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在她们冲动地走出大门的时候，理智尚存的明妮及时阻止了她。
“天呐，格伦小姐，如果让雪伊女士这样出现在少爷面前，我敢保证，未来十年雪伊小姐都不可能再靠近庄园一步了。”
对于赫伯特的讲究，雪伊非常不满，她抱住手眯了眯眼“都这种时候了还这么讲究，磨磨唧唧的就是麻烦”
与此同时，那个磨磨唧唧的男人斜坐在窗栏上，静静看着窗外的金百合，暖暖的阳光渡在身上，宛若神祇，他的手指轻抚过金百合柔软的花瓣，它就那样安静地伫立在窗台上，明明脆弱得一掐就断，偏偏又带着让人不敢轻视的圣洁,不知为何，赫伯特突然就想到了之前给黛西绑系带时无意瞥见的雪色肌肤，还有她脸上的羞赧，她在自己面前笨拙的小动作，以及闭上眼就能闻到的红茶和蛋糕香气，心里的一个地方突然就塌了下来。
秘书发觉了主人的心不在焉，他朝窗台看了一眼，嘴里仍旧尽责作出汇报“少爷，关于本月护卫队铠甲的支出情况，国王又向我们索要了大批兵甲”
“就按之前说的，那些淘汰的兵器，他要多少我们就给他多少，不过这些都要在后续的土地上收回来，传信员务必要准确传达我们的意思。”
“是的，还有最近狮匈公国又扩张了航线，连老牌贵族沃顿家族也吃了几个暗亏，狮匈公国是以海盗起家，作风粗野，常劫掠过路商船，对我们的商行十分不利”
想到狮匈公国那种粗鄙的作风，赫伯特仿佛被辣到眼睛，他的手指在桌面敲了敲，略加思索，开口道“狮匈公国虽然靠海洋崛起，自身占有的土地却少得可怜，如果他再劫掠我们的商船，那就把粮食提价，再想办法切断他的大陆通道”
秘书官记下这些事宜，赫伯特逗了逗下克拉拉，心情颇好地叫来男仆“格伦小姐在做什么”
“雪伊小姐来访，格伦小姐应该和她在一起。”听到雪伊的名字，赫伯特就想到了舞会上的各种流言，尤卡利斯家的八卦秘闻大部分和这人有关，听说她还搞了个莫名其妙的记分册，简直是何等失礼
想到霍雷在自己耳边的日常鬼念，赫伯特非常不爽，他摩挲着右手戒指上的深蓝宝石，看到它在光影中散出一段又一段炫目的光晕。
“派人看紧，别让她在格伦小姐面前说些有的”
话音未落，门口就传来了礼貌的扣门声。
“尤卡利斯阁下，我们有话要对你说。”
雪伊带着她收集的资料，一点一点摆明了事情的利害，失去的性命、淹没的农田、毁坏的建筑，如果一直把海妖囚禁起来，恐怕整个罗伊州都会被淹没。
赫伯特听得认真，也很赞同雪伊的说法，看见赫伯特的反应，两人相视一笑仿佛看到了成功的希望，赫伯特却笑着问了一句“你们说的不错，不过罗伊州是加顿男爵的领地，那只海妖也不是我派人去抓的，无论按照哪部法令，我对罗伊州的人都没有责任。”
“那不是责任，是人命，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
赫伯特止住她的话语，“雪伊小姐，以莱斯公国的势力足以解决世界上的许多灾难，但如果每场灾难都指望我们发出援助，恐怕莱斯公国早就不在了。”
这时一直树立在旁边沉默不语的秘书站了出来“少爷，对于这件事我还有别的看法。”雪伊眼睛一亮，他与赫伯特共事已久，算得上公爵的左膀右臂，对公爵也是一个重要的参考意见。
“罗伊州和沃顿男爵的中心腹地相距不过几十里，如果海妖真要兴风作浪，不如等它们将土地淹没，男爵焦头烂额的时候，我们趁机出兵，占领几块土地，然后把那只妖怪交出去，到时候不仅能扩展我们公国的土地，饱受苦难的居民也会对您心怀感激。”
