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你中文网 > 科幻小说 > 尘*******凉 > 第110章 贰拾玖.霞燃青衣七
    拓跋宇接到小满的飞鸽传书,惊闻唐门竟然就隐藏在侧卧之榻,忙不迭呼醒所有弟子。却怪时运不济,就在傍晚时分他们又一队人都被派出去执行暗杀任务,现今整个寨中可用之人不过五十余,故而拓跋宇只留了十来个人驻守本营,其余的通通换好行装出寨。

    就在众人火急火燎赶出寨门之际,一抹潜藏于树林中的黑影翻过寨外围墙,悄无声息地落到地上。他仍旧是一身衣角染着暗褐的青衣,夹杂着些许尘土的长发简单地束在脑后,一个晃身便隐入火光不能及的阴影之中。

    拓跋宇领着部下纷纷扬扬而去,留守的人一个二个禁不住立在哨塔上目送,自以为凭借着地处高势足矣监察整个村寨,然后便兴致勃勃谈论起唐门诸般来,所以唐申十分轻易便避开了守卫的视线,摸到最上方属于青衣楼统领的房屋中。

    房屋门户大敞不设防被,似乎半点不顾忌是否有人抱有别样意图潜入。他闪身入内,反手关上门,入目尽是简单的桌椅摆设,还有一张虎皮置于坐塌上。他放眼来回观察,将屋中所有花瓶盆栽一类的摆设抬起放下,又将悬挂的画卷掀起以查看背后墙面,最终在实心床榻的被褥下发现一道暗门,纵身而下发现铁箱若干,取之见不少风格迥同与常见物品的奇珍异宝、一叠字体不明的信件、以及满满一箱共数十瓶标记不同的药散。

    他略一思考,将信件以及两枚不同的药瓶塞入衣裳,转头看有一方通道延伸至远处,当下不再久留重回上方房屋,整理还原床榻,快速离开。

    紧接着,他幽灵般潜至一间被封死两面窗户的房屋前。此屋的房门被上了锁,可惜只是寻常的黄铜锁,尽管他手边没有铁丝或者发簪一干工具,仅用手刀在其上一拍,也就震开了锁里的弹簧。将锁取下来后,他将房门推开一条缝隙,侧身入门,同样反手掩门,第一眼便见靠在角落熟睡之人,正是今日奋力出逃而后又被抓拿归来的少年阿奇。

    阿奇睡得沉,若非被推醒,想必会一夜无梦到天明。醒来以后迷迷糊糊见有着青衣人立在面前,先是一惊,定神细看来者面貌后,欣喜道“唐门的大哥哥,你来了”

    说到一半又把嘴掩住,往门外方向看了眼,忍住激动压低声音道“难道、难道阁下已经将那些人”

    此披了青衣楼外皮的人便是唐申,他神色淡然,答道“青衣楼弟子众多,我非以一当百之辈,仅一人难以匹敌。我远远看过,他们的统领太阳穴外鼓、精气内敛,必是外家好手,需得智取。”

    阿奇眨眨眼,似懂非懂“既然如此,阁下可是有了确切的计划”

    他颔首“倒也不需你去冒险,适才那人领着大部分青衣楼弟子离去,听他们所言乃是发现了我同门的行踪。”

    “啊,这岂不是糟糕阁下快速速前去警示他们吧”

    他道“来不及了,我有伤在身,与其匆忙赶去还不知能否起得了作用,倒不如另作打算。片刻后青衣楼众人得擒我诸位同门,欣喜之下定会放松警惕,我大可趁他们懈怠之际取他们首领项上人头。”

    “那、那可是有需要小子配合的地方”

    “我料他们擒住我诸位同门以后,不会将他们就地处决,而是关押起来好令我等投鼠忌器,同时便为他们赢得喘息和安排的时间。”唐申说着,从袖中拿出方才拿得的药瓶以及自小满身上取得的令牌,掷到阿奇手中,“两瓶药中应有一者为解药,你应当知晓此它的用处。你且细听,我把锁虚扣,少时混乱一起,你便撞开门去替我放了我被擒的同门,想必混乱之际,旁人不大会留意于你。一旦受阻拦,大可出示此令牌混淆他们视听,如正门无法离去,我查探到那青衣楼主居室床榻下有暗道,你携了他们从那处走,其中变故便看你如何应对。”

    说着说着,他忽然沉默下来,半晌才再度开口“若他们问起,便说我一切尚好,否则也无需多提。”

    初闻唐门终于出手对付青衣楼,阿奇满心雀跃,但此时听唐申说到“尚好”,再看他如今比下午时分更显泛白的脸色、忆起自己当初瞥到的这人胸口处的伤,想他要独自对付五十余人,一时间不知道到底是该激动还是惆怅。

