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这次这个展，你接也得接，不接也得接。你在Selfway没有竞争者，这版块就你一个人。同样的，你也没有话语权，你可以提议，但、是，听不听你的建议——我说了算。”
说完颜麒往后一仰，靠在了椅背上，笑得十分……欠揍……而好看。
“这十个人的团队——就是我的一言堂。”
“……”
“我会通知其他人配合你。去吧，皮卡丘。”
乐霖霖别无选择，只得带着满头黑线作为临别赠礼离开了颜麒的办公室。
临到门口，颜麒还欠揍地在她身后大声说了一句：“Fighting！”
那语气让乐霖霖忍不住回头看他是不是在胸前比了个“加油男孩表情包”的标准小拳头。
好在此人还没疯……只是用手杵着下巴，笑看着她。
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好看的人犯了错都容易被原谅……
然而乐霖霖现在真的想把他那双桃花眼给施工成熊猫眼……
她果断转过头眼不见为净，同时，再次提醒自己，以后千万别再掉进颜麒的套路十八弯。
毕竟，晕、车、不、好、受。
……
接下来的几天，乐霖霖又一次感受到了Selway小伙伴们春风化雨般的温暖。虽然只有4个人，但是诸位神通广大的同事堪比疯狂爆料线索的“热心市民”。他们给她找到的资料别说是做个小炒“猪肉”，就是做“满汉全席”都绰绰有余。
再加上公司有固定的设计合作乙方，也不需要再去走那些设计制作物料的竞标流程，一切都快速而井然有序地运作着。
乐霖霖初时还有些心虚，上手之后就一路顺风顺水，高歌勇进。
一切都这么顺利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
颜麒他……
不、差、钱！
Selfway的支出项都是单独走，不用过集团的流程，颜麒批了就好，相当顺畅。
无论乐霖霖给他递什么预算，他基本都只会问——
“多少钱？”
“优势在哪？”
“你觉得有必要吗？”
只要预算在合理的范围内，乐霖霖能条分缕析地说清楚缘由，他就不会再去仔细追究。
虽然大家都表示他很龟毛，但实际上他确实是个重结果不抠过程的人。
有时候他甚至还会表示——
“他们没有打包优惠吗？”
“还有额外的增值服务吗？”
“如果增加预算能做到什么程度？”
乐霖霖每次找颜麒报账，看着那一排数字心都在滴血……
她第一次找颜麒批成功的时候确实也差点喜极而泣了。
那天下午，颜麒看完她的预算方案之后就直接签了个字。
乐霖霖睁目结舌，忍不住问道：“这就完啦？”
颜麒放下签字笔，抬头看着她笑道：“嗯，你还要我怎样？再换花体英文签一遍？”
乐霖霖抱上那本在集团里走流程可能要一星期，需要对着无数领导解释无数内容……结果在颜麒这儿只要三分钟，一句话都不用说就签批好的预算方案——鞠了个九十度的躬，大声地感动道：“谢谢颜总！”
颜总眉角抽搐了一下……这就签了个方案而已……怎么能激动成这样呢？这小妹子为什么这么好玩儿？
……
到了午休时间，阮教授和颜麒都是自带饭，从不去公司餐厅，偶尔他们会和大家一起在附近餐厅打牙祭。所以，乐霖霖平时一起吃饭的“饭友”，也从企宣部同事，变成了言家双胞胎和凌潇。
几人都是活泼开朗的性格，很快就打成一片。
这天吃饭时，乐霖霖忍不住问出了自己从调岗第一天就怀揣着的疑问：“夕彧姐姐，你和修彧哥哥谁是老大啊？”
每天都妆容精致得可以直接上场拍戏的言夕彧：“嗯，这是一个很难回答的问题……我们一般谁有求于对方的时候就认对方做老大，对吧，言二？”
