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清晨，路边游人稀少，潮湿的陆地积满大大小小的水坑，程青走走停停来到饭馆，一进大院，鸦雀无声。
昨日中秋佳节，学生白领们放假团聚，相约私房菜菜馆更是人满为患，连作为老板的程青都下场帮忙端盘送菜，忙得头晕脑胀。
逢年过节，整个行业就属餐饮服务业最忙，等忙活一天大家坐下来休息，程青大方的放所有员工休息，还在三倍工资的基础上加上奖金。
所以第二天一早，除去个别员工如往常一样为中午做准备，其他不忙的员工都放假回家或推迟上班时间。
而此时，程青刚踏入屋内没一会儿，就见到应该放假休息的小芳坐在大厅里，闷闷不乐，一副心情郁结的样子。
程青人未到，声却到：“小芳，你干吗呢，你今天不是轮休吗？过来加班呢。”
程青开玩笑的说，小芳扯了扯嘴角挤出笑容：“老板……我有话跟你讲。”
程青一愣，抬眼见她神情躲闪，微微勾起的嘴角不由地拉下：“那我们去屋里说。”
两人一前一后随便走进一间空包厢，一进屋，小芳率先开口：“老板，不好意思，我想辞职。”
她直奔主题，程青听后却淡定异常。最近一段时间，小芳的工作状态他都看进眼里，除了有时心不在焉外，高峰期的工作她从没懈怠，然而她种忧心愁愁的状态让程青心有所感，所以她现在突然提出辞职，程青并不惊讶，反而有种终于来了的落地感。
程青拉开椅子，眼神示意对方坐下，说：“你工作能力优秀，又是这里的老员工了，你能跟我说说辞职的原因吗？”
小芳说：“……我打算参加成人高考，没时间打工了。”
程青：“……”
小芳的家庭情况这里的所有员工都知道。她是从偏远地区出来打工的，年纪轻轻做了不少活，现在这份工作属于做得最长的一份。很早以前，她就跟他说过自己对未来的人生计划，边自学边攒钱，等钱攒够后参加成人高考。然而今年的报考时间已过，据他所知，小芳也没有报名今年的成人高考。
程青没拆穿她：“……可以辞职，但小芳，如果你有难处就跟我说，能帮的我尽量帮。”
小芳轻声应下。
程青叹气，然后问：“你急吗？准备什么时候走？”
“不好意思，老板，我打算现在走。”小芳双手合十，做拜托的手势说，“能不能请老板通融一下啊？”
“这么急？”程青惊讶。按照流程，应该提前一个月辞职，第二个月走人，但现在……
程青说：“要不这样，这个月还剩下几天，你好好干完，等发工资的时候我多发你一半奖金，怎么样？”
小芳的眼睛顿时瞪得圆滚滚地，她有些不敢相信的问：“真的吗？谢谢老板！”
……
程青同意小芳辞职，小芳心中有愧，为感谢老板，打算放弃休假回来上班，程青一听，连忙拒绝，让她正常照休，多一半的奖金权当小芳这些年的员工奖励。
等她离开，程青摸着下巴，总觉得对方的辞职有隐情，但小芳又不说，他就算有心帮忙也无处使，只能吩咐一句。
节假日后的第一天，该上学的上学，该上班的上班，各行各业都进入倦怠期，中午菜馆人流量少，大厅里只有零星几桌客人吃饭，直到快两点人烟才逐渐减少，午饭时间过了，白佑石还没来，也没个电话通知。
程青拿出手机，打算联系对方，打开微讯界面，便见白佑石的头像后缀显示+16，是指有十六条新消息未读，程青这才想起昨晚睡觉前把手机设置成了静音状态。
他点开白佑石的对话框，手指在屏幕上上下滑动，十六条新消息全部看完，才知道这是白佑石跟他请假解释呢。
程青退出聊天界面，又翻到朋友圈看了一眼，一瞧，最新消息还是白佑石的，他发了一张市中心医院的照片，因为两人的朋友圈不重叠，照片下边只有白佑石一个人的解释对话。
程青越看眉头皱得越紧，最后他直接站起来，对一边路过的服务员说：“我出去有事，你跟张胖说一声。”
张胖本名张飞，是这家餐馆的经理，因为有个圆滚滚的啤酒肚和名字谐音的关系，大家亲切的喊他张胖。
程青驱车赶到医院时，白母正好搭车离开，他询问了医生病房号和病人的病情，顺着房门号码找着房间，他双脚停在门前，视线透过小小的方形窗口，见白佑石单手捂胃在床上靠着打点滴。
程青深吸口气。
