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如流水一般，静静地倾泻着，走近前去，从里面钻出来的，却是一个老妇人，看着应该有四五十岁，额头上布满了皱纹，头发中夹着几缕银丝，穿着旧蓝色衣裤，行动间格外利索，站在船上，热情的招呼他们进去。
小船离岸高五六十公分，又没有踏板，肖勇叫了一声“姨姑”，就当先一步就跨上了船，而小云在船上姨姑又是拉又是扶着的帮助下才上了船，姨姑口里还不住的指责肖勇“带个小姑娘过来都不知道照顾一下，上来前也不知道先把小姑娘抱上来，这臭性格，什么时候能改一改”
“这么大人了，又不是没手没脚，出来闯荡当然要学会自己照顾自己，刘文芸，舅舅说的对不对” 肖勇一边点着煤油灯，一边反问小云，月光照着他的侧脸，纤长的睫毛根根立现，专注的眼神有种难以抗拒的吸引力。
小云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腹绯着，她可以是说不吗，脸上挂着笑点头，用自己最真诚的语气回道“这个是当然的，我会学会照顾好自己的，不会麻烦舅舅。”
肖勇挂好煤油灯，很欣慰的斜了小云一眼，被姨姑一巴掌拍在背上，拍的一个踉跄。
“你脸怎么那么大呢你以前那么小的时候还不是要靠别人帮忙，经常哭的跟小姑凉似的，好意思教别人怎么做”说完姨姑就拉着小云进了船舱。
船舱里堆满了各色的布料，零零碎碎的最多堆积在一角，卷起来的成品，粗略一扫也有几十卷。
“姨姑，这碎布头，怎么还有一大堆啊”肖勇翻着脚下的碎布问。
“唉，说起这个我就来气，你可不知道我家那个傻大个，长的倒是一脸凶神恶煞，让他去卖碎布要不就是别人看他样子不敢来，要不两下就被人哄了恨不得贱卖送给别人，就没见过那么傻的人，儿子媳妇又在纺织厂上班没有时间，只能我这把老骨头过来了。”姨奶奶一边说着别还拖着小云坐在凳子上，像打扮布娃娃一样，帮她梳头发，扎马尾。
“春子那叫老实，这吃亏是福，这不我特地从我姐姐家把侄女带出来给你帮忙。”
“这是你亲侄女，长的这么好看，跟你一点都不像。”姨姑扎完头发，就把碎布扎成圈往小云头上戴，小云此时只能微笑着在她手指间随意摆布。
“您这话怎么说的，我长得哪里差了，看上我脸的人，从村头可以排到村尾了。”
“这么多年看下来，肉没长几斤，脸皮倒厚了几层”说完又捧起小云的脸左右看了看，自己满意的点点头，长的好看怎么扎都好看，把一个碎步拼成的披肩，披在她身上，这样一看就跟个展示柜一样不怕别人不知道。
此时小云觉得不用照镜子，也知道会是个什么样，大概就跟电视剧里的全身穿着碎布条的跳大神的没啥区别。
终于从上到下收拾完了，又被当木偶一样拉出了船舱。
姨姑摸了摸小云的头道“你这孩子倒挺乖巧的，好好听你舅舅的话，十天内帮我把这堆碎布都卖出去了，以后你就可以待在我这里了，知道吗”
小云乖巧的点了点头。
“去吧”奶奶把小云推到了肖勇的身边，对他说道“人是你带来的，该怎么教你心里也有数，到了哪边，顺便把小春叫回来，留他在那里也没什么用。”
肖勇应声，提着刚取下来的煤油灯，当先跨了下去，这次总算记得小云，转身才把小云抱了下去。
告别姨姑前往下个地点的时候，肖勇终于松了一口气，开口道“在这里做事就要多听、多看、多做，少说知道吗你今天就表现很好。”
他一边说着一边大步向前走，也不管小云有没有听进去。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带你来见她吗你可别小看她年纪大，整个太和沟的人可都要给她三分颜面。你一个漂亮的小姑娘家来这里混，只要讨好了她，以后就不会有人敢打你主意。”
走在后面埋头快走尽量跟紧脚步的小云，听到这话心中有点暖暖的，小舅舅一路上冷冰冰的，还以为他面热心冷，带他们来也就面子情，没有想到考虑的到挺周全的，不过他好像对二姐不是这样的态度，难道以前得罪过他小云在心里胡乱猜测。
这时前面的人一停，埋头在想事情的小芸，一头撞在了肖勇的腰上，又弹坐在地上。
一下子肖勇跟小云都愣了起来，四目相对，面面相觑。