    唐申也没有给他时间想太多,交代完毕便转身离去,虚扣门锁,隐入黑夜中。

    半个时辰后,拓跋宇带着七名被擒的唐门弟子归来,不提离去的长乐帮众,他们一行出发前共有四十八人,回来的却只有三十六人。这三十六人中,大部带伤痕,竟是连长乐帮在内以百来人对七,都折了十二人、伤了近一半的人。这个结果无疑让拓跋宇颇为郁闷,有心想将这些人尽数屠光以绝后患、杀鸡儆猴,又听红使劝解有诸般大用,不得不将他们带回。

    当然唐邵祁一行也没讨到好处,彼此数量太过悬殊,他们用身周勉强避开要害的羽箭换来十二个敌人身死,已然是极限,最终仍旧免不了被抓拿的结局。

    但到底一气儿抓住七个唐家人,仍旧让拓跋宇欢欣不已,他命左右给七人稍微包扎以免他们失血过多而死,随后灌入用来控制楼中新成员的,齐齐捆好以后分开关押在空房之中。

    待完成这些,他扬手唤人去取窖里藏酒,举火庆功。

    红使见状劝道“主上,使不得属下观那七人来的实在蹊跷,难保不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你什么都好,就是太瞻前顾后。”拓跋宇不以为然,“我料这七人应当是探子,部队在后头等他们的消息。否则他们明明知道人数上没有取胜的可能,又何必舍近求远,不干脆联系其他人起来一起围攻”

    “主上”

    见红使还想说话,拓跋宇赶苍蝇般把手一挥,道“行了行了,酒老子自己喝,弟兄们该休息的休息,你自去安排把守之人认真些就是。”

    红使应是,转头安排守夜之人并耳提面命不许耍懒。可唐门已有七人被擒,众人皆有所懈怠,嘴里说着好,待他走开就聊起天或者打起瞌睡来,连带着另外两使都不以为然,招呼也没打便歇息去了。红使见状,长叹一声,自己担起巡夜之任。

    其实追溯起来,“青衣楼”这个组织在江湖历史中真实存在,曾经也是一座庞然大物,可惜后来因某些原因逐渐没落,但无论如何绝非像小满随口一提以及拓跋宇儿戏组织。拓跋宇他们所谓的青衣楼七使乃至所有青衣楼弟子,多数都因各种原因而家破人亡或者走投无路,随后被长乐帮相中带到拓跋宇面前,并非如同曾经的青衣楼般自小接受暗杀训练。

    这些被长乐帮以及拓跋宇聚集起来的人不愿意提自己的名字,他们之中大多对这个组织没有太多归属感,也没有责任感,唯有红使不同。红使本名陈余,他受过拓跋宇救命之恩,所以对于拓跋宇组织的青衣楼,他是最关心者没有之一。

    小心谨慎本是好事,但他无论如何也猜想不到,正是他的小心谨慎令他成为隐藏在暗处之人的第一个目标。

    寨中守夜者共有十五人,前夜两人立于哨塔、三人负责寨中,两个半时辰后进行轮换,而后夜有四人立于哨塔,六人负责寨中。红使往常习惯的路线是从寨门开始巡视,一路顺着主干道往上,半个时辰后再往返。

    按常理来说,上半夜少会有人疲倦瞌睡,红使第一趟巡逻是两个时辰的小憩后,他负手喝了哨塔上聊打屁的二人几句便返程,回转至半途耳闻不明响动。心想是谁在偷懒,当下快走两步看去,见一人手举火把蹲身于街角,便一边抬脚走去、一边问“怎么了”

    那人顿了顿,应了声便起身退了好几步,声音含糊不清、意味不明。

    红使走近,只依稀见墙根摆了张椅子,有人歪着头坐在上面,脚下还踩了个破碎的酒碗。他骂了声,伸脚去踢了踢,见人没动静,黑灯瞎火看不清楚以为醉死了,便回头向站在身后的人要了火把。

    红使正欲拿火照照是哪个人在屋外喝的烂醉如泥,脑中忽地闪过方才取火把之时扫到的持火把之人模样,心头咯噔一声“你是”

    话尚有一半含在口中,他便立即去摸腰上长剑,忽感颈间发凉,忙不迭抬起一手挡在喉前。恰在下一秒不知什么物什缠来上来,勒的他手掌一阵发疼。

    幸而长剑已出,他挽着就往后抡,却被一下狠狠踢在脚膕,“啪”地便跪到地上,火把落地,滚了两圈,停在剑旁。疼痛又重了几分,他拿手使劲往外挣,借着逐渐熄灭的火光努力往下看,得见一根弓弦紧绷在掌中,已嵌进肉里。

