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墨的声音有些奇怪, 嗓子哑的出奇。像连续抽了几包烟,沧桑的失去了之前的那种撩人韵感。

    但席墨的声音,只是过一耳朵,阮玉就不会听错。

    更何况, 他身上还带着独有的香味。是国际顶级调香师为他单独打造的一款男香。

    那位调香师还暗留了一个玄机, 其实这款男香, 搭配一款女香,会制造出第三种香味。

    阮玉记得, 当时那个调香师在接受f国顶级杂志采访的时候。可惜的说,xzavier至今没有送出他设计的那款女香。

    xzavier是席墨的英文名。

    阮玉闻到熟悉的味道, 身体一下僵硬在原地。席墨压着她,低吼了一句, 便紧紧抱住她。

    阮玉后背开始发寒,手指都僵硬了, 木木的站着不敢动。

    半晌,才似有了反应“你, 怎么来了”

    连声音都变得不自然。

    她想过席墨迟早会知道她在哪里,可没有想过,他会来找自己, 还来得这么快。

    “我不来, 你就要跟别的野男人跑了。”席墨的声音中压抑着怒火。

    他其实早上就到了,一直坐在靠边的那辆车里,不敢动。

    看着一群工人进来,那辆刺眼的三轮车过来, 还有三个大学男生。

    一待就是一整天。

    席墨咬着牙等着,一根一根的抽烟。他怕自己熬不住,一下跑进去,又把阮玉吓跑了。

    分明是来抓人的,却丝毫不敢动弹。

    他看着那几个男生爽朗的笑脸,怒气在胸腔翻涌。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会因为几个毛还没长齐的孩子这样酸涩。

    傍晚的时候,阮玉跟着那个开三轮车的男孩出去。

    他压着怒火,让司机一路跟着。

    开车的司机都觉得自己半条命没了,看到大老板的丑事,这工作还能做下去吗

    席墨看着阮玉笑得那么开心,恨不得将她绑起来,让她只能对着自己这么笑。

    可是看到阮玉笑得那么开心,他又觉得感到酸涩。

    仅仅是离开京都,她就能那么开心。可想而知,她以前是受了多么多么大的委屈。

    而他,就一直冷眼看着。

    以一种高高挂起的态度,任由她独自挣扎。

    甚至,站在自己的立场,用居高临下的姿态,认为阮玉身陷囹吾,是不够坚强。

    席墨狠狠一拳砸在车窗玻璃上,防弹的玻璃纹丝不动,将所有的力量都反弹到他的手上。

    席墨露出一抹自嘲的笑,眼底有着浓浓的苦涩。

    早知如此,他当时就应该将小丫头护在身边。

    他跟着那辆三轮车一路回去,车子在院落门口停下。

    听不清他们的对话,但席墨却能感受到,阮玉挥手的动作,转身的步伐,都带着雀跃。

    她怎么这么高兴

    离开自己就这么高兴吗

    席墨再也按捺不住,打开车门冲了下去。

    更多的不是妒火,而是畏惧。

    他怕,怕阮玉再也不需要自己。

    于是用恶狠狠的态度,难听的语言,掩盖自己的畏惧。

    阮玉浑身一颤,脸色霎时变得苍白“你瞎说什么”

    她回了神,一下用力挣扎,推开了席墨。

    席墨好似没了以前的霸道力气,阮玉只是轻轻一推,他便一下退开,几步退到铁栏边上,一下撞在几棵花树上。

    那几颗花树阮玉前两天才辛苦种下,还没有完成生根定植。被席墨一靠,便摇摇晃晃的,掉下了几片叶子。

    阮玉心疼的不行,对着席墨的脸色实在好不起来。

    “你到底想干什么”

    席墨已经好几个晚上没有好好睡觉了,又抽了许多烟。刚刚他在车上的时候,积攒的烟头已经从烟灰缸里漫出来了。

    他闭了闭眼,眼睛酸涩,闭上了就不想再睁开。

    阮玉带着一股怒气,静静瞪了他两秒,发现了不对劲。

    昼长夜短,六月初,街头的路灯一盏盏点亮,太阳还没下山,月牙已经冒尖。

    席墨站在阴影处,柔和的月光混杂着昏黄的路灯,打在席墨的脸上。

    他的下巴上长出了青色的胡茬,好似还有一道刀痕,应该是刮胡子的时候太过心不在焉弄上去的。

    眼皮惺忪,眼底布满了血丝。投影之下,眼皮下的两片阴影异常刺眼。

    许是好久没休息,他看起来懒懒的。不是以前那样游刃有余的慵懒感,而是疲惫的懒。

    深深的疲惫,让他仅仅是靠在软绵绵没什么支撑力的花树上,也有种要睡过去的感觉。

    席墨变得跟以前不一样了,阮玉怔愣片刻,不觉得他是因为自己才变成这样的。

    也许是工作累了,就连财经杂志上,也经常报道席墨是个工作狂。

    她站了一会儿,心底的恐慌慢慢散去。席墨来就来了,她是不会再回京都的。

    他们在法律上已经没有关系,席墨也不能对自己做什么。阮玉咨询过律师,离婚后发现怀孕,就算上法院,孩子的抚养权也归女方。

    她想到这一点,定了定心。

    背着手站在原地“你回去休息吧,我进去了。”

