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你中文网 > 科幻小说 > 在古代行商这些年 > 第71章 第七十一桶金
    “不要”

    吴什长大喊, 可是为时已晚。

    引线已经点着,被扔了出去, 细小的火光闪过一个弧度。

    火锅店外, 是拥挤的人群。

    “趴下”不知是谁喊了一声。

    吴什长见识过的厉害,应声趴下,其他人也纷纷卧倒。

    预期中的巨响, 却没有来。

    “炸了吗”

    “好像还没有。”

    “呢”

    吴什长冲到窗口一看,人都已经被疏散到宋记的围墙之外, 草地上只有滑滑梯、秋千和跷跷板,哪里还有的踪迹。

    “呢”吴什长遍寻不到,甚至撞着胆子跑下去,细细搜索了一圈。

    那行将爆炸的竟然不见了

    “是不是被过路的鸟叼走了”

    “傻x,就算叼得走也会爆, 现在连半个响都没”

    宋阿南指挥人把李掌柜捆起来,看了眼自始自终站在一旁的宋菽。

    宋菽松了口气,他的空间里时间是静止的, 只要他不把拿出来,那东西便会一直维持着将要爆炸的状态。

    刚才在众目睽睽之下, 他还真不敢让它在众人眼皮子底下失踪。现在, 是离了所有人视线后才不见的, 这其中发生了什么谁也说不清,就让它成为一桩悬案吧。

    “尹暔你个小兔崽子”这厢宋菽才松了口气,就听楼梯那儿噔噔噔几声,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男人从楼上冲下来, 指着宋阿南大喊。

    宋阿南神色平静,他早知道阿耶在上面了,这会儿见到也并不惊慌。

    也幸好宋菽聪明,已经猜出他的身份,否则阿耶乍然出现,他都不知该如何应对。

    “将军。”尹戎一出现,立刻有亲兵上前禀报,低声向他简述了事情经过。

    尹戎看了眼被五花大绑的李掌柜“带回去,让尹恆亲自审。”

    “是。”亲兵拱手,立刻有两人上前一左一右提起李掌柜,把他带下楼去。尹戎又交代了另几个人,到院子里仔细搜一搜那失踪的。

    李掌柜被带走后,气氛有一瞬间的凝滞。

    尹戎的亲兵都下去找了,吴什长等人也没接到宋菽或者阿南的指示,只是简单地整理了下被弄乱的柜台。

    而那对父子站在商场二楼的两头,一声不响地对峙着,把所有人的神经都拎了起来。

    宋菽打量了尹戎两眼,长相来看,百分百原装国产,那么阿南的混血特征,应该是来源于他的母亲。

    吴什长心里捏了把汗,听说尹将军教育儿子的方法粗暴得很,他们小将军六岁的时候调皮捣乱,就被他上过军法。如今离家两年不归,这猛然被抓,也不知道会被怎么罚。

    有几个伙计上了楼,他们刚刚已经见到闹事的李掌柜被拖了出去,此刻大着胆子上来,楼上安静得诡异。

    他们天天接触客人,最懂察言观色。

    这气氛之所以诡异,似乎是因为他们的南管事和那个魁梧大汉。

    魁梧大汉似乎很生气,狠狠瞪着南管事。

    南管事却很平静。

    也是,他们听豆油坊的人说了,他们南管事可是打遍军中无敌手的,虽然那个最厉害的小将军不在,但已经很厉害了

    他们南管事这么厉害,肯定不怕这个魁梧大汉。

    “跟老子回去”尹戎道。

    宋阿南扭开头“不要。”

    尹戎眉毛一抖,差点拔剑。

    亲卫立刻凑上来,贴着他耳朵道“将军,大公子说过,小将军吃软不吃硬。”

    大儿子说得对,老子怎么给忘了

    尹戎心里想道,他调整了下表情,走向宋阿南,放低了声音道“小暔,跟阿耶回家。”

    宋阿南这回果然没拒绝,他下意识看了眼宋菽,宋菽温和地笑笑,用口型说“去吧。”

