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36 醉酒和胃痛
仰头把杯子里的酒一口喝完的时候，莫千语只觉得视线里的天花板离自己越来越远。
他低头不动声色地调整呼吸，比喝多了之后的脑子更火热的是他的胃。
胃里仿佛压着一座山，它不堪重负地感到沉闷的疼痛。
又喝了两杯，那座山终于现出原形，炙热的岩浆从火山口喷射出来，灼烧着脆弱的器官。
与胃壁里感觉到的温度不同，莫千语的脸上沁出了冷汗。
一旁的陈令把眼镜摘下来擦了擦，又重新戴好，正想让莫助理找个借口先回去，一眼就发现他的状况不太好。
陈令的神经瞬间绷紧，赶紧凑到他身边小声问道：“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胃病犯了？”
莫千语对于他知道自己有胃病这件事一点也不奇怪，毕竟是尚云弋的狗头军师。怕再喝下去真出什么事，莫千语也不隐瞒什么：“胃有点痛，应该休息一下就没事，不过……”
不过多喝几杯就不一定了。
他没把话说完整，陈令心里也清楚这点，看了一眼酒桌上的情况。尚董那边来的三个人已经被他们忽悠着去代理方身边争着表现自己了，注意到这里的只剩下一个对方那边的实习生。
陈令压低声音对莫千语说：“你先回去吧，这边接下来就剩下喝酒了，那三个看起来酒量还不错，我留下就行。”
莫千语没有逞强，奈何要离开之前硬是又被灌了三杯白的。
看他出去以后，陈令快速给尚云弋发了条消息，想了想又发了一条询问需不需要让医生去一趟。
尚云弋刚叫了车，顺手点开未读消息。
——我让舒学过去。
——好的。
他放下手机站起来跟莫爸爸莫妈妈告别。
二老已经知道他和莫千语在一家公司，千语还住在他那里，感到亲切之余不免多托付几句：“千语要是有哪里做不好的，你不好意思说他，就打电话给叔叔阿姨，我们一定好好教训教训他。”
“阿姨您别这样说，千语挺好的。”尚云弋发自内心觉得莫千语哪里都好，说出来的话真情实感，“车马上就到了，阿姨，您有什么想交给千语的吗？我帮您带过去吧。”
莫妈妈满脸嫌弃：“他能缺什么？什么都能自己买，不需要给他带。”
莫爸爸倒是突然想起什么，从柜子里翻出一袋零食递给尚云弋，说：“喏，那小子上次回来买的没吃完，你带去给他，免得留着占位置。”
……
尚云弋接了过来，又收下莫妈妈给他装在小袋子里的一片退烧药，嘱咐他睡前吃下去。
司机师傅的电话打来了，确认他的位置说马上就到，让他在门口等着。
尚云弋挂了电话。
一只手伸过来在他额头上停留了片刻，他微微愣了一下。
“吃药的时候一定要喝热水，不能喝凉的知道吗？”莫妈妈收回手，最后叮嘱他，“你们就是仗着年轻，工作起来身体都不顾了。”
记忆里从来没有人对他说过这些，尚云弋耐心地静静听着，认真地记住莫妈妈的每一句话。
“我知道了，谢谢阿姨。”他嘴角带着谦和的笑意，神情间是对长辈的孺慕和尊敬。
他让司机先去一趟章记小吃铺，老板正要关门，见了他把灯重新打开：“也就是我们家，换做别家店可不一定还给你留着了。哎对了，听说下午那会儿是有人在敲钱，后来一男的过去把人揍了一顿，我寻思着不会就是你吧？”
尚云弋笑了笑没说话。
老板当他默认了，啧啧两声：“怎么，刚好碰见你认识的了？”
接过一个超大的包装袋，尚云弋转身走了。
老板把灯关上要锁门，只听身后传来一句“那是我男朋友的妈妈，能不认识吗”，他赶紧回过头去，只看见人迹渐少的夜里，一辆疾驰而去的黑色轿车。
把车停在小别墅门口，舒学拎着一个出诊箱，按了两分钟门铃还是没有人给他开门。
尚总报的地址确实是自己家里，他把箱子放到地上，一边给人打电话，另一只手一遍一遍地继续摁门铃。
“喂？你确定你家有人吗？是不是还没回来啊？怎么没人给我开门？还是说已经睡着了？”
“……啊？哦，好吧，你说吧，多少来着？”舒学照着电话那头的指示输入密码，电子锁发出“叮”的一声，他试了一下，门可以打开了，“开了……知道啊，待会儿给你打回去，先挂了啊。”
莫千语当然没睡着，他是打车回来的。不知道是因为喝了酒，还是车里的味道太压抑，反正他刚上车就想吐，一回到家鞋都没换直奔一楼的卫生间。
