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规被张大爷带走了，也不知去了哪儿，林未觉也没问，也没觉得会出什么问题。
毕竟，他只是穿书了，虽然已经开始被这个世界的人事物影响情绪，但要他像对待现实世界那么认真负责，还是有点难度。
尤其是面对那么一个，脸谱化严重的反面角色时，总有种在戏里的感觉，没有实感，这种感觉，也只有面对顾千执的时候会消失。
莫非我是个颜狗
林未觉心中一惊，微微张着嘴，欲言又止地看向顾千执，后者感觉到视线，给了他一个微笑。
的确比穆规比小助理比其它人都好看多了。
至于穆规具体是怎么拿到纪杭的手机，是骗来偷来抢来还是直接要来的，还需要时间才好问出真相，连同其它真相一起弄清楚。
眼下已经搞定了的，是这个跳槽过的邓助理。
林未觉听到那句脏了的时候，就背后凉了一下，一路上脑补的都是什么满地鲜血不成人样之类的画面，几乎要默认顾千执是私底下让手下上刑了。
结果到了地方，他却没看到什么血迹。
不是已经清理干净了，是根本没流过那么多血，黑色墙壁和天花板的屋子里，小邓跪趴在地上，真正弄脏地板的，是他被吓出来的排泄物，以及还留着脚印的剩饭菜，他的身上也湿漉漉的，不知是被泼了水，还是出了太多的汗。
而他的脸，倒是还算干净。
没有预想中那样被毁容，也没有再遭受更多的打。
林未觉条件反射地蹙眉，被那股味道熏得不想靠近，好在地下室并非密不透风，上方已经开了排风扇，有清爽的凉风不断朝他直吹过来。
他以为自己被带来，是可以和小邓说说话的，结果顾千执站在他身后，冷声吩咐了句，“开始吧。”
紧接着，就像是被按到了什么开关一样，小邓浑身颤抖了一下，面对着林未觉的方向重新跪下，开始不断地磕头，嘴里则反反复复念着道歉的话。
“林哥对不起，我该死，对不起，我该死，对不起，对不起”
全程，都没有真正抬起过头来，也看都不敢朝这边多看一眼，眼神也不太精神了，也是因此，始终没发现林未觉易容了，根本不是原本的那张脸。
林未觉听着听着，就有点慎得慌，这动作也太标准了，吐字也太清晰匀速了，简直不像是人，而像是机器人。但仔细观察的话，小邓的身上并没有什么一眼能看到的伤，衣服单薄，也不像是藏着绷带之类的样子，就是脏了点臭了点，动作时偶尔露出来的手肘上，也瞧不见青紫。
真不知道他们都做了什么，这么让人摸不透。
林未觉听了没一会儿，就觉得有点无聊了，便僵硬地摆摆手，“等一下”
小邓的额头再次重重打在水泥地面上，应声停了动作。
“你原谅他了吗”顾千执一手轻放在他的肩膀，“你感觉他的诚意如何”
顾千执一说话，小邓就又开始止不住地抖，看得条件反射怪灵敏的。
“这倒不是，”讲实话，发现现场没见血，也没血腥味，小邓没缺胳膊断腿还是个人样的时候，林未觉还松了口气呢，“但是我不想听了，我想问他点别的。”
“好。”顾千执笑了，“想问什么就问吧。”
“嗯”林未觉压下心中的异样，转向依然跪着的人，“小邓，既然你早就知道有人想害我，为什么不提前报警，不为我作证而是用这种极端的方式”
当初的林未觉会遇害，会没有人保护，就是因为找不到物证也没有人证。
如果小邓真的知道这么多，如果他真想保护他的林哥，只要几句话，做个人证，或许警方就会立案，不，甚至不用这样，他只需要让纪杭相信就足够了，以纪杭的财力人力，完全可以请到可靠的保镖。
有时候防患于未然，总是比事后补救更加容易。
“我我”小邓紧紧低着头，突然结巴起来，“我不、不能那么、做他、他他、他会发现的”
林未觉没有立刻相信，只是提醒道，“小邓，说实话。”
小邓受了刺激，又猛地用力磕起头来，神经质一样地不断念着对不起。
这有点反常。
林未觉心中思索，这个炮灰，的确是神经、极端，以救人的名义想让林未觉毁容，但正因为这个人是极端变态的，所以他会坚信自己做的事是正确的、对的。
不这样坚信，就不会做出极端的事可有这样信念的人，居然在没有人逼迫的情况下开始用力磕头道歉，就有点矛盾了。
顾千执见他沉默下来，提议道，“要我帮点忙吗”