    “嗯。”宋阿南点头,不太情愿地跟尹戎走。

    “刚才那人说什么”

    “阿耶那是南管事的阿耶长得好壮实。”

    “那人还带着剑,看起来真吓人。”

    几个宋记的伙计聚在一起,低声道。

    尹戎的亲兵正要跟着离开,听到那些人的议论,假咳一声打断“不要议论将军。”随后,也下楼走了。

    “他刚刚说什么”其中一个伙计问,他用中指揉揉耳孔,怀疑自己听错了。

    “将军将军是指南管事的阿耶”另一人道。

    他这一说,剩下的人立刻意识到了什么,不约而同地露出惊恐的表情。

    他们的南管事,竟然是将军的儿子。

    恒州城里这个年纪的将军还能有谁

    他们的南管事,竟然是节度使的儿子

    看他年龄,怕就是那个武功天下第一的小将军尹暔

    几人面面相觑,他们宋记真是太厉害了

    他们的东家真了不起

    几道视线唰唰唰聚集向宋菽,然而他脸上一派平静,拍拍手道“去通知所有柜台,把这里收拾一下,傍晚继续开店。”

    宋阿南走了,但生意还要继续。

    吴什长那一队人也还在,帮着一起收拾了残局。

    晚上,宋记商场照常营业,中午那场插曲没有造成伤亡,百姓间虽有所议论,但也没掀起太大水花。

    “听说午间火锅店出了点事,你没事吧”傍晚宋菽回家,三娘正巧也从城外的作坊回来,见了他便问。

    “没事,阿姐放心。”宋菽道,笑得有些勉强。

    “阿南呢”三娘又问。

    宋阿南是节度使儿子这件事,只有宋记几个伙计知道,还没有传出来。

    “他回家了。”宋菽也没多说。

    “他家在恒州城”三娘惊奇,此前从未听阿南谈起过他家。

    宋菽“嗯”了一声,没什么精神。晚餐很丰盛,他却只动了几筷子就饱了,钻进房间打算早些休息。明天相河村的红薯就要到了,他得连续忙上好几日。

    房间里的小桌子上,还放着烛台,上面有一根烧到一半的蜡烛扭曲着,烛泪流到一半便凝住了。

    宋菽有些困,从空间里拿出打火机,走到桌旁。

    喀嚓

    打火机燃起,红蓝色的火苗在漆黑中摇曳。

    他都走了,我还点什么蜡烛。

    宋菽自嘲。

    阿南说的怕黑不过是借口,他心知肚明。只是他没有说穿,他便也只字不提。时间久了,便养成了夜夜点着蜡烛睡的习惯。

    收起打火机,宋菽脱掉外袍,爬到上铺。

    把被子卷一卷抱在怀里,睡了。

    第二天天蒙蒙亮时,他已经梳洗好,牵着马出了宋宅。

    最近常常忙着商场的事,作坊那头他倒去得少了。他家的红薯前两日已经丰收,宋河在相河村也待了好几日,今天就会带着收获的红薯过来。

    宋菽骑马,顺着大街出了南城门,不久便来到他家作坊的所在。

    空地上人群松散得排列着,嘿哈声整齐响起,拥到一起,仿佛要掀翻那天。

    宋菽下马,立刻有人过来替他牵走马匹。

    这么多人同时出拳,每一拳都掀起猎猎风声,宋菽心血来潮想多听一会儿,便在队伍中转了一圈。

    这些人排得虽然松散,但都是面朝一个方向的。通常,他们所朝的方向,便是领拳的宋阿南。

    也不知道今天是谁。宋菽往那方向看去。

    只见那领头一人身量并不高,看肩膀的宽度,似乎是个半大小子。

    宋菽加快了步伐,几乎奔了过去。

    “你怎么在这儿”宋菽脱口而出。

    宋阿南一拳击出,收招停下。

    后面的吴什长替他领起了拳,宋阿南走向宋菽。

    “你不是回家了”宋菽意识到自己刚才声太大,这会儿尽量保持着正常音量问道。

    “嗯,回来了。”宋阿南道。

    昨天他阿耶把他带回去后,几乎要进行三堂会审。

    还好他大哥反应快,带着尹莲匆匆赶来,他阿耶一见到可爱的孙女,再大的气也消了大半。

    最后也就象征性得问了几个问题,并不怎么激动。

    “他不生气了”宋菽狐疑,昨天尹大将军那样子,分明就是很气宋阿南跷家,也能看出他很担心儿子,怎么今天就这样把他放出来了“你是不是又自己逃出来的”