    阮玉今天扎着高挑的马尾,走动间,发尾轻轻甩起来,甩出青春的韵味。

    她穿着亮橙色的运动套装,脚上蹬了一双白色运动鞋。整个人洋溢着青春的活力。

    离开京都后,她的表情也变得丰富,生气的时候抿着唇,又撅了噘嘴。

    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异常可爱。

    跟疲乏的席墨有着本质的不同,她走了两步,越过席墨身边的时候,发现他依旧没有动静。

    她扭过头,没有理会,越过了席墨。

    心中却不安定,万一出事了怎么办

    那些社会新闻关于熬夜猝死的信息一瞬间在她脑海中闪过,阮玉气鼓鼓的转身,走到席墨身边。

    半蹲着看了眼席墨的脸色,他的脸黑沉沉的,嘴唇煞白,都干裂了。

    头发跟衣服倒是整理的一丝不苟,也不知道是不是来之前特意换了个衣服。

    可惜精神不好,再好的衣服穿在身上,也只显得颓靡。

    “你到底怎么了”阮玉有些烦“没有人陪你来吗”

    席墨抬了抬眼皮,不说话,只是静静望着她。

    阮玉被他的态度弄得上不上下不下,想着不管他了,席墨身边肯定跟着保镖,说不定在哪个角落里躲着,不需要她烂好心。

    阮玉吐一口气,直起腰“我走了。”

    转身的一瞬间,席墨一把抓住她纤细的手腕,将她抱在怀里。

    席墨将下巴抵在她的肩膀的,哑声哀求“别动,让我靠一会儿。”

    “你放开”阮玉一下愣住了,想要用力挣扎。

    席墨紧紧箍着她的腰,埋在她颈窝间,呢喃着“我好累,让我靠一下。”

    阮玉不挣扎了,她没有那么大的力气,又怕动作大了伤到宝宝。

    她有些气恼的哼了声“你这样我也累。”

    席墨无动于衷,像在自言自语“我不放开,放开你就要跑了。”

    阮玉一怔,顿了半秒,才意有所指的开口“这是我的家,我不会跑了。”

    离开京都,不是为了躲避。只是那边不是她的家,不值得她眷恋。

    但这边不一样,这个家里,充满了爷爷奶奶生活过的气息。

    李妈会告诉她,哪些小东西她妈妈小时候最喜欢的。哪个角落里,她妈妈曾经做过什么调皮的事情。

    李妈说,她妈妈的性格有点像男孩子。以前院子里有一棵八百多年的银杏,后来怕保护不好,挪到了隔壁湿地公园。

    她妈妈小时候便常常爬到银杏树上,有一次摔下来,将大少爷吓得半死。

    阮玉从李妈的只言片语中,想象出了以前阮家人的生活。

    爷爷温文尔雅,奶奶知书达理。儿子学富五车,是个有冲劲又儒雅的读书人。

    而小女儿,仗着父母哥哥疼爱,整日胡作非为。

    光是想象,阮玉就忍不住偷笑。这样的生活多开心啊,如果没有战乱,如果爷爷奶奶妈妈舅舅都在,也许就不一样了。

    即使她会因此不出生,她也希望妈妈能永远同儿时那样快乐。

    这是她的家,她期待眷恋的地方,她不会离开的。

    席墨听懂她的言外之意,嘴里满是苦意。

    是的,这是阮玉的家。而席家,只带给了她痛苦。

    席墨吸了一口气,有点艰难的咽下满嘴的苦涩。就好像空气中,也充满了苦瓜的味道。

    他的手脚失去了力气,手臂垂下。脑袋抵在阮玉的肩窝处,好像一下没了精神。

    阮玉能感受到,他身上滚烫的温度。鼻翼间呼出的气息,都带着不正常的温度。

    阮玉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被烫的一下收了手。

    “你发烧了”

    席墨死鸭子嘴硬,贪恋这一点拥抱,不肯承认“没有,不是发烧,就有些热。”

    阮玉不敢推开他,怕一推人就倒下了。她摸着手机,捣鼓了半天,才从口袋里拿出手机。

    “我给你叫救护车。”