林未觉摇头，决定诈他一下，“小邓，我认识的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其实他根本不知道以前是咋样的，书里又没提。
但这句话很管用。
小邓呜呜地哭了起来，声音像是某种丑陋的兽类，嘶哑，刺耳，林未觉就坐在轮椅上，安静地听他哭完。
别说，这屋里一开始觉得臭不可闻，时间长了，鼻子倒是麻木了。
“林哥是我对不起你。”
林未觉眼皮一跳，引导他继续说，“你这么为我着想，哪里对不起”
“若是早知道早知道会这样，我一定不会这么做的”小邓一张巴掌大的脸，又遍布泪水、灰尘和鼻涕了，“都是他、是他逼我、威逼利诱我的是穆规是穆规穆规”
他哭得眼睛红肿，想要向前爬过来，被身后的保镖一脚踹倒，突然间声嘶力竭地叫喊起来，“林哥不止他一个人啊我拦不住拦不住啊”
林未觉垂着眼看他，轻飘飘地问道，“那火灾发生的时候，你又在哪里呢”
逼仄的地下室，瞬间又恢复了寂静。
片刻之后，小邓又开始用力磕头，没完没了地道歉了，林未觉听得烦了，和顾千执交换了眼神，开门离开。
等候在门外的一个管家手执一个文件袋，双手交给了顾千执。
“里面是他昨晚承认的所有罪行，和交代的所有相关信息。”顾千执转交给林未觉，“他亲口承认了，那场火灾，是他做的。”
这就能解释通了。
他的愧疚，和后来试图毁容的罪行无关，是出自于那场差点要了林未觉的命的大火。
林未觉坐在轮椅上翻看起来，里面倒是图文并茂，一下子解释了很多。
小邓之前是穆规的助理，换了岗位后，两人还保持联系，火势会失控，变成一时半会儿都扑不灭的大火，也是因为小邓做了手脚。
但他并不承认自己在现场藏了炸`弹，他声称自己不知道会有炸`弹，如果知道，绝不会还去放火。
火可以让人毁容，后者却是要人命的。至于这个炸`弹是否和穆规有关，还得再问本人。
资料里面，还有些别的东西，见林未觉翻到了，顾千执就在一旁解释起来。
“你说已经不记得他了，忘了这些，我就顺便找人调查了一些你和助理的事，希望能有助于你恢复记忆，当然，不恢复也很好。”
助理小邓的履历，家庭情况，交际圈，以及他和林未觉的关系，做助理期间两人间发生的一系列事，都在资料里。
“原来他欠了这么多债。”林未觉边看边摇头，“我是怎么想的居然还暗中帮他还债做好事不留名，那不是傻子吗”
又翻过一页，他愣住了。
做好事不留名，是顾虑小邓的自尊心。
可正因如此，小邓一直以为那些资助也好、暗中扶持帮助也好，都是来自于另一个人，直到片场的那个意外发生之后，才终于察觉真相。
而冒名顶替这些善事的，就是穆规。
一边，是欺骗和利用，冒充匿名资助者，以此为筹码控制小邓，威逼利诱让他为自己做脏事。
另一边，是换位思考的体贴和关怀，不计回报地帮助，表面上却依旧将他视作平等的朋友。
林未觉闭了闭眼，“你打算怎么办直接让他去自首吗”
“这件事还没完。”顾千执声音听起来很平静，“等再过几个小时，我想安排他和穆规再见一面，让他们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
“什么意思”
“我会录像给你看的。”
“”
又来了，那个让人发毛的可怕杀气。
出电梯之后，林未觉终于见到了这个私人医院里除他们之外的，第一个活动的病人。
因为病人穿着寻常的衣服，手里也只拿了两张纸，身材更是寻常，不是壮汉也不是肌肉大爷，而是个妆都没化的女士，林未觉难免多看了两眼，感叹还好没有所有人都围着自己转，如果能再看到收费处就更安心了。
然而女士走到近处时，还是点头朝顾千执叫了一声“顾少”。
林未觉抬头看顾少，大大的眼睛里充满了无穷的求知欲。
等人走远了，顾千执才笑着解释道，“我公司的员工一般都会来这里看病，认识我很正常。”
“那你这里的收费是不是很便宜”林未觉试探着问。
“比外面贵。”顾千执回答，“但是我的员工是给打折的。”
林未觉揪住他的衣袖，真诚道，“带我去收费处看看吧，我住了这么久了还没交住院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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