    “没有。”宋阿南斩钉截铁,他这一次可是光明正大,得到他父兄同意才出来的。

    “小兔崽子。”城北节度使府,尹戎骂道。

    昨天他终于逮到两年不归的小儿子,好不容易才把人哄了回来。回来后,他就想问问儿子的近况。

    然而小兔崽子极不配合。

    问他“你这两年干嘛去了”

    他想了半天,吐出两个字“种田。”

    尹戎被他气得要吐血,家里好吃好喝,还派了美女伺候他,他竟然逃出去种田

    尹戎告诉自己要冷静,可别把刚哄回来的儿子又吓跑了。

    “你喜欢种田,可以去北营跟着袁老三种,何必在外头流浪,家里不好吗”尹戎捏了把汗,万一这小子要真说家不好可怎么办

    家里也没有不好,宋阿南想,尤其二哥不在,他能安心许多。

    一开始在宋家住下,是为了报答他们。后来是因为放心不下。再后来宋菽回来,他们的生意一步步做大,好像也没有什么可放心不下的,可他迟迟不愿动身,甚至害怕宋菽知道他的背景,把他赶走。

    “没有。”想了许多的宋阿南言简意骇。

    “没有不好你为什么不回家”尹戎像只暴躁的狮子,急切地来来回回走着,就连他最爱的小孙女都安抚不了他的暴躁。

    面对父亲的问题,宋阿南不得不又重新思考了一番。

    思来想去,浮现在他眼前的总是宋菽那张脸。温和的,狡黠的,气恼的,好像这些日子的每时每刻,都被他所填满。

    “宋菽。”宋阿南说,因为宋菽,这就是他的结论。

    “宋菽”尹戎停下,两根粗黑的眉毛倒竖而起,“谁”

    “阿耶,是”

    “你别说话”尹戎打断企图打圆场的长子。

    “是”是谁宋阿南一时竟不知如何回答。

    是宋记火锅店的东家,是他这些日子名义上的兄长,是与他同住一个屋檐下的人,是给他做火锅、做番茄鸡蛋面的人,是那个什么活都爱叫着他干,却也会花一金给他买一车辣椒的人。

    尹戎看见,不苟言笑的小儿子脸上,竟浮现了笑容。

    他嘴角上扬,左边脸颊上有个小酒涡,跟他母亲笑起来的样子,一模一样。

    “罢了。”尹戎瞬间泄了气。

    儿大不中留,这小子既然在家待不住,出去看看也好,省得整天不是练功就是练兵。

    最后,尹戎只是要求宋阿南常回家,也常去一下兵营,便放了他走。

    那时已经有些晚,宋阿南多年未归,想想还是在家里留了宿,尹戎本还挺欣慰,谁知今天一早,宋阿南连早饭都来不及吃,就翻墙跑了。

    “小兔崽子”尹戎骂道。

    宋河一马当先,进了宋记作坊的地界。后面跟着几大车红薯,足足有一千四五百斤。

    “大丰收这红薯真是高产,最少的人家也收了大几十斤。除了我们家,还有好几家收了千来斤的。”宋河利落地跨下马,往宋菽和阿南那儿大步走去。

    “井窖已经都清理好了,阿兄让大伙儿先把红薯安顿在那儿吧。”宋菽道。一千多斤红薯不算多,但也不少,能做许多事了。

    早拳散了,其他人搬红薯的搬红薯,准备开工的准备开工,宋阿南却没走,问宋菽 “做什么”