    他单手撑着地面想要站起,尚且刚刚直起腰就被压下去,弓弦又在眼前绕了一圈,勒的更紧。一只五指修长的手拾起地面长剑,剑锋拨过火把,借助最后一丝火光,他看清了“醉死”在凳上的人,颈间赫然是一道血色勒痕

    而后长剑扬起破空声,这是他彻底陷入黑暗中听得的最后一声响。

    唐申缓缓抽出刺入巡逻者后心的长剑,涌出的血因此没有溅上他衣袂,右手轻轻一甩,弓弦便从敌人颈间滑落,盘在他腕间。他本打算不沾血便解决这些巡卫,怎想巡逻者走得快了些,他赶着将与此人会面过的守夜人刺杀,轮到最后一人时,抬手接个火把间,尸体摔在凳上打翻酒碗发出声响,将人引了过来。

    唐申稍微想了想,把两具尸体拖到最不显眼的角落,舀过酒坛将酒水尽数洒在地上掩去血腥味,然后扭身往下一个目标而去。

    先前尾随守夜人,他曾从他们谈话中推断每两个半时辰轮换一次,下半夜人数是上半夜的两倍。一般而言,上半夜守卫的警惕性比下半夜来得强,约摸巡逻者下半夜巡逻的频率将比上半夜来得频繁,所以这样的安排也无可诟病。但其中又有两个时间段守夜人最为懈怠,一为上半夜守卫临近轮换的前半个时辰,二为下半夜中段。

    唐申只有一人,为保证行动的成功,他选择在上半夜巡逻者巡逻过后再动手,所以一等便是两个时辰。因为如果待下半夜的守夜人交换,巡逻者动作逐渐频繁,他再欲下手将耗费更多时间,逐一除去守夜人时有很大几率会被发现尸体。

    接下来他所要做的,就是在这半个时辰内将障碍扫清。

    依照青衣楼一行归来时他的观察,除了那名巡逻者,还有两个女子处于众人队伍之前,明显掌握着领导权。在混乱中失去组织者,其他人便如同一盘散沙,再没有太大危险,他接下来的目标,便是这两个女子。

    唐申自街道上兜转至目标屋前,翻过围墙进入屋中。半响听得细微数声响动,他悄然而出,房门开阖间隙可见屋中女子安然躺在被褥中,除却胸口不再起伏,一如安睡。

    他依法再入另一个衣角绣橘边的女子屋中,靠近床榻却瞅到她枕边放了一个精致的香囊。他目光一凝忙以袖掩住口鼻退去,退至门外,心中暗道虽不知这香囊如何到了此人手里,但目前还是莫要动她的为好,或许还别有用处。下定主意,他离开屋周,取出收缴而来的火折子,依次将寨中马廊、仓库、酒窖点燃,转身往拓跋宇所在而去。

    自哨塔看去火光一览无余,可惜守夜人被全数清理,在没有演变成熊熊烈焰之前,黑甜乡中安睡的众人无从察觉。

    拓跋宇的居室唐申早前去过,为谨慎起见还留了一扇窗,所以轻易便从窗外入内。屋中酒气弥漫,榻上人仰面而躺,一手搭在胸口、一手隐入被褥,鼾声大作。唐申没有趁手的兵器,提着先前顺手从地上拾来的长剑,敛息往塌边走。

    他的呼吸很轻,脚步声几乎微不可闻,手中剑轻抬,双手握紧剑柄,剑尖对准床榻上的彪形大汉。

    长剑闪电般刺出,不平整的剑面划出刺耳的破空声,却于即将击中目标前急速回护在胸前。就在长剑抽回那一瞬,躺在榻上熟睡的人蓦然暴起,掩在褥中左手往外一带,朴刀应势而出,正正击在唐申立举于胸前的剑身上

    带起朴刀的力道极大,刀剑交击发出清鸣,唐申闷哼一声,当下被撞退数步。

    拓跋宇翻身掀去被褥,散开的内衫敞出大片虬结的肌肉,大笑道“好好,果真有人深夜造访你的脚步声虽轻,可掩不住身上血气,且让我来会你一会”

    刀锋在剑刃上划过,发出一阵刺耳的摩擦声,拓跋宇挽了记刀花,将刀柄换到右手,然后屈膝跃起朝着唐申直劈而下所谓力劈华山也不过如此

    力量本身便非唐申强处,自不会逞英雄硬抗,他踮脚便退,倒掠过桌旁时抓着桌角掼过去,酒坛碗碟摔到地上乒乓作响。

    拓跋宇只飞跨过去,轮着手中利器将木桌削成两段,那数十斤的朴刀在他手中如同木削的玩具,摆动所带起的劲风将隔间用的木帘绞碎,兜起整片珠子甩向唐申,那叫一个礼尚往来。

    拓跋宇虽没有习过暗器,可正是这一身蛮力叫唐申无法硬接,他一躲再躲,少时便被逼进角落。眼见得此刻只能束手待毙。拓跋宇又是哈哈两声大笑,横刀劈去,竟是想来个一刀两断,好战后畅饮一抔血酒

