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因为，想和你过节呗”
顾铭看着林越满脸的不自然, 手中提着沉甸甸的一个大袋子, 微弱的路灯灯光照着他年轻的脸上，那双黑灿灿的眼珠, 透亮得像一面镜子。
他似乎听见自己的心脏一下一下有力的跳动着，在安静的夜晚好似带着惊心动魄的力量。
“你不是去余聪家过节吗”
林越挠了挠脑袋，故意恶狠狠的瞪起眼, 粗声道“怎么，你不欢迎啊”
顾铭看他突然鼓起腮帮子，一脸刻意的凶狠，不由得轻轻笑了起来, 微微歪着头, 眼神清亮，“你啊，像个小孩儿似的。”
林越看到他这个柔和的微笑, 徒然愣了一下。顾铭的睫毛轻轻垂着，嘴角弯起，眉峰间的柔和掩去了似乎天生自带的几分冷硬凛冽，整个人变得柔和起来。
像是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林越慌乱的移开目光。
“像小孩为、为什么”
“喜怒无常啊”
靠，这意思是在骂我了
林越虎眸圆瞪, 咬牙切齿的哼了一声。
“你丫到底还过不过节，不过我走了，我可是很忙的。”
顾铭笑得更开, 纯黑的眼眸闪着宝石光华，他一把揽过林越的肩，特别霸气的说，“过，正好我一个人。”
林越撇撇嘴，心道我当然知道你是一个人，要不是，我才不会来呢。
顾铭领着林越一路兜兜转转，终于到了一处紧闭的楼房前。
“就是这里了。”
“还挺绕啊，跟个迷宫似的。”
“还好吧。”
打开门，顾铭率先踏进去，林越跟在后面。
这是一间很简单的单人出租房，不算太大但一个人住完全没问题，书桌、衣柜、沙发、小冰箱、小风扇等等生活用品应有俱有，收拾得很干净，比林越见过的大多数男生住的地方都要干净。
林越环顾了一转，走到沙发边坐下。
顾铭倒杯水过来，他才想起来将手中的月饼递给他，摆出一副随意的表情，说道“这是我来的路上买的，椰蓉月饼。”
顾铭打开袋子看，全是椰蓉的，整整三斤，不禁有些好笑，他说自己喜欢吃椰蓉的，其实只是相对而言，谁知林越居然买了这么多。
他问道“你这么会突然过来，余聪呢”
“他家一大家子人过节的，我杵在那儿不太方便。那什么，我中午的时候看到张阿姨，说是要去看他儿子，就想着我一个人，你也是一个人，干脆咱就一起凑合着过呗。”
“余聪不会生气吗”
“呃”林越微微黑线，瞪他一眼，“你管那么干嘛，周一我和他好好说说就行了。”
顾铭由衷感叹“越越，你真逗。”
“你老说这话有什么劲儿，就不会说点其它的么。”
顾铭抬眼一笑，乌黑的眼珠流光溢彩，“越越，你真有趣”
“傻啦吧唧的。”
顾铭坐到他旁边，拿出一个月饼撕开包装袋递给林越，自己也拿了一个。林越想说这个味道不咋滴，他不喜欢，可看顾铭一口咬在月饼上，一边吃一边评价，“不错，味道还可以。”
他眨眨眼，心想有那么还吃吗
于是，忍不住也吃了一口，靠，味道还是那样啊，还不如其他月饼好吃。
但怎么看顾铭吃就觉得很香呢，太邪门了。难道这月饼味道做得不均匀，有些味足有些味淡
顾铭几大口解决月饼，吃完发现林越巴巴的盯着自己，问道“怎么了”
林越默默的摇头，“没啥。”
“你吃饭了没有”
“啊，没呢。”
“那你等会，我去做。”
林越惊讶，“你还会做菜呢”
顾铭点头，“会啊。”
“好吃吗”
“还可以吧。”
林越用眼神表示怀疑，顾铭笑了一声，拍拍他的肩。