    “记不记得你吃过的酸辣粉”宋菽问。

    “嗯。”阿南点头,忘了是哪一次,宋菽要叫他干额外的活,便给了他一包自煮酸辣粉。那里面也有辣椒,所以买来辣椒后,他以为宋菽也会做这个,可惜他迟迟不动手,害得他还失望了好久。

    “咱们先来做这个。”宋菽说,他已经在作坊里空出两间车间,专门用来制作红薯粉,“你去叫几个人来,先洗个两百斤红薯。”

    宋阿南二话不说,立刻去了。

    工人挑来水,倒进事先砌好的池子里,开始洗红薯。

    “东家,这红薯您要拿来做什么”宋菽过去时,有人问。

    “拿来做粉丝。”宋菽说。一百斤红薯大约能出十七八斤粉条,挺耗粮食,但是贵在好吃。

    “粉丝是什么”

    “您不像上次那样做薯片和薯条么”这个提问的是从相河村跟着宋家过来的,亲身经历过红薯刚发现时的盛况。

    “也能做些,不过粉丝的吃法更多,煮肉片、凉拌、炖咸鱼干或者放在蔬菜煲里都好吃,而且你们南管事爱吃的酸辣粉,也是用红薯粉丝做的。”宋菽道。

    洗红薯的工人都不自觉得看了阿南一眼,阿南也蹲在池子边洗红薯,听到宋菽这话,耳根子竟然红了。

    当初不肯走,肯定就是因为这个。

    宋菽总是能拿出各种各样的美食诱惑他,害得他自制力为零,每次都乖乖替他干活。

    红薯洗干净,宋菽让人把他们投进石磨磨碎。

    两百斤红薯也不少了,饶是两个石磨同时开工,也一口气磨到了中午。

    午时不到,宋记食肆就排起了长队,这里正临管道,远远就能看到一长条人群顺着官道一字排开,很是壮观。

    石磨离食肆不远,排队的人刚好都能看到,便有人大声问“可是在磨面”

    “不是,磨红薯呢”磨面的人中有一人大声回道。

    红薯

    排队的多是恒州城内外的居民,对红薯一词还很陌生。

    但也有常常来去各地的人向他们解释了一番,尤其说到了当日相河村拍卖红薯的盛况。

    “两颗就要八百二十文乖乖,这可太贵了”

    “要是咱们这儿的山上也能发现红薯就好了。”

    “不过是一种粮食,怎的卖这么贵稻米都没这样漫天要价的。”

    “话不是这么说的,你可晓得这黄金果产量极高,一亩地就可以产上四五十石”那人又道。

    “四五十石”

    一旁听见这话的人都傻了眼。

    他们家里都有种地,一亩地能产上一石多粮食已经很好了,就算有河边的沃土,两石也是极限。今年军营里得了产量极高的粟种,他们也去换了些来,听说这粟种播下去,一亩地能产上五六石。

    五六石啊

    要不是他们晓得袁督尉的为人,断断不肯信他这话。

    可现在竟然有人口出狂言,说这种果实一亩地便能产出四五十石

    怕不是疯了

    “真的,我刚从大涂县那儿来。相河村那带有不少人家种了红薯,那每一株下面都能结十来个果实,可多了”

    “真的”那人讲得如此信誓旦旦,有人便有几分信了。

    “当然是真的。”那人说,“我专程去买了些回来留种,来年咱们家也种红薯,有了这样高产的粮食,再也不怕饿肚子了”

    说到这,听的那几人忽然都不问了。

    他们面面相觑,心里想,这么好的粮食,他们是不是也该种一些

    “不如,咱问问”有人提议。

    另一人甚至直接喊了开来“喂你们这红薯卖不卖”

    “这么远喊着累不累啊”一个年轻人道,当下从队伍里出来,往磨红薯的石磨而去。他可看见了,宋记的东家宋菽也在呢,自己可得抓紧机会。

    “我这红薯当然卖,不过同相河村一样,拍卖。”宋菽说,“后日一早,我这儿会拿出约一百斤红薯用于拍卖。”

