服和一看就造价不菲的黑色摩托车,心想这漂亮的少年估计是哪家的小少爷吧。

    军人的语气略微变得温和:“这里有传染病爆发,正在隔离检查。除了有通关文件的医护人员外,任何人都不能入内。”

    陈情心里一动,问道:“请问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好几天了,我们海啸后就一直驻扎在这里。”那个士兵看着他翠绿色的眼眸,好似受了蛊惑一般,不由自主回答道。

    他甚至放下了手中的枪,插回了腰间道:“你快回去吧,这里可不是像你这种贵族少爷该来的地方。”

    陈情表情温和地说:“好,我这就走。”

    他戴上了风镜,果真朝来的方向行驶,开了大约一百米左右,他猛地一个急转弯,加速猛冲过去。

    一吨多重的钢铁硬物悍然朝水泥关卡冲去,然后腾空而起,轻盈地划了一个弧度,跨越了高墙。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甚至没有任何人来得及反应,直到“轰”的一声,摩托车在另一端落地的声音响起,最初那个问话的军人才反应过来。

    他对着其他还在岗亭里打牌的同伴们大吼道:“有人闯关,快——追!!!”

    街上的行人稀少,商铺几乎都关着门,像是刚经历了一场旷日持久的狂欢后的清晨,街道上的垃圾亦无人清理,空无一人的巴士停在站台旁,里面却并没有司机。

    他跟着导航兜了几个圈子,暂时把后面的追兵给甩开。

    在开过一段海岸线的时候,他看到了一艘船被遗弃在树林里,细细的树枝支撑着船,远远看去船像是浮在了雾气中。

    这景色一掠而过,却不知为何在他心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开了大约二十多分钟,医院就到了。

    他把车停在医院的后门,最后确认了一遍医院的名字,从安全通道里悄悄上去,不知道这座城市已经因为他的闯入而引起一阵骚动。

    医院前台坐着一个护士,手撑着头似乎在打瞌睡,陈情绕到她身后,悄无声息地拿起桌上的一支钢笔,抵住她的后腰。

    护士感觉到尖锐的硬物,脸色煞白,吓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陈情压低了声音说:“告诉我这里发生了什么?”

    “您……您是外来者吗?”护士偷偷用眼睛瞄了一眼身后。

    “我来找人,是一个叫元一的男孩和一个叫唐琴的女孩,你见过他们吗?”

    护士犹豫了下,点了点头。

    陈情不容置疑地道:“现在带我去找他们。”

    护士花了一点时间在电子记录单里找到了病房号,慢慢地站起身,颤抖着说:“请跟我来。”

    他们穿过医院的大厅,绕过几个拐角,走到了一道门前。

    护士瑟缩道,“我没穿防护服,只能走到这里了。”

    她偷偷瞄了一眼身后——什么都看不到——又鼓起勇气道,“你……您是来找自己的家人吗?”

    “不,只是朋友。”

    门上挂着一把沉重的老式锁,护士掏出了腰间的钥匙打开了铁门,陈情松开了抵着护士后腰的笔,随手放进了口袋里。

    护士战战兢兢地回头,才看清少年出奇年轻而精致的面容。

    “……里面的人都没有救了,您最好也不要进去,会遭到辐射的,只有血族能免疫。”

    护士很快速地说,随即捂住了嘴,察觉到自己不小心说漏了嘴,脸上露出有些后悔的神色。

    “是因为核辐射事故吗?”陈情若有所思地问道。

    护士避而不答,只是说:“政府已经放弃这里了,这里什么都没有,只有死亡。不管您试图在这里寻找什么,都要尽快。”

    护士看着陈清走进门内,手一松,走廊门哐当一声关上,像是隔开了两个世界。

    少年清瘦的背影消失在走廊的阴影中,像是步入了另一个世界。

    陈情沿着护士给的病房号一间间找过去,大多数病房的门都是紧闭的,微弱却始终没有停止的□□声和沉闷的咳嗽声从门里传出来。

    有几扇门半掩着,陈情往里面看了一眼,只看到了白布掩盖下的露出的手足,皮肤竟然是焦黑皲裂开来的。

    他脑海中一闪而过自己刚醒来时,看到的那具死尸,皮肤竟然是一模一样的症状。

    走廊不算长,他找到了那间病房。

    陈情轻轻地推开门,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火红色的短发像是这个冰冷病房里唯一生动的色彩。

    听到推门的声音后,那人蓦然回头道,“是谁?”