“你先在这儿坐会，很快就好。书桌那边有电脑，无聊了可以打开玩。”
说罢，转身去厨房。
林越将月饼放回袋子里，好奇的跟过去。
“我看看你怎么做菜的。”
七点多钟，月亮正圆，中秋佳节团圆时，圆圆的月亮高挂太空，见证着这一时刻。
顾铭正低头择菜，他背对着林越，高高瘦瘦的，两条腿格外修长笔直。林越原本站在门口看他忙活，后来觉得干站着无聊，便凑上前去帮忙。
顾铭往边上靠，让出一点位置给林越。厨房不大，两人并肩站在一起做菜，让空间看起来更小。
顾铭的手艺确实不错，当饭菜的香味伴随着滋滋滋声传来的时候，林越忍不住舔了舔舌头，好饿啊。
肚子非常不给面子的咕噜一声叫了起来，第一声的时候林越立马尴尬的绷起脸，悄悄瞥眼顾铭，发现顾铭没什么反应，于是松了口气，还好还好，没听到。
结果下一秒，肚子又“咕噜咕噜”叫起来。
“噗”顾铭噗呲一声笑了出来，扭头看着林越，笑得眼睛弯弯的，眉梢间都带上了点喜气洋洋。
“越越，不好意思我没忍住哈哈。”
“靠，笑屁啊”林越那叫一个窘啊，正好在洗菜，于是把手伸进水里，然后朝着顾铭一阵抖动，将水渍溅在他的脸上。
顾铭闪躲不开，于是笑得更开，“哎，越越，别闹。”
“那你别笑啊”
“噗哈哈哈。”
“靠靠靠靠靠靠”
林越直接被气乐了，把菜当做顾大秃子好一阵揉拧。于是真顾大秃子连忙制止，“越越，别那么用力，菜会坏的。”
林越同学高傲别开脸，不理他。
顾铭好笑，他将锅里的清蒸鱼弄出来，端到林越身边，笑盈盈的说“好了，别生气了，来试试味道。”
林越哼了一声，并不打算接他茬，可耐不住肚子太饿了，顾铭手艺又好，鱼香味飘进鼻子里，口水立马分泌出来。
于是，坚持不过六七秒，便拿过顾铭手上的筷子叼一大块鱼肉吃，鱼肉入嘴，清香味立马充斥这个味蕾。
“好吃”
顾铭满意的笑了笑。
做了三四道菜后，顾铭看差不多了，正准备熄火，林越却来了兴趣，“我也来炒一道菜呗。”
“你要做什么”
“炒时蔬，我会的不多。”
顾铭点头，“好。”
林越和顾铭交换位置，他负责掌勺，顾铭负责洗菜。
要说做菜，他一点把握都没有，不过到底一个人生活了多年，简单的小菜还是会做的。
油温合适了，林越拿起顾铭洗好的菜准备入锅，但有点怂，退得远远，把菜举高高的准备倒进去，顾铭忙喊一声，“别忙”
然而已经晚了，带水的菜一入油锅，立马噼里啪啦一阵响，油渍乱溅。
林越吓得直后退。
两个大男孩手忙脚乱一番，才终于把这道炒时蔬出锅。
饭菜上桌，林越早就饿得受不了了，拿起筷子端起碗就是开吃，吃块鱼，哇不错不错太好吃了，吃块青椒肉丝，哇这个也不错，肉沫茄子也不错，炒时蔬，呃。
林越筷子打个转，稳稳的落到其它菜上，自己不敢吃，却非常不厚道的对顾铭说“你试试我的手艺，别看卖相不行，味道应该不错的。”
顾铭不用想都知道这家伙安的什么心，不过还是很给面子的夹起一根菜。
“快试试。”林越催促。
“嗯。”
顾铭咀嚼咀嚼，面色不变，咽下之后，他朝对面一脸期待的人扬起眉，“不错，好吃。”
林越目露疑色，顾铭又夹了一块子吃，看表情应该是挺好吃的。
林越犹豫了一下，还是伸出筷子，菜刚入口，他立马难受的皱起眉。
“靠，好咸啊”
顾铭开心的笑了起来，这一刻他身上的冷漠沉静被冲散得一点不剩，嘴角狡猾的扬起，眼中洋溢着浓浓的笑意，透露出这个年纪才有的顽皮与张扬。