    “真的这拍卖是什么”那年轻人问。

    又有几个人也学着他,跑了过来,围着宋菽七嘴八舌地问了起来。

    “来来来,我给诸位讲讲。”庞六郎接过话头,把他们带去另一边,“上次的红薯拍卖我看了全场的,你们有什么问题问我便是。”

    “你且先说说这拍卖是什么”

    “咱得准备多少钱”

    “为什么要后天一早,我这早点买了不行么”

    大涂县一带拍卖已是常事,可恒州城的人从未见过。

    庞六郎嗓门大,说话快,而且从来不会嫌烦,一个问题反反复复说个好多遍都行。

    原本他身边只围了五六人,奈何中午在食肆外排队的人群众多,不停有人凑过来,也都听懂了这红薯的好处,便也问起拍卖一事。

    有他这样反反复复地解释,越来越多人懂了红薯的好处,也越来越多人知道了拍卖一事。

    这些人再回自家一说。

    城郊的四平村、五安村、六合村,城内的西南角,北城区等等地方,都听说了红薯的好处。有不少住在城里的人家,那也是有田地的,与农户们一样,也都想着自家的地能高产一些。

    “要等后日一早呢。”城里某油条摊子上,两个排队的人说道。

    “我得回家多备点钱,听说相河村那次两颗能卖到八百多文”

    “嗐,八百多文那还是好的,我听说有卖到一贯多的”油条摊的摊主也插了一句嘴,显然也关心着这红薯拍卖一事。

    就连城北那些大户人家,也纷纷讨论起这红薯拍卖。

    “你去跟宋四郎说,他那些红薯爷都要了,拍什么卖,小家子气”某家老爷是个爽快人,中气十足地跟管家说。

    “老爷,这怕是行不通。听说沈家已经差人去问了,宋四郎那儿说不行。”

    “沈家沈家行事文邹邹的,当然不行,你找几个壮实的护院一起去,吓他一吓便肯了”

    “这个老爷,尹将军的小儿子在那儿震着呢,您给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去闹场啊”

    “什么”那老爷呛了一口茶,咳得脸都红了。

    尹小将军竟然回来了,还在宋家作坊看场子那杀神可不好惹,他背后还有尹大公子、尹二公子和尹老将军,个顶个儿得不好惹。

    话说回来,这姓宋的到底什么来头,尹暔居然肯屈尊给他看场子

    “后日一早你亲自去拍,”那老爷对管家道,“不不不,还是老爷我亲自去,你给我备上钱帛,再备点礼物,这宋家与尹家的关系可不一般。”

    昨日宋记事发后,尹节度使的小儿子就是宋记南管事一事,渐渐在城里传播开来。开头只有零星几人知道,渐渐地越传越广,越传越快,几乎到了街知巷晓的地步。

    宋阿南仿佛不知道有人在打量他,站得老高,让人往磨好的红薯碎里倒水,他则抱着大木棒尽职尽责地搅和。

    “小将军竟然在搅红薯”

    “嘘,别被听到了。”

    “那又如何,以前在相河村,他还磨面粉、种地、挖冰块呢”

    “嘘嘘嘘,小将军看过来了,干活去干活去”

    八卦果然穿得格外快。今天一早,城里几乎没人知道,这才过了午时,竟然已经传得街知巷晓。宋菽听到那些人的议论,无奈得很,种地磨面算什么,他还给自己捏过腿和肩膀呢

    调浆完成,宋阿南又按照宋菽说的,指挥人把调好的红薯浆倒入细纱布做的吊包,向大缸里过滤,边滤还边加清水,直到把淀粉滤干净为止。

    “接下来静置等沉淀便可。”宋菽说,“今天时候不早了,都滤干净便好,等明天再来撇缸漏粉。”

    “得嘞”工人们道。

    “辛苦你了。”宋菽跟阿南说。今天他们可没少被围观,搞得他都有些不好意思,堂堂小将军,竟然被他弄来做红薯粉,似乎大材小用了些,“走,回去给你炸薯条吃。”

