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散尽的时候，已经是新年。夜半时分的京城笼罩在无尽起伏的爆竹声中。
侯府的马车一路晃着蓼蓝色的流苏绦穗，缓缓驶进临安长街。
昭阳在裴玄贞的怀中睡熟，秀美精致的脸庞上泛着一层浅浅的红，她盛装未退，更显美艳娇贵。裴玄贞将昭阳紧紧搂着，马车行进，他则眯着眼睛养神，只是眉头却紧锁着。
十数年前那一场新年节庆的场面，在这连天的烟火声中一点一点的浮现在他的眼前。似乎那种隔着遥远年岁的灼痛，又一次剧烈的袭来。
这双眼睛，已经是他毕生之憾。
先前只有他自己一个人，一朝心死，他早就不再与天抗争，看不见便看不见吧。
可是如今，他有了昭阳。因为自己这双眼睛，连累昭阳受了许多委屈。让她处处遭人嘲讽，遭人欺辱，自己却只能在别人发难之后小心斟酌处理应对，实在是委屈了她。
多年来早就如死灰一般沉寂无波的心，忽然便有些别的想法来，像是一点点星火，在他心中肆意生长，逐渐燎原。
想给她更多保护，这个想法一出来，便连他自己都压制不住。
这天下，当真没人能医好这双眼睛么。
裴玄贞将昭阳身上的斗篷裹紧，一手将她小心搂在怀中，另一手手指轻轻地触碰昭阳的面颊，触手柔滑温热暗香如幽兰。
他的昭阳，一定是天下第一美丽的女子吧。
昭阳睁开眼睛的时候，就看着裴玄贞嘴角含笑的摸着自己的脸，昭阳轻轻咳了一声，裴玄贞手上一滞，轻声笑道，
“昭阳醒了。”
昭阳也不起身，只往裴玄贞怀里钻了钻，笑道，“脸皮子都快被你搓破了，哪里还睡得着。”
裴玄贞笑着道，“夫人肤若凝脂，为夫实在是停不下手。醒了也好，回去为夫陪着你睡。”
他说话总带着几分若有似无的意有所指。
昭阳红着脸不接话，她躺在裴玄贞怀中，远远看着因为颠簸而偶尔露出缝隙的马车车帘，外面是鸦青晦暗的天空，犹如屏障一般笼罩着这座盛名满天下的京城。
这般繁华京阙，碧玉栏杆。一朝烽火狼烟掠过，又该是何等的疮痍满布，令人心痛。
昭阳微微垂下眼睫，似有隐忧，轻声问，“夫君觉得那贺图如何”
裴玄贞将昭阳用力往怀中收了收，一下又一下轻轻拍打着昭阳的后背，一字一顿，道，
“虽然甘愿称臣，但怕是狼子野心不死。”
昭阳轻轻点头，道，“如今父亲尚且可以一战，又有一生威名远扬在外，所以他们才有所忌惮，纵然此刻他们百般权衡之后愿意俯首称臣。怕只怕将来，于颠和我大晋，仍然少不了一场血战。届时生灵涂炭，受苦的还是天下苍生百姓。”
裴玄贞怕昭阳乏累，轻轻托了一下昭阳后颈，让昭阳能够躺的更舒服。
“公主为何觉得于颠和大晋必有一战”
昭阳嘴角含笑，道，“因为我夫君聪慧周全，万万不会让父亲受人构陷，使我大晋痛失肱骨。只要父亲这位一等骠骑大将军始终为我大晋所用，于颠又早有来犯之意，这一仗，便不可避免。”
“公主怎知有人要构陷父亲”裴玄贞笑意已经遮掩不住，他的昭阳实在是心有七窍，所有人都在沉醉于于颠称臣的巨大荣耀之中，他的昭阳，便已经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同寻常。
昭阳从裴玄贞怀中起身，伸手挑起马车车帘，看着路边残雪，道，“于颠想要保护他们的百姓，不想多费兵卒，那边只能从我们的将帅入手了。一旦父皇受人离间，对父亲生了忌惮之意。我大晋便再无将军可与于颠一战。再加上父皇如今对于颠的封赏不断，怕是有朝一日都会成为他们刺入我大晋山河血脉的铁刀长矛。”
夜深寒意尚未退却，裴玄贞将昭阳再次拉回怀中，摸索着将车帘放下，嗔责道，“外面风重，小心吃了寒气。”
昭阳无意挣扎，任由裴玄贞将她裹紧一层又一层。
裴玄贞轻声道，“昭阳说的不错，这贺图在京这段时日，怕是不会安稳，我们不仅自己要小心，还要警惕觉醒，多多劝诫父亲周全行事。”
昭阳伸手圈住裴玄贞的脖子，伏在他的耳边道，“其实，昭阳觉得，这一战，倒是早打早好。”
裴玄贞笑了笑，夫妻二人心中都十分明了，于颠愿意此刻俯首称臣，那便是于他们而言，如今开战时机尚不成熟，这种情况下挥师北上，反而有可能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若是拖上几年，到时候冯唐已老，不知将军何处持节遣云边，英雄已迟暮，于颠吃了大晋多年赏赐，羽翼渐丰，养虎成患。怕是不仅难以攻打，会毁了裴彻一世英名，还要泼上大晋半壁江山。实在是不如今时今日斩草除根以绝后患的好。
裴玄贞对昭阳喜欢的紧，情不自禁低头去吻她的唇，昭阳不妨，被他轻轻捉住，发出一声清浅闷哼，惹得裴玄贞也跟着喘粗气。
他哑着嗓子道，“那昭阳可有什么办法，可以早日促成这一战”
昭阳被裴玄贞闹得气息不稳，羞怯慌乱之中，带了几分气恼，“我我怎么知道，那，那贺图肯定不老实，我们我们只要将计就计，或许大事可成，我们嗯。那个”
看着忽然贴近的眉眼，昭阳只觉得胸腔里面一口气上不来竟是一个字也说不出，裴玄贞轻轻吻着她的唇角，低声笑问，“那依昭阳所看，我们该怎样将计就计”
昭阳早被他撩拨的意乱情迷，红着一张脸恨恨道，“我怎么知道”
裴玄贞笑意更甚，动作竟带着几分难以克制的掠夺之意，轻声道，“夫人不知，那为夫教你”
昭阳被他托着脖子微微仰着脸，气促道，“这是在，在马车之上”
裴玄贞笑道，“别有一番滋味在车头。”
昭阳，“”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