    “不要。”席墨伸手一挥,就将阮玉的手机甩到了地上。

    “你”阮玉真的生气了,眼底荡漾着怒火。要不是席墨烧的神志不清,她就将人丢下了。

    “你的手机呢”她觉得很烦,不懂席墨为什么要来找她。

    明明一开始是他不肯承认这桩婚姻的,现在却一而再再而三的打扰她。

    “没有带手机。”席墨呢喃着,声音不够清晰,脑子倒是还在正常运转。

    阮玉一筹莫展,拧着眉头,恨不得将席墨丢到河里去。

    好在很快路边的司机就发现了异常,下车过来询问情况。

    阮玉看到司机,露出了一丝放松的神情,将席墨交给司机。

    “他发烧了,麻烦你带他去一下医院。”

    “哦哦好的。”司机接过席墨,一摸他的额头,烫的不敢伸手。

    他蹲下背着席墨就往路边跑,席墨已经烧的有些不清醒了。趴在司机肩膀上,嘴里呢喃着“玉玉,不要离开。”

    司机脚步一顿,回头看阮玉。

    阮玉正蹲下,将自己的手机捡起来,擦干净屏幕上的泥,检查有没有摔坏。

    幸好这一圈都设计成花田,没有铺水泥,摔在泥地上也摔不坏。

    阮玉检查过没有问题后,没有再看席墨,转身打开铁门,进了院子。

    司机叹息一声,没再停留。当务之急是赶紧把老板送去医院,这么贵的脑子要是烧坏就完蛋了。

    阮玉回到小楼后,心情仍旧无法平息。

    李妈在打扫卫生,琳琳一边打扫一边在玩弹珠。几颗弹珠掉到了沙发底下,她正努力往沙发底下钻着,要把它们找出来。

    李妈给她拿了一把扫帚,让她用扫帚撩出来。

    琳琳固执的摇摇头,赌气非要用手扒拉出来。

    阮玉看得有些想笑,方才的闷气也消了大半。

    李妈看到她,不太自然的道“小姐回来了啊,琳琳真不懂事。”

    也是阮玉脾气好,不然谁会允许一个三十岁的成年人在家里这么玩。

    即使她是个弱智。

    阮玉站的有些累,她肚子还没大,倒是已经感受到分量了。站久了脚踝有些酸,她换上了舒适的软拖鞋,懒洋洋的靠在沙发上。

    打了个哈欠,突然想起来,问李妈“家里以前是不是有葡萄藤啊”

    “是有一个葡萄架,以前你妈妈最喜欢吃葡萄,一到这个季节,看到葡萄藤上的小果子,就缠着老爷夫人问什么时候可以吃。”

    李妈露出一个怀念的笑容,以前的葡萄架特别大,大约两米宽十米长,缠绕在长廊的顶上。

    一左一右两棵葡萄树,前后都种着紫藤萝。

    花季看花,等到夏末,便可以吃葡萄。

    可惜后来那些花花草草都死光了,连那葡萄架也毁了,只剩下残破的长廊。

    阮玉是见到席墨,突然思绪万千。

    她想起席家也有一个葡萄藤,就在方露跟席文轩住的小楼后面。

    阮凤萱清醒的时候,什么都不争,却偏偏要争那一棵葡萄树。

    阮玉印象深刻的是,每到月葡萄盛产的时候,席佳钰便会拿着一串又一串的葡萄来炫耀。

    那时候她是真情实感的痛苦,每天做梦,都渴望有自己的葡萄园。

    她那时候太天真,很长一段时间的梦想,就是能够抓着大把大把的葡萄炫耀给席佳钰看。

    只是后来才明白,她妈妈争的不是一棵葡萄藤,而是那一份情。

    阮玉笑了笑“那我明天去花鸟市场看看,有没有葡萄藤,到时候可以移植过来。”

    “好啊。”李妈笑容堆在脸上,“小姐回来之后,园子里都热闹多了。我一直觉得这个院子太冷清,以前的花花草草都破坏了。现在好了,总算可以重新热闹起来。”

    席墨被送往医院,挂了两瓶点滴才将体温降下去。

    医生见到这样不爱惜自己身体的病人,冷嘲热讽道“还知道送来,怎么不烧傻了再来”

    司机无话可说,只能按照医生说的缴费。

    他在席墨没醒来的时候打了电话给徐特助,最近因为boss渎职,徐特助肩膀上压着重担。

    再听说席墨发高烧晕倒了住院,简直恨不得离职。

    但也只是想想,他最终还是任劳任怨的通知了楼海。

    楼海虽然不在公司,但拥有公司的股份。

    他跟席墨多年好友,相交相知,徐特助也带着私心,希望楼海帮忙劝一下,让boss回来工作。

    席墨烧褪下去之后,便醒过来了。

    他撑着坐起来,看到手背上的针头,微微蹙眉。

    徐特助还没赶过来,司机不敢懈怠,一直守在旁边。

    看到他坐起来,立刻恭敬的站起来“席总,您醒了。”