    宋菽一勾阿南的脖子,拉着他回家。

    三娘已经先坐车回去了。宋菽和宋河各有一匹马,宋阿南则是走来的。宋河本想把他的马让给宋阿南,可谁知宋阿南利落地跨上另一匹马,向宋菽伸手“上来。”

    按宋阿南的想法,宋菽的骑术这么菜,理应坐在自己身前,由自己控制缰绳。

    可是,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的身高不够

    最后,宋菽坐到了他身后,抱住他的腰喊“驾”

    宋阿南“”

    军营中的红薯也丰收了,尹戎很高兴,晚上多吃了两个馒头。

    “这宋记食肆的馒头真好吃你改天问问小暔,他要会做就教教袁老三,给营里的将士改善下伙食。”尹戎说着,又扒下一大块馒头塞进嘴里。

    “我改天去问。”尹恆道,慢条斯理得喝了口粟米粥。

    “这啤酒鸭也好,难怪那小崽子不肯回来”尹戎说。知道自家小儿子在宋记后,尹戎就问了手下不少关于宋记的事,傍晚又让后厨的人买了诸多他家食肆的菜色,端上来一尝,可真是好吃。

    尹恆笑而不语。

    究竟为什么要留在宋家,怕是小暔自己都还没想明白,他这个旁观者虽清,却也不好多插手。只是上一次二弟公开自己的断袖之癖,家里闹得是鸡飞狗跳。

    要是再来一次,也不知道阿耶会怎样。

    小暔皮厚肉糙,打几顿不碍事,可别把宋四郎给赶跑了,他还有用呢。

    尹恆盘算起来,现在宋阿南的身份清楚了,他要跟宋家合作些什么,也方便很多。更重要的是,要让阿耶知道宋四郎的重要性,这样以后东窗事发,他也会收敛。

    “阿耶,那李掌柜已经审问清楚了,青州来传话的两人跑了一个,另一人和他们安排在城里意图煽动民变的人,已经全数落网。”尹恆说。

    “你打算如何”尹戎吃完馒头,喝一口粟米粥,又拿起了鸭腿。

    “易安纸坊遍布义成七州,它不仅仅是李有禾的眼睛,也是他的钱袋。”尹恆说。

    造纸技术少有人会,李有禾靠着这门手艺,在义成境内大肆敛财,要不是纸是必需品,他早想法子把人赶跑了。

    “我听说,宋家有纸坊”尹戎道。

    “是,阿耶,要清理掉易安纸坊,宋家的纸坊会是一大助力。”尹恆道。

    “知道了,你放手去做。”尹戎道,这些事情上他一向很信任大儿子,“跟小暔说,让他走后门多订几只啤酒鸭来,自己天天吃,也不知道弄些回来孝敬他老子。”

    尹恆笑“知道了,我会跟小暔说的。”

    红薯粉静置了一整晚,淀粉都沉淀了下去。

    宋菽让人把上头的水都撇去,用铲子把淀粉产出来,加热水和面。这面与平日的面团不同,是流质的,有些像面糊糊,要和到面从指缝落下绵延不断才好。

    面和好,宋菽拿来一个漏子。

    这漏子是木头做的,形状像个平底的瓢,只是中间被钻了好些孔洞。

    “你们像这样把面舀进去,让它漏出来,拎得越高这漏出来的丝便越细。”宋菽一边示范一边说,“漏下的丝直接进热水汆烫后,再捞进冷却池里,整理后像这样挂到竹竿上,在室内阴干半天,再拿出去晾晒一天即可。”

    漏红薯粉是个技术活,宋菽把漏子给了其中一名工人,这工人平日就以心细手巧著称,力气也大,试了几次后便能漏出像样的红薯粉了。

    “这样有没有像你吃过的酸辣粉了”宋菽问阿南。

    阿南看着漏出的长长粉丝,点头。

    “你剑法不错。”宋菽突然说。

    那当然,阿南挑眉。

    “刀工怎么样”宋菽问。

    阿南“”

    他练剑法又不是为了切菜的

    虽然现在褚宁也常常会来恒州城的火锅店,但他要管两边的后厨,实在太忙,宋菽也不好意思再把人弄来做苦力。最后他从宋记的食肆里找了个做饭的妇人,刀工虽比不上褚宁和他火锅店里的砧板,但切切薯条还是可以的。