    习长兵器者常扎马步故而下盘稳健,唐申深知撂其腰腿定无用处,于是扬手将剑掷出,趁拓跋宇侧脸躲避时让身体直直往地上倒去,随即手掌扶地一个反身倒踢直取拓跋宇下巴,登时将这个彪形大汉放倒在地。

    拓跋宇被这一脚踢得有些脑袋发懵,但也仅此而已,不消一个呼吸他就翻起身,眼里多了些恼怒。转眼看刺客屈膝俯身蹲在地上,宛如一只狩猎的野兽,他狞笑一声,朴刀在地上划起一道白痕,带着点点尚未散去的火星由下而上撩去。

    唐申就地一个翻滚躲开,不避反倒欺身上前,手往拓跋宇身上一探而过。

    拓跋宇没有察觉,他回抽朴刀,精铁打造的柄往下砸,在地面留下一个圆坑,可惜仍以毫厘之差未能击中刺客。他十分厌烦这种猫抓耗子似的游戏,嘴里道“兀那贼子,躲躲藏藏哪里像男人,且拿出真本事来与我战上三百回合”

    拓跋宇顺着力道旋身平砍,同时一记腿鞭扫去。唐申不去触那被舞的虎虎生风的朴刀,双手在拓跋宇扫来的腿上一抓,顺着他的力道落至房屋另一边,转身夺门而出。

    窗外已是一片业火焚天。

    拓跋宇紧随其后,瞅见村寨燃起烈火,哪里还不知道究竟是谁所为他面部表情又精彩了数分,把朴刀一轮一甩,然后张手撕下手边门扉掷去,封死唐申左右二路,并步冲上前,握掌擂向唐申后背。

    长拳来势凶猛,唐申不得不回身应接,脚下顺着拓跋宇力道速退,一手摊掌裹住击来的拳头,一手掐住拓跋宇手臂上少海、曲池二穴,只掐的拓跋宇手臂一麻后力不济,接着反手打在其肘关节上,将拳头折回拓跋宇左肩上。

    拓跋宇闷哼一声,却把肩一震,抬腿勾住唐申脚踝,同时藏于腰间左手飞快攥住唐申掐住他右拳肱骨的右手,使劲把人往怀里扯来。唐申脚下被绊的踉跄,又抵不住右臂上传来的巨力,眼色微暗,右手一张一收,打拓跋宇身上摸走的匕首自袖中落入掌心,顺着拓跋宇的力道插入其胸腹中。

    若打旁人的角度来看,竟像是拓跋宇拉着唐申执匕首的手往自个身上上插

    匕首来得太快,拓跋宇来不及变招就被刺中。但唐申也好不到哪里去,拓跋宇这一扯一带,右手手肘直接撞在他胸口,他整条手臂顿时失去知觉,唯独心脏偏上的部位传来持续不断的刺痛,当是二度撕裂了他胸口那道分水刺造成的伤

    心口的灼闷以及上涌的腥气令唐申几乎是张口就吐出两口血,拓跋宇猝不及防下被迎头喷了满脸,原本就不善的脸色更添几分狰狞。拓跋宇大吼一声,攥着唐申的手就往外拔,不顾胸腹间鲜血争先红后地溢出,只加大手上力道,想生生将那握匕的手折断

    火焰焚烧建筑发出源源不断的坍塌声,期间参差着呼唤以及叫喊,忽而一声清晰的怒叱自唐申身后传来“竖子尔敢”

    拓跋宇抬眼看去,一玄衣散发的男子正快步跑来,一手侧举肩前一手端于腰侧,做出预备投掷的姿态。尽管并未从该男子手中看到武器,拓跋宇却觉周身发寒,多年拼杀的经验告诉他此男子极度危险他当即反擒唐申叠于他拳上的手掌,拇指与食指一拧将卸去其手关节,在清脆的骨折声中兜手将人圈在身前,再一把掐住唐申喉咙,喝道“手下败将尔,还敢放肆”

    玄衣男子双手一翻,两柄掌长指宽、极似花苞发簪的黄铜细棍自袖中滑入手中,厉声道“放开他,饶你全尸”

    “师叔”

    唐申低低应了声,冷汗将他额前碎发打湿,沾在发白且染血的脸上,令他看起来虚弱又狼狈不堪。

    但他眼眸深处有着常人无法探知的了然,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