“顾铭，你居然耍我”林越恼羞成怒，他站起身来，把那盘炒时蔬全夹到顾铭碗里，愤恨道“全给你了既然你这么喜欢”
顾铭见他拧着眉，撇着嘴，翻着白眼，顿时笑得更开心，林越俊脸一黑，恨不得立马扑上去咬死这货，顾铭继续大笑，笑到最后脸都笑僵了。
林越咬牙切齿的说“你丫笑一辈子得了。”
顾铭渐渐止了笑，他说“越越，你真让我开眼”
“你丫也挺让我开眼的。”
顾铭将碗里的菜和饭搅拌在一起，菜虽然咸，但这么一拌，和米饭混合在一起，吃起来并不会太咸，反而有着粗暴的香甜。
他说“味道真的还不错。”
林越完全不相信。
他大口大口的吃菜，一边感叹顾铭手艺好一边把嘴里的饭菜当成顾铭，咬得那叫一个用力啊。
一个没注意，重重的咬在舌头上，这一口挨的，林越眼睛当场就绿了。
吃完饭，两人把一起碗筷收拾洗干净放好。
林越吃太多了，撑得肚子圆鼓鼓的。
顾铭看时间还早，提议，“吴奎不是说今晚有灯会么，去看看”
“行。”
顾铭换件衣服，锁上门和林越一起去灯会场。两个人的步伐整齐，一抬一落的，挺拔修长的身影在路灯下渐渐拉长。
“你有什么节日都是和张阿姨一起过的吗”林越突然好奇。
顾铭手揣进裤兜里，微弱的灯光照进的眼睛里的一瞬间，似乎点点耀眼光彩。夜色遮挡住了大部分东西，只留下迷糊的轮廓，却挡不住他清净沉静的气质。
“不一定，大多数一个人，其实这些节日我和张阿姨并不太在意，想起来的时候就一起吃个饭，想不起来或者是嫌麻烦，就直接和平时一样。”
林越眸看着远方耀眼的灯火，笑着说嘿，巧了，我也一样。
只不过更多时间他想起来是一个人，想不起来也是一个人。
倒也不是说找不到人一起，他的狐朋狗友不少，只不过中国人的节日大多都有那么一点一家人团团圆圆热热闹闹的意思，他不想把别人喊出去瞎混，也不愿意去别人家过。
小巷子逐渐远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栋栋高楼大厦。街道变得宽敞了，行人的身影也多了，炫目的霓虹灯在夜晚一闪一闪的，泛着柔和的光芒。
中秋佳节，出来游玩的人很多，小孩儿清脆的笑声咯咯响起，像是一首动听的乐曲。
林越和顾铭两人顺着人流一路前进，夜风吹打在身上，凉凉的，很舒服。
到了灯会举办地的时候，一眼望去密密麻麻全是人。林越吃得太撑了，于是和顾铭逛到一些卖小玩意的摊位去。
还别说，这灯会真热闹。
上辈子林越心里不太愿意和别人过节，总有那么点触景生情的意思，现在不一样了，怎么样最开心怎么样来，在余聪家那会心里确实是挺高兴的。
可人就是这样，当你尝过一个人孤独的滋味的时候，看到有人像你一样，心里就会不踏实。
他看眼身旁的顾铭，心想来找顾铭果然是正确决定。
比起和热热闹闹的一大家子人在一起凑热闹，还不如找个同样的人一起度过。
正逛得起劲，林越突然人群里看到几个熟悉的身影余聪还有他的父母爷爷奶奶。
想到余聪唐僧似能念叨许久的嘴，林越下意识的拉起顾铭就是走人。
“怎么了”顾铭疑惑。
林越头也不回，“去那边看看，好像有好玩的。”
这边的人更多，两人被挤到一个娱乐猜谜的台子，还没搞清楚什么情况，就突然间身边的人全回头盯着他们。
台上的主持人兴奋的大喊“没错，就是那两个男生现场抽取的两名幸运观众。”
林越顾铭对视一眼，什么情况
“请上台吧。”
林越一脸懵逼的摸摸脑袋，在众人的催促下和顾铭莫名其妙的绕上台。