    宋菽让人把猪绞肉和豆腐和在一起,再加上盐、胡椒等若干调料,拍成圆圆的饼状。两面一煎,便是汉堡扒。

    汉堡扒出锅时,红薯条也刚从油锅里捞起,再配上一杯冰冰凉凉的啤酒。

    宋菽把东西往宋阿南面前一放“尝尝看”

    宋阿南吃了口汉堡扒,加了豆腐的猪绞肉很嫩,用油煎过的表皮更是又香又脆。他又咬了口红薯条,薯条里面软糯,外头脆,也很好吃。最后来一口冰凉的啤酒,爽快

    “好吃”宋阿南说。

    这东西他才吃了一口,只觉得特别有饱足干,油渍渍的,却不觉得腻。

    “好。”宋菽一拍手,跟旁边食肆做饭的妇人说,“今天中午便加这个套餐,一份五十文钱,只卖二十份。”说完后,便让阿南把东西端出去,在还未营业的食肆里,堂而皇之地吃了起来。

    宋菽坐他对面,也吃了几根薯条。

    “你早饭没吃饱”宋菽问,这吃相,像是饿狠了。

    “吃饱了。”宋阿南脸上一红,慢了下来,转开视线,“别看。”

    宋菽偷笑。

    何止是他在看,路边走过路过的都看了过来。

    “那是不是小将军和宋四郎”

    “好像是,小将军在吃什么”

    “会不会是宋记食肆又出新东西了”

    “闻着好香。”

    “香个头,这么远你能闻到个啥”

    “宋四郎,”有胆大的直接问了过来,“你们这是在吃啥”

    “汉堡扒套餐。”宋菽笑眯眯道,“一份汉堡扒、一份红薯薯条加一杯啤酒,今天开始在宋记食肆有售。”

    “汉堡扒是什么东西”

    “猪肉做的,油里煎过,很好吃。”宋菽道。

    “好香的样子。”说话的这人盯着阿南,看他吃饭的样子就觉得香。

    “午间有空,可来尝尝。”宋菽道。

    那几人真动了心思。可一问价钱,却缩了手。

    五十文太贵了

    可就单单那红薯,也能卖出天价了。

    红薯不过是去年刚刚在相河村后的山里发现的,世上统共也没有多少,像相河村那些手上有红薯的,也都是自己留种或者作为粮种卖钱,还没谁舍得弄来吃。

    也就是宋记有这魄力,昨天在做红薯粉,今天又弄了这汉堡扒套餐,这宋四郎的脑袋瓜子里,究竟还有多少他们不知道的吃食

    这些人近来没少在宋记吃饭,宋记的东西和旁的食肆可真不一样。今天推出的这个汉堡扒,更是他们闻所未闻的。

    嫌这东西贵的人不少,但宋记客流量巨大,总有买得起的。有许多大户人家为了尝新鲜,也愿意来宋记买吃食,见到这汉堡扒套餐新鲜的很,当下买个一套两套的也有很多。

    仅仅二十套,很快便被售卖一空。

    “宋四郎,这套餐你明天可还做我家郎君想吃呢。”某大家族的小厮说道。

    “做的做的,每天二十份,每人限购两份,先到先得。”宋菽道。

    此话一出,每天天刚亮,便有城里的郎君、娘子派了小厮婢女来排队,宋记汉堡扒的名气,更是传遍了恒州内外。

    “听说你这儿有个汉堡扒套餐,很是出名”尹恆驾临宋记作坊,立刻有认识他的工人把他引到了会客室,又叫来宋阿南。

    宋记作坊的工人对宋阿南的新身份适应良好,毕竟他暴露后也跟从前一样,该干活干活,该发呆发呆。只是一想到这尹大公子就是他们南管事的亲大哥,这些人还有点茫然。

    “来干嘛”宋阿南找了个凳子坐下,没有半点客套。

    “开门做生意,怎么像是要赶我走”尹恆道。

    宋阿南不理他,还是那句“来干嘛”义成七州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每天有许多琐碎的事,他阿耶没耐性理会,全都是他大哥管着,他可不信这人有闲情来逛街。