肖勇率先假咳了一声，掏出一个哨子一样的东西，递给小云，说道“这个是哨子，只要你一吹附近都可以听得到，你以后要随时带在身上，还有我现在带你去见牛叔，你就跟着他学，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不懂得先记下来回家的时候再问我，知道吗”
小云接过哨子，竹制的大拇指长，大小也差不多，放进了自己的包包里，摸了摸被撞的鼻子，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泥土，给出来今天起床后最真诚的笑脸，回道“知道了，谢谢舅舅，”声音清脆响亮。
肖勇被小云的笑脸刺了一下，垂着眼帘，扯了扯嘴角，面无表情的嗯了一声，转身又往前走，脚步却慢了下来。
这次路程较短，不过十几分钟的时间，就到了桥头上通往大桥的大马路两边，两人的来回闲逛，又有几人聚在一起，聊天打牌，还有人带着木凳坐在马路旁边轻摇蒲扇，慢悠悠的看着偶尔开过去的汽车，此时的马路并没有像后世一样尘土飞扬，干净清爽的像清晨早起的公园一样。
上了桥头小舅舅就领着她，走到一个老农跟前，老农叫牛叔，小的时候是个放牛娃，别人都叫他牛郎等解放后，牛没了，家没了，人也老了就只能靠在太和沟做背地里的买卖养活自己，他就坐在马路边上的一块大石上，拖着一双破烂不堪的鞋子，裤子一节长一节短，衣服上的补丁打了一个又一个，黑黄干瘦的脸带着一道道岁月留下来的沟渠，半耷拉的眼睛却锐利无比，月光下老远就能看清他们过来，乐呵呵的招手打招呼。
“今天到是早，这娃娃又是谁家的”
小舅舅取下背包，从里面翻出一个油纸包，塞到牛叔怀里笑道“玉米馅的饼，亲戚家的，多照顾一下啊。”
“我信你个鬼，你带的哪个不是你亲戚家再说她给姨姑做买卖，谁敢动，还会出什么意外。”牛叔接过馅饼咬了一口，含糊着说话。
肖勇笑了笑也没说什么，吩咐小云跟在牛叔旁边，有人过来问碎花布，就看牛叔安排，等到时间他会过来带他她回去，交代好了就匆匆离去了。
牛叔重新坐回大石块上问道:“女娃娃，你真是他亲戚，这么照顾你，以前可没见他怎么费心过。”
小云:“他是我舅舅。”
“亲的”
小云满头黑线，依旧没有丢掉自己乖巧人设，笑眯眯的看着他手中的馅饼，也不说话。
看得牛叔自己都有点不好意思，转过身去背对着小云，当着小孩面吃独食冒出来的罪恶感才消退。
在桥头站了十几分钟，就有人陆陆续续来了，可能因为小云的打扮确实很扎眼，没过多久旁边就围了一圈，把她当展示柜一样撸着脑袋，捻着碎布，有些还翻来覆去的摸索着破布披肩问着价格。牛叔就负责给他们报价，解答疑问，却从头到尾没有透入出有多少货物，多少品类，即便是没有的也是含糊其辞着招呼别人下次来就有。
大妈，小媳妇们为了争少付个几分钱，撸着袖子，脸红脖子粗的，那飞扬的唾沫都喷到小云脸上了，小云心里纵使万马奔腾，脸上也甜美依旧，都是社会上混的这点职业操守还是有的。更有偷鸡摸狗之辈扯着从她头上取下来的碎布想跑，被她死死拉住，面带微笑，心平气和的劝她向善从良，从个人品德败坏的坏处讲到对孩子的言传身教，大概是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古怪的小孩，最后只能红着脸愤恨着跑了。
乖巧有礼又长的好看的小孩谁不喜欢，一下子围的人更多了，本来有些人还只是凑个热闹，气氛一起来，这碎布又便宜，脑子一热，就掏钱买了。
这黑市规矩先记好需求，给出押金，在一批批等着拿货，为了不出意外留下证据只能靠脑子记，不能写出来，也不会告诉货在哪里，数量大商量黑市定地点时间交货，像碎布着种小生意不出一个小时就会有货到手。
正好之前牛叔见人多早早叫了一个跑腿的小男孩去找人拿货了，不过几个小时船舱里满地的碎步少了三分之二。
姨姑顿时觉得捡到宝了，觉得小云年纪这么小做事就有条有理，对人不浮躁，不轻慢，是个做生意的好苗子。就收回之前要考验的话，叫她下次直接过来就是。
临走前还把之前用团了一团碎布给了她带走，还数了五毛抽成给她。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