永远都是西装三件套领带不离身的言修彧：“你叫谁呢言小二，谁昨天还哥哥长哥哥短的？”
言夕彧被当众拆穿，仿佛怒不可遏：“把你脖子上那根Armani当季最新款双面印花领带摘下来还给我！”
言修彧无动于衷：“这明明是前两天我跟颜麒去出差，他顺手送我的，为什么还给你？”
言夕彧：“我托他送给你的！”
言修彧：“不管，反正我上次过生日的时候某人赌气悄悄溜去不知哪个外太空星球了，礼物都还欠着我呢。”
身为独生子女的乐霖霖看着两人表面充满火/yao味实则默契温馨的斗嘴，一点都不愧疚自己起了这个话头。相反，她眼里的羡慕连颀长的睫毛都挡不住，是个明眼人都能轻而易举地识破。
凌潇刚好接了个电话回来，没理正在叽叽歪歪的两人，直接对乐霖霖说：“我觉得你的策划案没什么问题，宣传册架构也很好，我等下把合作平面公司的联系人推给你，你可以先让他们设计初稿出来看看，觉得ok就做小样给颜麒审。”
乐霖霖：“好的，谢谢潇潇姐。”
一开始，乐霖霖坐在气场十足的凌潇旁边心里还打鼓。后面她发现，凌潇虽不主动帮忙，但只要乐霖霖有求于她，她都会鼎力相助。
凌潇也是颜麒目前最器重的下属，她唯一可称之为缺点的……大概就是太敬业。
她总是365天X24小时手机开机，随叫随到，一年三分之二的时间都是在出差、准备出差和去出差的路上，剩下三分之一是在出差地旅游。
别提什么平衡工作生活了，她的世界里仿佛就只有工作和旅游，跟阮教授是同一类人，只不过阮教授还分了一半时间搞学术和科研。
乐霖霖看着他们如此优秀的人都这么拼，说不慌是假的。好在，还有言家不知是兄妹还是姐弟的双胞胎陪她一起——偶尔客串一下咸鱼。
言家雌雄双煞总算暂时休战，言夕彧仿佛才注意到凌潇已经回来了：“潇潇，周末去骑马吗？”
凌潇：“为什么？”
这个“为什么”听得乐霖霖一脸懵，寻常人回答朋友出游的邀约往往就是答“去”或者“不去”，关系普通的顶多找个理由搪塞一下，美其名曰委婉拒绝，上来就问原因的她还是第一次见。
言夕彧：“好久没去了啊。”
凌潇：“那就算了，我上个月才在纽英仑那儿的马术场见过客户。”
言夕彧果断放弃，转而一只手肘搭到了乐霖霖肩上，以极近的距离问她：“那霖霖一起去吗？”
乐霖霖感觉她已经快要亲上来了，双眉微挑就像一只受惊的猫一样炸了毛，瞬间往后缩了20公分。
“我？我就算了吧……我从来没有骑过马啊……只有三四岁时候在景区里人家牵着漫步过两圈……”
言夕彧锲而不舍又靠近了一些，只是没有刚才那么近：“没关系，我带你去，很简单的~漫步地点从公园变成草场而已。”
言修彧一把扯住言夕彧后领把她往回拉，一边说：“你别吓到人家了。”
乐霖霖非常坦诚：“我……主要是……没钱。”
普通工薪家庭的乐霖霖小朋友，小时候虽没有玩过撒尿拌泥巴这种不太雅观的游戏……但也和大部分普通小朋友一样，长到二十多岁大学毕业，也没有玩儿过几次骑马、击剑这种“贵族”运动，偶然有机会玩过几次高尔夫，还是连练习场都出不了的水平。
……在她看来，这些项目能够体验一次知道感受就行了，称不上是兴趣爱好或者日常消遣。
言夕彧：“我请你啊~”
乐霖霖：“……”
如果换个人，乐霖霖恐怕会大吼一句“士可杀不可辱”，然后不顾头破血流也要跟对方同归于尽。但言夕彧只是性格直爽，待她一直很好，这话完全没有看不起人的意思。
乐霖霖正在思考如何回答才能让双方都不尴尬，发愁得抬头纹都快被皱起的眉毛挤出来了。
一声天籁顺着公司餐厅的甜点香气飘了过来。
“言大，言二，你们这周末有空么？”
Selfway饭友四人集体循声望去，竟是难得出现在公司餐厅的颜麒。