    看到陈情后,元一惊讶道:“你怎么进来的,这里都被封锁了。”

    陈情并没有提起自己闯关的那一茬,他只是说,“我跟他们说三皇子让我来的……唐琴呢?”

    元一动了一下身体,陈情看到床上躺着的女孩——甜美的容貌几乎被摧毁了,只有五官能依稀辨认出记忆里那个爱笑的模样。

    “她看上去不太好……”陈情客观地说。

    元一低沉道,“这里和外界的通讯被屏蔽了,前几天海啸的时候,这里的核电站……爆炸了,区政府封锁了消息,谁都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严重的事故……我来的时候,她已经遭受了700伦琴的辐射……

    他们用钢铁、泥浆和沙子在核电站那里造了巨大的石棺,里面的人都死了……其实她本来是安全的,但她不小心进了辐射患者的病房,也遭到了辐射。”

    元一说,“你知道吗,其实她喜欢的人一直是你。你来这里,她应该是很高兴的。”

    他俯身在女孩耳边道:“糖糖,小陈来了。”

    像是听到了元一的话一般,女孩的眼角忽然划下了一颗晶莹的泪珠,已经失去了睫毛的眼皮动了动。

    陈情在另一张病床上坐了下来,这一路上他并非心无旁骛地开车,其实有很多问题想问对方,比如你是怎么进入已经被封锁的65区?你真的失踪了整整六十年吗?你到底是谁?还有,你真的……爱过唐琴吗?

    但最终,他还是沉默了。

    他知道作为“陈情”,他真正想问的并不是这些显而易见的可笑问题。

    他无法问出口的问题大概只有唯一的那一个,而彼时他并不知道自己以后还会有很多像今日这样无法问出口的话……

    还会有很多很多像这样就算说出来,也得不到真正答案的问题。

    女孩始终没有睁开眼,心电图上的波峰终于消失了,拉出了长长一根直线,像一声长长的、无声的叹息。

    元一紧握着她的手,从温热到冰冷。

    这是唐琴来到65区的第3天,一条鲜活的生命就这样悄然离开了。

    她只是普通的人类,不是进化者,也不是血族,无法抵抗致命的辐射。

    这个亚麻色头发的少女就好像窗边还来不及开放的花苞,遭受了一番风雨,就提前凋零了。

    一阵喧闹声传到了病房里,全副武装的士兵们推开了病房的大门。

    陈情伸出食指,轻轻地“嘘”了一声。

    他平静地抬起一只手,亮出了戴在中指上的戒指。

    那只戒指是路非给他的,叮嘱他随身带着,遇到危险时候可以拿出来亮明身份。

    在看到戒指的瞬间,元一眯起了眼睛,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情绪。

    陈情的手转动了一下戒指侧面的机关,路非手把手教过他如何使用这枚戒指,古朴的戒指在空中投射出一个玫瑰与剑交织的图案,华丽的光影。

    这是皇室的象征。

    士兵们齐齐鞠躬,不论这个戒指的佩戴者是谁,见信物如见皇室。

    陈情平静地说,“给我十分钟时间。”

    士兵们犹豫了一下,带头的将领不易察觉地看了元一一眼,做了个手势,众人退出去守在门外。

    他们认识这个纹章,十分钟时间对他们来说不算什么,反正这个房间已经被重重包围,没必要去无谓地得罪那些大人物。

    元一说,“其实宋词已经告诉我,你失忆的事情了,我没和糖糖说。很抱歉把你扯入这件事里,你为了两个陌生人来这里,实在是太出乎我的意料了……谢谢你,剩下的事情,我自己处理吧。”

    他轻轻地拍了拍陈情的肩膀道,“你走吧,我也被辐射了,估计活不了多久了,我不能再回去……”

    冰冷的病房,刚经历了一场生离死别的两个少年,彼此的脸上却几乎都没有什么悲痛之情。

    这一切就好像一个荒谬的剧本,必须要主角们演完才能落幕。

    陈情沉默了一下,决定顺着对方的台词继续往下说:“你还有什么愿望吗?”