他抱着厕所呕得天昏地暗，耳朵仿佛被蒙上一层厚厚的屏障，除了自己的声音，他什么都没听见。
舒学喊了他半天没得到回应，又看他实在吐得难受，只好伸手在他背上拍着：“你已经吐不出什么了，再吐下去全是胃酸，起来喝点水，我给你看看是打针还是输液。”
莫千语艰难地思考，这人怎么进来的？谁啊这是？
医生？这里治安很好，能进来说明门卫认识他。云弋的朋友吗？
他压住喉间干呕的欲望，慢慢站了起来，在水箱上按了一下，走到洗漱台接了一杯水漱口，又洗了把脸，这才稍微缓过神，转头询问似地看了那人一眼。
“你尚总让我来的，我叫舒学，尚总私人医生。”舒学简单解释，“尚总说你胃本来就不好，今晚又喝了很多酒，让我过来看看。”
莫千语脸上半分血色都没有，舒学搀着他出来：“你哪里不舒服的先告诉我，我等等还要给你做个检查。”
完了。
才刚夸下海口说自己绝不会喝多的，没想到这才多久，一喝就喝出胃痛来了。莫千语心里暗自叹气，回答的时候倒是自觉把自身的情况通通说了个清楚。
他匆匆洗完澡换了睡衣，舒学让他躺下，从带来的箱子里取了一堆仪器出来。
莫千语配合地让他检查完，舒学的表情不太明朗，他有点不安地问：“就是普通的胃痛吧？”
“你看这里，”舒学把一块平板举到他面前，“你的胃这个地方本来就比较脆弱，现在喝酒损坏了，所以你才会一直想吐。是不是很难受，好像有火在胃里燃烧？”
莫千语点头。
“在各种胃病里，你这是挺普通的，不算严重，但在尚总眼里肯定是个大问题了。”舒学是个实在人，实话实说，“我给你吊两瓶水，你吃完药就睡吧，今晚我就在这里看着你了，等你睡醒尚总也就回来了。”
“……”他的胃怎么好像更痛了？
“我去烧开水，你先等等。”
莫千语还没起来就被拦下了，舒学说:“你别动，我先帮你把水吊上就去给你烧水，让尚总知道我让你自己烧水，我钱还要不要了？”
好吧。
莫千语身上确实没什么力气，刚才想起身的时候浑身软绵绵的，就算舒学没拦着他，他想自己爬起来也不是那么容易，于是也就不抢人饭碗了。
舒学看着人睡下，关门出去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拿出手机打电话。
如果莫千语没事，舒学的电话早就该打过去了，所以那边一接起电话就问：“他现在怎么样？”
舒学翻着腿上放着的平板：“刚睡下。虽然我跟他说问题不大，但他的情况多喝一点就要胃出血了，你平时怎么养人的？把人养成这样？”
尚云弋压下心里的烦躁，说话时语气却冷得很：“等他好了我带他去你那里做个全面的检查。你今晚别睡了，给我整理一份食谱。”
“知道了。”舒学早就猜到会是这种情况。
尚云弋接着说：“明早顺便去把菜买了。”
“……哦。”舒学想了想，又说，“其实营养餐这段时间吃吃就好，等他情况好一些了，只要注意一点还是能吃其他东西的。”
“我知道，先让他吃半年试试。”
你根本不知道啊！
舒学有理由怀疑他情况允许的话可能一点带味道的都不给人吃了，心里默默同情那位此时毫不知情的病人。
莫千语吃的药带了点安眠的药效，否则胃还痛着，他不可能那么快就入睡。
尽管吃了药还输着液，莫千语在睡梦中还是不太丨安稳，可以感觉到胃还在一下一下地抽痛着。
半睡半醒之间感觉到有人在他插着针的那只手下面垫了一个东西，热量从那个东西上面不断传来，冰冷的手慢慢回温。一直困扰他的不适感逐渐消失，他轻松不少，终于陷入深眠之中。
醒来的时候头很重，毕竟喝了那么多酒，但胃痛的感觉却已经没有了。
莫千语没有马上起来，他试着动了动左手，手下那个东西还在，他掀开一角被子把头转过去看了看，是一个暖手的小团子，现在已经只剩下淡淡的余温。
他左手没什么力气，于是伸出右手把那小东西拿起来有一下没一下地玩着，过了好久才把那个小团子放到一旁，摸索着把手机拿了过来。
尚云弋大概会坐最早的那班飞机回来，莫千语看了一下时间，已经快十一点了。
所以男朋友已经到家了吧。
昨晚才在生气尚云弋发烧瞒着他，今天就轮到自己喝太多酒喝出毛病了。
这叫什么事啊？
尚云弋昨天把他哄好了，今天就要换他哄尚云弋了吗？
真是天道好轮回！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