要说集团餐厅也是从开胃汤到甜点，从中国各大主要菜系到西餐应有尽有，放外面也是个中等规格的自助餐厅了。但某人不知是看不上，还是单纯如阮教授那样懒得过来浪费时间，总是放弃这一段和公司员工领导混个脸熟的机会。
言大、言二：“颜总！”
从声音和表情都能看出来他们如出一辙的震惊。
“这周末你们可能要辛苦一下，Foster的总经理要过来接洽，潇潇要去日本出差，你们跟我一起。”
言大、言二：“没问题颜总！”
两人答应得整齐划一，就像在军队训练过一样，丝毫不见刚才斗嘴时候的分歧。凌潇的存在感也在瞬间弱了八个度……
有些人平时嬉皮笑脸的时候就让人没法儿忽视，认真起来更是让人忍不住地服从命令听指挥。无论是言家双胞胎还是凌潇都是人中龙凤，但是在却能被颜麒管得服服帖帖，真不知他的人格魅力是从何而起。
乐霖霖仿佛看到颜麒的目光边缘扫了她一下，却没有丝毫停留。
颜麒：“我下午有事不在公司，有事电联。走了。”
言大、言二、凌潇：“颜总拜拜。”
直到颜麒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餐厅，言夕彧才再次开口：“原来是来停车场开车顺便过来，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他破天荒地要来这破食堂吃饭呢。”
乐霖霖腹诽，这都能叫破食堂的话，她从小到大吃的怕不是泔水。
言修彧：“没什么事儿吧？我看他心情不好，挺严肃的。”
凌潇：“有事儿，不是什么大事儿，他自己有把握能解决。”
话题一起，市场部的三人又讨论起了业务，彻底遗忘了周末的跑马计划。
乐霖霖完全没有插话的余地，她不了解他们的业务细节，不了解颜麒，更不了解他们的生活。
最可怕的是，仿佛无论再怎么努力，那些成长背景和相处时间建构出的鸿沟都是无法逾越的。
和部门的同事如此，和颜麒亦是如此。
因为资源和信息的不对称，随着时间的增长，这差距非但不会缩小，还会日渐扩大。（注）
人生际遇各不相同，但人人都终将触到无法超越的天花板——自己的天花板，也许只是颜麒的起点。
……
下午回到办公室，乐霖霖依旧尽力作出活泼开朗的样子。
她本以为自己很好地藏住了心事……直到下午，凌潇递给她一盒水果糖——是凌潇经常分给大家吃的那种酸酸甜甜的硬糖。
接过来却发现，里面不知是刻意还是无意地夹了张小卡片，上面用钢笔手书一排流畅的花体字英文：“Don't worry，enjoy your life.”
卡片背面的图景是蓝天白云之下的麦田，翠绿与金黄相交织，仿似在随风涌动。一尊稻草人伫立其间，浩大天地反衬得其渺小无比。但远处的乌鸦还是被它身上人类的旧衣破帽唬住，远远盘桓不敢靠近。
乐霖霖手执卡片抬头望向凌潇，凌潇回以极其礼貌清淡的一笑，随后便离开了工位。
若换个粗神经的人恐怕会毫无察觉，只认为凌潇是无意为之。
但若不是敏感如乐霖霖，也不会因为这丁点琐事自寻烦恼，还被他人察觉。
就像人也很好但是却有点神经大条的言夕彧，她自己生而不凡，骄傲渗入骨血，便以为全天下的人都和她一样。她丝毫意识不到，自己的慷慨好意有时会变成让别人难堪的盛气凌人。
乐霖霖抓起一颗糖塞到嘴里，感受橘子的清香渐渐从舌尖弥漫到咽喉，死机的大脑仿佛借着这点升高的血糖突然走出了卡顿。
她回想起上次在颜麒办公室帮忙写汇报材料时，也吃过这样的糖。
之后，她就好像觉得不够似的，抓起了一把糖喂给自己。
甜腻的味道顺着血液流过四肢百骸，什么龋齿、发胖、衰老……
在飙升的多巴胺面前都成了一推即倒的多米诺骨牌，毫无屏障功能。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