    “我唯一的愿望就是让她活下去。”元一淡淡地说。

    “当然我知道这是不可能实现的……偶尔我还挺羡慕你们血族的,巨兽也好,核辐射也好,好像没有什么能真正伤害到你们。你们的生命漫长,而人类的生命却如此短暂。”

    陈情似有所悟地看着元一,他觉得那张记忆里明朗的笑脸正在逐渐淡去,而另一个影子正在浮上来,像一个小丑在扯开嘴角,露出了破碎的笑容。

    红发少年的眼底像是藏着另一个冷酷的灵魂,那个灵魂像一道挥之不去的暗影,阴郁地透过那双澄澈的年轻眼眸,在向他质问另一件他已不记得的事情。

    陈情忽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身体里却有一个念头冒出来,你是不是特别恨我?是不是想要真正杀死我?

    那像是另一个人在他的身体里□□,就像冷风灌过夜间山谷产生的回声,再仔细去听,便消散了。

    他同时在这个少年身上感到了浓厚的恶意和几乎淡不可察的羁绊,却并不知道原因,而对方似乎也并不打算为此作出解释。

    陈情只是说:“路非告诉我……你故乡的事……71区……我很抱歉。”

    他本能地觉得遗憾、愧疚,却不知道这份情感为何而滋生。

    元一轻轻地叹了口气,像是有些如释重负,又像是有些遗憾似的。

    他的眼睛和陈情颜色很像,平日里清澈的翠绿色,此刻却如一弯激不起波澜的死水。

    少年的声音很柔和,他问道:“既然你知道我骗了你,为什么还要来呢?”

    “因为我们曾经是朋友。”陈情说,“所以我来了。”

    他的表情平静而坦然,甚至是带着一点儿他自己没有察觉的温情。

    元一像是被这眼神刺痛了一般,蓦然移开眼,握着女孩的手道:“陈情你还记得吗,那天我俩一起看完电影出来,忽然下起了暴雨,我们坐在影院的台阶上躲雨,看到一个骑着电动车的老爷爷被一辆轿车撞了,老爷爷连人带车摔在地上,很久才爬起来。

    …………

    车主是个女孩,她下车后一直在追问老爷爷,你确定你过来的时候是绿灯吗?你走的是哪条车道?

    她站在旁边一边打电话一边说她的律师朋友马上就要来了,赔钱的事等律师来了再说。”

    陈情不明所以地看着元一,微微有些困惑对方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件似乎无关紧要的事。

    元一侧过脸看了一眼陈情,露出了不合时宜的灿烂笑容。有一瞬间,他好像变成了那个六十多年前,还没在那场可怕的灾难中,失去所有亲人和家乡的天真少年。

    “……那个老爷爷握着流血的手说我手好痛,其他地方并没有事。女孩让他去医院做检查,要是真骨折了就走法律程序赔他钱……可是那个老爷爷却说他不去医院,他头也不回地骑上车就走了。”

    元一专注地看着陈情,眼睛里有一些他看不懂的东西:“你记得你当时跟我说了句什么吗?你跟我说,那个老爷爷他并不想要钱,他只是想要一个说法,想要那个女孩子跟他道个歉。”

    褪色的回忆如同旧书的残页,一张张翻开,最终停留在了那个雨夜。

    陈情闭了闭眼,轻声地说:“但是那个女孩从始至终连声对不起都没说,她从事故发生后就一直在找对方的错。”

    “你都想起来了?”

    “我想起你了。”陈情如是说。他记起了一些关于元一的画面,他们第一次相遇,是在一家酒吧嘈杂的吧台旁,红发少年笑着朝他举杯……

    “在表世界,你只会记得真正对你重要的事。”元一的眼神有些复杂,他的声音很轻,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什么是表世界?”陈情心里似乎被一根羽毛拂过一样,微微一动,他觉得这个词对他有着特殊的意义。

    “你会一直记得我吗?”元一答非所问地说。

    陈情很认真地想了想,如果他是这具身体的主人,会怎么回答,最后他给出了一个自以为正确的答案。

    “我不会忘记你,你看,虽然我失忆了,可是我最终还是想起了你。我记得我们第一次相遇是在酒吧,那天晚上你莫名其妙凑过来请我喝酒,结果最后自己喝得烂醉,还是我把你扛回宿舍的。”

    元一沉默了,这时士兵们敲门道,“十分钟快到了,先生。”

    陈情站起身,最后看了病床上的女孩一眼。

    女孩闭着眼,面目全非的脸上,表情十分平静。

    这时候警卫不耐烦地敲门道,“十分钟到了,先生。”

    元一低下头,看不清脸上的表情。他低声说,“快去吧,有三皇子的戒指在,他们不敢动你。”

    陈情站起身朝门边走去,他忽然笑了一下,问:“你觉得,他们会带我去哪里呢?”