“让你别吃你非要吃，现在好了，把自己吃出胃溃疡住院了！”
人没进屋，程青的抱怨声陡然响起，白佑石惨白的脸转过来，等看清来人，顿时露出惊讶的神情：“你怎么来了？”
程青走到床边，拉过椅子摆正后坐下：“跟我说有事不来，却在朋友圈发照片聊天……啧，傻子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白佑石一愣，随即恍然大悟。他的微讯里面都是以往的同事、大学朋友还有现在诊所里的高层人员和顾客，他本人并不爱发朋友圈，但为了维持社交人际关系，他有时不得不发朋友圈来强调自己的存在感。比如这次，怕麻烦的他直接发了张照片顺带表示自己安好的语句，来安抚朋友和关心自己的人，却忘记程青能看到，并行动力超强的顺着网络直接找到这儿来。
“抱歉，这事没跟你说。”
谁关心这种事啊，程青没好气的想，他只是气他不爱惜身体，竟然吃出病来，也气自己没坚持阻止对方，让他吃进医院。
他的视线在病房内随意扫过，马上发现房间里除了其他两位病友的床头柜上放置有沾满水珠的碗筷，空气里明显充斥浓浓的饭菜香外，属于白佑石的床头柜和垃圾桶，干净的没有一丝人气。
程青出来急，忘带店里熬的粥，便问：“你中午吃没，没吃我去医院食堂给你打份午餐。”
白佑石倚着床靠背往上挪了挪：“吃了。”
程青点头，想来是他父母从家里送餐过来的。
可是，瞧他一脸淡定，根本没有丝毫忏悔的表情。程青忍不住咂嘴，“啧，你……”
想放狠话，但见他脸色苍白，下巴尖尖，明显比从前清瘦不少，程青揪心又狠不下心，只好没好气的叮嘱他：“……以后好好吃饭，别琢磨些乱七八糟的事。”
白佑石没吭声，显然不想应下。
瞧他模样，程青更气了：“听到没有！你在胡乱瞎吃，我就吩咐店里员工不接你的客！”
任他苦口婆心威逼利诱，白佑石依然油盐不进，嘴巴跟撬不开的蚌壳一样紧闭着，最后说到嘴巴发干也没说动他，生怕自己动手打人的程青，转移注意，视线落到快要见底输液袋上，扔下一句“我去喊护士”，便眼不见心烦地跑了出去。
白佑石住的这间病房在角落，要穿过一个拐角才能到护士站。
程青没走一会儿，正抬脚准备拐弯，身体已经探出一半了，下一秒整个人又猛地缩了回去。他手扶墙壁，然后悄悄探头望向不远处，见一位女生正提着开水瓶，急忙忙跑到打水处，等水瓶灌满后，她扭好盖子提起来，走到电梯旁按下上键，看了眼电梯显示屏等了会儿，又转头从旁边的楼梯通道上去。
她长相平平无奇，属于放到人群找都找不到的那种类型的女生，然而随便一个菜馆的工作人员在这，都能认出那个女生是谁——正是今早跟程青提出辞职的小芳。
程青隐约猜到对方辞职的原因了。
他下意识跟踪一路，直到爬到十三楼楼梯口才突然想起，白佑石的输液袋还没换！
他赶忙转身返回楼下找护士。
……
时间过去五分钟，程青还没回来，白佑石抬头看了眼输液袋，上面的滴管还有药液不断滴下，随即收回视线转而看向手背上的针头，思考要不要自己换药，他虽然是牙医，但一些基本操作还是会上手的。
思考着危险想法的白佑石，没等到自己动手，房门这时从外边打开，是程青，他后面还跟着一位护士小姐。
护士小姐动作麻利熟练，三下五除二换好药离开，程青拍拍胸脯庆幸自己赶上了，他心有内疚赶忙跟白佑石道歉解释：“对不起啊，刚才在外边碰到熟人，耽搁了点时间。”
白佑石没在意，就算程青没赶上，他也能自己换药：“没关系。”
窗外阳光渐小，程青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忽然问：“晚上你家有人给你送饭吗？”
白佑石想了想，摇头道：“没有。”就算有也不会说。
程青随即道：“那好，你等我，我回去准备一下，等我晚上给你送饭啊。”
等程青离开，白佑石立马摸出手机给母亲发送短信，让她晚上不用送餐过来，随即又把手机设置成静音，无视了白母的讯息轰炸，若无其事的把手机塞回枕头底下。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