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你中文网 > 其他小说 > 宫主重生后 > 第16章 第16章
    “花梧兄!”

    近半个月未见,孟子离整个人明显黑了一圈。无花原本有许多疑惑想要问他,可目光触上他那张黑得和眼珠子无异的面皮后,开口的第一句话便成了:“孟兄怎黑成了这般?”

    孟子离一愣,黑脸上逐渐泛起红晕,像烧红的锅底,支吾着:“去了趟茶里底沙漠,执行任务。”

    无花瞬间了然。中州最北是为雪山之巅惊朔,惊朔山下,是草原蜜格拉和荒漠茶里底,据说这两块地域凶险非常,有许多奇形怪状的野兽出没。越过这两个不毛之地,才是中州四国之一的北辰。当日孟子离一声不响去了茶里底,如今还能完好无损地回来,已是极大的不易了,相较之下,晒黑点又何妨?

    孟子离兀自脸红了片刻,忽然绷紧了神色,他严肃而郑重非常地注视无花:“听说你和钧旋子搞在一起了?”

    无花脸皮瞬间一僵,这孟子离不仅脑子直,连说话也直,什么叫搞在一起?

    她按了按作疼的鬓角,直言:“我现在已是无邪崖的人。”

    无花本只想澄清孟子离“搞在一起”这四个字,未想在孟子离听来,无花的澄清等同于承认了似的。此时他满脸皆是震惊之色:“我不是说了你不要和他假戏真做吗?”

    无花:“……”

    孟子离焦急不安地来回踱步,痛心疾首地拍着脑门:“明知道你什么都记不清,我偏偏还要在此时离开,早知道我就该多等会再走,结果,这才短短几日就坏了事!”他恨恨看了眼无花:“你也是!擅自做主!你究竟知不知道你是何种身份?唉……”

    说完,他整个人蹲在地上惆怅地叹气。

    路过的几个好事者皆伸长了脖子耳朵,一个个不约而同地放慢了脚速,双眼贼溜溜地四处飘忽,时不时地飘向无花这处。

    无花冷嗖嗖的眼风丢过去,沉着气对孟子离道:“此处说话不便,你随我来。”

    孟子离正纠结地薅着没剩几把的毛发,闻言愣愣抬头,看见无花离开的方向,不免又愣了一瞬。

    枝叶扶疏,在石阶上投下一大片阴影。

    无花在阴凉处停下来,转身正色道:“非你所想的那般,我和钧旋子一清二白。”她在孟子离瞪直的眼光下稍微一顿,声音微沉:“而且,我也想知道,我究竟是何种身份。”

    从平生的只言片语中,无花能进一步确定,她的身份并不简单。而原主“花梧”失忆这事孟子离是知道得一清二楚的,可平生屡次三番说的一些莫名其妙的话,都表明他对“花梧失忆”一事其实并不知情?

    为何孟子离要瞒着平生?

    为何派去勾引钧旋子的偏偏是她?

    还有,原主花梧究竟识不识字?

    先前,无花还对孟子离此人有所顾忌,可现下她已向容欢表了忠心,总归万事都有他容欢兜底,大不了犯了事全推他容欢头上。

    当然,她不信她当日投诚的那番话真能令钧旋子改变主意从而接纳她,她想,钧旋子之所以留她在身边,怕也是和原主的身份脱不开关系。

    “我知道了。”孟子离噎了噎,尔后回过神来,不好意思咳了一下。

    “你以为你为何姓花?”他反问。

    此话一出,无花瞬间恍然。

    是了,怀月楼楼主花自在亦姓花,而像原主这般无父无母的家奴不止她一个,可那些人都有其它的姓,这难道不是凑巧?

    她迟疑:“你是说,我和楼主……”

    “嗯,你该叫楼主一声‘阿爹’。”

    突然发现自己多了个亲爹,无花陷入长久的沉默。

    前世的她由阿娘一人抚养长大,她从不知晓自己生父乃何人,只约莫晓得,那人负了她阿娘,导致她阿娘对男人这种生物深恶痛绝,连带着幼时的无花也深受其影响。

    故而,无花对爹这种生物也存在着与生俱来的抗拒。

    孟子离见无花脸上生出几分别扭之态,猜她大概想太多了,试探道:“你不会以为楼主是你亲爹吧?”

    无花意识到孟子离话中的意思,幡然反应过来。

    自然不会是亲生的,她现在可是个小家奴,若真为亲生,早已被尊为少楼主,何至于现在每走一步都如履薄冰?

    所以,花自在认的是“干儿子”,而且他原本也不太喜欢原主,认她做“干儿子”是另有其因?