    席墨望了他一眼,似乎还没想起来发生了什么。等了一会儿,才沙哑着开口“小玉呢”

    司机回忆起阮玉无情转身,只顾着手机有没有摔坏的那一幕,沉默两秒,选择闭口不提“夫人让我送您来医院。”

    她没有跟来。

    席墨一下泄了气,缓缓靠在病床上。自己都晕倒了,可阮玉没有跟来。

    席墨闭着眼睛,可即使这样,司机也能从他微颤的睫毛中看出浓浓的失落。

    寂静的病房中,只有微弱的呼吸声。一片宁静,甚至能听到点滴落下的声音。

    滴答滴答,在平常听来,毫无影响的声音。此时落在席墨的耳中,却像催命一样。

    他觉得烦躁,无限放大自己的失落和恐惧。

    手指伸进衣服口袋里,滚烫的指尖触碰到冰凉的玉镯。

    他一直带在身边,该送出去的时候没有送,他怕以后再送,阮玉不肯要了。

    手机铃声响起,席墨一震,立刻睁眼。心底冒出一丝期待,他幻想着是阮玉不放心他的身体,打电话询问情况。

    亮起的屏幕上赫然跳出来楼海两个大字。

    席墨说不出的失望,接电话的语气都疲惫不堪。

    “听说你在江南把自己整晕了啊有没有抢救室”楼海的声音带着幸灾乐祸的嘲讽。

    席墨不愿理他“挂了。”

    “别啊”楼海连忙收起嬉皮笑脸“你这种态度怎么追老婆啊,让我这个过来人教你几招。”

    席墨了解他,知道这个发小不正经惯了,懒得搭理。偏偏心底升起一丝希望,他对感情一窍不通,可楼海已经结婚几年,还是自由恋爱,比他有经验多了。

    他换了只手抓着手机,沉声道“你说说。”

    楼海啧了一声“你这什么态度啊,是学生请教老师该有的态度吗”

    席墨作势要挂电话。

    “别别”楼海好不容易抓住让席墨吃瘪的事情,还没嘲笑够本,怎么能容许他挂电话。

    “我跟你说吧,阮玉她不缺钱,长得又好看,还是高知。这么优秀,有的人是追。你就有几个臭钱,脾气又不好,家庭还复杂对吧,你完全没优势。”

    席墨压着怒火,不跟他计较。

    楼海嘿了一声,继续道“别急啊,我告诉你,你现在得装可怜。我问你,你晕倒住院阮玉来看你了没”

    席墨被一刀扎在心口上,没吭声。

    楼海了解他,自顾自哦了一声“那就是没来。那就有点惨了,都这样了她也不心软,是铁了心不想跟你纠缠,你放弃吧。

    就你有的那点臭钱,也有的是人追捧。”

    席墨沉声“楼海。”

    “开玩笑开玩笑,我的意思是,你得花心思,得卸掉架子,不能摆着高高在上的姿态懂不”

    席墨嗯了一声,拧着的眉间稍稍松开,觉得有些道理,忍不住追问“还有呢”

    “哈哈哈哈哈”

    他这么一本正经的问,楼海止不住大笑“对不起对不起,实在没忍住,第一次见你这样哈哈哈”

    席墨反手挂断了电话。

    楼海挂断电话后笑了一阵,又有些唏嘘。席墨这次是真栽了,只能希望阮玉不要那么狠心,一点希望都不给他。

    席墨阴沉着脸,仿佛能滴出水来。

    司机胆颤心惊,心底不断给徐特助默哀。想想徐特助跟在席总身边,风光是风光,可压力也太大了。

    席墨盯了他两秒,突然开口“帮我去买些东西。”

    他准备将口袋里的玉镯和一堆求婚戒指都丢开,暂时不需要那些。

    楼海虽然态度恶劣,可是话说的不错。

    小丫头缺的不是钱,他不能用这些侮辱她。

    司机总算解脱了,连忙问“席总需要什么”

    席墨静静思虑两秒“买一辆三轮车,再买几本书。”

    作者有话要说  司机三什么车我不会开啊

    席墨我开。

    噫听说我还没有开始虐,有人就已经心疼席总了

    大家都是亲妈,只有作者是后妈哈哈哈显得我好狠心哦

    嘻嘻大家明天见吧,爱你们哟明天的席总在线学开三轮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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