    “阿耶说你们这儿的啤酒鸭很好吃,让你想办法开个后门,给他多带几只回去,那一份忒少,不够吃。”尹恆说,“我看着汉堡扒套餐也不错,要么也弄个几份吧,你侄女喜欢。”

    “说正事。”宋阿南道,几只鸭子而已,找人传话便是,他亲自来一趟绝不是为了这个。

    “啧,还是那么聪明。我不找你,找宋四郎,已经差人去请了。”尹恆道。话音刚落,敲门声便响了,他的亲卫推开门,请宋菽进来。

    看见阿南也在,宋菽并不惊讶,只是跟尹恆拱手问好。

    “四郎不用客气,都是自己人。”尹恆道,拱手回礼,叫宋菽坐,仿佛他才是这里的主人,“以后喊我尹大哥便好。”

    “尹大哥忽然到访,必是有重要的事了。”宋菽说。

    尹恆看看宋菽,再瞧瞧阿南。连说的话都如出一撤,可真是有默契。

    “四郎可还记得李掌柜之事”尹恆道。

    “自然是记得的。”宋菽说。

    “四郎可知,李掌柜那一处不仅仅是针对火锅店而来,更是要扰我整个义成军辖地。”尹恆道。

    “当然。”宋菽毫不意外,这种自杀式袭击对古人而言可能新鲜,但他在新闻里见得多了,“尹大哥是想到法子反击了可是要阿南回去帮忙”

    李掌柜背后的人是李有禾,那人掌着青州三地,也是颇有权柄的一名节度使,尹家如果跟他发生冲突,很有可能是要开战的。

    “不是。”然而,尹恆却摇头,“我想与你合作。”

    “我”宋菽茫然,自己不过做些日用和饮食生意,他们的领土权柄之争,又怎么需要他帮忙。他做的也不是那火器或者盐运之类的。

    “宋四郎可知,易安纸坊并非只有恒州城这一家,义成七州,每个州城中都有,还有许许多多的县城也被易安纸坊把控了纸张生意。”尹恆道。

    这些宋菽就真不知道了,他本以为易安不过是恒州城的老字号,如今一看,竟是家背后有节度使撑腰的连锁店。这么一想明白,他一阵后怕,幸好自家有阿南,否则那李有禾要是盯上他,他毫无还手之力。

    “李有禾行事铺张奢靡,青州三地税收高昂,这易安纸坊也是他一项重要的敛财渠道,更能获取我义成境内的诸多情报。我早有将其驱逐之意,只可惜义成境内并未有懂造纸的家族,这才忍让至今。”尹恆道,“宋四郎可愿与我合作,将宋记纸坊推至义成各地,彻底挤走易安纸坊”

    宋菽一时没答。

    尹恆的提议在他意料之外,却也是情理之中。

    凭借阿南的关系,尹恆对他的信任肯定远远高于其他商贾。况且他贫户出身,没有任何背景根基,尹恆与他合作起来也更放心。

    再者,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他有造纸技术而旁人没有。

    “若要挤走易安纸坊,单凭我量大价低,怕是效果不能最好。”宋菽道。

    “这我也想过,只可惜若不动用武力,实在没什么好办法。”尹恆道。宋菽说的问题他考虑过,要把一家根深叶茂的商号赶走,绝非一朝一夕之事,除了动用武力,他实在也不知道该如何操作。

    “义成境内本是有商税的,大哥何不查上一查,你也说了,李有禾铺张奢靡,怕是不舍得拿出钱帛去缴税的。”宋菽道。他可不相信,偌大的易安纸坊,会查不出一点偷税漏税的事情来。

    尹恆也是聪明人,听宋菽这么一点拨,立刻茅塞顿开“四郎果真聪慧”

    不愧是我家小弟看上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个万更

    为了这五天日万,作者生了一脑门子痘痘qaq大家且看且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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