两人并肩而立，柔和的光线包裹着他们，空气中淡淡香甜萦绕在俩人鼻子尖上。见是两个帅气的少年，底下立马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欢呼声。
顾铭抬头，看到横幅上的几个大字中秋猜谜大赛
他轻轻挑眉，林越凑到他身边，小声的说“我不行的，我不太会这个。”
林越的脸就在几厘米外，顾铭可以看到他光滑的皮肤，乌黑的头发和眉毛，炫目的彩灯下衬得肤色很白，大眼睛灵动的打转着。因为靠得太近，他刚刚吃的糖人味道在鼻息间传开，甜甜的。
主持人正在兴奋的讲解规则。
顾铭嘴角微微一弯，小声和林越说“没事，随便玩玩。”
林越点点头。
活动规则很简单，两个人，一个负责说灯谜，一个负责猜，说的人可以做简单的动作提示，题目是随即抽取的，有的简单有的难，类型也不一样。
顾铭说灯谜，林越来猜。
主持人拿出十个小红灯笼，每点亮一个，开始猜一个。
顾铭拿亮的第一个灯笼，看眼林越，然后缓缓念道“一种东西，东方人的短，西方人的长。”
“噗”林越差点被自个儿口水呛住，绷着一张脸尴尬的站在原地，尼玛的这是什么鬼题目挖槽，这种题目适合这种场所么
台下的观众兴致勃勃的等待着他猜，有的人嘿嘿直笑，有的人相互讨论。
顾铭见林越不会，又念了一遍。
“东方人的短，西方人”
林越嘴角一抽，连忙打断他，“不用念了，我想想”
几秒后，主持人微笑“请问想到了吗”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说还是不说啊这个怎么说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林越抬头，目光正好撞上顾铭那束清凌凌的眼神儿，心头猛地一跳，一口气卡在嗓子眼儿。
“那个那个”
顾铭见他满脸纠结眼神闪动，轻轻皱起眉，心下微微思虑，很快就猜到他可能想歪了。再看他一脸犹豫难以启齿的模样，顾铭嘴角轻轻噙起一抹微笑。
林越还在那儿兀自纠结，就听顾铭凉丝丝的声音说“程大宇的长，你的短。”
我的短
林越立马双眼飙红，正欲表达自己的愤怒，突然咂摸出一点不对劲。
程大宇和林越。
外国人和中国人。
呃
刚刚盛气凌人的气势立马缩减缩减再缩减，最后化为满腔的尴尬。
天知道他一个27岁的老男人听到这种问题能想得多远。
主持人又一次催促，林越尴尬的回答“名字。”
所有人看向顾铭，顾铭轻轻点头。
林越长舒一口气。
注意到顾铭似笑非笑的目光，他干巴巴的清清嗓子。
“下、下一题。”
顾铭换第二个灯笼，还没念呢，林越就先紧张起来。
他微微一笑。
“千里暮色日西沉，猜一个字。”
字
林越顿时松了口气。
眼睛转了转，他猜道“蓦”
顾铭点头，“对。”
林越咧嘴笑起来，朝顾铭抛去一个骄傲牛逼的目光。
要说猜灯谜，那难度对于林越和顾铭来说真没难度。
一个超级大学霸，一个语文成绩好，这些题目完全不够看。
当答对第九个时，林越整个人都洋洋得意了，脚尖一颠一颠的。
顾铭放下第九个灯笼，换上第十个。
“一根管儿，一根棍儿，一撅屁股，一使劲儿，打一个活动。”
林越脸上得意的笑戛然而止，眼角一阵抽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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