    对了,原主其实是平生的人,这点连孟子离都知晓,花自在肯定也知晓。为何花自在要强认她当“干儿子”,估计很大的原因和平生有关系。

    这么一想,花自在特意压制着原主,其实是特意压制给平生看的?怀月楼表面看似风平浪静,其实楼主和管事两人根本不和?

    无花眉眼沉冷:“这般重要的事,你为何早不同我说?”

    孟子离张口无言,随后目色闪烁,不敢再直视无花。

    无花见他这般,心渐渐沉了下去:“你见我什么都不记得,所以对我起了疑?”

    “唔……”孟子离又支吾了半天,却没多支吾出一个字。

    无花突然古怪笑了一下:“孟兄,若换作是我,发现一同长大的好友突然举止怪异,还莫名其妙识了字,自然也会生疑的,这不怪你。”

    话是不怪,可孟子离恁是从中听出了大事不妙、吾命要休矣的意思来。

    他仓惶解释:“不是这样的,虽然我不知道你是谁,但你给我的感觉很不一样,就是没什么心机的那种,所以我才,我才……”

    “你才什么?”无花从阴影中走出,声色冰冷。

    孟子离惶然回头,只见身后的树影飞速移动,叶片抖出诡异的“沙沙”声,眼花缭乱之际,无花猝然屈膝,孟子离直接跪倒在地!

    一根树枝也蓦地抵在了他的颈间!

    他抬头,望见无花冰凉的眸子,不知怎的,心底竟不是觉得惊疑,而是一股难以言喻的失落。

    她仍旧对他出了手!

    无花近他身,神色冷淡道:“此处乃重光阁钧旋子的阵法,擅闯者丧命,你今日若不好好说话,我便叫你永远消失。”

    面前这个人冰冷无情,显然不再是昔日与他小打小闹的花梧。

    孟子离垂下头,默了一会儿,声音闷闷的:“这我知道,但我还是随你来了这处。”

    他这话倒叫无花生出几分意外,但此时此刻,她可没闲心去细究孟子离语气里那些异样情绪。树枝仍旧挨着孟子离的血脉,可无花却下意识松了几分。

    “传闻北方巫族有令人起死回生,借尸还魂的古老秘术,你先前消失的那些时日,其实并非执行任务吧?”

    孟子离不说话,算是默认。

    无花问:“花自在现在何处?平生又为何和他不对付?花梧在其中有何用处?除了你之外,还有谁发现了这事?”

    孟子离顿了顿:“你问这么多问题叫我怎么回?”

    无花不悦地蹙眉。

    察觉到凝止的气压,孟子离又似小鸡啄米似的把自己知道的一股脑儿倒了出来:“楼主向来行踪不定,我也大半年不见他了,并不知晓他现在何处。平管事手握怀月楼一半实权,楼主对他有所忌惮,两人关系不睦,这并非一件隐秘事。当然,你……花梧兄当日是平管事带进怀月楼的,平管事建议楼主收他为义子,其实也是方便他监视楼主,但没想,楼主收是收了他,可半点拔擢他的意思也没有,相反地,他还到处打压花梧兄,这也是平管事始料未及之事。至于你的事,平管事虽觉得奇怪,但也仅止于认为你在装疯卖傻。而去茶里底沙漠,更是我私下要求的,平管事和其他人并不知情……”

    无花听完后琢磨了一会,忽然问道:“你难道不好奇,原来的花梧去了何处?”

    孟子离一愣,也似才想起这个问题来。抬起无辜的眼,满怀求知欲地特诚恳地将无花望着。

    无花忽然为原主花梧感到凄凉。

    “她死了,死在一个阴暗的小巷中,无人知晓。”无花淡淡陈述,看似寻常,可细细感受,亦能从中品味出丝丝悲悯来。

    孟子离缓缓睁大了眼。

    “她生前应该很难过。”无花从腰间取下一物,是象征着无花底层家奴身份的小铁牌。上头的新月印记已被磨得光滑,而铁牌的背面,竟然都是利器的划痕。

    “她曾几次三番想为自己赎身,但你们不许。”无花微阖下睫羽:“你是她从小的兄弟,而她当时处境之艰难,你可有看在眼里?”