    他很善于观察细节,从刚才士兵们进门后,他就发现注意到了那些人对元一隐藏的畏惧,就好像对方曾做过什么可怕的事,又或者,他本就是他们中最有话语权的人。

    元一始终没有抬头,隔了一小会儿,他的声音背对着他传过来,显得有些沉闷而克制。

    “区长府。”

    元一听着脚步声渐渐消失在走廊中。

    他在女孩身旁沉默地坐了许久,俯下身漠然地亲吻了一下女孩的额头,然后摘下了自己手上那根红色的情侣手绳,放在女孩的枕边。

    元一站起身,掌心突然腾起了火焰,然后整间病房燃起了火焰。

    这火焰一直烧过了整条走廊,凡是碰到的人都无法逃脱这火焰,他们惨叫着倒地,火焰几乎是在一瞬间就结束了所有人的生命。

    这家藏着秘密的医院彻底被焚为焦土,即使是外面的倾盆大雨也没有浇熄这火焰,人们都说这是神降下的惩罚。

    红发少年毫发无损地走在火焰与废墟里,忽然虚空中有一座建筑慢慢重叠在同一坐标。

    与其说是海市蜃楼,更像是空间的重叠。

    褚望暗中跟在押送着陈情的那队士兵身后,一路前往区长府。

    当他无意间回头看了一眼,见到天空中的异象时,不禁倒吸一口冷气:“‘门’果然还是出现了。”

    这座凭空出现的建筑与之前的医院建筑看起来极其相似,只是看起来更加破旧不堪,墙面上布满了深褐色的血迹和划痕,混凝土地上有一道道交织的陈旧刀痕。

    随着建筑的浮现,红发少年的头发竟然一寸寸变黑,少年的骨架咯吱作响,开始逐渐拉长,变成了成年男子的模样,骨肉匀停。

    原本宽松的衣服变得修身,包裹着结实而不夸张的肌肉,再也没有单薄的少年感。

    他的容貌也有了微妙的变化,眼尾拉长,眼窝愈发深邃,婴儿肥褪去,下颌线条冷硬而锐利,五官变得十分立体,俊美中带着点锐利阴冷的邪气。

    他闭了闭眼睛,再睁开的时候,赫然是绿色与蓝色的妖异双瞳。

    黑发男子从医院走出去,门口却不是他进来时候的样子,天空不知何时变成了暗红色,三轮血月高挂在空中,这是一个不分昼夜的世界。

    医院的铁门已经爬满了荆棘,门外有许多双闪着凶光的眼睛在暗中窥伺,它们长得奇形怪状的一张脸,像是人形,全身却遍布坚硬的黑色盔甲,尾椎那边是一条粗大蜥蜴尾巴。

    那些怪物看到黑发男子,顿时威胁地发出嗬嗬的吐气声,他一脚踹开门,手上燃起了一道火苗,燃尽了铁门周围的荆棘。

    那些窥伺的怪物像是畏惧那火似的,纷纷退散开来,留出了一条路供他行走,眼睛却不甘地蹬着他。

    道路尽头,有一辆宽大的黑色越野车停在了那里,一个双腿跷在方向盘上的少年正百无聊赖地坐在车前盖上,手上抛着一枚硬币。

    他看到黑发男子走过去,眼睛一亮,说,我等了你整整一天,阁下您可总算来啦!

    他讲话的口音有点惨不忍睹,敬语用得乱七八糟。

    他瞥了一眼男人的身后,好奇道:“不是说今天会带人回来吗?”

    男子拉开车门,长腿一跨坐到后座,面无表情地道,“少废话,开车。”

    他的行为举止和少年元一迥然不同,男人的神情阴郁而冷漠,似乎什么都提不起他的兴致——也的确如此。

    是是是,少年吹着口哨,最后一次高高抛起硬币,看也不看,任硬币掉落在地面。他钻进驾驶座,愉快地一脚踩下了油门。

    ………

    据说一个成年人每天要做35000个选择。

    弹指抛出硬币的那一刻,或许掷币者早已知道了选择的结果。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