秘书长娓娓道来，就像在谈论窗外的微风和花园里早开的花朵，雪伊听到这些话，只觉身上冷得发颤，平民的性命在贵族眼中本就不算什么，一切都是用利益衡量，不过瞬息之间，秘书长已经制定出了更完整可行的计划，他在边上款款而谈，而雪伊只能看到那些无辜失去的生命，她擦了把脸上的泪水夺门而出，黛西见状也匆匆行了个告别礼跟了上去。
“雪伊”黛西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黛西，难道要我就这样放弃，眼睁睁看着那么多人去死吗”
黛西张了张嘴，无力地抚着她的后背“雪伊，我知道这样很残忍，但领主的责任和义务已经延续了千百年，在法律上，尤卡利斯阁下没有说错。”
“法律难道这世界只剩下冰冷的法律而没有一点点人情了吗”
这里是一个来来往往的走廊，听到逐渐靠近的脚步声，黛西叹了口气“雪伊，我知道你很难过，我们先回去”
“不。”雪伊甩开黛西的手，茶色的眸子静静停驻在黛西身上，她的泪水还氤氲在眼眶，眼里满是疑惑和不解。
“黛西，我很不明白，你也是平民，但你为什么在面对他们的死亡时会这么冷静、这么冷血，只会一些虚伪的说辞，和那些高高在上的贵族没有两样，难道你就没有父母亲人吗难道你就不能体谅失去亲人的痛苦吗”
听到雪伊的控诉，黛西面色一白，雪伊没有再看她，大吼一声跑了出去，黛西站在原地，只远远听到转角处瓷器摔碎的声音和女仆惊慌的轻叫。
外间的骚乱传进屋子，赫伯特笑着问了一句“有趣吗”
秘书面色不改“比起她对阁下的非议，这只是个无伤大雅的玩笑。”
赫伯特蘸了蘸瓶里的墨水，鼻尖在纸面飞快滑动，“一周后，交到沃顿男爵手上。”
黛西一个人走回房间，米亚和明妮已听说了这次争吵，满脸担忧。
“没事，你们先下去吧。”
一个人坐在沙发上，雪伊的话一次次回响在黛西耳边。她是如此的一针见血，就算她突遭变故一路流落，被赶出后重新进入庄园，有些事情依旧没有改变，或许现实的处境让她收起了贵族的骄傲与自负，但那种贵族传统教养下的矜持和冷漠已经凝进了她的血脉，她并不能真正地和那些人感同身受。
面对罗伊州的事情，她从心里感到惋惜和遗憾，却并不像雪伊那样剧烈痛苦，她并没有那么善良。黛西一个人坐了很久，直到太阳堕入云层，星星挂上帘幕，看着天上的璀璨星光，黛西终于露出个如释重负的微笑，在逃亡的路上，如果不是有人帮助，她绝不可能来到格洛瑞亚，那是她第一次接受平民的善意，或许她这辈子都不可能真正做到感同身受，但她依然期望，尽量去避免这些灾难。
第二天早餐时，黛西拦住了赫伯特。
“我认为公爵说的并没有错，您并没有义务为他们做什么，但是当初在拍卖场，那只海妖是被我拍下的，那现在我如果拿出同等的钱，是不是就可以把他带走了。”
黛西忽视掉了秘书提出的建议，只回到最初的，她紧紧盯着赫伯特的眼睛，想从他这里得到一个答案。
像一头倔强的小鹿，赫伯特这么想到。对于这个计划，他意外地没有反对“可以，但我有个条件，你拿出的钱必须归属于你自己，不能借，也不能接受别人的馈赠，当然，你也别指望加顿男爵会突然得知真相过来帮你，他已经自顾不暇了。”
云破雨收，黛西露出个浅淡的笑容，连行礼都带着轻快的味道。
“知道了，谢谢公爵阁下”看着黛西快乐得像一只燕鸟，晨光在她身上打出一层微光，赫伯特也好心情地勾起了唇角。
那我等着你，格伦小姐。爱你中文网小说阅读_www.20zw.com