    孟子离僵硬动了动嘴唇,垂下眼帘,嗫喏:“这……我,我并不知情。”

    从小隐瞒女子的身份,被当作断袖,人人不喜,身边没一个人待她真心,甚至,连她的生死都毫不在乎。

    也不怪原主破罐子破摔,干脆每日游手好闲,偶尔摸进赌坊混吃等死。

    无花胸脯起伏,平复了一会儿情绪,忽然收回了树枝。

    孟子离却还是迟迟没反应过来地跪坐在地上。

    无花轻道:“我不会对你如何,今日之事我料你也不敢说出去。但你既已知晓我非花梧,你也该清楚我的事乃个人私事,与你们怀月楼无关。”

    “你这是何意?”孟子离怔了怔。

    “此后,我与你怀月楼再无干系。”

    随着话音落下,树影尽数静止。无花扔了树枝,也不再理会满眼痛色的孟子离,头也不回地离去。

    踏上数十层石阶,风吹翠叶婆娑,她听得身后的孟子离低声问道:“她为何而死?”

    无花身形顿住,眸光忽而黯淡下去,同样低声道:“我也不清楚,或许,你可以想想她曾经得罪过哪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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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花回重光阁时情绪明显很低落,少年安静内敛,一言不发。容欢静静凝视着她,也没问她是何缘故。

    两人照旧画图的画图,研墨的研墨,眼见起身前往洛城已经没几日了,玉辂却不见了人影。

    那日清晨,露珠还沾在叶上未曾消逝,晨间的风拂过满池晚荷,拂过石阶上的绿痕。无花刚刚练刀回来,却在踏进重光阁的那刻,忽然顿住了脚步。

    那是一只通体雪白的成年老虎,那么大一只,懒洋洋地趴在榻上,不多不少,刚好将榻面占满。它的眼皮耷拉着,在闭目小憩,闻得人的脚步声也不睁开,仅通红的鼻子动了动,似在嗅什么东西。

    脑中有一瞬间的电石火光,无花试探般唤道:“白白?”

    白老虎抬起后脚挠耳朵,听到有人在唤它,懒懒抬起眼皮。随后,它身子一抖,纵身一跃,直接跳到了阁后天井中,掩耳盗铃般躲在一颗榕树后,仅留一双琥珀色的眼珠子滴溜溜地偷瞧着无花。

    就这一模一样的怂德性,无花真有点怀疑这是昔日她家的白白。

    她越过天井,欲把白虎抓来好好鉴别一番,身后又渐渐传来下楼梯的橐橐声。

    无花悻悻收了手,转身,只见容欢明眸含笑,素衣清雅,抱着手,正闲闲倚在门侧看她。

    玉辂不知何时回来的,一动不动立在阁前,看样子是他带回来的白老虎。

    容欢轻声开口:“白白似乎很怕你。”

    “它也叫白白?”无花脱口问道。

    “哦?”容欢意味不明地看向她:“花花还认识其他白白?”

    无花:“……不认识,只是这只白老虎通体雪白,实为难见,想来叫白白也合宜。”

    “花花说的是。”容欢走至窗前,轻唤道:“白白,过来。”

    白白耳朵一动,缩着身子小心走位,自始至终都离无花远远的。见无花站着一动未动,它这才放开胆子一下跃去容欢怀中,大脑袋在他掌心不断拱着,似乎十分享受。

    无花心里酸了,她的白白,从未如此对她撒过娇。

    “白白,这是花花。”

    容欢单手托住白白的半个身子,也不嫌费力。他引着白白来到无花身前,白白的两只后腿迈得很是不情不愿。

    容欢轻笑了声:“莫怕,花花是好人。”

    无花诧异地看了容欢一眼,公子神情温和,就和柔柔拂过发丝的晨风一般。

    白白的脑袋左右扭动,往无花看了几眼,又觑了觑容欢。见这二人都没什么反应,这才敢伸出舌头,小心翼翼在无花手心里舔了舔。

    手心湿湿痒痒的,无花空出一只手摸了摸它毛茸茸的脑袋,心中感慨,江湖令成了容欢的,连白白也成了他容欢的,而且白白似乎还颇喜欢它的新主人。

    对比起她来,容欢可真是个人生赢家。

    人生赢家容欢也帮忙有一下没一下地顺着白白脊背上的毛发,道:“明日我们便出发去洛城,一路上有白白陪伴,想必会得趣许多。”

    无花颔首:“明白,我稍后便去拾掇行李。”

    “嗯。”容欢的长睫依旧垂着,语气却有几分幽幽:“花花,你可想好了,一旦随我离开,你便是我的人,这怀月楼,你可是再也回不来了。”

    怀月楼不过无花重返人世后的短暂栖身之所,谈不上舍不舍得的。唯一说舍不得,也只有和原主有关的那些人和事吧。

    话说自那日和孟子离说断了干系后,无花确实也没再见过他,据说又出去执行任务去了。只是不知道这回,他是去的西方极寒的沼泽之地,还是南方无尽的深海之渊?

    无花莫名笑了一下:“公子放宽心,你去哪儿,花梧便随到哪儿。”

    容欢也微微一笑:“如此甚好。”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